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天下大乱,叛军挥师入京,从此一朝覆,一朝起。
新朝天子秦尧倚剑步步紧逼,冷面寒声问:“嫁不嫁?!”
楚辞带着哭腔睁大了眼睛看他,伸出一小截指头颤巍巍地比划,诚恳地说:“我有一点点不想嫁……”
大婚后
楚辞满足地闭上眼睛,把冰冷的小脚丫伸到秦尧怀里取暖,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要是你是我爹多好啊!”
秦尧捂着她的白生生的小脚,心不在焉地看书,闻言扔了书册,把人压在床榻上,似笑非笑道:“可是忘了,朕是你夫君。”
后来
一日楚辞突然想起往事,生气又委屈地指责:“第一次见你就拿着剑逼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那时秦尧已经十分懂得怎么哄她——喂一颗糖,亲一下,再夸夸她就好了。
可他只是假装诧异道:“可是阿辞,那并非我们第一次见。”
脸盲的小皇后突然慌张!
秦尧故意:“所以你一直都没认出朕?”
楚辞立刻又乖又怂地道歉,软软地说:“对不起。”
秦尧指了指脸,“亲一下。”
“啾。”
我穿山越海而来,只为赴一场经年之约。
腹黑醋王皇帝×娇气脸盲皇后
甜宠,双洁,1V1
先婚后爱、日久生情的小甜饼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辞秦尧 ┃ 配角:赵兆云舒楚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脸盲小娇妻在线撒娇
第1章
大爻国,盘龙殿,正午时分。
楚辞闭着眼睛,睫毛微颤,浅色的嘴唇紧抿着,赤脚站在大殿冰冷的青石板上,曲起脚趾轻轻蹭地。
她身形纤瘦,单薄的白色衣衫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只露出一小截手腕和脚腕,纤细白皙到近乎透明,长长的黑发从背后垂落,被风鼓动得在空中四散飘动着,整个人充满了空灵的摇坠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飞走了。
可是横在她脖颈上的长剑,就像蝴蝶翅膀上的长针,随着她的呼吸一点一点地颤动,把她死死地钉在地上。
楚辞是大爻的皇后,十五岁被父亲送入宫中陪伴年仅九岁的小皇帝齐苼,如今不过才一年,义军首领秦尧已经率兵打到京城脚下,不过一刻就能攻破城门,颠覆大爻的统治。
可是以剑相迫楚辞的人,并不是叛军,而是大爻的摄政大臣,朝堂上一手遮天的丞相左斯。
“皇后殿下,”左斯手中握着剑,冲她微笑颔首道,“不用害怕,微臣的剑很快,不会让您觉得疼的。”
楚辞垂下眼,目光茫然地看了一眼明亮的剑身,犹犹豫豫地问,“真的吗?”
“真的,”左斯笑眯眯地保证,“臣用这把剑*了很多人,他们都是这样觉得的。”
”楚辞不是很相信,慢吞吞道:“可是那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要怎么告诉你?”
左斯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凉。
“哦。”楚辞对别人的视线十分敏锐,立刻改口,笨拙地替他找理由,“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托梦告诉你的吧,每天晚上都会来感谢你,在梦里说你是个好人。”
说到这里她一顿,垂着头沉默许久,像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变化,声音里带着哭腔说,“可是我有一点点不想死,我可不可以不死啊?我好害怕!”
“这可由不得殿下。”左斯凉薄地劝她,“历来皆有新帝继位不*前朝帝后的旧历,可是卧榻之侧,谁会安心放着一根肉中刺眼中钉不得安寝,在新帝心中,您和陛下当然是死了才好啊。”
楚辞难过得眼睛红红的,她侧过头看了一眼小皇帝。
齐苼身体瘦弱,十岁了还像个没泡水的豆芽菜,矮瘦的可怜。此时一双手被粗麻绳捆着绑在身后,细瘦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厚重的刀,刀柄被他身后的侍卫紧紧地握手上。
小皇帝泪眼婆娑地看着楚辞,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抽抽噎噎,哭得直打嗝,像只会打鸣的鸭子。
楚辞觉得委屈,还有点不甘心,她语气低落地问:“非死不可?”
左斯客气:“是的。”
“可是,”楚辞本能地感觉这个回答不太妥当,她迟疑地问:“既然是新帝要我们死,为什么现在是你要*我们?”
“投诚啊,”左斯勾唇笑说:“大爻就要亡了,臣要是还想荣华富贵地活下去,肯定要讨好新帝呀。新帝不好亲自动手*你们,我可以替他解决你们这些麻烦,他只需要给我一点金子就行,这可是很划算的生意呢。”
楚辞想了想,总结道,“所以其实我们不是一定要死,而是因为你想要用我们做交换,所以我们才必须死?”
左斯赞赏:“对。”
齐苼听得半知半解,但十分能抓重点,泪眼婆娑可怜巴巴地说:“我有金子啊,我可以把我攒的钱全都给你,你能放了我和阿辞吗?”
楚辞也想说“我的也全都给你”,左斯却摇了摇头拒绝,模样十分看不上这仨瓜俩枣。
楚辞也觉得他们攒的那点钱有些拿不出手,况且这点钱还是从左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于是就没好意思再说,齐苼看上去倒是很失望。
于是楚辞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她高兴地问:“那是不是你死了,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活下来了?”
“这样说也没错。”左斯十分平静地问:“你要*我?”
楚辞仰起头看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掉,不确定地说,“我有点想试试。”
左斯仍是笑着,却目光阴冷,他手握着剑柄狠狠地往下压,利刃顷刻间就割开楚辞脖颈上的皮肤,狠狠地刻到柔软的皮肉里,立刻有鲜血顺着雪白的剑身淌下来。
“阿辞,阿辞,呜呜呜,阿辞好疼啊……”小皇帝看到鲜血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欲聋,睁大了眼睛,眼泪飞快地大滴流下来,哭得声嘶力竭。
“别哭别哭,”楚辞呆愣愣的,手忙脚乱地安慰他,“你哪里疼?”
然后她看到剑尖滴落的血,摸了摸脖子,沾了一手的红,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脖颈间针扎火烧般的疼痛。
楚辞的脸立刻白了,眼睛落下泪来,痛到浑身发颤声音发抖,哽咽地说,“好疼啊!”
“哈,”左斯压着剑又往里一分,嘲讽道,“还想试试臣的剑有多快吗?”又嫌齐苼聒噪,扭头骂他:“闭嘴,别嚎了,给你娘哭丧呢!”
小皇帝哭得专心致志,听不到他的声音,左斯烦躁得一瞬间变了脸色,他飞起一脚揣在齐苼肚子上,厉声道,“闭嘴!”
齐苼看到他的动作心中一颤,尖叫一声立刻下意识地弯下腰双手抱着头,护住自己的腹部和头,却还是没有避开左斯飞起的一脚。
成年男子暴起的一脚结实有力,狠狠地踹在幼童腹部柔软的嫩肉上。齐苼倒飞出数尺,嘴角呕出血迹,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墙上,又跌下来滚着砸到地上的碎瓷片上。
齐苼痛到眼前发黑头脑发懵,疼到泪流满面,却长了教训,呜呜咽咽,牙齿把手背咬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再哭出声来。
因为他知道,暴怒的左斯就是个魔鬼,不容忤逆不容反驳。
他在唇齿间喃喃哭求,“阿辞救我,阿辞救救我,我好疼啊。”
“陛下!齐苼!”楚辞难以制止地痛呼,挣扎着要来扶他,却被左斯凶狠地掐住脖子,摁着剑刃抵进她的脖颈。
楚辞一瞬间眼前发黑浑身冰凉,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们两个最好安分点,不然——”他撕掉一层伪善的面具,目光阴冷地从他们两个身上刮过,“我就剥了你们的皮灌上金子,让你们百年不朽!”
