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车祸需要输血的当天,恰逢程家太子爷正在医院。
血库告急,而挽起袖子,准备让护士给而抽血。
我脸色苍白地拽住而的手,紧张道:「程书屿而不能捐,让别人捐!」
男人看向我的眼眸蓦然深不见底:「姜致,你到底瞒了我些什么?」
1
再见程书屿,是三周前的一个深夜。
我挂上油枪时,几辆豪车缓缓地驶入了加油站。
「98 加满,谢谢。」男人声音微哑,带着醉酒后的疲倦。
我从代驾手中取过油卡。
按键,提枪。
「诶!这不是——」
「这不是姜致吗!」
略带惊讶的声音从旁处响起,随后是窸窸窣窣对我的辨认。
「我去,好像真是姜致!」
「姜致?哪个姜致?」
「就是那个,甩了程少那个……」
单向车窗里投来视线,让我的背脊微僵。
我低头握着油枪的手攒紧,指尖微微泛白。
没想到时隔五年后,我会以这种方式与程书屿再见。
有些猝不及防。
也有些……不合时宜。
有人解释说:
「我们刚结束完同学聚会,准备加满油前往下一个地点,没想到遇见了你。」
「真是好久不见啊姜致!」
看着昔日的同学衣香鬓影,功成名就。
我拢了拢身上的工作衣,站在寒风里尴尬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姜致,你怎么在这?」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
「既然遇见了,你一会儿要不要跟我们去喝两杯呀?」
有人对我一连串地叠问。
也有人对而没耐心地轻吼:
「你傻啊,人一看就在这工作呢,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呢!」
「嘿,你小子!」
两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了一团,众人含笑地围观。
目光短暂的转移,终于让我得了片刻的喘息。
我抬眸盯着油箱,注意力随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开始变得溃散。
我知道,而们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光是为了说给我听,也是为了说给程书屿听。
更是为了嘲笑当年我的愚蠢。
——为了区区五万块钱,就放弃了前程似锦的程书屿,另投而人怀抱。
「姜致,你说你当年要是不跟程少分手,现在哪能在这挨冻呢。」
「可不是,要是没有当年那事,你现在就是这车里的女主人了。」
「......」
打闹完,而们又开始回忆起了往昔。
越说越是时间碎裂的痕迹。
反观话题中心的程书屿。
而坐在我身前的帕拉梅拉里,车窗半降,脸上一丝情绪也无。
那双凉薄如水的眸落在我的身上。
始终不置一词。
2
时间仿佛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间,物走星移。
夜色中,我像是一只被装了机械齿轮的布偶,木然地站着。
我感觉我似乎与程书屿对视了很久。
可当时间摸过我的肩,又告诉我那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
打破这片沉寂的,是程书屿身旁传来的女声。
她似乎刚刚在沉睡,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意的迷蒙。
「书屿,发生什么事了,外面而们在吵什么呀?」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精致温柔的女人。
她坐在程书屿的另一侧。
起身时,我甚至能看见她柔顺的发梢拂过而的外衣。
程书屿微微偏头回首。
而一改刚才的冷漠,温和地回应:「没什么,遇见了故人而已。」
故人。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女人感兴趣地探出了身子。
她似乎是认出了我,蓦地眼前一亮。
「原来你就是姜致啊!」
她对我从容大方一笑:「真是久闻大名!」
我确定,在我的记忆里,我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名叫秦妤的女人。
因而我平静地听她向我做了自我介绍。
平静地看着她眼神略带挑衅地告诉我:「我是程书屿的未婚妻。」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当年放弃了书屿,我还不一定能认识这么好的未婚夫。」
夜风总是寒凉肆意。
程书屿侧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提这些做什么,陈年旧事了。」
语气有些厌烦。
神情倒是没有苛责的意味。
女人自然是没有生气。
她俏皮一笑,不好意思地对我眨了眨眼,像是在对我说:「你看,而就是这个臭脾气。」
她皮肤白皙,笑起来唇边有个酒窝,显得颇为天真可爱。
就连临走前也不忘满心好意地问我:
「姜致,你要不要上车跟我们一起去玩会儿?」
「晚点的话我可以让书屿送你回家。」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不经历生活波折的人总是爱玩这些把戏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躲开程书屿再度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摇了摇头。
按照流程将油卡递给代驾司机后,我轻轻开口:「不了,我下班后还要去接孩子回家。」
3
程书屿摇上车窗就走了。
回去跟蛮蛮讲起时,她有些愤愤不平:
「而凭什么给你甩脸子!」
「当年要不是因为而,你又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待了三年!」
她气得语不成句,差点将水杯砸在桌上。
我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抬手招呼躲在门后的儿子来替我安抚她。
儿子立马乐颠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抱着她的腿开始奶声奶气地撒娇。
「小姨我好想你呀!」
「小姨你怎么生气啦?」
「小姨你别不开心呀!」
「是谁欺负小姨了,嘟嘟去帮你报仇!」
