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在流放路上,我领着族人致富开荒

穿越在流放路上,我领着族人致富开荒

首页休闲益智安安的奇妙冒险更新时间:2024-07-26

图片来源于网络

“呜...祖母你不要走,不要走。”

苏鸢跪在凹凸的泥土屋里,垂着眸听着前面哭声。

低暗的木棚里有压抑的啜泣,也有绝望的哭喊,更甚者还有一边捶着木床一边拍大腿自责地哽咽。

只有自己,缩在角落哭不出来。

“老二家的丫头真是傻了,小姐,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呀?”

这是大伯母身边嬷嬷的声音。

伯母一手攥着手绢不停按着眼角,一边保持优雅摇头。

苏鸢率先离开木棚,听到身后声音没有停留拎着水桶往另一边木棚走去。

为什么别人都哭,而自己却哭不出来?

苏鸢把水桶放下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这个娇嫩的小胳膊,只是提半桶水就费力的不行。

她看了眼天边的橘阳,自己是穿越来的,醒来后正在苏家被流放的路上。

届时她们老弱病残相互扶持已经进入了现在的悍州。

苏鸢把水桶放在歪七扭八的土灶旁。

她小脸恬静,白皙的皮肤因为干燥的天气浮起一层层白皮和红丝,眼神不似十岁的稚女,平静抬手拿过一旁台子上的木瓢把水舀进陶罐生火。

自己穿越过来时,这个身体正发着高烧,这一路上,苏家已经抛弃了很多。

其它几房当时都劝原生母亲洪氏放弃自己。

苏鸢朦朦胧胧看见,洪氏强忍心痛坚持反驳:“阿鸢身体向来很好,这次肯定能撑过来。”

最后真正的苏鸢没有撑过来,却给了自己这个现代孤魂重活的机会。

悍州入冬早,现在才十一月的天气都已经凉飕飕的。

但虚弱的她提了桶水从大房走过来,额上已经浮起一阵薄汗。

苏鸢抹了把额上汗珠,反倒紧了紧粗麻衣襟。

对于一个成熟的现代灵魂,她知道现在生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咳咳...”

苏鸢听到声音连忙转身进屋。

二房的木棚更简单。

里面放在地上的两张木板就是床了,木床的另一旁是几个木柜,按照苏鸢的眼光看,这木柜可能是整个家最值钱的物件。

平日里,木柜不仅当摆放的台子,垫了树皮又是用餐的饭桌。

洪氏看着跑进来的二女虚弱摆了摆手:“阿鸢,娘没事,你祖母怎么样了?”

苏鸢上前把洪氏扶起靠坐,伸手拿过旁边装水的木碗。

她看向嘴皮干涸毫无血色的洪氏安慰开口:“没事的娘,我们很快就能好。”

“母亲,我们回来了。”

苏鸢和洪氏听到外面声音都希翼望过去。

苏衍才十岁,扛着一个粗麻包一把掀开帘子老沉看向两人:“我换了两斗陈麦,还有一些苎麻粗棉,这个冬天应该能挺过去。”

苏家过来的时辰不好,如今这个季节不仅不是种植的好时节,当地还马上就要进入严冬。

悍州不比她们之前生活的大京城物质丰饶、气候温和。

苏鸢没有他们这么乐观。

苏家家主苏丙叡,也是原身祖父,出事前已经位居三品尚书。

祖父是典型的史学清流,性格有文臣的通病,迂腐且愚忠。

苏家子弟繁茂,不知不觉与贵妃一派积怨已深。

高位上的天子擅纵横之术,就算对贵妃一党拿出的证据有疑,也毅然放弃了苏府。

因为祖父不仅是礼部尚书,也是太子教谕之一,在外人看来她们已经是太子一派的人。

苏鸢想到这个稀巴烂的牌就忍不住沉默。

想她一个二十二世纪的普通社畜,一朝穿越变成尚书府的嫡出千金,竟然是被抄家的!

白富美的生活还没体验到就接手这个揭不开锅的苦命农女剧本。

搁谁,谁都得咬牙切齿!

“二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一边说,苏衍还关切打量苏鸢。

洪氏也一听也担忧望向苏鸢。

苏鸢察觉到两人神情,轻笑摇了摇头。

两人走出木棚,苏衍看了眼帘子后面,跟个小大人向苏鸢拱手垂头:“小弟回屋了。”

“等等。”苏鸢叫住苏衍。

她看着故作大人的苏衍,上前揉了揉他脑袋轻笑:“丁姨娘可还好?哥哥与堂兄们都限制出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苏衍向一旁的草棚瞧了眼,然后望向苏鸢低落摇头。

苏家是个大家庭,就算抄家未牵连旁支,也有许多家庭一夜蒙难。

二房是祖父苏丙叡嫡孙,自然也算在内,别说嫡孙,就是好多叔公、庶出,他们只要在朝为官的都被抄了家。

万幸苏家的罪名只是科举舞弊,又有同僚从中周旋,最后落个被抄家流放、不能入仕的罪过。

只是不能入仕,对于这种书香门第无疑是最大的惩罚。

所以年事已高的祖父悲愤之下、抑郁而终,还有本就身体不好的四叔公、小堂妹堂弟,也在抄家至流放途中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苏鸢对这个苏家没感情,可是她却很感激洪氏力排众议救活自己。

她上辈子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就亲情淡薄,小时候没感受到什么亲情,长大了还被原生家庭吸血,早早出入了社会最后却加班疲劳过度没有注意过往的车辆。

现在的家庭虽然破洞百出,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苏鸢有信心在这穷苦的悍州活出来。

如今这个爹爹出生好,性子却纨绔只知吃喝玩乐,不过苏鸢这些日子看出来,对方本性不坏。

虽然他没有主见,没有担当,可在自己看来就是耳根子软,正好可以试试心里那个计划。

苏鸢左右看了看,拉着苏衍袖袍往旁边移动。

等没什么人的时候,苏鸢对着疑惑的苏衍低声道:“小弟,我记得咱们刚到悍州,城里有人来给咱家送粮食布帛对不对?”

苏衍点了点头,还是一脸不解看向苏鸢:“爷爷他们不会收的,你不知道吗?那人是祖父蒙羞的弟子,早已断绝师徒关系。”

当时对方拉着物资来慰问时,自己身体还没好全,细枝末节也是这几日才打探出来。

苏鸢跟苏衍确定好,双手扶着苏衍稚嫩肩膀认真道:“小衍,祖母快不行了,你去过悍州城,敢不敢随二姐去对方府邸求助?”

苏衍双眸瞪大不可置信看向苏鸢。

他挣开苏鸢的双手,侧身不停摇头:“不可以,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苏鸢就不理解了,人都快病死饿死,还死要面子。

她知道读书人清高迂腐,没想到这么迂腐。

苏衍回头看向苏鸢古板道:“郑家阿谀奉承,唯利是图,我们绝对不能去求这种人,而且。”

他看到苏鸢的眼神抿唇倔强道:“而且我们二房在苏家本来名声就不好,现在做这种蝇营狗苟简直妄为人子......”

“比起活着,尊严和脸面真的这么重要吗!”苏鸢厉声打断长篇大论的苏衍。

她看着偏头固执的他叹了口气,放软语气道:“我会劝父亲同意,二姐是死过一次的人,你们权当是我贪生怕死吧。”

二房的家主有一个很诗情画意的名字,名唤时咏。

但他的为人跟这个名字一点都不衬,在原主的回忆里与自己最近的了解重,这个爹就是个娇养的公子爷,除了挥斥家产,一无是处。

苏衍看着离开的苏鸢,故作成熟的小脸才流露出同龄人的彷徨与不安,他连忙跑回亲娘的木棚。

苏时咏妾室不少,最后跟着的也只有为他诞下男丁的丁姨娘。

苏鸢走远了还能听到后方娇憨的“娘”声,与柔声细语的关切。

等到炊烟渐消,天边的橘光也完全消失,昏暗下来的大地上,远方出现一群朦胧的身影。

苏鸢一见,知晓是下地开荒的人回来了,忙积极迎上去。

大哥苏崧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如今还是扛着锄头闷声脸朝黄土。

大姐苏萝被洪氏按照主母培养,如今也咬牙下地除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苏鸢见她头上的灰蓝头巾已经变色,再看向她纤细白嫩的手。

她有些心疼眼前还不到十六的姑娘。

本来,她今年该出嫁的。

“阿鸢,娘身体如何?祖母呢?祖母可还好?”疲劳的大哥大姐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问候别人。

苏鸢见两人净手洗漱才罢,只能实话实说道:“祖母怕是不好。”

她回头望了眼属于自家的木棚低声道:“娘现在看不出来,但她到了悍州之后就病倒了,如今丝毫不见好转,我有些担心......”