楚辞和齐苼想到宫里放在床头的那几个金灿灿的人偶,怕到浑身颤抖。
高大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拎着齐苼的衣领,一路拖拽着把他从满地的碎瓷片上拖至左斯面前,随意丢弃在地上。
左斯冷哼了一声,右脚狠狠地踩在齐苼脸上碾了碾,齐苼闷哼一声,浑身哆嗦不敢动,左斯厌弃地飞起一脚踢在他脑袋上,又因为头骨太硬硌疼了脚十分烦躁。
“你们最好老实点,”他恶狠狠地警告,闭上眼睛畅想,“等新帝畅通无阻地入宫,我把传承千年的镇国玉玺献给他,再*了你们,新帝定会赏赐我黄金万两!到那时就算我死了,也有黄金铺满棺材,再无遗憾!”
“可是,”楚辞手上沾了血,样子呆呆的,她喃喃道,“镇国玉玺以前都是皇帝退让新帝,换取百姓安然无恙的信物,不应该是这样用的。你这样,说不定新帝不会放过京中百姓。”
镇国玉玺是受命于天的象征,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的符号,是一个君王必然不可或缺的东西。
非常重要。
同样的,古往今来,新帝不*旧朝帝后,不伤京都百姓,都是为了能够顺利得到镇国玉玺。
可是现在,左斯就要轻而易举地要把它拱手相送,不为民不为国,只为自己。
“那又如何,”左斯左手漫不经心地颠了颠手中的包裹,“它在我手里,就是我说了算,我想拿它换什么,就拿它换什么。”
“那新帝也不一定愿意给你,”楚辞垂着眼睛看脚尖,因为又痛又委屈而有些愤愤,“要是他觉得镇国玉玺不值一万两黄金呢?”
“怎么可能。”左斯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否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说到底,都是欲。有人为名,如你的好爹爹,有人为利,如我。”
楚辞没有反驳,因为她也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他坦坦荡荡地说,“我只愿一辈子溺死在荣华富贵里不起身,死也算死得其所。”
“叛军的头目是个小匪头,他千辛万苦浴血奋战要夺得皇位做什么?别说那些为了黎民百姓的空话了,谁都知道是假的!便是初心如此,历尽千帆过后早已难是初心。”
“他要的,就是万人之上的权利,流芳百世的清名!”
“我这是成全他呢!”左斯成竹在胸地说,“等他有了皇位,一万两金子算什么,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镇国玉玺乃是千年传承的至宝,可通神灵,平天下安万民,保风调雨顺。历朝历代的皇帝,只有手持镇国玉玺登基为帝方为正统,不然天下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匪首为帝,名不正言不顺,实在难安天下人心,镇国玉玺于他,必然是不可或缺。
可是楚辞和齐苼的存在,却是扎眼又多余的。以前的末代皇帝有镇国玉玺,有护着他们的侍卫和朝臣,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们大概真的活不了的,楚辞闷闷地想,可是又不甘心,很不甘心,她想活下去,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她侧头看着左斯,开始考虑着刚刚的那句话。
突然间,大地传来沉闷的颤动,像是一头庞然巨兽的爪牙轰然落地,带起了滔天的尘土和令人心悸的力量,眯着眼睛,倨傲又不屑一顾看着地上的蝼蚁。
不屑一击——
是的,宛如蝼蚁撼树。
大爻没有这样整齐划一的军队,也没有令行禁止的号令,甚至大爻连一支像样的军队都没有,因为供养士兵的军饷和粮草,早就换成金像玉马进了左斯的府邸。
可是左斯不仅过去能位高权重地活着,也许,接下来还能活下去,活得很好。
脚步声一点点地接近大殿,左斯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有些兴奋地舔了下嘴唇,呢喃道,“来了来了。”
叛军到的很快。
大地的颤动停下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还未露面,只有影子斜斜地打进来,又瘦又长,一直延伸到殿内,刚好把一个楚辞笼罩进去。
只是一瞬间,左斯握紧了剑闪身躲到楚辞身后,侍卫也飞快地拎起小皇帝和他并肩而立,严阵以待地防备着。
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动不动的,连影子都一丝不晃,然后才踢踢踏踏的,像是没睡醒似的,晃悠悠地踩着脚步一点点接近,他还在大殿高高的门槛上磕了一下鞋底,甚至还嫌弃地“啧”了一声。
于是一个小石子骨碌骨碌地滚进了大殿里,沿着细长的影子前行,晕头转脑地撞在楚辞脚边晃了晃,最后停下了,像是无声的问好。
楚辞没有留意脚下发生的小事件,只是抬起眼,屏息有些紧张地看着门口,无人察觉的角落,有寒光微微闪过。
已经是秋天了,门外却很亮,阳光灿烂而热烈,像是要赶在冬天到来之前竭尽所有地贡献温暖。
秦尧就站在门口,逆光而来,阳光从他身后倾泄下来,热融融地倒了一地,烫得楚辞眼中一热。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了。
阳光真暖。
作者有话要说: 课后小课堂
已知:秦尧故意在门外停了一会儿
求解:他在干什么?
PS:古言预收【拖家带口重生】卑微求收藏orz
沈凝的姐姐是当朝皇后,父亲是朝中太傅,青梅竹马的秦垣是天子亲弟,后来更是有了三个圆滚滚的小崽崽。
本该一世圆满,却突然发现了枕边人的真面目,争执中一头磕在案几上,回到没出嫁的十七岁。
十七岁的沈凝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婚!
结果不仅没退成婚,反而秦垣突然亲自带着聘礼来求亲。
三个充当聘礼,圆滚滚的崽崽坐在扎着红花的拾盒里,冲她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地喊:“娘!”
秦垣也可怜巴巴地求饶:“点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沈凝:“……”
沈凝:“孩子留下,你给我滚!!!”
秦垣不仅不滚,还在她身边扎了根,把上辈子犯的错,一点点地纠正过来。
甜宠!甜甜甜不甜不要钱!
第2章
秦尧一身银色轻甲,浴血奋战而来却不染一丝血污,站在阳光下耀耀生辉,眉眼英俊,带着些*伐过后尚未褪尽的戾气,宛如战神下凡,气势迫人,让人不敢直视。
他只站在门口,一人便挡去了大半的光,左手拎着一把紫木的弓箭,背上背着一个箭筒,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最后两支箭。
姿态闲适宛如闲庭盛步,却在出现的一瞬间把殿里的气氛压至紧绷。
侍卫立刻紧绷着神情,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手臂上的肌肉绷起,紧张到脚下忍不住往后退。连左斯都十分谨慎地从楚辞背后只露出一点鬓角来,他真心诚意地喊,“陛下!”
“叫谁呢?!”秦尧却并不领情,他眯起眼睛眼神凌厉,目光飞快地在殿里四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楚辞脖颈的伤口上,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感,在他的注视下,楚辞慌乱地侧过脸,任由那极富力量和温度视线灼烧着她的脸庞。
世人皆传秦尧狠戾暴虐,现在一看,他果真很凶。楚辞有些害怕,她抿着嘴,垂下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剑刃,袖子下的手指不停地抖着。
楚辞避让的神情很明显,秦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左斯毫无察觉,他从善如流地说,“陛下入主京都,成为新的天下之主,微臣自然是称呼的您了。”
秦尧目光仍是盯着楚辞,突然冷笑一声,话却是问左斯,“这一路行来无人阻拦,是你的安排?”
“是。”左斯点头。
“镇国玉玺呢?”秦尧毫不拖泥带水地问。
“在此。”左斯左手一抖,露出包裹的一角,是一块六寸见方的白色美玉。他不卑不亢道,“镇国玉玺在微臣手中,臣正要以此物为礼,献给陛下恭贺大典。”
秦尧分了一丝眼神给它,轻轻一瞥,似是不怎么在意。
人人都知道天下从来没有白掉的馅饼,镇国玉玺也一样。左斯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要以物易物,拿此物来换他想要的东西。
秦尧懒得与他绕圈,不多废话地问,“条件?”
