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繁勇 编辑|崔世海
马房牵出华兴天才(马名),潘吉甫端坐其上,控马进入新疆库尔勒体育公园赛马场。2019年“一带一路”中国速度赛马(库尔勒站)即将开赛,18000余名观众早已坐满看台。随着激昂的音乐响起,主持人介绍参赛骑师,每一个名字以及过往的战绩报出,都会引来观众热烈的掌声。
1600米的比赛即将开始,潘吉甫小心翼翼控马进入马闸,左右两侧,参赛选手陆续而入。调整呼吸、准备比赛,潘吉甫左手轻轻拍向自己的伙伴华兴天才。骑师们躬身马上,裁判长挥动号旗,十一个马闸同时开闸,赛马如风,冲出马闸箱,瞬间点燃观众激情。
马闸门开启,潘吉甫顺着门把华兴天才推出去,1600米赛程,手抓缰绳,目视前方,双脚紧踩马镫,腿部微夹马腹,以全身的力气操控马的速度。先抢好位置,速度赛马赛道紧邻,若马匹稍有偏差,互相之间的碰撞,直接可以把骑师掀翻。
占据有利的位置,潘吉甫纵马进入弯道,观众的欢呼声越来越响。过了弯,前面就是最后500米的直道。所有的骑师都在发力,赛马奋蹄,差别须臾之间 。潘吉甫耳朵边灌入呼呼的风声,此时赛马的时速,可达到百公里70迈。赛马几乎腾空而起,人与马彼此配合,身后尘烟四起。
最后400米直道,上万名观众从看台的座椅上站立起来,山呼海啸般呐喊助威之声响彻云霄。潘吉甫身子压低,松开缰绳,放在赛马脖子上,双手用力控马,顺着马首往前推,将赛马的全部力量释放出去。
赛马在跑道上速度越来越快,潘吉甫感觉自己呼吸急促,脸庞被迎面而来的气流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紧闭双唇,调匀呼吸,随着骏马飞驰的节奏如入云端,与马的步伐合为一体。
赛马撞线了,主持人的嘶吼声通过全场26个音箱传出,1600米速度赛马的冠军得主,是潘吉甫和他的伙伴华兴天才。
欢呼声不绝于耳,潘吉甫放松缰绳,稍微控马而行,让他的赛马从方才激烈的奔跑中放松舒缓。奖杯在手,头马争先,奖金六万元,潘吉甫可分到10%的份额。热闹喧哗之中,潘吉甫端坐马背,露出笑脸,闪光灯频闪不停,他和赛马华兴天才,将出现在当地电视台的新闻播报之中。
两天的比赛结束,潘吉甫将他的华兴天才,和其他10匹赛马,装进一辆运输车,前往木垒,6月8日至9日,公开赛第二站将在木垒县哈扎纳特国际赛马场举行。安置好赛马,他和三位骑师,拎上热水壶、方便面、香肠、面包,行李铺在草料上,四平方米左右的铺位,并排躺着四个人,人与马,同在一个集装箱。
当天气温28度,司机发动引擎,按了一下喇叭。潘吉甫看着车厢里的赛马,稳稳站立在马箱中。前方731公里,按照行程计划,将会是15个小时的长途旅行。每一分钟,他都会和赛马在运输车上一同度过。这里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闷热与马粪的味道。
运输车上人与马下午6点,热气在地面上逐渐消退,运输车出发了。两名司机轮班开车,一夜不停,天亮了,10点以后,阳光直射,室外气温很快超过30摄氏度。
运输车没有空调,大太阳照在铁皮车厢,手一摸,滚烫。车厢内更热,车窗打开,风扇时刻转动,车内温度最热可达38度,蒸桑拿似的,人和马都热。
每匹赛马价值数十万元至上百万元不等,出点问题,损失不可估量。大意不得,马在什么地方,骑师在什么地方。四个骑师,共同照料车内的11匹赛马。人在车厢前面,赛马在后面。每5个小时停车休息一次,加水加草,喂完马,开车就走。