苏萝把身上收拾干净,温柔拉过苏鸢的手柔声安抚:“有哥哥姐姐在,祖母和娘肯定没事的。”

苏鸢看了沉默的大哥一眼,因为大哥有过功名,现如今他还不能出这个全是流放人的镇子。

她没有向两人提及刚才自己的想法,而是一边看着灶膛柴火一边闷闷点头。

按照苏鸢这些日子对大哥大姐的了解,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去求助郑家。

苏崧两人洗漱完忍着饥饿先去大棚看望病重的长辈,问候完两人才带着茫然无措的父亲返家。

大房比二房好过,现在也没法留他们用饭。

说到底,现在这种没有未来的日子,都是捏紧了自家米缸过活,更别说大房本来就一直看不上二房。

“爹。”苏鸢端着粥钵,看向回来的人乖巧唤道。

苏萝见苏鸢忙碌,水都未饮一口又往简易的厨房帮忙干活。

苏衍因为是男丁也可以到主屋用饭。

他害怕苏鸢提起刚才的事,行礼叫人后就一直回避着苏鸢视线。

苏时咏进屋坐下就唉声叹气,一句也未关心过屋里病倒的妻妾两人。

苏崧已经有一家之长的风范,坐在苏时咏下方看向洪氏几人道:“七叔公他们已经过来了,他们与爷爷商议了下,祖母的后事还得风风光光办,也不知道五伯他们收到我们信件了没.....”

五伯是大房这一支的庶出,因为五伯母来自商贾,一直未涉及官场,现在的五伯也跟着在经商。

她们流放期间,五伯一家帮助不少。

苏鸢越听越觉得苞米粥拉嗓子,都什么家境了还风风光光办!

最重要的竟然是,娘和大姐几人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鸢越吃越窝火。

她把木碗重重一放,端坐身子看向苏时咏严肃启唇:“爹,今日小衍去镇上只换到两斗陈麦,加上我们家现在剩的,下个月都渡不过,您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苏时咏听到苏鸢的话不解抬头:“为什么渡不过?”

苏鸢对于这种常识都没有的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侧身看向沉默放下碗筷的苏崧开口:“大哥,你是秀才爷,应该知道我们一家七口需要多少口粮,不说吃。”

她看向一旁靠坐墙上的洪氏继续道:“娘的汤药呢?过冬需要的被褥呢?现在十一月都得穿夹袄,我跟大姐洗个衣裳手跟红萝卜似的,在这个墙都不避风的木棚里,我们如何生存下去?”

苏崧看着咄咄逼人的苏鸢蹙眉:“小鸢你言过了,苏家这么大的门庭,这些苦难只是暂时的,很快五伯他们就会送粮食书籍过来。”

苏鸢忍不出气笑出声:“你们不是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这眼巴巴等着别人帮扶也是君子所为?”

“小鸢,跟大哥道歉!”苏萝放下碗筷,神情严厉看向苏鸢。

苏崧也沉着脸。

他看着小妹刻薄的嘴脸只觉得造化弄人,最后他还是隐忍温和道:“我苏家从不亏欠任何人,到时候我会立字据,等圣上还我苏家清白,我苏崧定会百倍偿还。”

“以前我没看出来,大哥你原来这么天真呀。”苏鸢嘴角泛起一阵冷笑。

她挣开拉扯自己的苏萝轻蔑看向苏崧。

苏崧因为苏鸢的眼神内心火大。

苏鸢不等苏崧发火,直径看向一旁毫无主见的苏时咏厉声开口:“大哥说的我不认同,与其朝不保夕等人来救,还不如主动出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有办法救祖母,您同意吗?”

苏时咏跟洪氏都诧异看向苏鸢:“你能有什么办法?”

苏鸢扫视一圈,见气愤的苏崧都看向自己,端正神色认真道:“去求郑家。”

“不行!”

苏鸢没有理会苏崧与苏萝的反对,而是看向几人分析道:“郑家家主郑家宏只是寒耕出生,能走到现在,坐上悍州郡守的位置,离不开祖父当年的教导与帮助,你们弯不下这个腰,我去!”

她抬眸注视着苏时咏继续道:“不过我一个稚女上门终归是不合礼数,我这几人观察下来,恐怕只有三叔婆愿意放下这个老脸。请爹带我去找她,如果三叔婆同意,就让她带我跟小衍去。”

不怪苏鸢这么说,三叔公的这个妻子可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因为出身军户家庭,性格也豪爽泼辣。

洪氏抬手止住要反对的苏崧与苏萝,看了眼苏时咏想了想认真开口:“不忠不义不孝面前,妾身只知道,奶奶平日待你极好。咏哥,我们二房本就未入仕,遗臭千年也好、文人唾骂也罢,如果公婆后面怪罪,由妾身一人承担。”

苏鸢回头愕然看向洪氏,手捏着衣角,喃喃叫了声“娘。”

她没想到在这个阶级森严,礼度严苛的时代,最后竟是一介妇人支持自己。

洪氏慈爱看向苏鸢几人:“妾身是生是死没关系,可我们还有这么多孩子。”

她望着苏崧与苏萝受伤的手就忍不出掉泪。

低头的苏衍侧眸看了眼洪氏,然后咬唇看向苏时咏跟苏崧哽咽道:“爹,姨娘身体不好了。”

“不好了!”苏崧惊讶侧首。

苏鸢就知道是这样,家里的家务是她在做,就算丁姨娘一直报喜不报忧,她也能见她脸色一日日变差。

丁姨娘是个聪明人,刚才苏衍肯定对她说了自己打算,所以苏衍才会改变想法,

苏萝攥紧手帕,看着洪氏垂泪:“娘,你让我嫁了吧。”

苏萝品貌才情都是好的,到了这个地方难免有人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苏鸢一把拉过苏萝的手拼命摇头。

她不担心洪氏,而是看向苏时咏与苏崧坚定道:“不行,我不同意。”

“你个小妮子还能当家做主了。”苏时咏叹了口气呛声苏鸢。

然后他看向苏萝反驳:“爹虽然没本事,但也做不出卖女的事,只是......”

他犹豫看向苏鸢:“二宝,爹也不能卖你。”

苏鸢慌乱的小脸一下愣住。

她看向畏缩的老爹心里的紧绷一下松弛,调皮眨了眨眼道:“这才不是卖我,我去,说不定还能吃顿好的。”

说完还娇俏摸了摸肚子:“我可好久没沾过荤腥了。”

房里凝重的气氛也被苏鸢的动作放松了。

苏崧沉默,若自己坚持,可就要拿家人安危冒险,他内心彷徨,这个决策有悖自己从小到大的接受的教育理念,自己应该如何决断?

苏萝担忧看了眼弟弟。

这个家她最大,从小因为爹不经事,二房都是母亲当家,跟在母亲言传身教的她一直严苛要求自己。

她作为长姐却让小弟牺牲从小到大坚持的信仰。

苏鸢捏了捏苏萝的手,向她眨了眨眼:“大姐大哥你们反对就是了,不过爹爹同意就行,到时候在爷奶面前我也如此说。”

苏萝抓住苏鸢的手摇头:“这个罪名不能让你们承担,我们是一家人。”

她看了看洪氏与苏时咏下定决心道:“爹、娘,郑家道貌岸然,当初来慰问也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若小鸢她们无功而返,我宁愿出嫁也不愿她们受这个委屈。”

苏鸢见几人消沉沉默,知道他们在为自己的计划挣扎,她为和睦的家人欣慰,望向几人娇俏宽慰:“正是因为郑家道貌岸然,她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能收好名的机会。”

听到这里的几人更低沉伤心了。

反应过来的苏鸢讪笑摆手:“咱们是去要东西,说白了就是打秋风,总不能一个名声都不给人家,你们如果想着是利益交换,是不是就不那么难受了?”