“一万两黄金,让臣能活着花完。”左斯立刻给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这话其实说的很妙,是两个条件。臣要一万两黄金,臣还要活着。况且区区一万两黄金,不过是左斯府里铺地用的,要不是秦尧提早封死了全部出城的路,他能够带走的,何止万两黄金,他能把天下间所有的财富都搬走一半。
所以说来,其实还是秦尧占便宜了。
楚辞没吭声,只专心致志地在袖口上蹭掌心。
秦尧却是眼尾一瞥,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满了嘲弄,他冷哼一声,讽道,“好大的口气。”
左斯不以为耻,反笑道,“毕竟臣相信,镇国玉玺的价值,定然比臣提出的条件高。”
“你错了。”秦尧毫不犹豫地说。
左斯猛地僵住了,似乎是难以置信,但是又飞快地恢复冷静从容。不可能,他在心中嗤笑,认定这是欲盖弥彰的把戏罢了,虚伪!都到了这一步,不可能有人能够停下来,不管是谁,哪怕刮下一身的肉,都会挣扎着往前。
只是一万两黄金而已,和富有天下的皇位比起来,不算什么。
楚辞也是一愣,放下手抬头看秦尧,茫茫然却正好撞到他深邃地目光中。
那一瞬间——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楚辞确实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他好像真的觉得不值得。
秦尧又开口:“镇国玉玺不值,但我仍会给你一万两黄金。”
楚辞垂下眼睛,用袖子擦了擦汗湿的手心。
左斯轻笑出声,有些得意。
果然。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天下逃得过求权的,逃不过求利的,镇国玉玺只不过是把这两者合二为一,最大限度地满足人的*。
秦尧也是个人,还是个人中龙凤,他怎么可能逃得过呢?
他逃不掉的!
“多谢陛下。”左斯简直要哈哈大笑了,他脸上的笑真诚了些,甚至主动说,“其实一万两不亏的,毕竟臣能够为陛下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
“你还能做什么?”秦尧盯着他,目光冷冷,“说来听听。”
左斯目光一转,握着的剑刃下压,楚辞柔软白皙的脖颈瞬间又淌下一道血线,“臣还能为陛下做这个。”
他得意道,“他们活着碍事,死在您手里又坏了您的清名,臣愿意为您效力,让您能够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地称帝。”
“啊——”楚辞咬紧下唇咽下痛呼,苍白的面容失了血色更显柔弱可欺,嘴唇上渗出血珠。
秦尧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压着脚步退回来。他握弓的手绷到青筋四起,咬牙到脸侧的肌肉酸痛,满眼凶狠的*意无法掩饰,却看着左斯,凉凉地笑了。
“你做的很好。”秦尧声音微微嘶哑地说,话音很轻,他看了一眼楚辞,却是毫不犹豫抬手指着齐苼吩咐,“那你*了他。”
小皇帝一身血污狼狈得不成样子,表情空白,目光澄澈,懵懂无知得仿佛稚子,还在默默地流泪,好像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楚辞一顿,垂下手,手心里的冷汗已经擦干净了,握东西也不会滑落了。
电光火石之间,左斯冲侍卫一颔首,侍卫得令,立刻毫不犹豫地高举起刀,刀尖闪过冰冷阴森的寒光,像是阎罗催命的铜铃。
“叮——”
长刀破空而下,狠戾决绝,夹裹着万昀之势,劈山断斧而来,转瞬落在齐苼大睁着的眼前,他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木呆呆地愣着,毫无反抗的意识和能力。
“不要——!”
楚辞无声呼叫,一头撞开左斯手臂,袖中白光一闪,她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刃,闭眼狠然刺出。
左斯手臂一滑剑松开落地,尚在犹豫时楚辞的利刃已逼至眼前,再无处可躲。侍卫余光看到发生的一切,瞬间施力扭转刀势,长刀刮过左斯的左脸落在楚辞的头顶,同一时间,楚辞的匕首卡入左斯喉间。
只是一息,局面瞬间变幻,齐苼成了无人问津的局外人,楚辞和左斯各自命悬一线。
她还记着那句话,“是不是只要你不存在了,我们就也不用死了。”她想活着。
左斯的血滴滴答答地沿着楚辞的手流到手腕,他目光阴冷地舔舐着自己的血迹,勾唇凉薄一笑。
楚辞抖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她紧抿着唇,额头上冒出冷汗,怕得眼圈都红了,却是握着匕首寸步不让。
“陛下。”左斯眼睛死盯着楚辞,颠了颠手中的玉玺,“微臣失血过多,手可是会不稳的。这镇国玉玺价值连城,要是被磕了碰了,为此头疼麻烦的,可是陛下了。”
秦尧不知何时已经搭弓上箭,弓弦紧绷成满月,他侧身而立,半眯着眼睛,神色冷静地说,“当然。”
他的手很稳,眼神专注而认真,厉声说,“要是伤了一分,我就把你剁了手脚扔去乱葬岗喂狗!”
楚辞立刻有些慌了。她腹背受敌,近有左斯的侍卫死守着她,远有秦尧的弓箭严阵以待,只要有片刻疏忽,顷刻间他们就能要了她的命!
这本是她走投无路下的孤注一掷,只希望秦尧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却原来也是没有用。
楚辞余光看了呆傻愣在一边的齐苼,又看了一眼秦尧,干燥的手心因为沾了血重新变得湿滑。
秦尧正缓缓地沉静下心绪,排除一切杂念,专注而细微地调整角度和方向。
左斯和楚辞挨得很近,要想除掉一个而不伤另外一个,很难,毕竟想要射出致命一箭,就必定会穿透整个身体,可是两人身形重叠,根本无法避免。
但是也不是不能做到,至少,秦尧做得到,他也必须要做到。
他专心致志地调整脚下,突然间看到楚辞看了他一眼。他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知晓不好。
无望之下,楚辞一瞬间生出莫大的勇气,她决绝地扭头,手中地利刃狠力往前送去,深深地扎入左斯喉间软骨。左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似是不曾想到楚辞这般不要命。
这伤虽重,但不致命,楚辞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又害怕到手抖,不然轻易就能割下他的脑袋,让他顷刻毙命。
但是她没有机会了。
侍卫表情狰狞,握刀的手绷出青筋,双眼赤红,刀尖挨着她的头皮凌空劈下,楚辞听到了一声脆响。
“铮——”
那声音很轻,却在耳边响起,在脑海里炸起万丈波澜,犹如一道闪电裹夹着雷霆之势顺着后脑劈下。
楚辞的手湿热黏腻,简直抓不住匕首,她闭上眼睛,一瞬间脱力软身滑下。
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起,她眉目清浅一身白衣,衣角翩跹地软着身体坠落,像深秋最后一只白色蝴蝶,张开翅膀安静降落。
有箭破空而来,大殿里响起箭羽穿破空气的争鸣声,拉满的弓弦不停地震动着,发出难以负荷的震动。
冰凉锐利的箭尖穿透皮肉“啵”的一声,很轻,像是地下久藏的老酒坛被打开的声音,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一箭之后犹是不足,眨眼之间,秦尧冷厉地又补上一箭。
长箭擦着她的鬓角而过,带起的风撩起了她的长发,箭羽从乱发之间穿过,几丝乌黑的长发被风削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有鲜血飞溅地落在她眼尾,黏稠腥腻,像是一滴血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楚辞手中的匕首滑落,坠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她闭着眼睛往后倒去,却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秦尧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扔了弓箭和箭筒,呼吸不稳地环着她的腰,另一手遮在她眼前,为她挡去满地狰狞不堪,轻声道,“别看。”
齐苼木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瞳孔睁大,张着嘴说不出任何言语。
两箭破空而来,箭无虚发,地上躺了两具尸体。侍卫被一箭穿透脖颈,脖上青筋犹在,怒睁着双眼倒在地上。左斯被一箭穿透额头中心,只留一圈空洞的暗红的血迹,仰躺着闭不上眼睛。
他们都死了,到死都睁着眼睛,充满疑惑,似乎是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到这样的地步的。
齐苼呆若木鸡地看着秦尧,浑身发抖,内心对他生出无限的恐惧来。
秦尧依然是那副冷静到无坚不摧的模样。
他食指被弓弦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箭弦已经崩断,甚至长弓都被扭曲了形状。秦尧的手轻微地抖着,抱着楚辞,侧脸蹭着她的额角,柔声安慰,“别怕。”
他抱着楚辞,让她在怀里转过身来,大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地为她抹去脸上飞溅的别人的血迹。
“阿辞,”秦尧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带了笑意,“抓到你了。”
楚辞感觉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遥远而又温暖,把她从铺天盖地的血红中唤了回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她认真地看了又看,仍是目光茫然,迟疑片刻,她小心地问,“我们认识吗?”
