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战一师登陆三天后,佩莱利乌岛上的主要战斗似乎接近结束了,包括机场在内的岛屿南部已被美军占领,作战目标基本达成。原定作为预备队的陆军第81步兵师被调离,于9月17日登陆西南方向的安高尔岛,该师的两个团仅用三天就肃清全岛日军,第三个团则前往东北方345海里外的乌利西环礁,于9月23日兵不血刃将其占领,美军的帕劳作战看起来进展十分顺利。然而,攻克安高尔岛的第81师主力在9月23日奉命返回佩莱利乌岛,让陆军士兵们惊讶的是,原以为应该结束的战斗仍在进行!更令人震惊的是,彪悍的陆战一团居然已经被打残了!
血鼻山脊
在三天内成功控制了佩莱利乌岛南部的美军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勤奋高效的“海蜂”们已经开始整修机场,陆战五团、七团从南部地区沿海岸向北推进,直达岛屿北端接着又调头南下,与陆战一团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将日军的“残兵败将”们包围在岛屿中部的山区之内,断绝了日军从北面海路向佩莱利乌岛增派援兵的通道。现在,剩下的任务只有将躲藏山间的日军彻底消灭。但是,陆战队员们很快发现,这个活计远比想象的更加棘手,更加血腥。
■1944年9月,登上佩莱利乌岛的陆战队员们准备向内陆推进。
佩莱利乌岛中部的山区有个很拗口的名字:乌穆尔布罗格尔。美军很快就抛弃了这个土著名称,而改为更贴切的称呼:血鼻山脊,因为这里的防御让美军撞得鼻血横流!血鼻山脊的地形之前被常绿丛林所覆盖,因此在美军战前的侦察看来并不十分险恶,但是经过轰炸和海军炮击后,山上的植被被铲除,显露出石灰山岩的崎岖狰狞。在这片南北长不足1000米,东西最宽不过400米的狭小区域内竟然集中了数十座大小山头,目力所及到处是难以攀爬的悬崖,突兀嶙峋的山石,而在视界之外还有密如蜂巢的洞穴,上帝几乎将世界上最险峻的山地经过浓缩后全都放到这座小岛上。
■佩莱利乌到中部山区的航拍照片,地面植被已经被炮火摧毁,显露出地形的险恶。
狡诈的日军很懂得利用地形,美军形容为达到鬼斧神工的境界。中川大佐手下的关东军老兵们将每一座岩洞都打造成喷吐死亡火舌的据点,而且洞穴之间彼此连通,相互掩护支援,对进攻的美军实施无死角的火力覆盖!佩莱利乌岛上的岩洞可谓千奇百怪,形态各异,从小到只能容纳一人的小洞,大到可以隐藏数百人、长达几百米的大型坑道,无所不包,囤积的物资足够守军支撑数月,有些洞穴内还铺设了轨道,便于火炮或车辆移动。日军火炮常常对美军阵地实施袭扰炮击,从洞口中推出向着海滩方向打上几炮后就迅速退回洞中,让美军难以定位反击。尽管日军炮火几乎没有瞄准,但海滩上挤满了士兵、物资和车辆,随意开火也总有斩获,因此在佩莱利乌岛上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前方和后方,在哪里都不安全。为了厚集兵力,持久抵抗,日军甚至不同寻常地主动放弃了外围阵地,撤入山区。
■“血鼻山脊”的地形图,在这片狭小的地区内集中了数十座山头。
血鼻山脊大致分为三部分,美军为每一座山头和峡谷都标注了代号。山脊南部是205、210、200和300号高地,这里的火力可以直接威胁滩头和机场;山脊中部由西向东分布着死亡谷、五姐妹山(五座紧密相连的山头)、中国墙、野猫碗谷、五兄弟山(另外五座相连的山头)、马蹄谷和沃尔特岭,这部分地区的地形最为复杂,也是日军核心阵地所在;山脊北部是三座南北走向的连绵山岭,以三位美军指挥官的名字命名为沃蒂岭、博伊德岭和巴尔迪岭,还有几座未命名的小山头。