苏衍幽怨看了眼苏鸢:“更难受了,文人气节千金不换。”

“呸,你个小童能有啥气节。”

苏鸢宛如一个村妇戳了戳苏衍额头不客气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才知荣辱,作为底层都算不上的罪籍,咱们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才能有希望洗清身上冤屈。”

几人见苏鸢行为不似闺秀,但说出的话甚是有理。

苏崧心里挣扎完终于想通:“小鸢说得对,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我等区区脸面算得了什么。”

越说他越热血沸腾,看向苏时咏几人拍柜道:“可惜儿子不能离开不茅镇,不然儿子必要亲自上门。”

“不至于不至于。”苏鸢看着振奋的人连忙摆手。

她是没想到大哥竟然还是个热血青年。

苏衍被苏崧也说得火热,只觉自己担负了全家重任。

五日后。

等踌躇满志的几人站在郑家偏门时。

除了苏鸢,其它几人都含胸垂眸,无脸见人。

苏鸢一时忘记了,大户人家的正门都是迎接重要宾客的,她也没想到门丁不客气把自己几人赶到偏门来。

她左右看了眼几个比自己小的弟妹,还有强装镇定的三叔婆打气:“没事的,人都说去禀报了,咱们又是嫡出又是男丁的过来,这么多人,郑家不可能拒之门外。”

三叔婆娘家姓卢,这么久了同辈都叫苏卢氏。

苏卢氏没想到还让一个小人安慰,呼了口气挺着健硕的身躯站直点头:“没错,你们既然背负了各房重责,不远千里耗费巨资而来,咱们一定不能空手而归!”

后面一个机灵的男童眨了眨眼插话:“奶奶,不茅镇到悍州城只是数百里,不是千里吧?”

苏卢氏见外面守着的门丁憋笑,睨了眼男童:“奶奶是形容,你个小毛孩才读了几本书,不懂咱们这些渊博之人的修饰,奶不怪你。”

苏鸢低头笑笑:“叔婆说的是。”

说完她看了眼出声的男童,如果自己没记错,这是三叔公家的嫡出孙子。

苏家后院还算干净,子嗣长成的不少,只是门庭太大也有坏处,人多辈杂。

她也是最近两人赶路才与几人熟悉。

这次来了两个女童,三个男童。

要不是三叔婆和叔婶会点武,其他各房也不放心她带着一群萝卜头在悍州这地界远行。

一群人在门房中候了一盏茶的功夫,看守的婆子带着一个细棉裙袍,头簪银饰的嬷嬷快步走来。

装扮精致的嬷嬷远远就顺着婆子手势看过去:“哟,真这么多人。”

她想着刚才萱堂里夫人们说的话:“百无一用是书生,老夫人你看多傲骨铮铮的人,到了悍州还不是得弯下腰,呵呵呵呵。”

苏卢氏见来人也没有端着架子,率先带头起身。

嬷嬷进屋看着一举一动优雅端庄的一群人,笑脸福身:“各位夫人、公子、小姐安,奴是大夫人身边的向嬷嬷,来请各位个前往萱堂。”

萱堂是大户家里主母待客与晨昏定省的地方。

苏鸢垂眸没有乱看,心想这个郑家发展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表。

几人跟着向嬷嬷走了许久,越走跟着的小童们越自信,这种粗糙的大院子,远比不上他们一个大院里里的偏院。

向嬷嬷落后苏卢氏一步还算客气规矩,不经意间她也会观察苏卢氏的神情。

她见她一派从容,于是噙着笑意找话闲聊:“悍州人才凋零,土地贫瘠,自然比不上大京城,想当年奴跟着夫人与老爷上京赶考,那真是繁华都移不开眼。”

三叔婆谦逊笑笑摇头:“悍州民风开放,我很喜欢。”

跟着的叔婶担心婆婆不小心露出浅薄的学识,接过话茬开口:“嬷嬷谦逊,京王朝国土万里,东南西北各有不同,只能说春兰秋菊,悍州地广人稀,山川壮丽。”

侧耳倾听的苏鸢抬起脑袋跟着娇俏开口:“之前爹爹还感叹这里大漠孤烟,戈壁浩瀚呢。比起大京的雍容华贵,悍州的广袤给人不一样的感受,行千里路不如读万卷书,鬼斧神工还是大自然让人震撼。”

“啪—啪啪—说的好!”

一行人诧异望向鼓掌声源,见出来一大男孩。

郑渊一身靛蓝短打,干净利落迈出萱堂看向几人爽朗笑拍手。

看清一群人的他有些疑惑打量两个女童:“刚才言论是哪位大家,说得真好!”

“渊儿。”

“小公子。”向嬷嬷看着出来的青年都忘记行礼,忙上前一步挡在两个女童面前看向他:“小公子您学武回来了?”

苏鸢没有好奇,低眸的她向叔婶调皮眨了眨眼,她也不知道郑家公子这么憨呀。

而且她刚才是想到前世在甘肃的旅游,不由自主感叹而已。

郑渊不顾身后的叫唤和跟前的向嬷嬷,饶有兴趣凑到苏鸢与苏琴面前:“不愧是书香门第,妹妹说话真有文化,我叫郑渊,听说你们是来借...”

“咳咳!”

萱堂传来一声重咳,围着郑渊的两个手下连忙上前扯住郑渊往一旁拉。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

含笑的妇人声音传出,苏鸢几人抬眸看向来人。

向嬷嬷见郑渊被拉开,收敛失态的神情向走出来的妇人介绍道:“这是大夫人,大夫人,这是苏家三夫人与少夫人和公子小姐们。”

按祖父那辈的称呼唤,叔婶在苏家应该是七少夫人,自家大伯母是大少夫人,想到这里苏鸢就脑壳痛。

她跟着七叔婶行礼:“见过大夫人。”

因为她是小辈,与前面的两个长辈行礼还不一样,跟苏琴动作一致屈膝。

大夫人看着眼前一幕快步走下阶梯搀住三叔婆:“妾身应该向姐姐行礼的,也不知道师娘到悍州后习不习惯?”

苏鸢忍不出抬眸看了眼对方,三十几岁的妇人,据说是郑家宏高攀的世家小姐,保养得果然好,言谈举止也让人舒适。

只是这么年轻却叫祖母师娘...

祖母已经六十高寿,在古代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

不过这个时代,四十好几还有考功名的学子,师徒之间的年龄差的确大。

“说来惭愧是我们子女的无能。”三叔婆惭愧垂眸。

七叔婶看向大夫人也低落开口:“奶奶病重,我们也是万不得已上门,还望大夫人见谅。”

“快别这么说。”大夫人搀着三叔婆领着众人进入萱堂。

萱堂里坐着几个夫人,正首上还坐着一个比三叔婆年迈的夫人。

苏鸢不用对方介绍就知道这肯定是郑家宏的亲娘,只是因为对方应该与三叔婆一般年纪的,这般显老,看来是以往的生活环境所造。

“这是家母。”大夫人看着动也不动的婆婆神情不显,端庄继续介绍:“这是苏三夫人,少夫人,和苏家公子小姐。”

“嗯,你们不要客气,坐吧。”郑老夫人向三叔婆挥了挥手。

然后她有些好奇看向三叔婆:“大妹子,你们这一下从云端掉到泥里,挺遭罪的吧?我听说...”

