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春山｜春风拂面

春风拂面

范雅琳

春天来的时候，我回到了故里，看见了如草原一般辽阔的麦田和绿油油的麦苗，不禁就想起了港城的春天和更加辽阔的大海。

早春二月，故乡已是杂花生树，翠帘生幕，柳堤生烟，而千里之外的港城却依然裹着冬的寒衣，大山清减而沉默，树枝枯瘦且垂落，朋友圈里艺术范儿的波姐穿着厚厚的棉衣，寒风鸥旋，风急浪卷，看不见一丝春意。港城的春天来得总是要晚一些。

但那浪潮汹涌的下面已蓄满了春机，只待他日。

春风是春的引子，最先在枕边撩起春意，一听便知。没有了寒冬的凛气，又蕴含着强烈的生发之意，这风就听着顺耳了，悠扬了，心池也被吹起了涟漪，飘出了春曲，一曲繁花，香十里。

春风一吹，轮回起始，万物皆新，满眼生机。

最先耐不住春风的是小草。微小，蝼蚁一般，却坚韧，茁壮，广袤。只消一夜，房前，路边，树下，石缝里……所有沾土的犄角旮旯，都冒出了锃绿的鲜意，霎时，“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一片绿色的“海洋”上一轮新月，冉冉升起。

耐不住春风的还有大海。能容得下雨，能容得了雪，单单容不下风 。风一来，就波涛汹涌地不淡定了。如果说夏风的狂热令它逊遁，秋风的冷瑟让它沉闷，冬风的狂野使它暴烈，那么只有和煦微凉、盛满生机的春风，才能搅起它沉睡的激情，不尽欢腾。一次春潮，鱼虾满仓。娇小肤白脸皮薄，齐聚莱州湾弄潮，桃花虾随桃花开，一同闹春风。

同样耐不住春风的还有邻居陈大爷。他会戴上镶着风镜的头盔，穿上背带的工装裤，脚套长筒胶靴，带着一应俱全的渔具，骑上摩托车，仰起倔强的下巴，目不斜视，绝尘而去。那威风凛凛的劲头不亚于二战的大兵。我和楼下散步的波姐，每回见，都会大声地叮嘱：“陈大爷您慢点骑。”一旁玩耍的小家伙们则捂着豁着门牙的小嘴，笑得停不住。

隔日再问陈大爷：“您昨天钓着鱼了吗？”“嗯，钓了几条小马步鱼，搁点盐裹上面炸，酥脆的，老好逮（方言，吃）喽。”大爷一口“蓬莱腔”。转过脸来，令人大吃一惊。那么严实的头盔风镜也没挡住热情的春风，原本白皙的大爷黢黑的脸上竟划上了好几道“斑马线” 果然“二月春风似剪刀”。“好呀，您老上年纪了，别再骑摩托了，可以坐公交车去，馋鱼了买两条。开春了，鱼市里啥鱼没有？”“年轻时就好这一口，几天不到海边坐坐吹吹海风就难受。”奥！原来陈大爷的垂钓之乐不在鱼而在海风也！鱼儿离不开水，农民离不开庄稼，村庄离不开炊烟，陈大爷也离不开大海，因为那是“真可以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大海呀！

港城丘陵地貌，北为海，南是山，山海相连，大山不多，小山不断。一个个小区散落在一座座不知名的山峦下，似繁星点点。春雨过后，云雾弥漫，绿水青山中的白墙红瓦就好似“白云生处”的人家。

城南山多如屏，塔山隧道、魁星楼隧道、黄金顶隧道……一条又一条的隧道犹如伏于山间的卧龙，将城市贯穿，山与山相连，山与海相通，屏障变通途。两只黑洞洞的“大眼”，似大山的鼻孔，幽深，神秘。穿梭隧道就如出入了一番“桃花源”，人生中诸多的难题与不解，在这一刻，都“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环山路的东口隧道尤其特别，又短又简易，像个大篷布，丝毫没有别个隧道内“海洋星空”“月光”“黄金”等主题设计的华丽。不觉心生疑虑，查询一番，果有发现。原来这是港城的第一条隧道，是将两座山间的小路拓宽加上弧形的盖子，“做”出来的。全程只有165米，是迄今为止港城最短也是唯一的“露天”隧道。