……
第3章
秦尧一手揽肩,一手托着她的腿弯,面无表情地把人打横抱起,动作很轻松。
楚辞很乖地窝在他怀里,手臂软软地揽着他的脖子,不敢再说话,仍在认真地看着他的面容眉眼。
可是还是没有任何的印象。
楚辞是真的不认识他。
未进宫的十五年,楚辞见过的人都记得清楚,况且她一直都在楚府,一步都没踏出过,根本无从见到陌生的男子。之后入宫……秦尧也不可能出现在宫里的。
所以他们应当真的从未见过。至于秦尧对着她表现的熟捻亲切,楚辞想,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可是就算是他认错人了楚辞也不敢说——秦尧真的太凶了,没有表情的眉眼只是看着就让人两腿发软,况且在她说出“我们认识吗”之后,秦尧瞬间就变得更加可怕了!
秦尧抱起她,却皱起眉头,问,“怎么这么瘦?”
“啊,”楚辞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小声说,“瘦吗,一点都不瘦啊,好多的肉呢。”
秦尧看了她一眼,没再做声,却是抱着她颠了颠,仍是皱着眉,质疑,“这么轻?”
“轻……”楚辞绞尽脑汁地回补,“轻,轻点好啊,轻点好抱起来。”
秦尧看她一眼,平静道:“重点也抱得动。”
楚辞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饷才呐呐回道,“那我以后多吃点。”
这时门口又探出一个脑袋来,是赵兆,他先是伸头看了一眼,见大局已定,才拎着衣角一溜烟地跑进来,直奔楚辞,大吃一惊道,“怎么受伤了?”
脖子上的伤口秦尧已经上过一层药,虽然还是很疼,不过不怎么流血了。
楚辞不认识他,乖乖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过已经快好了。”
赵兆咬牙不满地看了秦尧一眼,又探着头看他背后的一滩尸体,这才算出了一口气。
楚辞觉得他面善心好,于是很小声地请求他,“齐苼也受伤了,你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赵兆对她有求必应,一口应下,然后才想起来秦尧。秦尧面色不善地侧头看了一眼齐苼,齐苼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
赵兆叹了口气,提醒秦尧,“你收着点,不然就你那烂脾气,谁敢待在你身边。”
秦尧勉强收回目光,周身的气势却冷到吓人。
齐苼嘴角挂着血迹,背后扎了一背的碎瓷片,腹部的衣服上有一个明显的脚印,狼狈不堪,看起来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你伤的有点严重啊,这儿疼吗?”赵兆伸手按了下齐苼的肋部。
齐苼“嘶”了一声,痛得眼睛发红,脸上挂着泪水点点头。
赵兆扶着他的肩让他站起来,回头对秦尧交代,“要给他找个大夫,不然到晚上他起热,到时就麻烦了。”
楚辞感激地看着他,心中又有些疑惑他对秦尧随意的态度。
赵兆冲她一笑,这才想起来解释,拱手道,“我是赵兆,和你身边的这个人师出同门,要理论起来,其实你……”
“啧,”秦尧立刻抱着楚辞抬脚往外走,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烦,“啰嗦。阿辞受了伤要休息,哪个殿还干净,前面带路。”
又低头冷着脸对楚辞说,“看他干什么,长成那副样子,你也看得下去?”
这话其实……就有些有失偏驳了。
赵兆的身量和秦尧差不多,却没有他身上那股桀骜的气势,整个人温和温暖,清新自然,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实在不是秦尧嘴里那副见不得人的相貌。
不过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命都攥在别人手里,楚辞十分乖觉地说,“那我不看他了。”
秦尧抱着楚辞脚步很稳地走在前面,赵兆扶着齐苼,齐苼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艰难跟上,没走两步,赵兆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回头问秦尧,“镇国玉玺呢?”
楚辞窝在秦尧怀里,心虚地往下缩了缩。刚才一片慌乱,谁都未注意左斯把玉玺扔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秦尧语气随意道。
“不知道!”赵兆突然挑高了声音,难以置信到眉毛都飞到天灵盖上了,他高声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还在这大殿里,但是我不知道滚哪去了。”秦尧在楚辞背上拍了拍以作安抚,扭头对着赵兆暴躁道,“待会让人找找就是了,大惊小怪什么,那么大嗓门吓着人怎么办?!”
赵兆气沉丹田正要发问,闻言缓了一口气,看了楚辞一眼,把声音放低,飞快地说,“你说得轻巧,要是找不到怎么办,要是找到了可是已经被摔碎了怎么办?!那可是镇国玉玺啊,咱们辛辛苦苦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现在倒好,你一句轻巧的找不到,不知道,就把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了,你……”
秦尧不耐烦听他絮叨,抬脚就往外走,没留意脚下,地上乱糟糟的,不知道踢到了个什么东西,骨碌骨碌地往下滚着,顺着台阶一阶一阶地跳下去,声音清脆悦耳,像是美玉撞在地上,叮铃作响。
“什么东西?”赵兆忙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我怎么觉得听起来像是玉呢,不会是镇国玉玺吧?”
不是好像,而是就是。
秦尧停下脚步,一脸深沉地看着脚下,觉得自己今天应该穿一双贵点的靴子的,至少要值一万两的那种。
所有人都不说话,赵兆立刻察觉到不妙,他紧张地看着秦尧,希望这不是真的。
秦尧心狠,直截了当地说,“别想了,就是,它碎了。”
镇国玉玺碎了?!
镇国玉玺竟然碎了!!
秦尧竟然一脚把镇国玉玺踢碎了!!!
“秦尧!”赵兆一声爆喝,声音振聋发聩,立刻抛却同门之情指着秦尧骂道,“我看你这个皇帝还没当就已经到头了!”
秦尧侧着身避开他的指头,绕过他往外走,态度很好地说,“碎了再补补还能用,变成金镶玉,会更贵的。”
“金子不要钱的吗?!请人来修不要钱的吗?!”赵兆气得团团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哪来的钱,啊?你还有钱吗!!!”
“行军打仗不要钱,粮食不要钱还是军饷不要钱?!你的私库又攥紧了死活不松手,说是要留着娶媳妇!我上哪弄金子来补!”
“那个,”窝在秦尧怀里的楚辞终于想到自己的一点价值,她弱弱地说,“我还有一点钱,应该够。”
“我也有,”齐苼犹豫片刻,惊恐地小声说,“我也可以帮的上忙的。”
赵兆立刻对齐苼改变了态度,慈爱地看着他,就像看着赵家百年单传的金瓜蛋子。
秦尧低头对楚辞一笑,扭头看着赵兆,嫌弃又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还要靠阿辞。”
“我——你……”赵兆气到失声,齐苼十分自觉地隐姓埋名做个透明人。
赵兆把镇国玉玺捡起来收好,磕碎的角也捡起来,直到了一个干净的宫殿,都没给秦尧一个好脸。
秦尧不值得!真的!什么同门师兄弟的情谊,都是假的!