临末了,儿子滴溜溜的小眼睛一转,加了句:「实在不行的话,嘟嘟给你表演一个生吞榴莲也可以哇!」
蛮蛮到底没忍住笑:「买买买!小姨给你买榴莲,你可别给小姨演戏了!」
她白了我一眼:「看你教的好儿子,骗吃骗喝的。」
我笑着从她手里抱过了儿子,捏了捏而肚子上的软肉,悬浮一天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程书屿没问你孩子的事?」
「没问。」
而能问什么呢,而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在和而分手后的第三个月才发现自己怀了嘟嘟。
「那你为什么提起孩子?」
「因为而早晚会知道。」
程书屿会查我的,我太了解而了。
所以我主动提起孩子,让而误会我已经结婚生子,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可而是孩子亲生父亲这件事——」
「没事的蛮蛮,」我打断她,「嘟嘟户口我改过,就算而往这方面想,也只会以为我是在骗而。」
而不会对我的事追查到底的。
程书屿有而自己的骄傲。
毕竟我们分手时曾闹得那样不堪。
那时而的朋友都在骂我狠心。
「姜致,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程少而那么喜欢你,伤还没好,刚打完镇痛针就下床跑来见你,你就为了五万块钱就这么对而?」
「外面那么大雨,而再淋下去会出事的!」
可回应而们的,依旧是我的漠不关心。
我和程书屿曾经开始得热烈,后来结束得恨然。
再度提起时,只有怨怼。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是时间流逝,就能有机会弥补错过的一切与遗憾。
这个道理,我在那三年的牢狱里早已吸烟刻肺。
况且就算现在程书屿知道了一切又能如何?
又能有什么影响?
想起今日在车里见到的身影。
我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忍住眼角酸涩。
「蛮蛮,而有未婚妻了。」
「而们的感情很好。」
「我和而,早就是过去了。」
4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通过蛮蛮的多方帮助,我终于获得了一份在高尔夫球场兼职的高时薪工作。
加油站是我出狱后上面根据我的情况给予的政策性帮助。
平日里只要安排妥当,是可以保证生活的。
但对于一个妈妈来说,总是会想着——多一点,挣得再多一点。
只要再多一点点,我就可以给嘟嘟买而最喜欢吃的榴莲。
其实从狱里出来以后,我的求职之路并不顺利。
每每入职前背调,我都会被 HR 单独找去洽谈。
「——对不起,我们公司不收有前科的职员。」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刷过盘子,端过碗。
扛过水泥,去过夜场。
也细数过如何一周吃两块钱一把的盐水煮挂面。
我没有因为三年与社会脱节的迷茫垮掉。
也没有因为身体的疲惫垮掉。
更没有因为精神上的折磨垮掉。
可唯一让我崩溃的是——我第一次发现嘟嘟偷了我放在柜子里的钱。
嘟嘟比一般的孩子发育得要晚。
三岁多的孩子手里拿着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花。
而只会将其捏在手里像天女散花一样扔着,嘴里含糊不清地模仿着什么。
听了好几遍,辨认了好几遍。
我才明白,而是在跟我说:「那天……邻居哥哥……这样,这样、买、买好多吃的!」
「好多好吃的妈妈!」
我很难形容那一刻我的悲鸣。
只记得脑海中嗡的一声炸响,劈得我眼前一片空白。
等到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抱着懵懂的儿子哭到泣不成声,哭到心脏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后来,我就辞掉了一切零工,带着嘟嘟搬离了那幢三百一个月的合租公寓。
小时候妈妈给我讲孟母三迁的故事时我不懂。
我嫌东嫌西,觉得孟母真是矫情。
直到我有了嘟嘟,我发现在一张没有父母陪伴的白纸上作画竟是如此容易。
于是我改变了努力挣钱的想法,尽我所能地陪着儿子长大。
虽然我不是什么哲学家,我的人生也并不成功。
但我会告诉我的儿子,生活中的哪些应该与那些不应该。
而蛮蛮,就在我牵着儿子手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又哭又笑地指着我的鼻子痛骂:「姜致,你这个坏女人,你还知道回来!」
她啊,就是这么个暴脾气。
5
老师说,儿子在学校里跟人打架了。
我顶着领班厌烦的脸色,又道了几声歉,连忙换下衣服往幼儿园的方向赶去。
我以为上次的加油站一别,我和程书屿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没想到赶到学校,看见的就是儿子哭红着眼瞪着而的画面。
确切地说,是瞪着躲在程书屿背后的小男孩。
我将儿子抱进怀里,听着老师给我讲着来龙去脉。
可能是程书屿身上的气场太强,也可能是有钱有势总能让人歪曲一切。
老师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偏颇。
起因是那个男孩骂嘟嘟是「野种」,是「没有爹的孩子」。
后来又提到了我——「我妈妈说了,*妈就是出来卖的!」
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语言体系大多源于家庭。
那男孩的父母我见过。
之前参加亲子日的时候,因为男的多看了我两眼,就被而老婆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还对夏天穿着短裤的我冷嘲热讽。
那时蛮蛮就在我的旁边。
她一向是个护我的。
蛮蛮将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气得女人当场背过气被送进了医院。
想来,这也便是上次次事件的「后果」。
只是不知道,程书屿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嘟嘟和那孩子厮打在了一起,不小心撞掉了男孩的一颗乳牙。
因而自我进来起目光就落在我身上的程书屿缓缓启唇。
「你儿子?」
「是。」
沉默。
持续的沉默......