赛马吃饱喝足,骑师吃面包香肠。车行公路,免不了颠簸。人晕车,马也晕车。赛马娇贵,踢门、刨蹄,骑师急忙上前,拍拍赛马的脖子,哄着马匹,这才稍许安静。
赛马闹,证明还不错,只是不适应长途运输。若是赛马不闹了,躺在那里,不动弹,就离伤病没有多远了。伤病轻,养两三个月,伤病重,赛马直接就废了。遇到马躺在马闸箱格子里,赶紧打电话通知司机,找服务区停车。车停了,马歇会儿,喝水吃草。那晕车的马,两个格子并成一个,就和飞机的头等舱一样,宽敞些,缓一会儿,赛马舒服了,再行车上路。
马休息,车程不能停,停久了,马腿容易站肿。体质弱的10个小时,体质好点的,20多个小时没事。路途时间长,赛马更容易急躁。
一直至凌晨三点,马匹也累了,不怎么闹了。骑师回到运输车前方,爬上草料堆,躺在铺盖上休息一会儿。车外吵,会车时喇叭直响,车内也不安静,马打着喷鼻儿,不时嘶鸣一声。睡不着,也得睡,晕晕乎乎,眼一睁,早上6点了。
再艰苦的路,也比之前好多了。1998年,骑师麻连凯去往广东参加比赛。那时候没有专门运输马匹的大货车,只能走火车货运。一个火车皮,装了10匹赛马。从北京出发,每到一个县城,一停两三天,等待编组。货车编组,时间长,赛马是活物,和普通货物不同。要吃,要喝,不好好伺候,随时闹病。
正值七月末八月初,货车车厢内人与马共处,一身大汗。半个月过去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一下车,接骑师的人,远远地闻到一股怪味。比赛结束,再联系车站货运,又是小半个月,等回到北京,人都瘦了十几斤。
相比过去,如今的运输条件好多了。最起码不用一等半个月,从北京开到新疆库尔勒,3378公里,人歇车不停,四天四夜准到地界。赛完马,装车,启程,从库尔勒一路开到木垒,15个小时车程,停三次车,喂三次马,睡上一小觉,也就到了目的地。
行李从车上搬下来,赛马卸车,引到马房,草料吃上,水喝上。一看赛马有些精神了,再牵着赛马,在赛马场里遛遛腿。赛马一天吃十多斤料,长途运输,站久了,没有运动,容易生病。遛上20多分钟,再引回马房,骑师这才有时间,架床叠被,同样在马房安顿下来。
骑师场上风光,场下不为人注意处,辛苦非常。喂马、遛马、清理马圈等等,赛马病了,还得帮着打针输液,几乎什么活都干。
早晨6点钟,北极星还挂在空中,凉风习习,骑师起床,洗把脸,找找精神,人清醒了。从马房拉出赛马来,先遛上20分钟,再训练半个小时。平均一匹赛马,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加水加料,一天三次,赛马吃完喝完,骑师才有工夫吃点饭。在外比赛,和在家不一样。家里怎么样都舒服,在外面,头一条,赛马有骑师伺候,骑师得自己买米买菜,料理饮食起居。
骑师陆侦记凌晨5点起床,到上午11点,训练6匹赛马。6匹马的性格不一,急躁的马,让它跑短途1000米。前半程快,一鼓作气。这种马不好驯,得时时刻刻哄着,马急了,你不能和它急。伸出手来,摸摸马首,拍拍脖子,顺着鬃毛安抚,比对人更要用心。
脾气好的赛马,跑长途,1600、1800米。比赛前半程,控马走好位,步伐速度适中。后半程发力,800米慢慢加速,最后400米撒开了跑,人马精神,一起赢得比赛。老话讲,人欢马鸣。怎么理解这句话?这一刻,场内夺头马,看台上观众万声同赞,此场景,就是最好的注解。
