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后院不能成“三不管”地带

来源:法制日报

笨猪肉,柴鸡蛋,无添加的农家菜；生态好,田园美,赏心悦目的农家景。

随着仲夏气温越来越高,适合避暑游玩的山区、湖区、景区迎来了游客高峰,主打生态、健康的农家乐也进入旺季。然而,诸多农家乐“前门生态、后门排污”的问题也凸显出来。

事实上,由于农村环保缺乏有效监管、相关经营者环保意识淡薄,农家乐污水直排、垃圾乱扔的问题一直备受关注,却又难有治本之策。

饭菜好吃污染难除

农家乐或者是依靠旅游景区发展起来的餐饮、游览服务,或者是依靠独特的乡村风光发展起来的旅游项目,或者是依托地方特色经济为主要内容的乡村旅游。

作为河北省教育厅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2016年,河北金融学院几位学生对该省农家乐旅游活动进行了调研,他们对河北省的农家乐进行了分类,并将研究的重点放在农家乐的环境污染问题上。

几位大学生调研发现,农家乐没有完善的排水设施与污水处理系统,很多在经营过程中将污水直接倒入河里和农田中,垃圾随意堆放在农田附近,甚至选择农田当作垃圾场,从而对土壤、农田、水体造成污染。

此外,学生们还发现,如果农家乐发展成一定规模,会导致土质变硬,导致地表水土流失、土壤侵蚀发生的几率增加；农家乐经营者往往选择便宜的燃料,有的还把木柴烧饭、露天烧烤等当作招牌,对大气造成污染。

对于农家乐造成的环境污染,家住保定市的郝宁颇有感触。

“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吃渔家饭,玉米面贴饼子、满籽鲫鱼、咸鸭蛋、荷叶炒鸡蛋,一家人直接开车奔白洋淀了。”郝宁告诉《法制日报》记者,去年夏天,他和家人在白洋淀距离淀区不远的一家农家乐饭店,吃了一顿很好吃但却很不舒服的农家饭。

郝宁介绍,他从网上查到这家评价不错的农家乐,规模并不大,民房外简单地扩出一处院子,院内设有几间包房,后边厢房就是厨房。

“吃完饭想去卫生间,于是向院子后边走去,结果看到厨房有个侧门通向院外,门口堆积着好多垃圾,一根管子伸到院外的水渠,夹杂着剩菜剩饭的污水顺着水渠流向远处的河沟。”郝宁说,奔着乡村风景和美食过去,满心舒畅,可看到排污的一幕,心里不免有点难以安心。

2015年4月,针对白洋淀环境污染问题,环保部联合河北省人民政府约谈保定市人民政府,要求其对白洋淀淀区开展污染整治。约谈指出,白洋淀保护区内存在大量水上旅游、农家乐等旅游经营活动,水质污染严重。

随着环保部的通报,白洋淀农家乐脏水直排入淀、“黑游船”烧的脏油污染水面、农家院违建码头堆满垃圾等现象,也被曝光出来。

农家乐对环境的污染,不仅河北存在。有媒体近期报道,洞庭湖区某县建在河堤上的一处生态农庄,环境优美怡人,但穿过院子走到厨房后面,却有一个长约4米的隐蔽管道直通河里,管道尽头流出来的水明显污浊。记者走访的其他几处农家乐排污场景更为触目惊心,污水甚至直接排到灌溉水渠。

作为乡村旅游的热门,以生态、健康、民俗、美食为标签的农家乐遍地开花,却在前门挂上“生态”的招牌,后院成为破坏生态的污染源,制造了一条条臭水沟、“黑土地”。

操作困难监管乏力

在扶贫攻坚、富民增收工作中,不少地方将乡村旅游作为主打产业来抓,开展旅游规划扶贫公益行动、旅游发展专项资金重点扶持。以河北省为例,该省共有630多个乡镇、1650多个村开展乡村旅游。在此过程中,农家乐旅游活动发展如火如荼。

然而,随着乡村环境治理工作的深入,农村厕所污水目前已基本能通过化粪池处理,但餐厨废水却大部分“直排”。当前农村环境污染中,农家乐、农村生活废水、废气、油烟、固体垃圾已经成为重要的污染源。

农家乐经营中的环境污染问题,既有缺乏科学规划、盲目开发的原因,也有环保配套基础设施不完善的因素,更与经营者环保意识、相关部门监管密切相关。

农家乐一般都由村民自己进行经营和管理,而村民受教育程度有限,很多村民缺乏环保观念,经营过程中只注重自身的经济效益和眼前的经济利益,而无视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有意识建污水处理池的农家乐少之又少。

“店主看见我瞅着排污水的管子,一点也不紧张,就像是理所当然。”郝宁说,农家乐经营者根本没有“谁污染谁治理”的意识,有的觉得自己排的污水对环境影响不大,有的甚至认为污水处理是政府的事情,自己只管排就成。

河北省环保厅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虽然基层不断增强环保力量,但对于农村地区仍然不能实现无缝监管。同时,相关行政部门对农家乐的日常监管很少涉及排烟、排水、排气等问题,对于其污水污染认定方面也存在困难。