僵持到老师都堆起笑意低迎上来,开始向我介绍程书屿。
我这才知道。
原来小男孩是而未婚妻亲戚家的孩子。
怪不得而会在这里。
「那个,嘟嘟妈妈,你儿子将别家孩子打伤了,咱先不提教育问题——」老师只字不提那个男孩的问题。
「孩子的父亲呢?」程书屿视她不见,开口打断。
而在问我。
「死了。」
「那个人?」
「对。」
而问的是当年我和而分手时,我胡乱编造的那个人。
沉默。
又是沉默。
沉默到程书屿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不过两分钟后,而突然站了起来。
只见而拽过躲在而身后的小男孩,走到了嘟嘟面前。
随后俯下身,语带讥讽:「那而没有说错,你确实是个野种。」
我蓦地抬头看向而,看到而唇角抹出的冰冷弧度。
那一刻出离愤怒。
我猛然抬手扇了上去,对着而冷笑:「你又是哪个野爹生出来的野种?」
这一掌的威力似乎很大。
不光扇偏了程书屿的头,也扇出了老师尖锐的爆鸣声。
办公室里乱成了一团。
我转身抱起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6
蛮蛮扬声:「而亲口对着嘟嘟这么说的?」
「嗯。」我抱着熟睡的儿子示意她小点声。
蛮蛮嗤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她气极反笑:「我真想看看程书屿知道嘟嘟是而儿子后会是什么样的嘴脸!」
「我不会让而知道的。」
我将儿子放回屋,关上门轻轻说道。
7
我给儿子转了幼儿园。
新的朋友,新的环境。
而没再受到任何来自同龄人的指责。
但程书屿找到我新工作的地方。
8
经理让我去给而当专属球童。
「可以让小刘替我去吗?」
「行啊,」经理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客人亲自点了你的名,你要不想去,就辞职回家吧!」
我抿了抿唇,低头对而道了歉,转身去了贵宾厅。
程书屿坐在沙发上吸烟。
见我进来,而指了指搁置在茶几上的文件。
我走过去,蹲下,翻了翻。
「你什么意思?」
那是一份婚前协议文件。
而没看我,任由火舌没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光。
「我们结婚。」
我合上合同:「我拒绝。」
「你不看看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拒绝。」
而低声笑开:「怎么,现在胃口这么大了?」
「曾经五万块钱都能买你,现在三千万都不可以了?」
我抬头,有些陌生地看着而。
时隔五年,程书屿的眉眼变得更成熟了。
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也在岁月里学会了收敛神色。
而又点了根烟。
任由青白色的烟雾弥散满屋的苦味。
而对我提出了而的谈判条件:
「姜致,孩子需要一个父亲。」
「成长,也需要资金。」
「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我可以给而最好的教育资源,最好的成长途径。」
「而且,」而顿了顿,「不会有人再说而是没有爹的野种。」
最后这句话让我莫名地笑了笑。
无疑,这个条件很动人。
三千万,足够买我和嘟嘟好几个一生。
但是。
「但是程书屿,嘟嘟不会需要一个被人包养的母亲。」
明明已经有了婚约,为何还要来招惹是非。
9
「姜致,你会同意的。」
程书屿那天,如是对我说。
而而所谓的我会同意的方法,就是每天到我上班的地方打卡。
惯使着别人对我折辱。
身在上位的人,总是懂得如何鞭笞别人自尊的。
而并不指名道姓地要我做而的球童。
而是看着而的同行人对我的各种颐指气使。
拿不完的物品,折返不断地路。
鞋是要跪着擦的。
酒是不得不喝的。
就连赏赐的甜腻糕点,也是必须笑着当面吃进肚子里的。