悍将碰壁
第一个领教到“血鼻山脊”厉害的美军部队是路易斯·普勒尔上校指挥的陆战一团,该团在陆战队各团中排行第一,资格老,素质高,瓜岛之战早已名扬战场,普勒尔更是陆战队中出名的猛人,在瓜岛战役中指挥陆战七团第1营死守亨德森机场南侧的阵地,以作战勇猛、意志顽强而著称,在其军旅生涯中曾五次荣获海军十字勋章。然而,勇猛往往与鲁莽共生,在佩莱利乌的石灰岩山地前,普勒尔以惯有的强悍作风命令部队向隐蔽在山间的日军发起正面强攻,换来的只是节节攀升的伤亡数字。
■陆战一团团长路易斯·普勒尔上校。
早在9月16日,陆战一团就奉命攻击俯瞰滩头的200号高地,日军在此部署了炮兵观测点,高地上除了数量众多的火力点外,还隐蔽有短身管的200毫米岸炮。在普勒尔的催促下,陆战队员们顶着炽烈的火力强行进攻,挨个清除洞穴中的日军,激战一天后在夜幕降临前占领了高地,付出了250人伤亡的代价,却只找到50具日军尸体。
■今日从五姐妹山1号山头向南拍摄的照片,中央略微隆起的地方就是200号高地。(作者提供)
次日,陆战一团继续强攻205号和210号高地。美军刚刚冲上高地顶部,日军炮弹就如同雨点般砸落下来,周边的山头喷射出密集的交叉火力。佩莱利乌的山都是实打实的石头山,根本不可能挖掘散兵坑,无处可藏的陆战队员顿时死伤枕籍!幸运的是,日军突然停火了,其原因至今还是个谜,无论怎样陆战一团占据了两处高地,但更多陆战队员倒在了山岩上。
■散落在山谷中的日军92式步兵炮的残骸,在山地作战中日军的炮火给美军造成了严重的伤亡。(作者提供)
上述三处高地还算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地,但它们后方的中部山区则完全是一座错综复杂的石头迷宫,山头连着山头,没有道路可言,美军只能沿着山壁之间弯弯曲曲的狭缝前进,最窄的地方只容一人通过,日军可以很轻松地加以火力封锁,而在山中美军的装甲和炮火优势也荡然无存。从9月19日开始,陆战一团连续三天对五姐妹山等山岭展开血腥的正面冲锋,然而以血肉之躯冲击日军坚固的防御只是徒增伤亡,当一位营长向普勒尔抱怨损失过大时,他愤怒地回答:“你不是还活着嘛!都给我冲上去!”他的蛮横做法遭到不少陆战队员的怨恨。战至22日,陆战一团已经伤亡了1749人,约占全团兵力的70%!第3两栖军军长罗伊·盖格少将发觉不妙,命令第81师第321团由安高尔岛回防,接替陆战一团。
■陆战队员们攻上一处日军据守的山头,可见山上光秃秃的,植被大多被炮火铲平。
尽管陆战一团的进展每日以码计算,但陆战队员依然表现出令人叹服的勇气。陆战一团第1营C连连长埃弗雷特·波普上尉指挥手下仅剩的90人于19日登上了沃尔特岭,却被日军火力切断,与增援部队失去联系。在随后的一夜中,陆战队员面对不断从山洞中涌出的日军拼死抵抗,几乎弹尽粮绝。为了节约手榴弹,美军机智地将手榴弹和石块交替丢出去,以迷惑日本人。在坚守一夜后,波普在天亮后奉命撤退,此时他的连只有9个人还没有负伤或阵亡。波普因为他的顽强精神而荣获荣誉勋章。
■获得荣誉勋章的埃弗雷特·波普上尉,陆战一团第1营C连连长。