由于农家乐的特殊性,非法排污方面的管理制度还不太完备,导致操作不规范,一些农家乐常年超量排放未经处理的污水,没有相应的法规、条例依据,随意性较大,因此缺乏有效的监管手段。

监管慢半拍确实在无形中导致农家乐处在一个政府、市场和社会“三不管”的空白地带,让一些经营者滋生无知者无畏的傲慢与底气。

在河北金融学院学生所作调研中,他们对农家乐环境污染问题的分析,既有管理制度不科学的问题,也有法律体系不健全的原因。目前,尚没有针对农家乐环境污染防治的专门立法,许多地方出台了相关的法律法规,但调整范围相对较小,难以发挥有效的规范作用。

“由于农家乐环境污染问题发现的隐蔽性,解决对策出台的滞后性,环境污染防治方法的特殊性,不健全的法律体系不能很好地对农家乐的环境问题起到防治与管理作用。”调研报告如是说。

报告提及,据初步统计,我国旅游景区管理部门多达12个,由于多部门都有管理权,从而出现多头管理、多重标准的现象。这就导致农家乐管理体制混乱、效率低下,使农家乐环境污染问题未得到有效的治理与防护。

这份报告认为,要加强对农家乐的执法监督,既包括对农家乐经营前后和经营过程中所进行的审批与执法工作的监督,又包括对农家乐环境保护的行政执法工作方法和程序的监督,还包括对执法过程中工作人员执法行为的监督。

环境整治因地制宜

虽然还有不顾生态环境的农家乐经营者,但现在的白洋淀相较几年前已经“脱胎换骨”。通过利剑斩污、生态补水、综合开发等生态环境整治措施,白洋淀区域有了非常明显的改观。

白洋淀在深处淀中小岛安新县王家寨上建设了水乡民俗度假村,小岛上农村环境提升改造,站在小岛举目眺望,湖水清澈、苇浪滚滚、鱼鹰飞跃。

这一切进步来之不易。

安新县占据白洋淀淀区85%面积,被环保部通报后,安新县出台了《安新县白洋淀农家乐管理规定》,规定景区内农家乐实行环保、安全“一票否决制”,进行农家乐星级评定并定期复核认定,整改不达标的取消经营资格。

白洋淀众多的湖泊岛屿中,分布着36个村庄,居住着10万多人。这些村庄缺乏必要的卫生基础设施,包括农家乐在内的生活污水、生活垃圾直接排入淀中。当地把生态旅游、红色旅游、特色旅游商品产销、特色水产养殖结合起来,形成新的产业格局,促进白洋淀区域生态环境根本好转。

白洋淀包括农家乐在内的污染治理,正是河北省农村环境整治的一个缩影。

2015年4月,河北省首次制定并实施《农村生活污水排放标准》,要求农村地区采取必要的治理技术和设施,使污染物排放必须达到规定的排放限值要求。河北省环保厅同时制订了《河北省农村生活污水处理实用技术指南》和《河北省农村生活污水处理技术规范》,提出了适宜的污水处理技术组合模式。

2016年7月,河北省人大常委会通过《河北省乡村环境保护和治理条例》,填补了该省乡村环境保护和治理方面的立法空白,规定县级人民政府有关部门应当根据人口分布密度、经济条件、地理位置等实际情况,建立乡村生活垃圾收集、运输、处置模式,科学确定乡村生活污水处理模式。

搞好农村环境整治意义重大,也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进美丽中国建设的题中之义。农家乐环境污染问题正是农村环境问题的突出表现。因地制宜探索农村污染治理模式,正是解决农家乐环境污染问题的根本途径。

河北省石家庄市赵县后田村有1800多人口,由于村内没有地下排水设施,生活污水不是渗入地下,就是沿街而流。一台占地不足一平方米的农村户用污水处理器,给当地居民生活带来了新变化。

这个名为“农村户用污水处理器”的设备靠太阳能发电,每天能够处理污水350公斤,污水在自家小院内就得到了净化处理,经过污水处理器处理流出的中水,可以浇花、种菜、冲厕所,实现了水资源的循环利用。

各个类型的“迷你型”污水处理器,在河北多地农村有所应用。在唐山市滦县榛子镇北铁村,这样的处理器被村民亲切地称为“小魔罐”,主要利用生物原理,不用电源、无需药剂、不需投入费用的前提下,通过污水处理罐内生物填料挂膜,使污水达到国家规定的排放标准。

农家乐产生大量洗菜、刷碗脏水,但为此专门建设污水处理厂建设成本高,后期维护也很繁琐,这样的农村户用污水处理器占地小、投入低,正好对症。

值得一提的是,诸多“迷你型”污水处理器都是免费提供给村民的,由国家和省级农村环境连片整治项目支持,免费为村民提供设备进行集中整治。排污更多的农家乐可以适度投资,选用处理能力相对更强的设备。

2018年河北省委一号文件同样聚焦农村治垃圾治污水,明确梯次推进农村污水治理,鼓励人口密集、污水排放量较大的村庄采用集中式处理,城镇近郊村庄生活污水纳入城镇污水收集管网集中统一处理,布局分散、人口规模较小、地形条件复杂的村庄采用分散式处理。（记者周宵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