“娘。”大夫人笑嗔看了眼老夫人。

老夫人瘪嘴坐直身子,然后凑到身前妇人悄声道:“这就是你大哥拜师那家,当初可嫌弃我们了,我可一次都没上门过,听说规矩严的很啦。”

大夫人听到后面嘀咕,拉着三叔婆提高声量:“老爷之前求学多亏苏大人照顾,你们有难我们郑家自然不能不管,三夫人,我马上让府里的大夫去为师娘看诊。”

她一边说一边向身旁的嬷嬷挥了挥帕子,想到什么然后看向大丫鬟:“给我收拾衣物,师娘患病,我作为徒媳也该前往。”

苏鸢见上面说小话的老夫人听到她话猛地顿住。

“不行,老大家的,你走了,府里的事谁管!”老夫人看向大夫人瞪大眼直白开口。

她身旁的妇人笑抚着她手:“娘,大哥受了苏大人的师恩,大嫂应该去的。”

说话的是郑家老幺媳妇,老幺一家在老两口面前一向得宠。

老夫人看了眼一旁捏着手帕跃跃欲试的老二媳妇不喜:“有些人正好没事,让她去。”

苏鸢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对方反驳的点不是探望,而是人选,说明并不排斥自己一行人上门。

三叔婆真怕郑家上门,连忙推迟道:“不了不了,不茅镇民风刁蛮,路途颠簸,夫人们不用亲自前往。”

七叔婶从容一点,神情难过又认真看向大夫人启唇:“家变之祸让奶奶惶恐不已,再加上她还沉浸在爷爷悲逝的哀痛中,实在不能再听到与爷爷有关的人事。大夫人,以后奶奶身体好些,我们一定邀您上门做客。”

大夫人听到这里心有戚戚叹了口气:“妾身也没想到苏大人逢此大难,宏哥听到这消息时已经鞭长莫及,妾身听说你们抵达不茅镇就亲自前往,当时心急愚钝没有想到师娘如此......”

苏鸢看了大夫人一眼,不愧是世家女就是聪明,顺着七叔婶的话,把之前被赶出的窘境也解释通了,相信后面这解释肯定会传遍官场,届时郑家宏的声誉也会有所扭转。

老夫人听到这话拍腿看向三叔婆搭话:“原来是这样呀,不过那老姐姐也忒想不开了,这老伴走了还有儿子孙子,可得想开些。”

说完她一转刚才的冷漠,热络看向苏鸢一行人:“不愧是大户人家,教养的公子小姐就是好。”

她先看向最乖巧可爱的男童招手:“娃过来,奶奶给你拿糖吃。”

男童正是门口插话的苏珑,他先看了眼七叔婶,在她眼神同意下才落落大方抱拳给老夫人行礼:“见过郑奶奶,晚辈们第一次上门未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带礼,还请各位见谅。”

刚才围着他的郑氏小童跑上前开口笑道:“你一个小人还带礼呀?”

苏鸢也一直被一个郑家姑娘打量,不过她丝毫不胆怯,还向她落落大方笑笑。

打量的郑家姑娘被苏鸢的胆大羞地移开视线。

老夫人听到苏珑的话开怀大笑:“咱们哪小娃可不送礼,快上来,奶奶给你吃的。”

苏珑回头看了眼三叔婆一眼,然后客气行礼上前双手接过老夫人递上的麦糖。

说实话,虽然他闻到了甜味,却不敢下口,因为老夫人直接用手拿给他的。

苏鸢就怕对方蹙眉露出嫌弃的眼神。

不过万幸,几个男童自觉带着生死存亡的重任,闭眼把糖塞进嘴里。

三叔婆有些心疼,要知道以前苏家子弟别说普通的麦糖,就是大街上买的糕点都不会乱吃,这些东西不仅不干净,还没有苏家厨房做的好吃。

苏珑睁开眼,亮晶晶看向老夫人欢喜道:“贵府饴糖很好吃,谢谢老夫人赏赐。”

老夫人被苏珑哄得浑身舒坦,直唤招人疼。

大夫人看着眼前一幕,心里暗叹,清贵的三品苏府呀,没想一个稚子竟正长的如此懂事。

一群女人小孩慢慢的变得热络,苏鸢也主动与郑家姑娘交上话。

她们用了晚饭被留宿了一夜,夜晚苏鸢也看到了郑家宏。

郑家宏与父亲描述的一样,长得精明双眼世故,看着三叔婆说了不少好话,最后以公务繁重告辞离开。

翌日。

一群人聚在一起用早食,苏鸢看到了昨日被拉走的郑渊。

“奶奶,爹又罚我!”郑渊小跑到老夫人面前抱着胳膊撒娇。

苏珑几人看着眼前大哥哥不由露出鄙视。

“我说昨夜晚饭怎么没看见你!”老夫人心疼捧着郑渊的侧脸“乖孙”直叫。

说完她瞥向大儿媳妇:“肯定又是老大的意思,老幺怎么舍得罚我的渊儿!”

老幺媳妇叫刘铁莲。

她不等大嫂开口,为婆婆偏心的话先翻了个白眼。

接着她气势汹汹一巴掌拍在桌上冲郑渊喝道:“一个大男人害不害臊,给我过来!”

等桌上一下安静,她才反应过来连看向苏鸢几人:“小琴小鸢没吓着吧?婶婶平日不这样的,你们不怕。”

郑渊把老夫人胳膊抱得更紧,看向刘铁莲做鬼脸:“才不是呢,你平日都是追着我打!”

说完他看了眼大夫人的神情瘪嘴:“大伯母你要向我娘学习,让我爹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三叔婆拿起筷子用饭,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苏鸢看了眼苏衍,对方看起来十二三了吧?怎么这么幼稚?

苏衍见苏鸢看向自己,骄傲挺着胸膛,示意自己是个成熟的男子汉。

刘铁莲看着儿子就手痒,也不顾有客人在一个起身就冲上去要抓。

郑渊松开老夫人嗷嗷叫唤跑走。

老夫人好笑压了压手:“算了小莲,渊儿还小嘛,而且他本就好动,你不要打他。”

苏珑震惊看向刘铁莲,这是母亲?

三叔婆与七叔婶都是军人出身,对于这种打打闹闹还算能接受。

苏衍也张大嘴看向刘铁莲。

倒是苏琴。

刘铁莲好似格外喜欢小姑娘,昨日拉着苏鸢跟苏琴,今日用了早食也是。

只是苏琴在她身旁不似昨日落落大方,一见刘铁莲伸手过来就忍不住躲避。

苏鸢有些好笑,为了掩饰她的害怕,主动拉过刘铁莲:“莲姨,我母亲还带病,我们得尽快回去,等以后我长大了,来看望您。”

另一边的萱堂内,苏卢氏也在与郑家夫人们告辞。

大夫人也知差不多,只是老夫人热情拉过苏卢氏:“大妹子好不容易来多住两天呀,不茅镇我去过,那里比咱老家都还埋汰,你说你回去干啥。”

七叔婶只好上前言说地里与老人的借口。

郑家三房院内。

刘铁莲拉着苏鸢往侧院走:“悍州别的没什么,不过地广倒是真的,我们这院子定是没你们苏院气派,但住几个人肯定能住下,你们这么小,这么白嫩,等母亲病好了就过来找莲姨。”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丫鬟:“去拿些细棉绸缎,还有碎银。”

她怕苏鸢两人拒绝,认真看向苏鸢道:“你们还小,不要学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做派,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吃饱穿暖然后健康长大。”

苏鸢昨日一进萱堂就发现了,里面坐的夫人们,除了大夫人,就属莲姨穿戴是最富贵的,要不是原生有眼光识货,她都要以为莲姨才是那个最有钱的人。

十来个时辰接触下来,她有看出来这个莲姨应该跟五伯母一样,出身商贾之家。

她双眸清澈向刘铁莲点头:“莲姨你放心,我才不是君子,我是女子,女子不讲究这些。”

刘铁莲之前更喜欢苏琴,因为她长得更文静端庄,是她幻想的闺秀女儿,接触下来她发现苏鸢虽然长得娇柔,却很对自己性子。

她看了眼身旁的贴身丫鬟抱着苏鸢大笑:“对对对,咱们是女子。”

远处躲着的郑渊眼珠子乱转,他手捏着下巴摩挲:“这么一说,那大伯念叨我不懂事时,我是不是可以说自己是小人!嘿嘿~”

一旁守着的书童听到他话瞳孔震惊,小人不是这么用的呀,小少爷!

苏鸢侧首看了眼柱后奸笑的人,这个小男孩性格真跳脱,不过看到他,她才觉得,不是所有小孩都与苏家人这般老沉的。

刘铁莲拉着苏鸢两人带进自己的闺房,见圆桌上已经被摆放的物品不满摆手:“再加些,告诉厨房,多做些饼。”

悍州稻谷少,糕点也少,干粮零食都是面粉做的饼和馕。

丫鬟点头应声。

苏鸢看着刘铁莲的闺房咂舌。

苏琴不经意打量完刘铁莲的闺房掩饰眸中嫌弃。

也太俗气了。

“莲姨,你那是金的吗!”苏鸢指着远处架子上摆放的蟾蜍震惊。

贴身丫鬟不好意思忙上前阻拦她视线:“我家小姐五行缺金,都是听了大师的话。”

刘铁莲轻咳一声顺着鬓角头发掩饰尴尬。

苏鸢望向刘铁莲双眸锃亮:“好看!真好看!”