今日,当年“血鼻山脊”南部的大部分高地都被植被覆盖,难以接近,唯独200号高地的一座山洞中保存着一门日军200毫米重炮,而在山洞前方则是一辆美军LVT-1两栖坦克的残骸,这对昔日的生死对手如今平静地并肩相伴,与时间和铁锈进行着另一场争斗。
■保存在200号高地一座洞穴中的日军200毫米岸炮,其威力十分恐怖。(作者提供)
■200号高地前的LVT(A)-1两栖坦克残骸,在两栖车车体上加装一座M3轻型坦克的炮塔。(作者提供)
北侧迂回
在陆战一团从南面硬啃血鼻山脊的同时,陆战五团、七团顺着海岸公路迅速推进到岛屿北部,之后陆战七团调头从北面进攻血鼻山脊,而陆战五团渡过一条狭窄的海峡,夺取北面的尼格西布斯岛,这场战斗堪称完美,在陆战队航空队的F4U战斗机的精准火力支援下,陆战五团以轻微的代价消灭了岛上1600余名日军,自身伤亡约300余人。
■佩莱利乌岛西侧公路附近残留的日军碉堡。(作者提供)
■从佩莱利乌岛北端眺望尼格西布斯岛,陆战五团就是从这里渡海登陆该岛。(作者提供)
然而,从北面进攻血鼻山脊的陆战七团重蹈了陆战一团的覆辙,从9月24日到10月6日,在一次次代价高昂的冲锋后,该团并未能将战线向前推进多少,其中10月5日对一座无名小山的突击尤其恐怖。狡猾的日军起初未做抵抗,等到美军爬上山头才突然开火,附近巴尔迪岭和博伊德岭的日军枪炮齐发,将陆战队员置于一座血火炼狱之中。由于山路崎岖,难以通行,一些美军伤员只能直接从山坡上滚下来!在艰难的战斗中总是不乏闪光,在10月3日至4日晚间,卫斯理·菲尔普斯和理查德·克劳斯两位上等兵先后扑向日军手榴弹,为保护战友而壮烈牺牲,均被追授荣誉勋章,其中来自芝加哥的克劳斯年仅18岁!
■透过树丛间隙远眺巴尔迪岭,那里曾是血鼻山脊北部的防御重点。(作者提供)
■年仅18岁就壮烈牺牲的理查德·克劳斯上等兵。
此时,佩莱利乌战场的状态已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了:苍蝇成群结队地在山间飞舞,寻找着在岩石上散发着恶臭的腐烂尸体,甚至直接落在伤员们化脓的伤口上,陆战队员在46度的高温下忍受着干渴,很多人出现了脱水症状,并且随时可能被突如其来的日军枪弹打死,死亡和伤痛以及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让陆战队员们的身心处于崩溃边缘。在佩莱利乌战役中,陆战队史无前例地未能将阵亡士兵的遗体及时回收,只能任凭他们腐烂。伤员的处境也极为困难,由于日军的火力封锁和难以通行的地形,他们往往被困在火线上,迟迟无法后送,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在惨烈战斗中承受巨大压力的陆战队员,佩莱利乌岛战斗的艰难远超大多数人的想象。
■在血鼻山脊的陡峭的山坡上,陆战队员用担架艰难地后送伤员。
在让美军饱尝痛苦的同时,藏匿在山洞中的日军同样濒临绝境,蒙受着持续的损失。除了战前囤积的粮食弹药外,他们已经断绝了任何补给,医疗救护条件也非常差,伤兵们只能慢慢等死。掌握着绝对火力优势的美军几乎一刻不停地向日军占据的山岭倾泻着钢铁和炸药,即便深藏地下也能感受到地动山摇。最折磨神经的是,每一名日本兵都很清楚,他们的战斗毫无希望可言,唯有战死。在日复一日的战斗中,洞穴中的日军也逐渐消耗殆尽。
■一座日军洞穴中残留的车辆残骸,这台车辆可能用于运输弹药。(作者提供)
■准备从东面进攻沃尔特岭的陆战队员和M4坦克。
■佩莱利乌战场上美军用日军的骷髅头制作的警示牌,上书“危险!快走!”