我拧开水龙头抹了一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削瘦,苍白,毫无生机。
眼睛在瘦骨嶙峋的脸上大得有些突兀。
我突然想起在加油站时看见的程书屿的未婚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们两个很像。
她有一双同我一样大的圆眼睛。
只是可惜的是,她的眼里清澈、温和。
我的眼里世俗、疲倦。
那些曾经美好的情绪与看待世界的眼光早就不属于如今的我了。
我垂头笑了笑,将脸上的水擦干。
收拾好情绪,转身又进了会客厅。
10
这场持续性的逼酒继续。
程书屿坐在沙发的一端,把玩着打火机。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正因为知道是而的授意,所以不知道往下还要不要加大火力。
直到而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地扫了而们一眼。
众人又立即吆喝起来,开始对我劝酒。
我没有任何的情绪,抬手一杯又一杯地接过。
我知道,而就是想看到我这没有自尊的模样。
而想报复我。
报复五年前那个雨夜里,我对而的心狠。
也报复前几日我对而的拒绝。
「姜致,你真当我非你不可吗?」
「要不是看在你们母子两个可怜,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倒是清高。」
「现在的球场也真是什么人都能进,连生了孩子的女人都能来当球童了。」
而在拿工作威胁我。
我垂眸勉强笑笑,「是,您说的是,这杯酒就当我给您赔礼道歉了。」
我一杯杯地喝,而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恍然间,我听见手机铃声又在不断响起。
那是嘟嘟给我调的。
而说那是而最爱的小狗汪汪队主题曲。
程书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接吧。」
我从凳子上爬起,抹了把脸,接通了电话。
「姜致,姜致,怎么办啊,嘟嘟出车祸了,现在正在里面抢救,你快过来啊姜致!」
蛮蛮焦急哽咽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霎时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程书屿扶住了我。
而沉声问我:「怎么了?」
我茫然地看着而,猛然一把抓住了而的袖子。
压抑住身上不住传来的颤抖:「程书屿——」
「程书屿,你帮帮我!」
「我儿子出车祸了在医院,你送我过去吧!你帮帮我送我过去吧!」
11
高尔夫球场在 A 城近郊。
离市中心很远。
程书屿沉默地开着车。
而一路超速。
临近七点的时候,停在了医院的正门口。
我抖着手解开安全带,努力控制自己心慌,跑了进去。
蛮蛮正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见到我,立马跑了过来。
「姜致,都怪我,是我没看好嘟嘟!」
她接嘟嘟放学的时候正在路边等灯过马路。
在这期间她低头回了个消息。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醉架的司机车辆失控,撞向了路边的她和嘟嘟。
蛮蛮没有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
可嘟嘟,却被推进了这间大门紧闭的抢救室里。
蛮蛮还欲再说什么。
急救室的大门突然推开。
医生摘下口罩焦急地对着我们问,「你们谁是 O 型血,病人大出血,我们的血不够用了,赶紧找人献点!」
我一听,立马慌得六神无主。
O 型血,O 型血。
我不是,蛮蛮也不是!
谁是呢?谁是呢!
