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中的“美”——高校美育工作的国际实践与经验

【世界教育之窗】

作者：丁莉婷（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陈诚（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师资博士后）

美育作为现代高等教育领域中的一个学科起源于欧洲，德国思想家席勒于18世纪末率先提出了美育学科的概念，将美育提升到直接关系人类幸福和道德高尚的重要位置，认为只有审美教育才能实现人性的和谐统一。他认为，“美必须表现出它是人的一个必要条件”。此后，康德、黑格尔、加德纳等西方哲学家进一步发展了美育概念，逐渐奠定了其学科基础。此后，主要西方国家的高等学校陆续将美育确立为教育教学中的重要工作。

近年来，世界各国高校日益重视美育在人才培养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并在方式方法上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和创新，形成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本文系统梳理了美国哈佛大学、法国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以及芬兰阿尔托大学的美育工作经验，并将这些高校的案例进行了概括总结，为我国高校美育工作与教育改革提供借鉴。

Ⅰ哈佛大学知识贯通，美育与通识并举

通识教育作为高等学校教育体系重要的基础类课程，是学生获取必备知识的途径。近年来，哈佛大学不断推动通识教育课程体系改革，将通识教育体系构成进行重新划分。新的通识教育领域分为审美与阐释理解、文化与信仰、经验逻辑推理、伦理分析、生命科学、物理世界、世界各社会形态、世界中的美国等8个类别，学生被要求必须从以上8个类别中至少各选一门课程进行学习。

通识教育改革之前，哈佛大学的核心课程体系共分为11个大类，分别为外国文化、伦理分析、历史研究A、历史研究B、量化分析、科学A、科学B、文学艺术A、文学艺术B、文学艺术C和社会分析类课程。“文学艺术类”课程占了11个核心课程体系大类中的3类，还有一些其他的美育类相关内容分散在各个课程大类之中。

改革过程中，哈佛大学将原本分散的美育类文学艺术课程整合到通识教育课程体系之内，合并为“审美与阐释理解”类课程，并将其与伦理、逻辑、物理等传统意义上的通用知识课程同等对待，可见其对美育教育的重视程度。据统计，改革前“文学艺术”类课程虽然有三类之多，但可供学生选修的只有不到15门课程；改革后，仅“审美与阐释理解”一类就有超过40门课程可供学生选择，再加上“文化与信仰”等广义美育类课程，学生可以选择的美育类课程超过100门。

在改革中，哈佛大学用通识课程体系的“审美”概念替代了核心课程体系的“艺术”范畴，将美育教育的范围扩大到了包括文化艺术在内的更为广阔的领域，强调学生不仅应该提升对艺术作品的审美素养和能力，还应当具备感受自然之美、社会生活之美的能力。

哈佛大学通过知识贯通整合，兼顾审美教育和通识教育，不断加强学生美学感知鉴赏能力，优化美学教育定位，提升美育课程数量，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加强学校美育工作和美育教育效果的目标，形成了“知识贯通，美育与通识并举”的美育教育特色。

Ⅱ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创造激发，美育与个性联动

法国拥有悠久的艺术传统，许多法国高校在美育领域具有丰富的培养经验。法国高校注重培养学生对艺术的理解和创造力，通过丰富的课程和实践活动提供全面的艺术教育。

巴黎高等美术学院作为法国最重要的艺术学院之一，以其卓越的美育教育闻名于世。学生在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可以接受涵盖绘画、雕塑、摄影、视频、装置艺术等各个领域的教育，还可以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杰出艺术家和专家交流与合作。学校鼓励学生实践和创新，除了强调专业技能的培养外，鼓励学生拓宽视野，参与跨学科的项目和课程，致力于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创新思维和多元文化意识。

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注重为学生提供个性化的指导和培养。每位学生都有专属的指导老师，导师与学生密切合作，提供个性化的支持和指导，帮助学生发展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形成创作思路。学院设有三大系，30多个工作室，每个系都有专人担任协调教授，担任日常与系内的老师和学生进行艺术交流和学术探讨的工作。学生若想进入工作室学习，需要凭借作品获得协调教授的认可。对于学生来说，在同一工作室内可以随时进行观摩，以便丰富创作思路，启发创作思维。同时，巴黎高等美术学院中的工作室可以定期更换，允许跨系学习，也允许转入其他工作室，允许同时在几个工作室进行学习，因此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学生单一学习某一艺术方向，也更多鼓励学生挖掘自身个性与特色，开创并发展独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

巴黎高等美术学院为最大限度鼓励学生独立创作，对教授的认定也建立了严格的评价制度，学院可以依据教授的教学工作成果决定是否与教授续聘，同时还建立了诸如“邀请艺术家工作室制度”，最大程度吸引享誉世界的国际知名艺术家主持学院工作室，推动同学们自主深度学习，主动多元交流，强化不同艺术方向的交叉，逐渐形成自己的发展路径和方向。可以说，巴黎高等美术学院的模式不是单纯给予型的教学，而是结合每个学生的成长发展实际，建立师生互动、发扬个性的教育教学模式。