场内唯我一人一马,独领风*,万众欢呼,这就是赛马的刺激性之一。骑师麻连凯说:“我最喜欢赛马,不赛马,感觉生活一点意义都没有。赛马是竞技性体育项目中,最具有观赏性、参与感和刺激性的体育项目之一。短短一两分钟时间,进闸、开跑、冲刺,14匹马都想得第一,上万名观众呐喊助威。夺冠的瞬间,上百万的赛事奖金花落你手,这种激烈的竞争,激励着每一个参与者。”
速度与激情赛事不同,赛马奖金额度不同,数十万元至上百万元不等。但这些奖金,目前多来自于国内的赛马俱乐部。
奖金并不是得了冠军就能拿到,得过半年、一年时间不等,奖金才能发到获奖者手里。比如一场赛事10万元奖金,扣20%的税,拿到奖金后,骑师、教练、马房各获得总奖金的10%,剩下的钱,才属于俱乐部。
速度赛马,行业内的规则不明说,都知道。谁举办赛事,谁拿钱作为奖金。近年来赛马热度逐渐起来,赛事举办地政府、相关部门会出一小部分,钱的大头,则由企业家、赛马俱乐部以及马主的报名费等构成。
仅靠赛马奖金,俱乐部生存堪忧。赛马俱乐部、马主,通过速度赛马,挣不到钱,得找其他贴补,取得利润,维持运营:一是接待游客;二是做马贩子,从事国际国内贩卖马匹的生意;三是青少年马术培训。
赛马俱乐部运营艰难,骑师的收入加工资,多为每月五、六千元左右,冠军骑师能拿到过万人民币。但在上世纪90年代,赛马运动有过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时刻,那时骑师的月收入,至少在20万元左右,冠军骑师拿到50万元以上,也是常见之事。
42岁的李刚经历过那段岁月,至今说起来仍难抑激动。他1993年成为赛马骑师,大大小小的比赛中,为俱乐部取得上百个冠军,奖杯摆满办公室展示台。
1993年至1998年间,每周三、六、日,占地面积26万平方米的乡村赛马场的停车场,几乎没有空位。赛马场按照国际标准兴建,六层看台坐满,能够容纳3万名观众。周三跑一场,周六日跑两天,一注五元,类似体育彩票的竞猜模式,独赢、联赢等,和香港赛马会的赔赢机制相同。
而在广州的赛马比赛,广州市内有上百家投注站,赛马日上万人参加,一天的投注额超过1000万元。五年之后,1998年5月份,国内各城市的赛马比赛均被叫停。各大赛马场,也被改建为汽车城、建材城等,另作他途。
直至2001年,一家香港的公司,与来自澳大利亚的投资商合作,将香港、澳大利亚的赛马体制、技术、设施照搬到国内。建设了号称亚洲第二的赛马场:华骏赛马场。五条跑道:两条沙滩跑道、两条草坪跑道,还有一条救护道,开始试跑赛马。每逢星期六为开赛日,一天六至八场赛马比赛,每匹马(俱乐部或马主提供)参赛报名费500元。
一场赛马奖金20万元、100万元、200万元不等。观众买票进场,一张门票20元。场内销售赛马投注型彩票,一注十元,最高可买5000元。
比赛日,场内场外销售彩票的摊位随处可见。一家银行专门在现场设立收银处,将销售点的现金存至银行。电视台体育频道每逢比赛日直播赛事,晚报内页夹送单独的《马经》,有多少匹马比赛、什么赛事、出场阵容、赔率多少,明明白白刊登。观众几乎人手一份,自我投注买马。
一场比赛下来,这边刚结束,那边出结果,观众拿上彩票,直接兑现金。每逢比赛日,赛马彩票的销售额高达上千万元。
按照当时的规定,投注赛马的彩金收入,70%返还给投注者,20%作为经营税上缴,余下的10%归赛马场所有。此外,每比赛一场,则会按一定的比例,给当地慈善机构捐款。