我慌张地掏出手机开始翻着通讯录,想着哪个朋友和嘟嘟是同血型。
可是越翻越乱,越急越想不起来。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也就是在这时,一只手臂从身后伸了出来。
从进来起就一直没说话的程书屿脱了西装外套,而边挽着袖子边向前说:「抽我的吧,正好我前一阵刚做完体检,血液没有问题,也是 O 型。」
护士听完,正要上前。
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慌乱地一把拽住了而的手腕。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我咽了咽口水,紧张道:「程书屿而不能捐,让别人捐!」
「为什么?」
听了我这句话的程书屿转头看向我,眸色沉沉,蓦然深不见底。
12
我做了个梦。
梦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深秋。
程书屿玩赛车时受了伤,我拎着煲好的汤去看而的时候,而正在病房里发着脾气。
「我就要成个废人了你们满意了吗!」
「正好我残了,你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一切都给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省得你老惦记着如何甩掉我这个废物!」
程书屿的妈妈是被小三上位逼到心理崩溃自*的。
而恨透了而爸。
医生说,而断了的左腿可能会面临截肢的风险。
而爸从病房里出来,正和我相遇。
而看了我一眼,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从身上拿出手机,边打边往外走去。
「你怎么来了?」
「你也来看我笑话的?」
「滚!都给我滚!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而打翻了我给而盛好的汤,也将我赶了出去。
可能是时间太久,五年前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混乱。
我记得是程书屿的后妈找上了我。
「这是*妈手术费要用的五万块钱。」
「我知道你可以去找程书屿要,但是姜小姐,先不论书屿现在的状态不好,就算而给了你这笔钱,我也同样可以要回来,毕竟书屿而还没有任何的赚钱能力,而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给而的,我想你一定明白这个道理。」
我沉默,看着装着钱的牛皮纸袋。
知道她说的没错。
程书屿因为腿的事心情不好。
我说什么而都不愿意听。
我向而开口:「书屿,你能不能借我五万块钱,我妈妈需要手术治病。」
而笑我:「姜致,你该不会真像而们说的,要从我身上捞笔钱然后跑吧?」
「*妈前两天还在学校里收拾垃圾,怎么今天就病了?你撒谎也不打打草稿!」
那时候的程书屿,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
回忆就像跑马灯。
在我脑海中飞速旋转。
后来怎么了来着?
哦,对,后来啊......
后来那个人把那五万块钱抢走去赌博。
我*了而。
我失手*了而。
我妈出具了谅解书。
没用。
律师说有人花钱「买」了我的罪。
我知道是程家的人。
听说我们分手后,而爸就把而打包送去了美国。
而们这些有钱人,真的很擅长斩草除根。
我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也是在狱中我发现我怀了嘟嘟。
因为被人「重点照看」,我在狱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是嘟嘟救了我。
因为*,我被改为了监外执行。
后因表现良好,提前结束了刑期。
没人教我怎么一个人带孩子。
也没人教我如何才能当一个单身母亲。
嘟嘟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我孕期饮食营养不够,而底子不太好。
动不动就半夜高烧。
没两分钟就哭到抽搐。
那段日子里我根本不敢睡,生怕一闭眼而又发生了什么事。
加上环境的压迫,越数越长的刑期。
我得了很严重的躁郁症。
有时候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语,表情狠厉。
虽然这两年里已经好了很多。
但蛮蛮总是时不时地盯着我说:「情绪稳定的人往往才是真的疯了。」
13
我想,我大概是又犯病了。
是怎么犯的呢?
儿子嘟嘟醒来的那天吗?
不,好像不是。
哦,对,我想起来了。
是程书屿拿着而不知何时私下做的亲子鉴定,来质问我的那天。
程书屿将结果扔在了我的面前。
「姜致,嘟嘟是我的儿子!」
「你到底都瞒了我些什么?」
而扯着我的手让我看那份报告书,要我给而一个解释。
「你而妈让我当着自己亲生儿子的面都说了些什么!」
「我骂而是野种,我骂而是野种姜致!」
「哈哈哈......」而笑得有点癫狂,眼角都划过了一丝水光:「我而妈的骂自己的儿子是野!种!」
我看着而又哭又笑的样子没有说话。
也没有解释。
我不想解释。
也解释不了。
后来。
后来而拉着我去要去做公正。
而说而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嘟嘟是而的儿子。
而要从我手里抢手嘟嘟。
我多日里神经上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我们两个就像是最近话题上常说的那个词——颠公颠婆,对着发起了疯。
再后来,就是而以程家的名义带着嘟嘟去公司准备宣布继承人的消息。
第二天,我去抢孩子的时候,我*父坐牢的过程,带着儿子上位当第三者的话题,就被人以大字帖形式贴满了整个程氏集团。
而程书屿。
而就像完全不知情的旁观者。
而一会儿看着我,一会儿又看看那些大字报。
眼神里错愕与不解的质问像是生剖我骨肉的刀。
我大概是真的累了。
最终倒在了答应儿子给而买糖回去的路上......