法国高校的美育教育强调学生的综合能力和个人创作，为学生提供广阔的艺术实践平台和学术交流机会。这种注重个人深度探索的教育模式，使得学生能够全面发展自己的艺术才能，并持续激发学生对艺术的热爱和创造力，形成了“创造激发，美育与个性联动”的美育教育特色。

Ⅲ斯德哥尔摩大学专业取向，美育与教学互促

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创建于1878年，是欧洲著名的公立综合性研究型高校。斯德哥尔摩大学在美育体系建设方面注重专业化取向，大学拥有专门开展美育教育的独立机构和师资，并运用特殊的审美教育方法。

斯德哥尔摩大学设立了专业化的“美育研究院”，作为独立于学校其他所有院系的学生审美教育专门机构，负责为全校本科生提供美育类课程和教学服务。在课程设置方面，斯德哥尔摩大学将学生美育课程主要分为两个大类，一类是以绘画、雕塑等艺术作品欣赏为主要内容的审美能力培养课程；另一类是以歌剧和戏剧表演为主要内容的表演艺术教学课程。

在教学方法方面，斯德哥尔摩大学注重运用有别于一般人文教育方法之外的“审美教育教学法”。在这一专业化的方法论指导下，该校的审美能力教育旨在适应社会对敏锐感知、准确阐释和深入分析抽象素材能力的迫切需要，训练学生感受和理解图像化语言的技巧，促进其获得在现实场景和抽象语言之间快速准确切换的能力。歌剧和戏剧表演类课程则将表演技巧教学过程中的各个要素作为社会交往能力培养的有效方法，其目的主要是训练学生在未来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中所应当具备的沟通、协作、创造等能力，以及领导力、想象力、批判思维等特殊素养。

在专业化美育教育的背景下，斯德哥尔摩大学美育教育的另一个典型特征是注重发挥美育对其他各学科教学的促进作用。该校强调，在美育课程教学中所使用的“区别于一般艺术教育的特殊方法”，不仅应当适用于文化艺术的理论实践和教学过程，还应当在其他各个学科的教学与实践中得到运用。在审美能力培养课程中，学生可以获得高效学习其他学科知识和进行相关科学研究的能力；在艺术表演训练课程中，学生则可以获得“创造性”“协作精神”等在其他学科学习中所必备的素养。因此，美育教育在斯德哥尔摩大学发挥了对其他学科教学的重要促进作用。

瑞典高校美育工作注重教育机构的专业性和独立性，采用特殊的美育教育方法，强调美育教育对其他学科课程教学的促进作用，目前已形成了“专业取向，美育与教学相促”的独特美育教育之路。

Ⅳ阿尔托大学产学相辅，美育与实践共进

芬兰的美育教育注重学生的综合发展和个人创造力的培养，将艺术与学科教育相融合，为学生提供广泛的艺术学习机会。得益于其良好的美育教育工作，芬兰拥有国际一流的艺术产业和创意设计产业，具有独特的美学涵养和社会文化氛围。

阿尔托大学整合于2010年，是由欧洲顶尖理工类院校赫尔辛基理工大学和北欧最大的艺术类院校赫尔辛基艺术设计大学以及全欧洲第一所商学院赫尔辛基经济学院三所芬兰著名大学合并建立而成。该校以建筑师、设计师阿尔瓦·阿尔托的名字命名，可见艺术和创意产业在芬兰的影响力。

融合艺术、理工、商学的阿尔托大学的办学目标是成为一所具有世界高水平的科技、商业与工业艺术设计专业的新型大学。阿尔托大学以建筑学、现代设计学和游戏制作等专业闻名世界，还设置了诸如合作与工业设计、北欧视觉研究与艺术教育、视觉文化与当代艺术、戏剧电影和电视设计、国际设计商业管理、新媒体设计与产品等多门类多领域与设计工业相衔接的专业，阿尔托大学鼓励不同学科的交叉合作，促进艺术、设计、科技和商业等领域的融合创新。

阿尔托大学以其独特的艺术与科技融合教育模式和卓越的学科实力，鼓励学生在国际化的环境中拓宽视野，在开放包容的学术氛围中释放创意。学校与设计行业存在紧密的合作与交流，构建与社会、企业的合作机制，邀请产业领域具有代表性的公司和企业参与教育教学过程，同时探索建立学校美育教育与文化设计创意产业的共生同进，将学校的美育教学直接融入行业的工作实际环境，与设计公司、机构和专业人士开展密切的项目合作、实习锻炼和专业咨询，为学生前置提供实践经验和行业洞察力，增强学生的就业竞争力。

芬兰高校的美育教育为设计产业培养了大量的专业人才，通过培养具备艺术创造力和设计思维的学生，为设计产业输送了新一代的设计师和创意人才，同时为设计产业提供了创新和研究支持。一定程度上，高校的研究成果和培养的专业人才为设计产业提出新的思路和创意，有力推动着行业的技术进步和市场竞争力的提升。

芬兰高校的美育教育与设计产业之间的互动为两者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支持和助力。高校培养了一批有创造力和审美素养的学生，为设计产业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创新源泉；而设计产业的发展和需求也为高校提供了实践机会和行业合作的平台，促进了美育教育的不断改革和进步，开辟了“产学相辅，美育与实践共进”的美育教育之路。

《光明日报》（2023年11月02日14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