虽然隧道仿真，但极便利，亦属创举。最大的惊喜莫过于隧道东口的那条下坡路，宽敞、平滑、笔直，就像一个超大的滑梯直入大海，五色的帆板、白色的轮渡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晴天时，海天一色，蔚蓝的天空，湛蓝的大海，就像一张平坦柔软的蓝色地毯，铺在眼前，心就滑了进去，倏地一下，不见了踪迹。阴天时，云雾从云端飘下来，浮在海面，朦胧虚渺，将身后的小岛、海上的船只都隐了起来，若隐若现，变成摄影家镜头里那个云雾缭绕、仙气飘飘的“仙境烟台”。

下坡的汽车，朝向大海，一路奔驰，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我突然看见了多年前在山城东顶部队的大斜坡上，那个骑车大撒把的女孩儿：扬着乌黑的秀发，一汪深潭的明眸和绯红纯净的脸颊，绽放如花……

最经得起春风的非大山莫属。它就像稳坐的姜太公，阵风袭来，纹丝不动。几度春风，那头秃了一冬的头顶，终于生出了毛茸茸的秀发，在夕阳里像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不由就撩拨起一缕情丝，生出了莫名的憧憬，寒冬锁住的心田也被划开一道小口，蹦出一粒种子，写着“希望”二字。人总是要心存希望，无论生活有多不易，时光的年轮刻得有多长。

绿色像一张毯子迅速从山头铺展下来，小区一下子就热闹拥挤了起来，春色满园。拍了小草拍小花，拍了小花再拍小蜜蜂和小蝴蝶，可忙坏了极致热爱生活的“丁香阿姨”和波姐母女俩。自小在大城市的部队大院长大的波姐，自带气场，美丽大方。一棵蒲公英的小草，一朵梅园的小花，一只五彩的瓢虫，都会成为波姐心里的诗，眼里的画，手机里的一道美丽风景。她对生活的热爱和仪式感，常令我那垂暮的心倍感惭愧。

波姐的父母都是福山人，母亲“丁香阿姨”更是端庄大气，美了一辈子。正应了那句老话：“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福山的大闺女。”一头从不凌乱的灰白卷发，一张白皙温婉的瓜子脸，一对细细挑起的柳叶眉，加上秀挺的鼻梁，上扬的嘴角，苗条的身材，得体的穿戴，已是八旬的阿姨，优雅是骨子透出来的。敏捷的思维，顺畅的沟通，我们就像是同龄的朋友。我举起了相机，把丁香阿姨与她身后亲手种下的百合花一起定格在春风里，永远绽放。

一株洁白的玉兰树静静地立在一片枯枝之间，展着绢纸一样的玉色花瓣，格外惹眼。她那婀娜的身姿，仿佛在喃喃轻语：我与谁都不争……早春临寒的花多稀少清傲，不着一叶，自盛开。“俏也不争春”，多个性！……

“㘗㘗㘗……”一阵清脆悦耳的口哨声从妹的屋里传来，不觉想起了与妹的童年，一脉同气浓情蜜，柳下拾枝做新笛。真想再回去……河岸的小蓝花与小草正挤挤挨挨地争着春光，两人粗的大柳树把一身繁茂的枝条都刷上了鹅黄翠绿，“一个也不能少”。让每一个芽孢都在春风里摇曳新生的欢喜。

“走！上河堤！”我拉着妹的手，走上河堤，来到柳下，闭上眼，让春风拂面，就像我俩小时候……

作者简介：

范雅琳，笔名琳子，热爱文学，喜欢写作，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牡丹》《海外文摘》《联合日报》《齐鲁晚报》《当代散文》《走向世界》等省内外报刊杂志，多次在省市征文中获奖，2019年出版散文作品精选集《烟台四季》。《北纬三十七度纬线上的烟台物产》获“首届齐鲁晚报青未了”散文奖三等奖；《烟雨走寻烟台山》获山东省写作学会首届“写天地之辉光”征文比赛二等奖；长篇散文《烟台四季》获黄海数字出版社“胶东散文最佳作品奖”。

投稿邮箱：huanghaisanwen@163.com

壹点号胶东散文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8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