秦尧把楚辞放在殿里唯一张干净的床上,楚辞仰着头手臂松开他的脖子,安静地坐下,手掌虚虚地放在身体两边,小腿在半空虚晃。
她有些拘谨,也有些不安,不知道秦尧把他们带来这里做什么。
秦尧却从怀里摸出千金难买的疗伤圣药,半跪在楚辞面前,为她脖颈上的伤痕又上了一遍药,又拉过她的双手摊开在膝盖上,动作轻柔地用指尖沾了药,抹在月牙状的细小伤口上。
楚辞愣了一下,看着他回不过神来。
秦尧的动作温柔又娴熟,似乎是对她掌心的伤口毫不意外,可是,这本来应该没人能发现的。
况且半跪在她面前,这样一个卑微守护的姿势,由一个*伐决断的新帝对她这个前朝皇后做出来,更是——
让人不知所措。
楚辞有些慌乱。
赵兆转了一圈,只能把齐苼放在离楚辞很远一块干净的地面上。齐苼躺在地上,赵兆替他拔掉背上的碎瓷片,用手捂着伤口止血,等到秦尧用完伤药直接收到衣襟里,他才忍不住开口喊,“他还流着血呢,药借来用一用。”
秦尧动作一顿,扭头看齐苼,无动于衷地说,“不用救他。”
“什么意思?”赵兆愣了一下问。
楚辞也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看了齐苼一眼,又扭头看秦尧。
秦尧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冲赵兆颔首,吩咐道,“你去找幅笔墨。”
宫殿里笔墨皆是不缺的,秦尧把纸摊开放在齐苼面前,声音冷硬道,“签上名字,盖上私印。”
齐苼一直是有些怕他的,秦尧看着他的目光很冷,就像头狼看着族群里异姓的狼崽,时刻准备着露出獠牙给予致命一击。
所以齐苼很听他的话,毫不犹豫地提笔要在纸上落字,只是他多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和离书,以他的口吻写的。
通篇以极多的篇幅称赞了楚辞的贤良淑德,恭谦仁厚,容貌气度,家世学才,然后寥寥几句,“在皇后面前,朕时常羞愧不已,自愧不如,实不忍皇后在朕身边韶华虚度,遂予她自由,让她另寻佳婿。”
落款的时日是一月前,那时京都还虚伪地太平着,那日皇帝的位置还虚假地安稳着。
齐苼年龄小,有些懦弱,但并不特别傻,分得清好坏。他知道这份和离书是为了谁,他不由地看了秦尧一眼,开始觉得他好像不像看起来这样冷冰冰的了。
秦尧连让楚辞和离,都不忍说她一句不好,称她赞她夸她,甚至苦心孤诣地把和离时间移至月前,好让史书也挑不出来她半分不是——她并非是临战脱逃,她愿意陪着大爻风雨飘摇,只是大爻的皇帝没有给她机会。
看,她才是真的德位相配,是真的家国大义均在心间。
因此哪怕大爻亡了,大爻的皇帝死了,楚辞也是自由的,光辉的。
因为她值得。
“签。”秦尧冰冷地催促。
“你会好好对她的吧,”齐苼仰头看他,勇气第一次战胜了畏惧,他说,“她就像是我的姐姐,保护我,教我很多东西,她很好很好,值得有人好好爱护她。”
“你会保护她的,对吗?”他抖着声音地又问了一遍。
秦尧沉默片刻,平静地看他一眼,道,“我会。”
赵兆站在旁边看着,闻言迟疑地扭头看了一眼楚辞,楚辞似有所觉,站起来,赤着脚慢慢地下床走过来。
齐苼手有些不稳,他用左手压着发抖的右手,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掏出自己的私印,呵了一口气,在血迹里轻轻沾了一下,摁在纸上。
秦尧拿过盖了章的和离书,斟酌片刻,又用缺了一角的镇国玉玺摁下一个章印,在最中间,特别显眼。
“好了,”秦尧把纸叠好贴着心口放着,他抽出赵兆的剑,扔在齐苼面前,“自裁吧。”
齐苼一下子就呆住了,没有想过会这样,他以为秦尧已经答应放过他们了。
“秦尧,你干什么呢,他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呢。”赵兆拦着他,满脸的不赞同,“这不合适,难道你想后世史书一直骂你吗?”
齐苼趴在地上,嘴角血迹未干,一头乱发衣衫狼狈,背上还有几个血窟窿,他的手哆嗦着,不敢去看地上扔着的剑,求救地看着楚辞。
楚辞走到秦尧背后,秦尧伸手拦住她,催促齐苼,“动手吧。”
“秦尧!”赵兆不满地呵斥道。
楚辞扒着秦尧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颤抖地问,“你不是已经放过我们了吗?”
“我放过的是你,从来都不是他。”
“可是上次……”
“上次他要死,是你救他,现在我*他,你拿什么再救他一次?”秦尧无情地说。
“我……”楚辞茫然,她身无长物,于是顿了一下,束手无策地问,“你要什么?”
“嫁我!”
作者有话要说: 问:“左斯为什么要*你?”
齐苼:“钱没给够。”
问:“后来赵兆为什么出声阻止秦尧*你?”
齐苼:“因为我给了钱。”
然后齐苼问楚辞:“你为什么不用给钱?”
秦尧霸道地揽着楚辞的腰,冷冷道:“她是关系户,怎么了?”
齐苼秒怂。
第4章
“嫁我!”秦尧霸道又不容拒绝地说。
赵兆一个趔趄差点跪了,齐苼可怜地趴在地上看着楚辞,楚辞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回不过神来。
秦尧说得不容拒绝,可是楚辞犹豫片刻,试探地问,“要是我不肯呢?”
秦尧踩着剑柄脚尖一勾,长剑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手中,他手握长剑,剑尖擦着齐苼的脖子深深插进青石板中,看着楚辞毫不犹豫地说,“和离书已经生效,你要是不嫁,我就只能*了他,送你回楚府。”
楚府是楚辞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她出生到进宫的十五年里,她在那个小院里日复一日地生活着,除了楚府和皇宫,这辈子她从未到过其他的地方。
秦尧的安排并非不近人情,但是——却像是稳稳地拿捏住了她的命门。
楚辞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红了眼睛面露恳求,“我不想回去。”
“那就和我成亲。”秦尧把选择绕回起点。
“可是我也有点不想和你成亲。”楚辞眼睛里立刻充盈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带着哭腔,小声而诚恳地说,像是对着左斯说“我有一点点不想死”一样。
秦尧:“……”
他脸色很不好地说,“跟我成亲就那么委屈你吗?”
楚辞又忐忑又害怕,主要是怕秦尧,闻言眼泪立刻就出来了,秦尧啧一声,嫌弃地用大手抹掉她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怎么那么娇气,连说一句都不行。”
楚辞垂着手,不知道该说委屈还是不委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不是娇气包,她无助地看了一眼齐苼,又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秦尧,最后求救地看着赵兆。
赵兆站在旁边尴尬得满脸通红,他扭过头避开楚辞的视线,结结巴巴地教训秦尧道,“这,这简直不成体统,有辱斯文!哪有这样求亲的,师父这样教过你吗,你……唉!这……”
“才过了几天你就忘了,”秦尧像只独狼一样地盯着楚辞,漫不经心地说,“我是个土匪!抢个压寨夫人还要客客气气的不成?”
“师父交代过,要我们……”
“师父教了那么多,你娶到媳妇了吗?”秦尧不耐烦他的絮絮叨叨,一击毙命。
赵兆:“……”
他喉结滚动,嘴巴张了又合,老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秦尧!你够狠!
一句话让赵兆闭嘴,秦深又逼问楚辞,“嫁不嫁!”
“我还是有点不愿意。”楚辞看着他,流着泪诚恳地说。
秦深动作一顿,右手握着剑手腕转动,剑尖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剑刃一点一点地偏转压在齐苼脖子上。
“阿辞——阿辞救我!”齐苼崩溃地大叫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伸手拉着她的裙摆,在衣角留下脏兮兮的手印。
“我签了和离书的,你可以嫁人了,阿辞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我问了,你嫁他,他会对你好的,他能护着你!”