刘铁莲看向苏鸢亮晶晶不似说假的眸子诧异开口:“真,真的吗?”

贴身丫鬟也诧异看向苏鸢。

苏琴鄙夷看了眼苏鸢,十三丫头真是丢苏家的脸,跟她那爹一样,不仅没本事还学会了谄媚奉承。

贴身丫鬟以为苏鸢客套,看向苏琴一闪而过的眼神抿了抿嘴上前道:“这蟾蜍可是大师雕刻,还在佛陀寺开了光的,鸢小姐有眼光。”

听到这话的苏鸢摇头,眼眸发亮继续道:“太闪了,我没看清它纹路,这是纯金的吧!”

这么大坨,对于一个生在金价高昂的现代社畜,苏鸢真的两眼冒光呀。

刘铁莲看着苏鸢的眼神得意点头:“是的,实心的。”

“哇塞,莲姨你真厉害,刘爷爷和奶奶肯定很爱你!”苏鸢真诚看向刘铁莲。

从小被重男轻女荼毒的苏鸢,说出这话时真真挚得让人共情。

刘铁莲笑容变浅,神情低落点头:“是的,我的爹爹和娘亲都很疼我,悍州路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久安县。”

贴身丫鬟上前抬手轻抚刘铁莲安慰:“等大老爷高升我们说不定就回去了,小姐莫难过。”

苏鸢拉过刘铁莲的手神情抱歉:“对不起莲姨。”

“不关你的事,只是在悍州这么远,渊儿的姥爷姥姥最疼他了,他这几年个子窜这么快,两老都看不到。”刘铁莲越说越消沉。

苏鸢见此故作轻松看向她安抚道:“那等渊大哥长大回去看他们。”

说完她岔开话题看向桌上物品:“莲姨,你收拾这些是要借给我们吗?”

她没有不懂装懂,而是直截了当开口。

刘铁莲见双眼希翼看向自己的小姑娘颔首:“这点东西不说借不借的。”

苏鸢对着刘铁莲认真摇了摇小脑袋:“无功不受禄,莲姨,我们现在生活的确很艰辛,实话告诉你,我们这次来的确是求助的,不过不是蹭吃蹭喝打秋风哦。”

说完她还瞟了眼门口偷听的郑渊,回视刘铁莲诚挚道:“虽然我现在小没有能力,不过我以后一定会加倍还给莲姨的。”

郑渊见刘铁莲瞪过来,努了努嘴大摇大摆进屋:“你们现在是罪臣之后,何况你一个小女子有什么...”

“住嘴,夫子教的我看你都喂狗肚子了!”刘铁莲打断郑渊严厉凝视他。

感受到老母亲的死亡凝视,郑渊连忙老实缩在一边椅子上。

苏鸢小手扯了扯刘铁莲袖袍轻笑:“莲姨没事的,渊大哥说得对,不过我虽是女子,但我有手有脚有脑袋,肯定能赚钱。”

她见刘铁莲还瞪着郑渊指责,岔开话题道:“莲姨,我能不能提个小小要求?”

刘铁莲警告指了郑渊一下,然后看向苏鸢变脸笑道:“什么要求莲姨都同意。”

苏鸢伸出小手指指了指桌上打包的绸缎:“莲姨可不可以把绸缎蚕丝换成细棉粗麻?”

苏琴诧异看向苏鸢,这个绸缎她很喜欢。

苏鸢看着几人不解的眼神不好意思笑笑:“我们现在是罪臣之后,不说没有场合穿,在不茅镇那个地方穿出去也不合规矩。”

屋里几人恍然。

刘铁莲心疼摸了摸苏鸢脑袋:“好,莲姨答应你。”

郑渊抿唇,看向苏鸢有些内疚自责,他刚才说的话好像太伤人了。

苏琴看着被收走的绸缎伤心,伤心她的生活,伤心她的婚姻。

她还能回到那个花团锦簇的世界吗?

苏鸢听到旁边的啜泣,伸手拉过苏琴笑笑安抚:“没事的,一时的坎坷只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不一样的风光,度过这次磨难的我们也会变得更强大!

你不再是那个五谷不分的娇小姐,我也不是那个死读书,一眼可以看到头的木闺秀。”

苏琴见双眸坚毅的苏鸢,抽噎咽下伤心:“可,可是我还是想回到那个高雅清贵,养尊处优的苏府。”

废话,谁不想!苏鸢内心翻了个白眼。

她耐心看着她笑容阳光:“可是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呀。不说我们普通人,就连圣上也不可能随心所欲,所以我们要坚强,未来也不一定能回去呢。”

苏琴擦掉眼泪肯定点头:“我们肯定能回去,祖父是被冤枉的。”

一旁的郑渊也跟着应和:“我相信你们,你们肯定能回去的。”

刘铁莲没说什么,只是心疼拉过两个姑娘拥进怀里。

众人在郑府后门告别。

等看不到悍州城门,三叔婆才感叹开口:“郑家后院是好的,男人们的事咱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咱们如今只想活下去。”

苏鸢点了点头把苏琴搂紧。

驴车四面通风,土路坑坑洼洼车行颠簸灰尘也大。

苏鸢要不是想到身下的物资,都快坚持不了,更别说娇气的苏琴。

苏琴胳膊抱紧取暖,两只琉璃般的眼眸不时扫向身下庆幸:“娘终于不用每日以泪洗面了。”

三叔婆轻笑赞赏看向几人开口:“这次能满载而归,你们都有功劳!不愧是咱们苏家的好儿郎们!”

苏衍紧锁着小眉头,手还不时按摩麻木的臀部。

他听到三叔婆的话与苏珑相视一眼,油然而生的自豪让眉目舒展弯起眼眸。

嗒——嗒嗒——

“等等!等等!”

苏鸢等人诧异回头。

赶着驴车的人也收紧缰绳不解转身。

“郑小公子,你怎么来了!”七叔婶看着骑马而来的人惊讶开口。

郑渊顺了顺凌乱的头发,拉着缰绳围着两辆驴车一边转悠一边笑道:“你们老夫人反正不认识我,我送你们。”

苏鸢见他一脸的冠冕堂皇有些无语,这人眼眸中赤裸裸的玩乐傻子都能看出来。

郑渊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七叔婶怎么看不出来。

她有些担忧此人的不着调,看向他委婉道:“小公子,不茅镇偏僻荒芜民风粗悍,你年龄尚浅实在危险。”

郑渊满不在乎摆手:“放心吧婶子,我武艺高着呢,而且我大伯可是悍州郡守,不会有人不长眼敢伤我。”

虽然朝中有人好做事,但对方如此直白说出来真挺戳人肺管子,要知道她们才刚从王都掉入这泥潭里。

“少爷,少爷!”

嗒嗒——

一行人见一团黄烟靠近。

苏鸢眯了眯眼,然后看向郑渊不耐烦的神情笑道:“我就说莲姨怎么放心,既然有下人跟着,三叔婆要不就让他跟着吧?”

郑渊听到苏鸢的话开心点脑袋:“是呀是呀,婶子们放心,我三岁就习武,悍州绝对没有我对手。”

三叔婆仔细打量了眼郑渊,见他轻松坐在马驹上的姿态暂且相信点头:“那行,不过我们那里无景无乐,小公子可做好心理准备。”

郑渊才不管那么多,反正能出远门他就很开心。

一群人因为郑渊行程慢了不少,第三日午时才抵达不茅镇。

苏家一族人口近百,自然未全在一个村子。

穿过镇子,苏鸢远远瞧见熟悉的人影。

她小脸露出笑意,抬起胳膊挥舞喊出声:“大姐!”

大姐长相姣好,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放心让大姐出来?

苏萝正担心地走来走去,听到苏鸢声音惊喜抬眸看向声源:“小鸢!”