李刚是骑师,他的爱人,当时就是在赛马场销售彩票的工作人员。作为骑师,一场比赛奖金从50万元至200万元不等,冠军骑师可拿到10%的奖金份额,一个月收入超过50万元。普通的骑师,有参赛奖励等各种激励措施,一个月收入最低也能达到10万元。
一年六个月比赛,顶尖骑师收入可达到500万元,普通的骑师,只要参赛,成绩说得过去,也能获得至少60万元收入。骑师的高收入,使得他在追求心仪之人时,占尽优势,一追一个准。
2005年10月1日,正值节假日,奖金高达500万元的赛马比赛即将开始,媒体宣传早就使得这场比赛备受瞩目。9月30日当天下午5点多,赛马场来了执法人员,口头宣布,以涉嫌赌博关停了比赛。
此后,国内各城市投注彩票式赛马全部被喊停。李刚等第一批赛马骑师,各赛马俱乐部养着,和以前一样,到全国各地比赛,唯一的区别是收入一落千丈。李刚这样在全国比赛中获得上百个冠军的顶尖骑师,扣了税,工资加赛马奖金,也不过刚刚一万元出头。
拿到赛马奖金,全靠拼命式的胆大心细。李刚的身上,胳膊、腿、脖子、头部,二十多处伤,均为赛马时出现意外,导致的骨折。
李刚说:“赛马骑师职业,在所有的体育运动中,是最危险的项目之一。每一场比赛,赛马没摔,你没事,只能说是幸运。摔下来了,骨头折了,在骑师看来,反而是平常事。”
摔马、骨折与骑师骑师控马进入马闸,准备赛马的一刻,危险无时不在。
马闸内的危险,骑师麻连凯深有体会。内蒙古锡林浩特的一场比赛,麻连凯控马进入闸内,其他13匹赛马陆续进入马闸。等待开赛的前期,他的赛马闹闸了,不停地踢闸。马蹄上打铁质马掌,踢出去有五六百斤力量,后闸门瞬间就砸出几个深坑。
赛马闹闸,是危险的前兆。最危险的情况是赛马立闸,两个前腿起来,没有平衡,四蹄乱踢。多少骑师因为赛马立闸,肚子被踢穿,胳膊、腿骨折常见。这边赛马闹闸,那边的赛马也受影响,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麻连凯的赛马更为急躁,在狭窄的马闸内左蹿右跳,四蹄乱蹬。麻连凯控制不住,身体直接被撞在闸门上。
周围的人赶忙过来,好不容易控制住赛马。麻连凯感觉到钻心疼痛,紧急送到医院,身体多处擦碰伤,左脚最严重,两个脚趾头粉碎性骨折。当天乘坐飞机回到北京,进医院做手术,休息一个半月,这才恢复过来。
马闸内平安,不出事,开赛瞬间出闸,危险照样如影随形。14匹赛马,同时出闸,速度极快。赛马不比汽车,马是活物,控马难为。马脖子一扭,走蛇形、波浪形,左右前后全是赛马,瞬间就撞在一起。
麻连凯多次摔马受伤,都是因为自己控马出闸,走直线,其他的赛马突然就撞过来,刹那间人仰马翻。2018年9月,武汉东方马城比赛,麻连凯被其他赛马别到,直接从马背上翻出去。身后十匹赛马冲到人前,马快,人根本来不及躲避。麻连凯把头一抱,身体蜷曲,耳朵里只听得马蹄声疾,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那一天,麻连凯的运气不错,短短数秒间,急促的马蹄声逐渐消失。睁开眼,他的马倒在赛道。爬起身来,浑身疼,摸一摸脑袋,没事,看看两条腿,完好无损。两条胳膊擦的全是沙子,鲜血不停地渗出。
工作人员也到了,先看人,再看马。赛马一条前腿断了,连着皮。将赛马送到马房紧急医治,治好了,也不能参加比赛了。麻连凯躺在床上休息,疼痛难耐。
