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钟灵毓神秀’!莫非人头寨等待那么久远,就为了等到你么?莫非与你前世有约?……你既清朗又神秘,清朗如早春的山野,足以让人一睹芳容而了解透脱;神秘得让人探究不尽……”调子有些摇曳,凝望寨子,不瞧春雪。
“有时,默读他,仿佛穿越时光隧道,看到洪蒙初开的景象:在一阵天崩地裂的轰鸣中,人头寨冉冉升起,伫立于明澈蓝天,在宇宙中,第一次塑造人头的形状……又过了很久远的时光,上帝才终于答应,让罪孽的生物诞生吧!于是以人头为模型,造出血肉之躯的人类。”
“哦,又一部人类诞生的古老神话,比西方神话更富逻辑……凝视他,就是与他脉脉交流,启迪思想的智慧。”
“默读严肃的面孔,他总会启开禅机,渐渐让我对人生有了肤浅的认知……”
“尽管那么神秘,难以让人窥透思想,可仍觉得比对同事还了解,仿佛是神交的知己。”
“多耐人寻味的表情!仿佛大山文化的代言者,叫我仰慕不已。”
“——既对人头寨了解如此深刻,你便焕发出神秘光辉。你呀,是人头寨培育的精灵。”
“噢……我以为,人都带有出生地神秘胎记,故乡不仅养育你,也给你注入一辈子无法删除的东西,如乡音,代代相传。——你不是偶然来到白土教书,而是知音相逢,一见如故。自从鉴赏你的国画《人头魂》,就发现你有天才的领悟力,你也附着人头寨的精魂——那是对人世冷峻的审视和批判。你用云雾的虚空使人头寨显得格外崇高,有如西天如来,明亮的蓝天衬托得他超尘出世。”
“不知何故,凝望人头寨,就给它神秘美好的气息主宰,就不能不想起你,你身上就充满人头寨的气息:莫非二者真有神秘联系?……”斟酌用语,却言不尽意。
“呵,不知何故,感觉你跟人头寨也有古怪联系。你对艺术的敏锐触角,对自然的领悟力,都似乎与人头寨结下不解之缘,也应是人头之子呢!”
“默读人头寨,就跟读《战争与和平》一样,驾着想象的翅膀飞翔,产生幻觉,我即英雄,英雄即我;我即人头寨,人头寨即我……”
“噢,这就是心灵的角色扮演……”瞧着我的眼睛弥漫神往。
“其实,第一次与人头寨相见,不就有一见如故友的亲切感么?研读下去,不断揭开神秘面纱,了解他非凡的品格,不也在不断追寻自我吗?渐渐的,自己也切实地感受到,身上赋予人头寨冷峻思索的色彩,刚毅沉着的静气……”
我俩的思想惬意游戏,一会儿相欢,一会儿各自逗留,仿佛有意逃开。
“为什么唐诗总要借景抒情,托物言志?那不仅是我们独有的物语文化,更说明人与自然之间神秘的精神血缘,也许是儿子对母亲的归皈……”我凝望寨子,语调虔诚。
“绝望的屈原不是呼天抢地,跟呼喊母亲一样?庄子的道教不是在自然启蒙下创造的?陶渊明不是在仕途无望时投进自然的怀抱?”
“思念故乡时,脑海总浮现一幅画:家门前是宽阔的田野,田野后面是一匹小山,山脊上有歪松和路人的剪影,山脊中央是背娃石。于是融入对母亲的思念,对童年的缅怀……”
“背娃石?多有意思!你不也是背娃石塑造的么?”瞅着我,双眸含笑,意趣横逸。
当初清亮的嗓音响在耳畔,清晰瞅见春雪的芳容。小巧的耳朵片儿被斜阳亲吻,细如蚊足的血脉历历可见;额头闪着恬静又灵动的光辉。眼睛清澈深邃,透过这泓清泉直达生命最深处——了解你就像了解自己。
人头寨招惹的思绪和美感有种特别古远的韵味,赋予白土坝诗的意境。品读人头寨,就是品读爱情经典,永不餍足,有如描绘生命美景,幸福无边……现在是黄昏,春雪已消逝踪影,只在寒意中辨得出一丝雪魂的气息。
溪水浑浊,哗哗响得寂寞。忙了一天的原野静下来,显出痛定的安详,春雪的悲剧落幕,云霞明净地照耀坝子。霞光透进林子,光秃的红土给映得晃眼,踩上去有丝滋润。来到山湾,水声远去,鸟儿洒落几枚清脆的音符。清风过处,松涛幽幽。西天很亮——明天又是艳阳天,人头寨的剪影更暗。
徜徉松林,检视记忆的珍宝,是精神的日修课,哪有悲伤?默读当初对话是心灵相依,比较身体相依更沁人心脾。林间清泉脉脉流淌,映出暗下来的天穹,天穹写满温暖的相思。每棵松都认识我,眼睛随意停栖于哪棵,都感觉亲昵慰藉。
相反,人们对我和美术却很冷漠——用定理浇铸的冷漠,钢轨一样坚固。不过,我是非要在这片荒凉的红土坡种植温情的植物,耕耘出暖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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