齐苼像是把楚辞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只信任她一个,也只认准她一人求救,凄凄切切地让她答应秦尧,让她嫁人,让她救他。
齐苼今年刚刚满十岁,还是个没长出獠牙的小兽,懵懂无知只有求生的本能,楚辞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楚辞从来没有怪过他。
况且要是只能在回楚府和嫁给秦尧之间选一个,她还是会选后者。哪怕这辈子孤苦飘零,她也不想回去了。
楚辞犹豫片刻,看看命悬一线的齐苼,再看看言出必行的秦尧,点点头,只是仍是可怜地说:“我嫁。”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双目盈盈含泪,眼角绯红挂着泪珠,睫毛因为沾了水更加乌黑浓密,嘴唇还红着,看起来楚楚可怜,又处处可爱。
她应下了,秦尧却并未感到如何高兴,至少没了名正言顺解决齐苼的理由了。
秦尧看齐苼一眼,觉得他很不顺眼,非常不顺眼,甚至还有些后悔。但是楚辞答应了,他就要信守承诺,不能*他。
等到以后再说吧,秦尧想,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诫楚辞,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为什么不穿鞋?”秦尧皱着眉头,反手把剑背打在楚辞小腿上,“啪”的一声,质问她,“已经入秋,地上凉,光着脚踩地,想生病?”
楚辞小声“啊”了一声,没觉得痛,小脚丫却立刻局促地往后缩了缩,干净圆润的脚趾一下一下地蹭着地,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地上。
因为这不像是惩罚,倒像是态度亲昵的教训,楚辞没被人这样关心过这样的小事,也没有被人这样不轻不重地训过,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秦尧冷着脸把楚辞抱起来,声音很凶地训她,“以后不穿鞋不准下地,要是下次要还敢这样被我看到,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了!”
楚辞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又忍不住对“下次”和“惩罚”产生了好奇心,于是问:“要是有下次,会怎么办?”
他把楚辞放在软榻上,挑眉道:“想试试?”
楚辞赶紧摇头以证清白,“不不不,一点都不想!”
秦尧却看她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就要走。赵兆叫住他,再一次说:“把药留下,这小孩再不止血就要死了。”
秦尧冷着脸,头也不回地把药往后扔了过去,赵兆伸手接住。
独自趴在冰凉的,据说光着脚站一会儿就要生病的青石板上,齐苼缓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赵兆一眼,许是看他面善气质亲人,犹豫片刻嗫嚅着关心道,“他会对阿辞做什么?”
今日一天大起大落险象环生,楚辞早就累的不行了,几乎是躺下就要睡着了。
赵兆叹了口气,拍了拍齐苼,说,“把衣裳拉下来点,我给你上药。”齐苼听话地照做,赵兆就给他抹药,接着说,“不管是什么,总之不会是坏事,不用怕。”
齐苼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着,于是大着胆子问,“那他还会*我吗?”
“应该暂时不*了。”赵兆用药十分节俭,能少用一点就少用一点,只勉强盖上伤口就行,和秦尧那种在楚辞脖子上抹厚厚的一层完全不同,毕竟这药可贵的很。
“秦尧对身边的人都很霸道,独占欲强,连别人连多看一眼都不行。所以只要你以后离阿辞远一点,别一直盯着她看,别没事就和她说话,别动什么别的念头,你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齐苼人小胆大,语出惊人道,“他是喜欢阿辞吗?”
小孩子的喜欢简简单单,没有太多的利益和妥协,他只是想着,要是秦尧喜欢阿辞,没有自己拖累,以后阿辞在皇宫里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不是,”赵兆顿了一下,又改口,“不知道,这你要去问他自己。”
“我不敢,”齐苼小声说,“他好吓人,我怕他。”
“怕他是应该的,你这样的身份,只有怕他才能活下去。”赵兆看得通透,有心提点他,交代,“阿辞救了你,你要记一辈子,日后阿辞要是有什么事要你帮忙,无论如何你也要帮她。”
齐苼点头,认真道,“我记着呢,一直都记着,永远不会忘的。”迟疑片刻,他又小声问,“我求阿辞嫁给他,阿辞会不会讨厌我啊?”
“讨厌你也要受着。”赵兆说,“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来的,秦尧只不过拿你当个幌子,这两年她哪也去不了的。”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赵兆一拍他的背,“暂且只能先这样了,你别乱动,待会儿跟我走,以后就跟在我身边,老老实实的,就当个普通的小孩吧。”
齐苼眼睛一亮,忐忑地问,“我能吗?”
赵兆被他逗笑了,“有什么不能,我说能就能,没事,秦尧是我师弟,我说的话他偶尔还是会听的。你趴着别动,我去看看阿辞。”
楚辞躺在榻上,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扭过头看着他。
赵兆坐在她身边,低头看她的表情很温柔,像个大哥哥一样。他摸了摸楚辞湿润的眼尾,斟酌着宽慰她,“秦尧虽然霸道了些,但对身边的人很好,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兄弟死心塌地跟着他。”
“你现在不喜欢他没关系,甚至以后不喜欢也没关系。现在时局不稳,你身份敏感又是楚相的嫡女,不管是放你出宫还是和小皇帝一起看守着,都不是良策。”
“等过两年安稳下来,你要是真不喜欢他,我做主,让他放你走,好不好?这两年的时间里,你就安心呆着,要是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就算打不过他,拼了命也会替你教训他的。”
楚辞仍旧有些委屈,可是赵兆的安慰让她感觉很温暖,因此她没有计较赵兆和秦尧站在一边的事情,有些高兴地问,“真的吗?”
“真的。”赵兆毫不犹豫地点头,保证道,“就算我做不到,可是师父的话秦尧还是会听的。”
楚辞好奇,“你们的师父是谁啊?”
“师父……”赵兆看着楚辞有些迟疑地说,“他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楚辞立刻道歉,有些无措地解释,“我不知道。”
“没事。”赵兆摸摸她的头,欲言又止,最后反过来安慰她,“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楚辞算了算,那时她正被要被送进宫,这样看来,他们也算同病相怜,那时遇到的都不是好事。
赵兆身后突然闪过来一个黑影,楚辞抬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觉得不认识,没见过,于是没敢开口。
可是对方一直不出声,还盯着她看,她只得十分谨慎地问,“什么事?”
秦尧:“……”
秦尧目光狐疑地看着她,觉得她是故意气人的。半饷,他针扎似的目光落在赵兆手上,黑着脸,阴森森地问,“你手放哪呢,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年老醋开始售卖——
酿造商:秦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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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秦尧走路悄无声息,又不主动出声,要不是楚辞正对着殿门坐着,直到此时都不会发现他在背后。
她被吓了一跳,有些害怕秦尧问刚刚为什么没有认出他。
这是她的一个秘密,从来不对人说的秘密——她无法从脸区分出人。这在宫里很危险,也很无礼,所以她一直假装的很好,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可是秦尧对她而言还很陌生,他的身边也有很多和他身量相似的人,楚辞根本没有办法把他和他们区分来。
因此她兔子一样地弹起来坐在软榻上,眼睛还带着泪,眼尾红着,纤细的小腿蜷起在身侧,一头长发飘起来,披散着一直从软榻上蜿蜒落到地上。她紧张地看着秦尧。
对着秦尧无畏的勇气只存在了一瞬间,甚至在说完那句不经心的话之后,楚辞就后知后觉地害怕了,所以现在秦尧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像兔子突然看到一只大尾巴黑狼一样。
黑狼和白兔,一物降一物,楚辞对他本能地畏惧和抗拒。
赵兆却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他翻了个白眼,甚至明知秦尧就站在他身后,还故意地刮了一下楚辞的鼻子,动作很轻,像是逗孩子一样亲昵自在。
这简直就是对秦尧示威。
楚辞抿紧了嘴,捂着鼻子小心地看着秦尧,生怕他突然就变脸。
秦尧表情平静,绷着脸踢赵兆一脚,“滚远点。”
赵兆没有滚,只是顺势从软榻上滑下来,坐在地上背靠着软榻,长腿横拦在地上,同样不耐烦地挥手赶他,“离我远点,好大的酸味,都熏着我了。”
秦尧不理,长腿一迈越过他,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赵兆没拦住他,就蜷起一条腿,卸了力气仰躺着,手指揉了揉眉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困倦得流出一点眼泪。
看起来特别疲惫。
楚辞知道急行军可能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很熬人折磨。她看看一脸萎靡的赵兆,又看看精神奕奕的秦尧,第一次察觉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原来这么大。
可是又觉得秦尧精神得不太正常,好像应该算——人逢喜事情神爽?