经过连日苦战,美军在10月6日至8日终于从日军手中夺取了巴尔迪岭、博伊德岭、沃蒂岭和沃尔特岭,基本控制了血鼻山脊的北部。然而,对于中部山区的日军核心阵地的进攻同样陷于停滞,面对这座日军精心设计且顽强坚守的天然岩石堡垒,进攻者除了正面进攻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陆战七团到10月15日已经阵亡293人,负伤1196人,占全团兵力的46%,由陆战五团接替进攻,后者改变战术,使用推土机和喷火坦克稳步推进,逐步压缩日军的作战空间。
■从岛屿东侧的公路上仰视博伊德岭,可见近乎垂直的峭壁,根本无法攀爬。(作者提供)
■沃尔特岭山脚下的两处洞口,它们都属于同一座洞穴。(作者提供)
尽管残余的日军如今被压缩在只有几百米方圆的弹丸之地,但伤亡过重的陆战一师已经无力再战。部分被惨烈战况所刺激的美军指挥官提出使用化学武器,所幸被尼米兹当即否决。鲁佩图斯少将此前希望让陆战一师独享征服佩莱利乌的荣誉,因此拒绝陆军的增援,直到9月下旬才勉强接受让陆军接替陆战一团。当战役持续了一个多月后,陆战一师已经基本丧失了进攻能力,最终在10月下旬被第81步兵师全面替换。陆战一团早在9月底就乘船撤退,前往后方休整,而陆战五团、七团也在10月底陆续告别佩莱利乌,而它们的伤亡率与一团不相上下。在佩莱利乌岛大约一个月的战斗中,陆战一师竟然付出了6500余人伤亡的代价,可谓元气大伤,此后休整数月之久,直到1945年4月冲绳战役才重返战场,佩莱利乌注定是陆战一师的伤心地。
■在战斗间歇倒地休息的陆战队员,高强度的战斗让每个人都精疲力竭。
■从300高地俯视血鼻山脊的中部山区,正面长长的山岭就是沃尔特岭,左侧的山谷是马蹄谷和野猫碗山谷。(作者提供)
“野猫”的胜利
绰号“野猫”的第81步兵师最早组建于1917年,曾参加一战,在两次大战之间是一个只有空架子的预备役师,1942年6月恢复现役,经过整训后于1944年夏季开赴太平洋前线,而帕劳战役是该师在二战时期的处子秀,论名头和战斗力都不能与陆战一师相比,但该师还是负起为佩莱利乌血战收尾的重任。
■第81步兵师留在佩莱利乌岛上的纪念铭牌。(作者提供)
陆战队一向鄙视陆军那种稳步前进、一线平推的打法,但在佩莱利乌岛上这种稳妥的战术反而更加有效。第81师的官兵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在进攻时每个士兵都携带沙袋,一是作为掩护,二是随时随地构筑防御工事,同时使用手榴弹、炸药包、喷火器、火箭筒等各种武器非常耐心地清理遇到的每一处洞穴,甚至反复检查,以防渗透的日军重新加以利用,或者使用推土机直接将洞口封死。
■美军部队沿着山谷向血鼻山脊深处前进,两侧的山头上仅剩残枝败叶。
“野猫”师的进攻还得到陆战队航空兵的大力支援。陆战队航空队第11大队的三个中队从9月24日就陆续进驻刚刚整修完毕的佩莱利乌机场,为陆战一师对血鼻山脊的进攻提供密切的近距火力支援,而执行轰炸任务的航程之短是创纪录的,因为机场跑道尽头前方就是血鼻山脊南麓,美军飞机起飞后还没等爬高就飞到了日军头上,几乎离开机场的同时就可以投下炸弹了,因为往返距离太短,飞行员索性连起落架都懒得收起来。陆战队的F4U战斗机使用从机枪、火箭弹和航空炸弹等所有武器对血鼻山脊实施炸射,每次出击都将所有弹药消耗一空,但这些常规武器对于洞穴中的日军威胁有限,于是美军将装有胶质汽油的油桶挂在飞机上,投向日军据守的山头,待汽油沿着缝隙流入洞穴内部后,再由前沿步兵使用迫击炮发射白磷燃烧弹将汽油点燃,从而达到火烧洞穴的目的,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佩莱利乌战役中陆战队航空兵的主力战机F4U“海盗”,摄于美国航空航天博物馆分馆。(作者提供)
■如今残留在佩莱利乌岛丛林中的F4U残骸。(作者提供)
■停在佩莱利乌岛机场上的陆战队F4U机群。
■陆战队F4U向血鼻山脊投掷凝固汽油弹的现场照片。