马至中途,危险性也越来越大。赛马讲究速度,也讲究技战术。其中之一,就是战术性走位。对手跑战术,一场四匹马,会安排一匹马在前面领跑,后面两三匹马夹着你跑,在不发生碰撞的前提下,占住赛道,不让你上去。
赛马速度快,战术控马极为困难。骑师要破战术占位,想办法,临近终点,有空就钻,找到好位置,策马前冲。这边要破,那边占道,一个不小心,连人带马摔倒在赛道的事情常见。陆侦记两次摔马,均为对方占道闪避不及。眼见到手的冠军,被他人抢去。
对方不守规则,可以申诉,申诉成功,赛事名次、奖金会撤回,另给应得骑师,但申诉的成功率并不高。李刚说:“赛马不守规则,比赛中争抢,最危险的就是我们骑师,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但现在有些马主、俱乐部和赛事主办方关系不错,犯规了,只要不出大事,罚点钱,也就过去了。”
怎么办?没办法,凭经验。眼睛睁大,观察其他骑师,如何进闸,如何起跑,怎么走位,会不会保护自己和马。赛马奔跑,感觉那边骑师的马头偏向一边,就赶紧躲开。遇到冲刺了,骑师不管不顾,拼命打马,离他远点。
胜利时刻在即,赛马鬃毛直立,骑师奋勇向前,隐藏的危险同样在前方。武汉,2000米比赛,最后600米直道,开始发力了,陆侦记控马前行。身体重心下压,赛马走直线,感受着赛马轻微的变化,速度越来越快,赛马在冲刺。骑在马上,放松缰绳,赛马如风,300米、200米、100米,眼见得冠军到手。突然间,旁边骑师控制不住赛马,直接撞过来,陆侦记只来得及把马往外一闪,就和他的赛马直接翻倒在赛道上了。
当场,赛马的腿就断了,陆侦记打了几个滚,摔在赛道上。眼睛里金星乱冒,耳朵嗡嗡响,嘴里发咸,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北京,顺义赛马场,最后100米。麻连凯与他的赛马眼看着就要超过第一名。麻连凯眼前一黑,缰绳突然就飞出去,身体飞在空中,这时才意识到赛马失蹄。人摔在赛道,后面的赛马冲过来,他的赛马瞬间被乱马踩踏而亡。15天之后,麻连凯才恢复过来,下地行走。
昆明赛马场,转过弯道,潘吉甫与他的赛马开始冲刺。眼见得只要保持头马的姿态,冠军稳稳在握,旁边的马撞过来,三四匹赛马挤在一起。个个人仰马翻,他的赛马直接废掉了。潘吉甫的锁骨摔断,三个月后方好。
潘吉甫说:“赛马的每一个环节,处处充满危险。但这种未知的危险,同样蕴藏着未知的胜利,这是赛马运动的魅力之一。你要让我不再赛马,我还做不到。”
赛马的魅力虽然危险性高,但赛马运动,吸引着全球超过二十亿观众,各国赛马场上数万名骑师飞驰。为什么?赛马的魅力使然。
骑师与观众,在赛马冲出马闸的瞬间,肾上腺素飙升,上万观众呐喊助威声中,最后20米,将所有的赛马反超,拿到冠军。时速超过70迈,全身血液如滚水沸腾,人马合一,如同插上双翼。极致的快感,危险、刺激、巨额奖金、全场雷动。那种速度与激情的吸引力,是体验过的人永生难忘之事。
赛马运动魅力难挡,骑师的付出同样超出想象。骑师控马飞驰,行内有句话,骑马一分钟,相当于跑30公里。赛一场马,能够减轻0.7至0.8斤的体重。
麻连凯说:“赛马耗费的体力巨大,闸门里要拉马,过了终点也要拉马。马的速度快,赛马体重600公斤,骑师的体重相差10倍,骑师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控马,一秒钟的时间,20多米出去了,这么快的速度,你要控马降低速度。你想一想,需要多大劲儿?”