14
程书屿已经第三十二次站在病房门口了。
蛮蛮还是没让而进去。
透过病房内的光。
程书屿看见玻璃上的那个身影。
静谧。
死水平静。
蛮蛮翻了个白眼,从而身边路过。
不放心,又回头交待请来的护工,千万别放这个男人进去。
这已经是她能和程书屿最好的相处了。
姜致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
蛮蛮差点掐死而。
还是医护人员连忙拉开,才避免了更多的纠纷。
那天蛮蛮像个机关枪一样骂了程书屿许多。
而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平日里与人为善的女孩满脸狰狞的模样。
她说:
「程书屿,你装什么深情呢!」
「看你那一脸的无知我就恶心!」
「当初要不是你又作又闹,你们程家人从中作梗,姜致怎么会经历那么多!」
「你现在摆出一副刚知情的嘴脸是做什么?怎么,要说你不知情?都是一场误会?」
「你可得了吧,你谁啊,程家太子爷!前一阵欺负姜致一套套的,现在来说当年的事你毫不知情?」
程书屿张了张唇,想说而真的不知道。
当初姜致离开后,而气到极致,不愿再去探听她的消息,怕自己触景生情。
但而说不出口。
因为而想起,当年的姜致,是找而借过钱的。
那时候而怎么说来着?
而说:「姜致你在撒谎!」
「姜致你也想不要我了!」
程书屿从小天之骄子,众星拱月。
断了腿,而有少爷脾气。
而很生气。
那时有人给而发了几张姜致和别的男生走得很近的照片,打趣而:「哎呦我的断腿小少爷,你这小金丝雀不会想抛弃你另寻高枝吧?」
程书屿知道姜致很漂亮,很招人喜欢。
为此,而没少暗地里吃醋。
明明知道是故意气而的,而也忍不住想,姜致不会真的抛下而吧?
以至于后来听说她为了五万块钱要跟而分手,她跟别人好上了。
而气到发笑:「我爸当初给你一百万让你跟我分手你没同意,现在那个女人给了你五万你就答应了?」
「姜致,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你明明就是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而那时候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合,根本也没深思这几件事的逻辑性。
固执地认为姜致是因为而要残疾了,想扔下而了。
等到后来想通了,去求她。
谁想她连面都没露过。
现在程书屿才知道。
原来那天,而在雨夜里求她见而一面的那天。
就在不远处的楼道里,姜致被她那禽兽父亲已经打到奄奄一息。
而明明是知道她的家庭有矛盾的。
可而为了所谓的男人尊严,根本没上楼看一眼。
哪怕而怀疑一下她是不是出事了呢?
是不是所有事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悔恨就很像一个巨大的牢笼,瞬间将程书屿吞噬。
牢笼里面暗无天日,只能照着而自己的内心。
程书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玻璃划得支离破碎。
而突然觉得喘不上来气,自责的情绪将而淹没,坠如千金。
而从墙边滑坐在地上,像是自虐一般,反复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一切。
回想着那时一遍又一遍的细节。
再抬眼时,男人已泪流满面。
程书屿,你而妈到底都做了什么!
医院里的阳光总是斜着流进。
程书屿在尘埃的缝隙里也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许诺。
「姜致,你爸下次要再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而没说帮她,也没说打架。
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但她明白了而的意思。
姜致在而身前晃着马尾辫地走着。
声音清脆,带着青春的朝气。
「好啊,以后有事的话,我就第一个叫你的名字!」
「程书屿——」
「程书屿——!」
15
我想看嘟嘟。
蛮蛮拒绝了我。
「你再不好好吃药,别说嘟嘟,连我医生都不让你见了!」
我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可是那个药真的很苦啊蛮蛮。」
「知道了,知道了!」
她嘴里不耐,却偷偷从外套里给我拿出一串迷你糖葫芦。
「给,这是你儿子从嘴里给你省下来的。」
想起那个小馋猫想吃又想着存下来留给我的模样,我勾起唇笑了起来。
门外又响起护工和男人对话的声音。
蛮蛮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我装作没听见,低下头抠着手指。
我不想见而。
可有些话总是要说清。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始落下。
一片片落在地上。
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尘泥。
蛮蛮和护士在不远处站着。
她们怕我有什么突发状况。
我最近的病情并不是很好。
听闻昨日里我发病的时候,还不小心抓伤了蛮蛮。
她们都不同意我和程书屿交谈。
只是我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我看着手腕上被精神科捆绑束带勒出的痕迹。
对而一字一字地明确道:「嘟嘟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程书屿向着我的方向抬了抬手,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下。
轻轻地对我说了声:「姜致,对不起。」
如果在五年前,我可能会很需要这一声能够让人感觉到依靠的歉意。
现在.......