即便在美军如此猛烈的火攻下,日军的抵抗依然未见减弱,第81步兵师的进展异常缓慢,比如对五兄弟山中的进攻中,美军经过一个星期的反复拉锯才在10月23日拿下其中四个山头,但战况有时变幻莫测,11月2日对五姐妹山的进攻却在三个小时内得手。然而,就在美军以为日本人气数已尽时,次日进入死亡谷的美军又遭伏击,损失惨重。从11月13日开始,加装了火焰喷射器的LVT和坦克在步兵掩护下每天都会进入野猫碗、死亡谷、马蹄谷等几座山谷,对两侧峭壁上的洞穴挨个喷火,不时会遇到身上绑着炸药的日本兵从洞中冲出来,企图与美军坦克同归于尽。尽管如此,第81步兵师依然无法完全控制这些山谷。
■搭载有喷火器的LVT在步兵掩护下向山谷侧面的洞穴喷火。
■美军部队进入马蹄谷,右侧的山梁就是沃尔特岭,美军曾在此遭遇日军伏击。
■今日的马蹄谷早已被繁茂的植被所覆盖。(作者提供)
■山谷峭壁上仍能找到被火焰喷射器炙烤的痕迹。(作者提供)
在美军眼中,战况每天都是如出一辙:永远都会有下一个日军占据的山头需要被拿下,而它们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光秃秃的岩石峭壁和被烧得漆黑的山顶。战斗过程也变得程式化,白天美军在飞机火炮的掩护下进攻日军阵地,而到了晚上日军就会从洞中爬出来偷袭美军,直到其中一方兵力耗尽或撤退。
■美军士兵踏着遍地的断枝向死亡谷搜索前进,右侧就是中国墙。
■今日的死亡谷,已经是树木参天,绿茵蔽日。(作者提供)
■五兄弟山1号山头的山脚,美日两军曾在此反复拉锯。(作者提供)
■遗留在密林中的LVT(A)-4两栖坦克的残骸。(作者提供)
在陆战一师撤退后,佩莱利乌岛的战斗又持续了一个多月,美军才算真正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微笑。此时,日军残部已经被压迫到“中国墙”的一小块地区内,中川的指挥部就设在两面近乎垂直的峭壁之间。11月24日,美军士兵已经站在中国墙的顶部,为谷底的日军降下一阵手榴弹雨。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的中川大佐自知大限已到,发出“剑已断,矛已无”的诀别电报,下令奉烧军旗后在指挥所前面向东方切腹自尽,日军重伤员也纷纷自决,第2联队副官根本甲子郎大尉率55名残兵发起万岁冲锋,被尽数击毙。11月27日,美军宣布佩莱利乌岛上日军有组织的抵抗结束,为这场血腥战役画上了一个官方的句号,实际上仍有残留的日军深藏洞中,继续袭扰美军,而最后一股日军直到1947年4月22日才最终投降。
■今日的中国墙(上)以及中川指挥部遗迹(下),插着日本旗的地方就是中川大佐当年切腹自尽的地方。(作者提供)
■佩莱利乌岛残余日军的藏身处,岛上的最后一股日军直到1947年才投降。(作者提供)
结语:空洞的胜利
佩莱利乌战役,这场鲁佩图斯少将口中“三天取胜”的战役,整整打了73天!陆战一师和第81步兵师在这座小岛上蒙受了10786人伤亡的损失,其中2336人死亡,8550人受伤。守岛日军几乎被全歼,据统计有10695人毙命,202人被俘,其中仅有19人是日本人,其余是朝鲜劳工。就伤亡数字而言,两军相差无几。
■300号高地上铭刻着8位荣誉勋章获得者姓名的纪念碑。(作者提供)
无论从哪个角度衡量,佩莱利乌战役都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在太平洋战争中经历的最残酷的战斗,即便与日后的硫磺岛、冲绳岛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仅从美军那长长的伤亡名单中得到证明,同时也可以从巨大的物资消耗上获得印证。据战后统计,在佩莱利乌岛战役中,美军每消灭一名日军就要消耗1500枚各种口径的弹药,而在战役期间美军的弹药消耗极为惊人,共发射7.62毫米枪弹1332万发、11.43毫米枪弹152万发、12.7毫米枪弹69.3万发、手榴弹118.2万枚和15万枚迫击炮弹!