她跑了几步才记得维持淑女形象。

坐在马上的苏鸢从大忠身后歪着脑袋看向她,等双方三尺远。

她借助大忠力道滑下马背,笑容满面走到苏萝身旁:“三叔婆她们在后面,马上就到了。”

跟着的郑渊也跳下马,他因为才十三,骑得马格外温顺也矮小。

“十三妹妹,这是?”

苏鸢看向走上来的说话之人疑惑。

苏萝一见苏鸢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忘记了,嗔笑道:“这是十一姐姐,苏遥。”

苏鸢不好意思朝苏遥笑笑,然后侧身向双方介绍:“这是郑家三房的小公子,他过来玩耍顺便送我们一程。”

苏萝与苏遥客气向郑渊笑笑行了个礼。

郑渊左右打量完,回头对两人摆了摆手:“不用如此拘礼,你们就住着?”

悍州靠近沙漠,绿植甚少又逢入冬,一眼望去都是黄土高坡。

苏鸢不客气点头:“与你说过的,是你自己不信。”

陪着苏萝两人的男子是三叔婆的儿子行七。

他不赞同看了眼苏鸢教导:“十三不可如此无礼。”

说完他朝郑渊拱手:“这次苏家有劳贵府了,我等实在惭愧......”

郑渊已经习惯跟苏鸢直来直往,听到男子咬文嚼字反倒有些不耐。

苏萝看出郑渊想法,眺望远处冲还在长篇大论的七叔喊道:“好像是三叔婆她们。”

七叔一听连忙望过去,等看到自己娘和媳妇按耐急躁,弯起眼眸大步上前。

三叔婆看着自己儿子笑了笑:“咱们这次挺顺利的,我儿莫忧。”

七叔瞧了眼车上绑得满满当当愉悦颔首,又转身向郑渊弯腰道谢。

苏鸢见弯腰拱手只顾道谢的七叔,对方太木讷了,都没看到郑渊已经跑到几百米远的山坡。

她抿嘴憋笑上前道:“七叔无须如此,等我们日子好过了再还郑家便是。”

三叔婆在叔婶搀扶下跳下驴车,看着七叔招手:“走吧,先回家。”

然后她看向苏鸢:“郑刘氏给了你许多私物,你们姐妹二人先拿些回家,其他的,等你爹他们到了咱们商量。”

苏琴被扶下车,双腿发软的她还不忘盯着车上其中一个箱子。

苏鸢一听有一瞬愕然。

苏萝还在推辞:“不了,三叔婆,你们一起拉回家,等族人到齐咱们分。”

反应过来的苏鸢连忙抢在苏萝前开口:“我拿!莲姨拿的东西都是我要的,还有母亲和姨娘的药呢。”

他们这次没带大夫,就怕祖母不同意对方白跑一趟。

三叔婆看着财迷的苏鸢笑嗔了眼:“是是是,这次辛苦小鸢了。”

她回望苏萝坚持道:“回去后你们别说小鸢,以往的千金小姐突然从天上掉进泥里,不说你们,我这个老婆子都不习惯。”

苏萝看了眼双眸希翼的小妹,最后还是自私占了上风,她扯着帕子垂眸点了点头。

苏鸢见众人都向自己含笑点头也松了口气,文人虽然清高,但品行基本都不差。

她抱着棉布见苏萝拿着药材有些不好意思回望几人:“谢三叔母、七叔、七婶。”

七叔笑了笑:“好了,你们姐弟三人快回家,咏之必定担心坏了。”

咏之是父亲的表字,苏鸢内心嘟囔,父亲担不担心难说,母亲必定担心坏了。

跑了一圈回来的郑渊奇怪看了几人一眼:“还不走吗?”

苏衍抱着糕点笑望郑渊:“渊大哥,你回我们家玩吧?”

郑渊看向满怀物品的苏鸢理所当然点头:“当然了,娘可是特意让我照顾好苏鸢。”

说完他向苏鸢龇牙一笑。

苏萝客气向郑渊做了个请的手势。

驴车走远了,苏鸢还不舍回头。

她回眸看了眼手上的布帛欲哭无泪,这估摸着才三十尺,还不够给一家人做身衣服的。

明明这些都是莲姨送自己的,她怎么没再自私些。

郑渊在一旁东跑西窜精力十足,没一会他满头大汗跑回来看着苏鸢欢快道:“鸢妹妹,那边有个好大的鸟窝,走我们去看。”

苏鸢生无可恋摆手:“不去,我现在只想尽快回家。”

郑渊见无精打采的苏鸢疑惑挠了挠脑袋。

他以为对方是想家了,点了点头跑到她面前夺过布匹冲向前方。

苏鸢没想到郑渊动作这么快,茫然看着空空的双手,赶紧抬头跑上去:“还给我!”

郑渊回头看向追上来的苏鸢做了个鬼脸:“你不是要回家吗?走呀~”

苏萝与苏衍见跑走的两人相视一笑也加快了步伐。

洪氏听到外面声响,强撑起病体忙询:“是小鸢回来了吗?”

苏鸢跑出一身薄汗,因为与郑渊打闹一时也忘了不快。

她抱过郑渊递上的布匹,一把掀开门帘钻进屋回道:“娘,是我。”

她见洪氏挣扎起床,连忙放下布上前搀着她坐下安抚:“娘,你别下来,我们带了药丸回来,你吃下肯定很快就好。”

洪氏见苏鸢放在被褥上的棉布拿过端详。

片刻后她看向她柔声开口:“这是郑家给的?”

苏鸢一边搬凳一边笑回她。

然后她走到床边把茅草编制的床幔系上,回头看向外面大喊:“进来吧。”

苏衍带着郑渊入内,小脸一本正经朝床头方向行了个礼。

洪氏柔声从床幔中传出:“小公子有心了,阿衍快请郑小公子坐下......”

苏鸢等洪氏一番客套话说完,双手捧着水碗递进床幔道:“娘你休息,我会招待好郑渊的。”

说完她回头看向郑渊眼眸弯起道:“我带你去爹爹他们开荒的地方玩。”

郑渊内心松了口气,这个苏夫人嗓音是挺温柔,就是说的话分开能懂,连在一起就脑袋发晕。

他向苏鸢心有余悸呼了口气,连忙点头:“好好好。”

洪氏听到郑渊迫不及待的声音,就知晓对方是个没耐心的性子,体贴叮嘱道:“小鸢你照顾好小公子。”

然后看向外面矮小的影子接着道:“阿衍,丁姨娘很担心你,你先去看看她。”

苏衍也担心丁姨娘,只是家里来客,他又是唯一的男丁,当需礼数周全。

他听到洪氏的话,才稳重起身行礼告退。

走出木棚的郑渊好奇看了眼旁边更小的棚子:“丁姨娘是苏衍的生母?”

苏鸢看了他一眼白道:“我记得郑大人也有妾室吧?”

郑渊见她一副明知故问的眼神尴尬摸了摸鼻子。

他想起什么,咳嗽一声负手挺胸骄傲道:“我爹就没有,不过你们都这样了,苏大叔还带着妾室,挺风流嘛~”

说完这话,他戏谑用胳膊怼了怼苏鸢。

苏鸢没好气瞟他一眼,她能说这也是自己耿耿于怀的事吗。

苏衍与丁姨娘说了两句话很快出来。

苏衍想着,二姐与郑渊都已经到了避嫌的年纪,他得跟着两人。

郑渊听到声音侧眸向苏衍摆了摆手:“小衍你帮苏大姐照顾洪婶子,我与你二姐去地里逛逛。”

苏鸢都不想再看郑渊,就怕一看又得被大姐教导不淑女。

她了解苏衍,见他急匆匆出来就知道对方想什么,向他努了努下巴示意:“拿两个篮子,记得带面巾。”

三人走在路上,郑渊左右看了看蒙面的两人拍手笑道:“你们倒聪明,这面巾一戴,风来了也不用抬胳膊拉袖掩嘴了。”

苏鸢在现代是南方人,现在的身体是东边的,如今她看着漫天黄土也只能用自己在现代的社会环境适应能力应对。

她没有理会郑渊,看向前方的一片丛林径直提着篮子走进去。

悍州虽然跟记忆中的陇地很像,但也没有后世那样荒芜。

苏鸢看着眼前草木打量完点头,起码水质和绿植都有着未被污染的原汁原貌。

郑渊见苏鸢不理自己还往林子走,疑惑跟上去叨叨:“你干啥?你不会还采野菜吧!”