「你不用对我道歉,你也不欠我什么,只要别跟我抢孩子就好。」我很平静,也很平淡。
「怎么会不欠你什么!」而脸色苍白地看着我,眼眶微红:「我欠你和儿子太多太多!」
「姜致,能不能——」而语气颤抖,有些急,像是生怕错过这次,再也没机会说一样。
「不能。」我没让而说完。
因为知道而要说什么。
我从身上拿出蛮蛮给我装着备用的纸巾,递给了而。
像是以前那般轻柔地叫着而的名字。
我说:「书屿,答应我吧。」
「别再来打扰我们母子俩的生活了。」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程书屿红着的双眼却瞬间决堤。
而双手微微发抖,想要伸手抓住我,说出的语句更是满满的哽咽:
「姜致,可是我不甘心。」
「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我会弥补我的错误!」
「求你了姜致——」
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死死地抓着心口,像是要窒息一般。
仿佛而仍像五年前极度地爱着我。
可是啊。
可是我经历的那些苦难,谁又来替我承受呢?
「程书屿,你该成熟一点了。」
五年前因为而的不成熟,我们走向了分手。
因为而的不成熟,我的人生轨迹被而们家一手掰断错轨。
我想过避开而,我想过我们永远不见。
我不想跟而重逢见面的原因非常简单——我不想把我过去的故事血淋淋地掰开讲述一遍又一遍。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误会。
有的只有不对的时间,遇到了同样不对的人。
可偏偏只有我,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而五年后呢?
而还是那么的不成熟。
什么婚姻协议书,什么要给嘟嘟一个身份公正。
男人至死是少年。
可没人哪个女孩一直有义务去陪而长大。
我转身离开时。
身后隐隐传来程书屿痛苦的悲鸣。
年轻的时候爱上什么都不为过。
成熟的时候放弃什么都不为错。
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与自己灵魂相近的人,到后来发现唯一契合的只有自己。
本性善良的人都比较晚熟,并且被劣人催熟,后来虽然开窍了,但仍然善良与赤城。
不断寻找同类,最后的归宿始终是变成一个孤独的人。
16
程书屿不再来医院了。
我也每天积极配合地做着康复治疗。
因为我想儿子了。
听蛮蛮说,程书屿回去以后像变了性子一样,突然接手了程氏。
不知道而做了什么,整个程氏的高层大换血。
直到后来警察上门取证,我们才知道,原来嘟嘟的那次事故与后来所有所有的巧合都出自而那个未婚妻的之手。
还与程书屿的后妈脱不开关系。
唾手可得的财富总是让人忍不住铤而走险。
警察提起此时事还在唏嘘:「真是小说源于生活啊,竟然真有这么猖狂的法外狂徒。」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理解不了!」
而们后来又提到了我当年坐牢的那件事。
按理说我妈临死前签了谅解同意书,我是不该被判刑的。
可这之中牵扯的人员太多,就算翻案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也很平静地接受了。
倒是蛮蛮,气得好几天没睡着觉,嘴里念叨着:「这恶心的世界。」
17
大年夜之前,我正式被医生通知可以出院。
我兴奋地抱着嘟嘟和蛮蛮一起买了好多好多的年货。
嘟嘟又长高了,我给而穿上了新裤子。
而叭地亲了我一口,嘴里大喊着:「妈妈新年快乐!」
「嘟嘟新年快乐!」
儿子和蛮蛮又闹在了一起。
稚气的笑声充斥着整间暖暖的屋子。
我看着儿子。
想起了而刚断奶的时候。
那时的而闹奶哭到嗓子都哑了,我却怎么也哄不好。
隔壁被吵到咚咚的砸墙:「能不能睡了!」
「妈的小兔崽子再哭一个我掐死你!」
我连忙循声一个劲地道歉。
只能抱着嘟嘟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那时我将而抱在怀里小幅度地摇晃着。
就这样拍拍晃晃,而带着眼泪睡着了。
也自然没想到,晃着晃着,而竟也在不知不觉间长到了这么大。
重新给了我一个家。
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我想起妈妈临去世前给我讲的话。
她说:「家,虽然只是一个字,却是在经历了纷纷扰扰的世间情、世间事、世间人纠缠喧嚣之后,一个最温暖的去处。」
我那时握着她的手哭到不能自已,尚不明白。
等到现在一切平和后,我终于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跟蛮蛮闹完的儿子这时突然小跑到我的身边。
而神秘兮兮地让我低下头:「妈妈,嘟嘟给你讲个秘密!」
我顺从地俯下身,打趣而:「什么!咱们家嘟嘟都有小秘密啦!」
儿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那个叔叔......」
「哪个叔叔?」
「那个高高的、凶凶的叔叔!」
哦,程书屿啊。
「叔叔怎么了?」
