我在公主府做面首的那些年

这一世，我是被困在长公主府的一个小小面首，无人问我饥，无人问我寒，孤独终老，眼见那样一个璀璨的女子陨落，自己却最后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可几乎却并无人知晓，那里一个明媚的雪日，阳光映射，这天地中的一切都熠熠生辉，格外晃眼。

我被大娘罚跪在一堆破瓷片上，它曾经是个身价不斐的青花瓷瓶，一天之前，正是我用这个瓷瓶打破了她儿子的头，那是一个阴霾而偏执的人。

只有七八岁的我早就出落得精致无双，惹人垂怜。

我母亲是个胡姬，恐怕就连文昌侯自己也记不清那是谁送给他的了，只是美人命薄，统共也没几年新鲜便被他的大娘子给折腾死了。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谁让文昌侯的妹妹是现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

如今外戚势大，那摆在风口浪尖上的两姐弟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要说文昌侯府中的那些个美人呀！就像是乞丐头上的虱子，是数也数不清楚的……

大娘手持荆条，用力一挥，便连皮带肉拽下来一大块，鲜血淋漓，疼得我一哆嗦。

由于早早的我就没了娘，幼时的我在文昌侯府，还当真是生活的猪狗不如。

明明我都七八岁了，却还不如四五岁的孩子壮实，纸片一样的身子，堂堂男儿身，却还像那扶风的弱柳一般，再加上一双浅棕的琥珀眸子，却意外迎合了某些变态大叔的喜好，就比如我大娘那个三十来岁，却一事无成，每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败家儿子。

“呵呵！还真不愧是你那狐狸精娘亲的种，小小年纪，便也敢学会勾搭府上的大爷了！”

大娘的荆条挥舞的就如同雨点一般，落在我瘦弱的后背，肩膀，腰部，臀部……

尚年幼的我当然避无可避，大娘的儿子头上缠了一圈白布，搞笑而滑稽，却眼神阴狠。

我知道，他早已对我起了*意！

“呦，今个可真是个好日子，怎么连婶子也开始在府中操练起来了！”

我被痛得恍惚，却只见一个宫妆美人，艳丽无双。

缓缓地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扳起了我的下巴。

“这样一副上好的皮囊，今日若是被婶婶打坏了，那可就太可惜了！这么的，不如今日就当长福向婶婶讨个人情如何？”

我也是有听过的，长福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二人亲厚，虽然名义上是姐弟，而实则却更像母子。

文昌侯虽然嚣张，可他到底却还不是天子。

就这样，或许是猎奇，或许是心血来潮，我被长福公主带回了皇宫，成为她府上年纪最小的面首.

长福长公主虽然芳华已过，可却因为身份敏感，一直未嫁。

皇上为了宽慰她，就特允她养了一屋子的面首.

只是这些行行色色的公子们，我都看得久了，便慢慢发现，在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找到项天生的痕迹。

项天生是我朝最勇猛的“飞将军”，年幼时也曾在宫中受教，与长公主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师兄妹，有时便会来长公主府上。

看得出，这些年长公主都守身如玉，并未真正受用自己的面首大抵也就是为了此人，不过是政局复杂，长公主不好明言罢了。

我入长公主府一晃也有一年有余，总也不好干吃粮米，便等客人来了充做童子，侍候茶水。

项天生看到我就是一愣，然后我就看到他手里的茶杯都裂开了。

“孩子，你今年有10岁了吗？”

我愣住了，不明其义，便下意识摇了摇头.

项天生咬牙切齿，“长福，你真的是好狠的心，这孩子还这么小，你，你竟然………”

后来长公主便只能日日望着那日被项将军一掌劈碎的桌子发呆，这一晃便又是大半年。

我承认，项将军是长得有两分姿色，不过想必等我长大后一定会更在其上的！

长公主出身尊贵，竟然卑躬屈膝，又是送花又是道歉，这都哄了大半年了，也丝毫不见成效，我想，大概这俩人也是缘分不到的。

不过，后来我却听说项将军娶亲了，也是一位世家的千金。

那一夜皇上也来了，是个软糯可人的阳光大男孩。

文昌侯的妹妹我见过，长得就像是个“老帮菜”，皇上配她，实在可惜了！

长福长公主命我替她斟酒，一杯接一杯，等她喝高了，便飞上房梁跳舞，手脚抽搐，丝毫没有节奏和美感，就像抽疯，完全颠覆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女神形象。

然而，更令我吃惊的却是皇上，喝多了之后竟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把鼻涕和眼泪全抹在了自己的龙袍之上。

“长姐，长姐，朕从前便说，对于项天生，实在不行你便*了吧！是你一直说他有一颗忠君之心，你要用真情去打动他，可结果倒好，他现在投敌了……说不定还会反*我们！你说，你是不是一直想假公济私，想娶他……”

皇上义愤填膺，吐沫腥子溅了长公主一脸，然而我却看见长福长公主却在笑，隐忍而苦涩。

待皇上彻底醉晕过去之后，长公主殿下就那么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水谢的长廊边上，呆呆地望着那水中的圆月，像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小孩。

“怀古，你可知道？他明日便要与旁人成亲了………”