苏鸢眼神左右扫视绿丛,听到他话认真点头:“你说对了,我们现在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困难。”

真的有!

远处的一丛绿植让苏鸢惊喜跑上前蹲在其旁。

苏衍疑惑跟其蹲下,瞟了眼高兴的苏鸢不解道:“二姐,这是何物?”

“盐胡子!”

苏鸢抬眸扫向附近一片片的盐胡子笑容放大:“我们过冬的蔬菜不愁了!”

前世她去沙漠旅行,在陇地停留过几日,那些日子她吃的就是当地特色。

这盐胡子就是当地秋季的野菜。

她也没想到秋季还能吃到野菜,所以耐心听当地人讲了不少科普。

她使劲扒着盐胡子,笑容满面看向苏衍讲解道:“不要以为这里是不茅镇就是不毛之地了,只要有土壤和阳光就会有人类可以食用的植物。等到了春天,还有榆钱槐花、苦苦菜,夏天呢也有地皮菜和蘑菇。”

苏衍听苏鸢描述欢喜确认:“真的吗?这里可是边塞!”

苏鸢嗔了他一眼:“你以前待在大宅院哪知道这些?快采。”

郑渊听完兴致勃勃一把薅起,比苏鸢快多了。

他听到她与苏衍的对话不解回头看向她:“你不也是大宅院的小姐吗?我可听大伯母的人说了,苏家一个院子都有悍州城一条街大呢。”

苏衍忍不住反驳:“真正的苏府还包含前街后巷十来条,才不止一条街道呢。”

“这么多呀!”郑渊咂舌看向他。

苏衍自豪扬起小下巴。

越听越气闷的苏鸢抛开两人,专心扒着盐胡子。

过了片刻,她听到身旁蹦跳过来的声音连忙抬手阻止:“别踩着了,盐胡子可以做腌菜的,这菜要新鲜才好吃,我们这两日得全采回去。”

郑渊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采野菜的苏鸢蹲下诧异道:“小鸢,你以前可是千金小姐,怎么跟个村姑似的抠搜小气?”

苏鸢嗤了他一声:“以前是以前,我现在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连普通平民都不是。”

她回头严肃向苏衍指了指另一处盐胡子:“抓紧拔。”

直到篮子装下不,苏鸢才罢休。

她把菜篮藏在草丛里,才带着郑渊回归正途边走边开口道:“我们这里都是流放的人,村子也没个名,族里长辈他们呢就自作主张命了个名叫大雁村,寓意我们终有回到故乡的一天。”

苏衍在一旁擦着手上清汁黑垢。

苏鸢看了他一眼,在一旁扯了两张叶子递给他叮嘱:“不要拿帕子,洗都洗不干净。”

郑渊刚才帮忙都是三心二意,见苏鸢的动作才发现她手也是脏污和伤痕,指着她惊讶顿住:“你手!”

他连忙扯过自己的汗巾递给她:“你快擦干净包起来。”

苏鸢甩了甩手不在意道:“无事,娇生惯养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郑渊听到她自然流露的话一愣,反应过来小跑跟上两人,神情小心瞥向两姐弟。

苏鸢带着郑渊两人爬上一个山坡,然后她指向下方一览无余的平地。

开阔的荒地上稀稀拉拉分散着一群弯腰的汉子。

苏鸢侧眸看了眼郑渊解释:“这个地方是二叔公家选的,二叔公的嫡孙以前是司农司少卿,对于农事理论知识还算丰富。”

郑渊瞠目结舌看着眼前一幕:“这么大一片全是?”

苏衍负手望着前方,跟个小老头似的晃脑道:“这可不是全部,大京律例有言,流放至悍州的,第一年开荒土地会上交五成,收成再上交五成;第二年开始,荒地上交三成,收成上交六成...”

“这么坑!”

郑渊还未说话,苏鸢先两眼震惊开口。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事!

苏衍看了苏鸢一眼轻声安抚:“你之前学的都是女红诗词自然不知,不过我也是听大哥说的。”

“这什么狗屁...”苏鸢连忙收嘴。

反应过来的她见疑惑望向自己的郑渊讪笑:“总比诛九族好哈...呵呵...”

郑渊看了眼两人挠头:“这些我也不知道,照小衍你如此说,那你们不是做得越多越吃亏?”

苏衍低落垂头:“可是我们得活下去呀。”

苏鸢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土地头皮发麻不由呢喃:“这么多,苏家男子又都是文人,要开多少荒才能养活全族人?”

郑渊想着苏鸢刚坚毅的话,还有眼前两姐弟紧锁的眉心,大大咧咧的他也不由心生怜悯沉默起来。

不过静默只是暂时的。

开朗的郑渊很快打破沉重的气氛,拍胸大方笑道:“没事的小鸢,以后你们没饭吃,我养你!”

说完他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递给苏鸢双眸纯洁锃亮:“咱们也是朋友了,等你们以后平了罪,记得不要忘了我。”

苏鸢看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男孩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她看着眼前的玉佩没有直接拒绝。

苏鸢伸手捏着玉佩,看向明媚的大男孩真诚道:“郑渊,等我苏家以后好过了,我肯定加倍还你。”

她不指望重回苏家以往的荣耀,只要一家人衣食无忧小康就好。

郑渊得到苏鸢的承诺有些不好意思挠头:“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你有难处记得来找我,我找我娘!”

苏鸢看着眼前理直气壮啃老的人。

他在自己心里高大的形象还没建立就“嘭”的一塌。

垂眸的苏衍惭愧呢喃:“谢谢小公子慈悲,你们这次已经给予不少,我们不会再...”

苏鸢连忙捂住苏衍的嘴,打断他要拒绝的话。

她看向郑渊转移话题笑道:“走走走,我们去下面。”

正在树下休息的苏时咏听到声音侧眸。

苏鸢见树下的苏时咏内心一叹,上前开口道:“爹,我来请你和大哥回家。”

苏时咏听到苏鸢的话迫不及待起身,等他看见陌生的郑渊,双眸浮现问号。

苏衍走上前向苏时咏介绍,并解释了缘由。

苏时咏在听说是郑家人后,忘记自己农夫打扮,两手矜持负在身后,脑袋扬起四十五度向苏衍使了个眼神。

苏衍心领神会知道爹要维持文人风度。

他侧身向苏崧招手大喊:“大哥,家里来客,收工了。”

苏鸢看着走上来的大哥。

他消瘦单薄,眉眼是明显的疲惫,头上毛躁与粗糙的发丝皮肤,已经让人忘记他作为贵公子的清贵。

这个家都在努力,苏鸢相信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家里忙碌的苏萝看着回来的几人忙放下活计迎上去:“爹、大哥小公子,三叔婆让遥儿来说了,邀你们一起过去用夕食。”

苏崧一听就知道是物资分配的事,他点了点头走过水盆清洗。

苏鸢看着石台上的清水诧异:“大姐你去买水了?”

这个村子只有一口井,井是别人花钱打的,自然是私有物。

悍州不仅缺食,水更稀缺,以往他们都是走很远去一个山坡下打的水。

“你们辛苦了,而且有客至,应该买的。”苏萝柔笑道。

苏鸢回头睨了眼跟苏崧聊天的郑渊。

看看这待遇,当初娘一直不好她就极力让去买水,都没有得到家里支持。

算了,莲姨也给了自己银子,这水相当于也是郑家的钱。

苏时咏几人等郑渊歇息后才起身前往三叔公家。

苏鸢是女眷本该不能去的,不过这次的事是她起的头,苏时咏想了想也同意了带上她。

几人还未靠近三房就听到一阵争吵。

苏时咏看了眼活泼的郑渊握拳掩嘴重咳一声。

三叔公叫苏申赋,听到外面咳嗽,连忙上前拉过赤红白脸的大哥低声道:“消消气,消消气!我们不也是为了孩子吗?客人来了,你可不能让别人说咱们苏家无礼。”

苏鸢的爷爷叫苏申儒不仅是爷爷辈的老大,还是苏氏现任族长。

他听到三弟的话只能把满肚子责骂收进肚子,神色黑沉面无表情坐下。

苏珑小跑到门口撩开帘子,笑脸看向郑渊乖巧道:“小公子,咏二叔快请进。”

随后一个更风雅的男子从苏珑身后走出。

苏鸢看着出现的青年眸子锃亮。

看到此人,她终于能体会到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鸢妹妹,你怎么了?”