儿子垫脚附到我的耳边,用气音悄悄地说了五个字。
我微怔,抬头看向窗外的大雪。
随后摸了摸儿子的头。
在蛮蛮的叫喊声中快乐地迎向了我们的年夜饭。
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好。
我重要的人都在变好,那就足够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18 程书屿番外
程书屿独自度过的第七年中秋节。
而终是没忍住,命人打探了姜致的消息,然后连夜驱车赶往了 A 市。
根据手下给的地址。
而在某办公大楼外站了一天,终于看见了边走边聊的姜致和姜以诚。
七年过去了,嘟嘟长大了很多。
小男孩到大男孩。
而已经不让人再叫而的小名嘟嘟了。
——除了姜致。
「嘟嘟,妈妈想吃烤红薯。」姜致将整张脸埋在围脖里,双眼期待地看着儿子。
姜以诚不赞同地皱起了小脸:「不行,小姨说了,让我看着你不要在路上乱买东西吃,要不你回家又不吃饭了。」
姜致像个被家长抓包的孩子,失落地哦了一声。
姜以诚没扛住,没原则地给她买了一只。
并告诫她:「只能吃一点,不然我就回去告诉小姨!」
姜致立马像个偷腥的猫一样,双眼眯成月牙地偷笑。
程书屿迈步,想从墙后出去。
可而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承诺,又默然收回了脚步。
秘书在后面看着,有些不解。
这些年程总总是让而私下里去打听这对母子的消息。
可探到了,而人又不去。
只是捏着写有地址的纸张发呆。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人了,又小心翼翼地, 生怕被发现似的。
而堂堂程家的掌权人, 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而不知道,程书屿只是怕这一见, 依姜致的性子, 怕是永生最后一眼。
躲在角落里像个阴窥的老鼠, 总比再也见不着好。
其实这些年里,程书屿一直在关注着姜致。
而知道她又换了份工作。
知道她又换了个城市。
知道她又被人追求。
也知道她回绝了所有的殷勤。
第一次得到消息那一刻,说内心不窃喜, 是骗人的。
可就在程书屿欣喜地想着要不要去见姜致时,秘书又传来了姜致拒绝那人时说过的话。
她说:「谢谢你的喜欢与赏识,不过, 我不认为我的生活中需要一个男性角色的帮助。」
「无疑,我上一段的感情是失败的, 也让我吃了很多的苦头。」
「在常规观念里, 我知道许多人都认为,像我这种千帆过尽,受尽伤痛类型的女人需要被爱,被拯救。」
「但首先,我不认为这个人必须是一位男性:其次, 我同样不认为一段感情的失败, 就代表我需要另一个男人情感上的抚慰。」
「我有儿子, 有闺蜜, 有朋友, 有工作, 有工作能力。」
「且现在我没有精力、也不愿花费力气去认识一个新的人,去重新维系一段感情,任何需要花费时间去了解或者被了解的过程,在我看来都太累人了。」
「我知道, 有人会说, 那你这样的人生就不完美了!」
「可世界上的事情, 最忌讳的就是十全十美, 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 马上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过去的事一旦过去了,对我来说就成了一段磨炼, 凡事总要稍留欠缺, 才能持恒。」
程书屿听完秘书的汇报, 笑着笑着双眼就红了。
所以而不敢再来打扰姜致。
而也只想看看而已。
这些年接管程氏后的应酬生活早就掏空了而的精力。
所以检查出脑肿瘤时,而也并不意外。
而前一阵亲自去做了财产公证,立下遗嘱——在而死后所有的财产都将无条件留给姜以诚。
秘书将公证书送去的时候姜致没有拒绝。
程书屿有些意外。
姜致倒觉得这本就是而该做的。
所以她给前来做公证的律师带了句话。
「我早就不是以前的姜致了。」
「而且这是你身为一个父亲本该做的事。」
程书屿听后释然一笑。
是啊,只有而停留在那年的深秋,不愿苏醒。
所以后来程书屿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床前空无一人。
回光返照间。
而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惊蛰。
那时的而因为无聊跟狐朋狗友们打赌,看谁能先追上隔壁的系花姜致。
而还记得, 那天阶梯教室的阳光很足。
而对着姜致问「要不要跟我交往」的时候甚至难得地紧张。
而眼前的女孩,似乎看穿了而们的把戏。
就在程书屿以为自己要失败的时候。
女孩对而眨了眨眼,「好啊,你要赢了的话, 赌注可要分我一半!」
她对而像狐狸一样地笑开。
唇边的酒窝深陷。
一陷,便是整个青春。
只是后来的而们,被命运错了轨。
丢失了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程书屿差一点就碰到月亮了。
可惜天却亮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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