也是,顺利打下江山,也算得上天大的喜事了,精神很好是应该的。
楚辞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着。
秦尧没注意楚辞的小念头,看赵兆一眼,顿了顿收回到了嘴边回讽的话,换成,“几天都没休息了,你去睡会儿吧,阿辞有我照顾。”
这是让人走呢,楚辞立刻看向赵兆,眼里有些不安,有些怕现在自己一个人被留下。
赵兆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带着红血丝,对她安抚一笑,“没事,左右闲着,我再呆一会。”
楚辞有些不忍心,但仍是放松了一点,安心许多。
“刚刚在聊什么,那么开心?”秦尧漫不经心地问。他走到楚辞面前,放下东西,弯腰伸手捞起她垂落地上的头发,捧在手里一点点清理干净,放到床上。
楚辞抿紧嘴巴不肯说,赵兆却不怎么在意,他说,“我承诺阿辞,等事情安定下来,她要是不想留在宫里,所有人都不许拦她,让她走。”
秦尧手一抖,扯掉楚辞一根头发,他撩起眼皮,把手中的头发理顺,慢条斯理地问,“你信了?”
楚辞侧坐着,也跟着看他手中的头发,咽了口唾沫,心脏怦怦直跳,声音紧绷地问,“不能信吗?”
“可以。”秦尧动作轻柔地把头发揽到她背后,声音平静,“要是到那时你不想留下,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不强求。”
!!!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楚辞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激动,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她咬着唇,眼睛却是弯着的,又亮又璀璨,像是落了一颗星星在里面。
“谢谢你。”楚辞声音里带了笑意,诚恳地对着赵兆说。
赵兆也笑着,摆摆手不怎么在意,秦尧却抬眼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就不用谢吗?”
楚辞迟疑一下,有些不太自在,仍是在他逼人的视线下诚恳地说,“也谢谢你。”
秦尧哼一声:“敷衍。”
楚辞:“……”
正在她绞尽脑汁想怎样表达谢意才不会让他觉得敷衍时,秦尧却撩起衣袍,单膝点地在她面前跪下。
又是这样。
楚辞愣住了,但飞快地回过神来,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小声问他,“你要做什么?”
秦尧不开口,不解释,甚至都不看楚辞一眼,只是伸手握住她纤细白皙的脚腕。
楚辞很白,脸是白的,露出的脖颈是白的,手指是白的,手腕是白的,小巧的脚丫和脚腕更是白的。整个人就像是雪做的,触手柔软冰凉,又像是一块细腻的冷玉。
楚辞只觉得脚腕一烫,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缩着,把脚腕从他手里拿回来。秦尧也不十分用力,只是手掌圈着她,却让她无处可逃。又觉得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手里握着的是她的骨头。
“太瘦了”。秦尧皱起眉头,执着地又说了一遍。
“你——你松开!”楚辞挣扎着,整个人都往后退,又窘又恼。
大爻国风虽未至存理灭欲,也多有些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可都发乎情止乎礼,绝无半分僭越。
楚辞虽然成了亲,但齐苼才十岁还是个孩子,楚辞一直拿他当弟弟,起卧皆是分开的,楚辞爱护他,更像是个威严的长姐。
楚家家风严苛,食不言寝不语,甚至嗷嗷幼子的一举一动都要恭谦克制,天地君亲师,父子伦理纲常就是天大的事情。楚辞和亲人皆不如何亲近,从小至今都没有过一个拥抱轻抚。
或者说,这十六年,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这样大胆又无礼地,握着她的脚,甚至不隔一层轻薄的软裳!
简直放肆!
挣扎间楚辞失了分寸,慌乱之间身体不稳地往后栽倒,左脚踢在空中,踩到了——
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
楚辞的脚趾蜷了蜷,确认脚下的触感没错,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英气的眉毛,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的嘴唇,在脚下的感觉干净而温暖,像是春日里晒得软热的青草。
可是这青草也不是阳光,不是可以任她践踏的东西。
这是一个未来的帝王,站在天下最高的权势之巅,掌握着无数人的生*大权,授命于天被万人景仰,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小丫头,爬到他头顶?!
况且秦尧那个霸道唯我独尊的性子,少说一句“谢谢”都要锱铢必较地讨回来,那样张扬跋扈的相貌,生来就该傲睨万物,要是有人敢把脚踩在他脸上……
就算是无意的,也不行。
一瞬间楚辞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应该先把脚放下都不记得。赵兆却托着她的头,另一手扶着她的背,小心地把她拉起来,关切地问,“磕到哪儿了,疼不疼,怎么不说话?”
楚辞呆愣地看着秦尧,手心后背一层冷汗,嘴唇嗫嚅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尧冷着脸,左手仍旧圈着楚辞的右脚,右手把踩在自己脸上的小脚丫拉下来放在膝盖上。太小了,放在手心里都握的过来。
“阿辞?”赵兆叫她,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磕到了,很疼吗?”
秦尧抬起头看她,脸色很冷,皱着眉,楚辞立刻摇头,小声道,“没有磕到。”
“那怎么脸色这样白?”赵兆疑惑道,“冷吗,还是饿了?”
秦尧冷哼一声,大手托着她的小腿肚,毫不客气地狠狠弹了一下她的麻筋,嘲道,“冷?饿?都不是,她这是吓得。”
“嘶——”针扎似的酥麻痒痛立刻绕着小腿肚蜿蜒直上一直到后背,一瞬间楚辞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双手抱着小腿,咬着嘴唇,小声地喘着气,眼睛立刻又红了,但是这次没有哭。
“之前胆子不是很大吗,赤手空拳都敢找人拼命,怎么这次,只是不小心踹了我一下就吓哭了?”
“还是我长得那么吓人,让你看一眼都白了脸?”
秦尧果然是锱铢必较,他咄咄逼人,毫不客气地一通指责。
却只是教训,连惩罚都只是捏了她的麻筋,虽然又痛又痒,但已经是很温柔的方法了。
和他面无表情的脸一点都不一样。
楚辞小心地看他一眼,虽然还是记不住长相,但第一次对他心生好感,觉得他真的很英俊,像个冷冰冰的战神,却宽容又温和。不然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放过她?
至少楚辞自己觉得,她要是被人踩在脸上,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狠狠地惩罚他,况且是一个皇帝被踩了脸。
他一定是个面冷心软的好人。楚辞自以为是地想。
秦尧根本就不会想到,被踩一次脸就能换回楚辞的好感,他还是冷着脸,十分不满地看着楚辞。
楚辞真心诚意地说,“不是,没有。”
甚至连“我不是赤手空拳我有一把匕首”,和“我没有被吓哭只是不敢说话”都没有反驳。
特别乖。
秦尧却没有这样轻易地放过她,十分得寸进尺地说,“不是?那就是觉得我长得很合你的眼了?”
楚辞迟疑,英俊和合眼好像是不一样的,况且长什么样子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反正每一次见都是第一次见。
秦尧立刻不满地“嗯?”了一声。
楚辞飞快点头,毫不犹豫的说,“是!你特别英俊,是我见过最英气的人。”说得特别真情实意。
秦尧轻笑一声,终于没再逼问,揉了下她紧绷的小腿,舒缓她的难受,然后把她的脚放在膝盖上,低头伸手抹掉她脚底的灰尘,然后用干净的布巾再擦一遍。
等到一切都清理干净了,才握着她幼圆白皙的脚跟,一寸一寸地,慢慢地把白袜从她的脚尖套到脚跟,再顺着柔软的小腿缓缓上拉。
他的手很大,也很热,放在楚辞微凉的皮肉上,就像是草原上极有分寸蔓起的火苗,并不灼人,温和,内敛,却也能燎原。
只是一个替她穿鞋的动作而已,秦尧做的漫不经心,楚辞却看得心软。她手撑着软榻,低着头看秦尧的发顶,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温暖又熟悉,特别想伸手摸一摸。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细小地照顾过她,连她不穿鞋光着脚踩地都担心她受凉,自己去找来鞋袜亲手替他穿上。
也许,楚辞默默地想,这两年跟在秦尧身边是正确选择。
秦尧却一撩眼,开口问她,“刚刚为什么没有认出我?”