苏鸢听到对方温润的嗓音,连忙收敛视线憨笑:“没事没事。”

苏珑见沉稳的苏鸢露出娇憨的一面,稀奇上前打量。

苏鸢弹了个他脑崩不客气道:“看啥呢?”

“没事。”苏珑挠头笑笑:“鸢姐姐我更喜欢你了。”

说完他亲近拉过她,然后跟着众人进屋再顺着墙根脱离队伍。

苏鸢见苏珑示意自己坐下。

她左右瞧了瞧,身处的位置偏僻视野又好,宠溺揉了揉他脑袋道:“小滑头,爷爷刚是不是很凶?”

苏珑拉过苏鸢小声道:“鸢姐姐,你说大爷爷能同意接受郑家施助吗?”

“为了后人,为了亲娘,他会同意的。”苏鸢抬眸看了眼前方,装作没看见前方郑渊左右寻找的眼神。

她扫向中心第二排站着的男子,出众的气度与风貌还是让她惊艳。

苏鸢靠近苏衍低声询问:“那个堂哥是哪家的?”

苏珑回头诧异看了苏鸢一眼:“绰哥哥可是大京六君子之一,你忘记啦?”

“没,怎么会呢?”苏鸢看着他一本正经摇头。

她一边听着前方讨论,一边借口道:“可能是天色太暗,我一时没认出来。”

苏珑在郑家往回途中受苏鸢照顾良多。

他信任点头:“也是,就算是风华如绰哥哥,来到这里也免不了损色几分,鸢姐姐没一时认出来也在理。”

啊?

这还损色几分,苏鸢瞪目看了他一眼。

为了不让苏珑追问,她连忙侧目关注堂屋正中心。

前方一群人一会论山水一会论政务,就是不进入正题。

苏鸢在后方偷听得百无聊及,等好不容易进入正题刚刚振奋的她就见脸色越发不好的爷爷。

爷爷作为长子从小被祖父贴身教授,性格比起父亲一辈更加固执顽固,这该如何是好!

“各位老爷公子们,开饭了~”

苏鸢看向门口突然出现的嬷嬷诧异。

这是大伯母的人,大伯母既然同意,那大伯应该也默认了。

她放下心拉着苏珑入桌。

郑渊坐在苏家男丁中间简直如坐针毡。

对方一群文绉绉的人一会君臣,一会大义,一会北方戎族,一会山水诗篇,全是事业与信仰。

他听得真是头晕眼花。

郑渊探头探脑左右张望想要回避,可作为此宴中心,他又很快就被拉起对诗写词。

挣扎间他看到远处用饭的苏鸢拼命眨眼求救。

苏鸢无声张了张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郑渊苦恼的脸愁如老头,在苏家人关切中,最后他灵光一闪,借腹中不适逃脱魔爪。

女眷堆里的苏鸢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郑家下人匆匆跑进来告辞才反应过来。

虽然自己听着一群老头子之乎者也头晕,但这个郑渊竟然直接跑路,会不会太夸张?

苏申儒见郑家下人睁开二弟压住的胳膊,气得重重一甩吹胡子瞪眼:“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求来的家风!”

一桌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装模作样互相问候转移话题。

苏家到大雁村的第一次宴会就这样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返程的苏鸢高兴抱着自家物资,棉花粮食有了安全感,就算怀里沉甸甸她也感觉身轻如燕。

郑渊走后,苏氏族人的日子如常。

洪氏与丁氏的身体慢慢转好。

这时候的苏鸢才知道,原来苏绰涉猎过医书,普通的病症只要有药他大致也能分辨。

族里哪些普通病症的族人渐渐得也能正常下地干活,让全族人忧心的祖母也传出好消息。

苏鸢一个小丫头也是听苏崧回来说的。

据说族里不好意思再找郑家,用郑家施舍的银钱在不茅镇请了个大夫。

苏时咏见苏崧平铺直叙说完不满睨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苏鸢几人自得道:“你们不要小看了这大夫!

此人爷爷以前可是王庭内上等太医,要不是说咱这人才济济呢,今后有了我们学识渊博的苏氏。

这不毛之地,世外桃源也指日可待呀!”

苏鸢咬着筷子看着振奋的老爹没好气冷“呵”一声。

“诶,二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苏时咏手比剑指,看向苏鸢挑眉。

苏鸢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抬手挑着腌盐胡子放在粗粥里拌了拌开口:“挺好的,起码咱们有个疑难杂症也不怕了,对了爹,他不愁吃吧?”

说完她还阴阳怪气看了他一眼。

人家作为大夫当然不缺吃,这阴阳的模样让苏时咏都哽住了喉。

洪氏轻拍了下苏鸢嗔笑:“不得无礼。”

祖母病体好转,苏家族人本该高兴。

不过大夫提醒了他们,老太君年事已高又悲恸欲绝,现在能好转,也只不过提着一口气放不下什么。

苏鸢听苏崧低落说完全没有刚与老爹的斗嘴心情。

她默默咽下粥,祖母之所以拼命留着一口气,也不过是放不下她们这些苏氏后人。

苏崧看向沉默的苏鸢温和启唇:“大夫说祖母现在强撑其实身体也很痛苦,吃喝睡眠都非常艰难,你们乖巧懂事抽空去与祖母说说话,就说我们现在很好,不要让她老担忧。”

一家人端着粥都觉得嗓子哽的慌。

可她们现在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没有钱没有粮,就连唯一干活的农具都是官府严格把控。

苏鸢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看着愧疚的众人轻咳一声:“祖母既然想我们过得好,那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当务之急是渡过这个寒冬。”

她坐直身子神情冷静,看向苏萝道:“姐,天越来越冷了,我们得多存些柴禾。”

接着她看向苏崧和苏时咏:“爹、大哥,越冷土壤冻得越硬,你们现在开荒,不说白费力气,付出与收获也不成正比。地里的活先放下,你们当务之急是加固房屋,然后看看能不能弄个地窖。”

说完她看向洪氏:“娘,你与姨娘负责家务,有时间也可以绣些花草,我下次拿去给莲姨。”

苏衍听到苏鸢井井有条的安排也打起了精神,伸出小胳膊积极道:“二姐,我呢?”

“你叫上苏珑做我的机动兵,哪里缺人,我叫你们。”苏鸢看向他回道。

苏衍好奇看向苏鸢:“啥是机动兵?”

苏时咏睨了眼苏衍啧声:“你二姐是让你随机应变。”

苏鸢诧异看了眼苏时咏,没想到呀,能第一个get她现言现语的人竟然是软脚虾老爹。

苏时咏见苏鸢的眼神,恼怒抬手在她脑袋一敲:“你这什么眼神,我平日真是白疼你了。”

洪氏笑着看向苏时咏:“小鸢是赞赏你呢。”

她回头看向苏鸢又看了眼苏萝:“小鸢,我去找柴禾让阿萝在家,你也是,不要一人出去,小心拐子把你背走。”

后面一句她看着苏鸢还有些恐吓的成分。

苏鸢娇俏吹了吹刘海:“放心吧娘,大雁村没有穷凶极恶之辈,我都打探好了,而且我肯定不一人出门。”

她看向苏萝微笑点头,大姐这个年纪闺名正重要,是自己想的不周全,还以为这是女子随意出门的时代。

苏萝有些内疚垂眸:“我会在家多绣些花。”

“不用,这天黑这么早,你可不能年纪轻轻就坏了眼。”苏鸢连拉过她开口。

一家人齐心协力...

哦,不是。

背着柴禾回来的苏鸢又看到这一幕,那叫苦连天、腰痛腿痛的软脚老爹,心是齐不了了。

她“砰”的蹲下放下背篓,看向苏时咏不悦开口:“爹,你看大哥手脚都磨破皮了,你能不能努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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