比赛时,马跑得越快,人在马身上越沉。赛马比赛,骑师平均体重多为50公斤左右。大赛中一名骑师的体重是否合适,往往能为胜利增添几率。
仔细算起来,1978年出生的麻连凯,体重长年控制在53公斤左右,
至今在赛道上与马相伴,做了26年的骑师。在国外的骑师中,40多岁的常见,但在国内,这已经算是年龄比较大的了。每年参加至少100场比赛,现在武汉参加常规比赛,每周六有比赛,至6月底结束。再转场内蒙古呼和浩特赛马场,参加7月的全国大赛。
年龄再大一点,怎么办?麻连凯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在45岁左右退休。他说:“不想现在退休,往那里一坐,当教练,当马房管理?感觉没有什么意思。不参加比赛,很快就长胖,400米冲刺,推马也推不动了,体力下降,再做骑师就难了。”
麻连凯坚持着,不想退,还想着多骑几年。私下里,还有个想法,等待海南赛马。2018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其中提到鼓励发展沙滩运动、水上运动、赛马运动等项目。
探索发展竞猜型体育彩票和大型国际赛事即开彩票,有极大几率落地海南,这让赛马行业内的每一个人激动万分。若是海南赛马运动成功,在业内人士看来,各个省会逐渐推广赛马,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这让骑师们兴奋,年纪大一些的骑师,曾经有过那一段岁月。22岁的陆侦记,也听老一辈骑师讲述过类似故事。那些故事中,骑师的价值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速度赛马的发展、竞猜型体育彩票的摸索,让赛马运动的前景美不可言,所有人都在等靴子落地的一天。
海南赛马正式面世之前,骑师们仍然奔波在全国各地比赛,运输车上和赛马相伴,赛马场里与危险相随。麻连凯说:“骑师们和流浪汉差不多,东跑西颠。武汉赛几个月,再跑到内蒙古,内蒙古比完,再去新疆。什么时候跑不动了,什么时候也就停下来了,没有什么安全感。”
跑不动了,做什么?潘吉甫有一次比赛时摔马受伤,躺在医院里养伤,心里仔细想过。大多数骑师退役后,会当教练。顶尖骑师,则会任职马房管理等。看着病房里白白的墙,顺着墙看到窗户外的蓝天,想了想,伤好了,还能赛到40岁。40岁以后怎么办?想多了心烦,到岁数了再说。
养好伤之前,不敢告诉老婆,怕她担心,只好让一个朋友来照顾自己。后来老婆知道了,再怎么说,赛马人受伤,还是心里有阴影。自此以后,每次看潘吉甫赛马,害怕,不敢看,实在忍不住了,只说四个字:“千万小心。”
潘吉甫脸笑着,安慰人,说:“没事,我会保护自己。”
老婆不信,又半信半疑,说:“谁信你。”想了想,又说:“反正你保护你自己。我们娘俩还等着你撑起这个家。”
说两句,眼一红,泪水在眼圈里打转。不敢说下去,怕伤心。
女儿两岁,老婆又怀了第二胎,潘吉甫也不愿多说,担心说多了影响情绪,也就不说了。老婆孩子在贵州三都县,他在全国各地赛马场比赛。有压力,怕受伤了,没人照顾她们娘儿仨。挣钱养家,比赛拼命,冠军拿得越来越多,工资加奖金分成,年均薪水14万左右。
拿到冠军越多,意味着速度越快,危险性随之上升。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就怕万一自己摔马,一下子完蛋了,一大家子人艰难度日。
有一次比赛,又摔马,肋骨折了,住进医院半个多月,不敢和老婆说,自己忍着。潘吉甫说:“只要微信视频,她看出来你受伤,哭怎么办?干脆暂时不联系,打电话也不敢多说,只说信号不好。伤好了再说。”
想孩子,想老婆,怎么办?潘吉甫拿出手机,调出视频,是老婆抱着2岁的姑娘。视频点开,女儿牙牙学语。潘吉甫看着视频笑了,说:“我的姑娘,她会喊爸爸了。”
*应受访者要求,李刚为化名,感谢京华兴马业俱乐部及任宁宁先生提供采访协助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凤凰WEEKLY】创作,独家发布在今日头条,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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