我想自己应该是最乖巧的听众了，直到腿都站得僵了，半边身子也没了知觉，我也是久久不愿意离开的，生怕从此，这天地之间，又只剩下这一个傻女人了。

原来项将军之父当年也是开国的勋烈，却因为被部下出卖，战死沙场。

而项老夫人贞烈， 葬礼当天便殉情，抹了脖子。

皇室为表厚恩，就把当时尚在懵懂的项天生接进皇宫，与长福公主和当今陛下一同，充做皇子扶养。

只不过后来先帝早亡，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朝中权柄也几乎尽数落入外戚手中，就连现如今的国母之位，也是太后直接在自己的众位侄女之中直接选拔的。

长福长公主本来想倚仗青梅竹马的身份劝项天生在军中的势力归降皇上，怎奈那项将军掂量再三，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娶了一个国舅爷家的旁枝。

这一下，不但长公主与项将军的多年情义化为乌有，而且可谓“一子错，满盘皆输”，甚至要牵连皇帝陛下的性命。

果然，在项天生大婚没几日，长公主府便开始乱了起来。

先是管家莫叔在深更半夜，带着家丁在小门抓到了一位面首，一身夜行衣，打扮干净利落，想必也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

长公主轻咳儿声，劝散了围观的人群，可隔日，花园里却竖起了一根旗杆，上头明晃晃就挑着张四郎的人头。

张四郎就是文昌候——我那个便宜爹送给长公主的面首，眉眼妖冶，骨子里总有一股子风尘劲。

听说，这张四郎从前可是个梨园界的红角儿！

从此，长公主府上夜便不再锁门了，该来的，该走的走，能拿走的和不该拿走的，也都丢了.……

别说是长公主书房，这一个月就被不明人士快翻了八百回了，就连平日里那镶嵌在墙上的明珠，也不知被哪个小贼给半夜撬走了。

长福公主失魂落魄地抚摸墙上石雕的裂痕，那雕的是一朵荷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清莲”，那是长公主的小字，就连我也是只听项天向在公主府里叫过一回。

那时的长福公主还会害羞得就如同一位怀春的少女，丝毫不见她往日里“京都霸王”的做派。

“哦！是怀古呀！你怎么还没有走呢？是身上还有任务没完成，还是没有跑路的盘缠呢？”

长福公主伸手从怀中掏出两个元宝，金灿灿，却出奇地冰冷。

“若是不想笑便别笑了！”

我踮起脚，试图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儿。

长公主打掉我做乱的手，整个人，显得有些许的癫狂。

“你还留下做什么？”

我轻笑一声，“给你做面首呀！”

我微微低头，努力使眼波流转。

我那畜牲大哥曾经说过，就我这副作派，最勾魂……

“你还这么小，可懂面首是什么？”

长公主干脆习地而坐，开始摆烂了。

“懂，等再过，五六年，怀古便可以侍候长公主了……长公主于怀古有恩，怀古愿意………”

“哈哈哈………”

长福公主一顿狂笑，乐得在地上直打滚，前仰后合，歇斯底里，直到嘴角都流出黑血来。

“看，就连你一个贱奴都知道，生而为人，便要讲情义的，可他项天生就偏偏愿意与禽兽为舞！”

“我并不是贱奴！”

这是我最后的倔强，大娘叫得，她儿子叫得，就连这公主府中的许多人也都叫得，可偏偏就长福公主不行，因为她可是我用真心待过的那个人。

“哦，对了，我的怀古可还是文昌候的庶子呢！那你说我若是把你握在手中，又是否可换出我的皇弟来呢？”

我双眼一亮，“真的可以吗？”

若是真能以我一副残躯换取长福公主姐弟团圆，开怀片刻，那岂不是大妙哉！

长福公主看着我，半天便又好像神志开始错乱。

“阿弟，阿弟！”

我是亲眼见长福长公主发了疯一样冲到皇宫门前而被砍成了肉酱的，可怎奈我当时人小力微又实在拦不住他们.……

以自从长公主府覆灭之后，我便在街头开始流浪.

一开始总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想要觊觎我的容貌，可日子久了，我这才发现，暗中是有人帮助我的。

他说他是长福公主的暗卫；他说是长福公主命他今后都要照顾我的：他说长福公主一直视我为弟弟，就像从前的陛下，那样疼惜………他还说长福公主是留下了话的，她让我们都不要想着复仇，从今以后，只管过好自我们自己的日子.……

不久，太后便拥立了皇后腹中一个尚未定下男女的胎儿登基，他们把皇上活埋进了皇陵中。

那可是她最爱的弟弟呀！

等我们赶到时，皇上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腌臜的泥土，十根指甲都磨没了，血肉模糊，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态正蜷缩在皇陵墓道的一处角落里，这又怎么能不让我恨呢……

十年之后，京都不知何时拔地而起了一座“绝色坊”，人如其名，这楼里的姑娘和公子们呀，那可都是个个妖媚无双，倾城绝色。

只不过这几年的朝廷可不太平呀！

前几日，就连曾经为国征战的摄政大将军也死在了青楼之中，听说还被砍成了肉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