■一个被称为“死人弯”的公路转弯,当年第81师的一位团长在此被日军狙击手射*。(作者提供)
与美军为了占领佩莱利乌付出的高昂代价相比,这座岛屿的战略价值完全不成比例,在之后的战争中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正如哈尔西在战前所主张的那样,帕劳日军实际上已经丧失了威胁麦克阿瑟侧翼的能力,而在佩莱利乌岛上激战正酣之际,麦克阿瑟已经率军成功登陆莱特岛,践行了自己“重返菲律宾”的诺言,而当战役宣布结束时,美军早已在莱特岛上站稳了脚跟,实际上佩莱利乌岛的机场从来没有用于支援菲律宾作战,其仅有的价值不过是为彻底占领自身所在的岛屿而提供航空火力支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帕劳战役中美军最有价值的战果却是轻松占领的乌利西环礁,在战争后期成为美军最重要的舰队锚地。因此,佩莱利乌战役被认为是太平洋战争中美军最得不偿失的战役,其意义在历史学家当中至今仍有争议。
■佩莱利乌岛北部的“雷达高地”,日军也曾在此重兵布防。(作者提供)
但是,对于参加佩莱利乌战役的陆战队员和陆军官兵而言,这场战斗绝非毫无意义,他们在这座炼狱般的小岛上经历了战争中最为严酷的考验,战胜了最为顽强的敌人,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自己作为军人的勇气和光荣,正如陆战队老兵斯莱奇所说,佩莱利乌证明了陆战队的训练使他们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做好了准备。在佩莱利乌战役中,陆战一师有8名官兵因为战斗中的勇敢无畏和牺牲精神荣获荣誉勋章,其中5位为死后追授。
■血鼻山脊小径旁的路牌,上面警示道路两侧有大量未爆弹药。(作者提供)
■遗留在战场上的弹壳、弹头和工兵铲等物品被堆积在一起。(作者提供)
在作为战史爱好者的笔者看来,佩莱利乌岛是一个近乎保存了昔日战争完整面貌的战场。今日的血鼻山脊仍随处可见当年激战的痕迹,而与其他太平洋战争的旧战场相比最大的不同是,这里依然残存着大量未爆炮弹和地雷,颇为危险。不过,探访战争遗迹的游客可以通过一条清理出来的小路前往300号高地、死亡谷和野猫碗,直到中川指挥部所在的中国墙。说起这条小路不能不提到当地向导坦吉·赫苏斯,作为本地历史学家的他对于佩莱利乌战役的了解超过大部分院校中的专业历史学者,也正是在他的倡导和参与下,佩莱利乌的战争博物馆和山中小路才得以被修建并妥善保存。
■佩莱利乌岛上保存比较完好的两栖车和两栖坦克的残骸。(作者提供)
■如今山谷中还散落着大量钢盔和残破的枪支,注意钢盔上的弹洞。(作者提供)
在佩莱利乌战场上,对笔者触动尤为深刻的遗迹是血鼻山脊中一辆侧翻的M4坦克残骸。1944年10月,这辆坦克在掩护一名飞行员撤退后,不慎被一枚用航空炸弹改造的日军地雷炸毁,造成4名车组乘员和1名陆战队员的牺牲。站在这辆被掀翻的坦克面前,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或许是对于牺牲的美军士兵们的感激,或许是对于年轻生命逝去的惋惜,或许是对于生在和平年代的庆幸。最终,我感到的是游览战场的独特魅力,这种与历史的交流是在任何书籍、电影和纪录片中都无法获得的。
■在血鼻山脊中被炸翻的美军M4坦克残骸。(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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