楚辞:“!!!”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件事了!
“这是第一次,再有下次……”
未尽之言满是威胁,楚辞瑟瑟发抖。
怎么办,虽然我很害怕,但我下次肯定还是会认不出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我好难啊!
第6章
赵兆看看楚辞,又看看秦尧,这两个人眼里都看不到别人了。他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不过在那之前,还要跟秦尧商量下齐苼的安排。
“我打算把齐苼带走,让他跟在我身边,不管学点什么都好,就像个普通的小孩一样,简简单单地生活,你觉得怎么样?”赵兆问。
“不怎么样。”秦尧头也不抬地说,手下不慌不忙地替楚辞穿上鞋,反驳道,“普通小孩,要怎么普通?”
“他十岁了,这些年锦衣华食的日子已经刻在他脑子里,你要怎么拿出来?”
“况且都十岁了,”秦尧抬头看了楚辞一眼,嗤笑一声道:“哪里还能算个小孩。”
赵兆不满道,“十岁怎么就不是个孩子了?你十岁的时候说不定还是个矮萝卜呢!”
赵兆说话的时候楚辞就专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此时就又把视线转回来,好奇地看着秦尧,眼神闪烁——所以秦尧十岁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见过面吗?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十岁的秦尧——难道真的是小小的一个?
秦尧摁着楚辞的额头,警告她,“收起你那些多余的好奇心。”
“哦。”楚辞乖乖地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描绘出一个冷着脸,鼻孔朝天的小公子。
她从眼角偷偷打量同样冷冰冰的大皇帝,和她心里可可爱爱的小公子比较,觉得还是小小的秦尧比较好看。
秦尧没再管她,只说,“他身份生来不同,只要活着,总有些人会蠢蠢欲动,拿他做文章掀风浪。”
“那你说怎么办?”赵兆摊手无奈道,“真*了他?一个孩子,圈在宫里从小都没踏出过一步,傀儡一样地活了十年,也挺可怜的,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他含糊道,“我不忍心。”
楚辞十分乖觉地低下头,手撑着软榻,腿搭在旁边轻轻地晃着,专心致志地看着新上脚的鞋,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秦尧却俯身摸了摸楚辞的头,弯下腰声音很温和地说,“十岁啊,不小了,再过两年,就是普通人家到了他那个年岁都能娶妻了,算什么孩子。”
赵兆抿着嘴,在心里叹了口气。
合着兜兜转转,最后毛病还在楚辞身上。齐苼和楚辞的婚事,哪怕只是逢场作戏,哪怕现在已经签了和离书,还是让秦尧这个大老虎觉得,自己头上的王字有点绿了。
赵兆说秦尧霸道,简直是太委婉了,这岂止是霸道,这简直就是——
咳,小心眼。
就算齐苼今年才十岁,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只要齐苼这个人活着,这件事就像是秦尧心里的一根刺。
等到齐苼十二,秦尧会想,十二了,不是个小孩了,都能成家了——齐苼和楚辞成过亲。
等到齐苼十五,秦尧会想,十五了,算个大人了,都能生崽了——齐苼和楚辞成过亲。
甚至是等百年后齐苼死了化成灰了,秦尧躺在地下也会想,都死了,一辈子了,——齐苼和楚辞成过亲。
不过——活该!
赵兆冷漠地想,咎由自取,你就拿这件事折磨自己一辈子去吧,谁让你承诺了又做不到,没有护好阿辞,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送进龙潭虎穴。
反正有阿辞护着齐苼,甚至能拼了命去救他,就算把刀递给你,你也不可能*了他。
纸老虎而已,只能装腔作势地吓吓阿辞罢了,等以后她看清你的真面目,哼!
“哎阿辞你别……啧。”赵兆叹了口气,没拦住她。
阿辞就是太乖了,等以后还不被秦尧这个老流氓吃的死死的。赵兆糟心地想。
眼睁睁地看着楚辞拉着秦尧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秦尧脸色立刻变好,很温和地问楚辞,“要跟我说什么?”
楚辞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地和他说,“左斯从来没有请过先生教导齐苼,所以在遇到我之前,他甚至都不识几个字。”
“后来我简单教过他一些,算是启蒙,但也远不如和他同龄的小孩聪慧,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惹出麻烦。”
楚辞替齐苼说话求情,说起往事,秦尧却不恼,甚至不止不恼,还很平和地问,“还有吗?”
还有——楚辞思忖,还有的话,就要解释她和齐苼的婚事了,可是这个本就没什么可深究的,一个小孩,过家家一样的婚事,明明白白的,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可是秦尧要听,楚辞只能详细地说一遍。她坐直了,双手搭在膝盖上,蜷着手,指甲浅浅地扎着手心。
“齐苼九岁,左项就坐在龙椅上摄政九年,不过他也不处理朝政,都交到他手底下的人手里,他只一心一意顾收揽钱财,穷奢极欲地活着。”
“他手下有些能人,替他铲除异己,但留了些分寸,放了些耿直一心一意为国为民的老臣处理事务。”
“至于其他浑水摸鱼的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骂他太过,或者暗中聚结商议清君侧的动作过大,再或者比他还能揽财的,他都置之不理。”
“可是最近两年齐苼大了些,让他亲政的声音也多了,左项*了好几批人,还是拦不住暗中涌动的人心。”
“为了能安稳地再聚十年的金银,他决定要齐苼立后选妃。”
赵兆忍不住出声,“他是疯了吗,这不是异想天开吗?一个九岁的孩子……”
秦尧伸手示意他止声,神情很温柔地看着楚辞,楚辞犹豫片刻,继续说了下去。
“我父亲是楚序微,天下人的楷模,读书人的高山仰止,他说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黎民苍生,主动送我入宫,让我护好齐苼。”
楚辞摸了摸左手手腕,神情紧绷,语气有些急促地说,“左项没有疯,因为在齐苼立后封妃后的一个月,后宫里就有妃嫔有孕了。”
“这怎么可能?!”赵兆难以置信道,“那时候齐苼才九岁,怎么可能会有子嗣!”
楚辞勉强一笑,睫毛颤动,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她咽下口水,声音发干地说,“左项说可能,那就只能可能。”
“我那时很害怕,因为只要孩子一出世,我就一定会死,或者都等不到那时候,只要月份安稳了,左项可能就不会留我活着了,因为我是顾序微的女儿。”
“后来呢?”赵兆急切地问。
秦尧没催促她,用巾帕一点点地替她拭汗。
楚辞咬着嘴唇,手指放在膝盖上微微发抖,她缓缓地吸了口气,慢慢地,轻描淡写地说,“后来齐苼推了有孕的妃子,她跌了一觉失血过多,过世了。”
“从那以后再没有妃子有孕,可是左项对齐苼愈加苛刻,时常非打即骂。”
赵兆深吸了口气,扭头看着孤零零趴在地上的齐苼,再看看怕到眼睛发红的楚辞,第一次对齐苼除了可怜之外,还感激他。
“虽然我入宫是因为齐苼,可是齐苼也算救过我一命,虽然我没有立场求你,可是还想问问你,”楚辞抬头眼睛含泪地看着他,声音颤抖地问,“能不能放他走?”
“求我。”秦尧说。
“求求你了。”楚辞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衣角求他。
“师兄,带他走。”秦尧说,“以后改个名字,让他留在你身边,再请个先生好好教教他。”
赵兆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秦尧,变脸真快,真的,绝了,阿辞一求他,这会儿就不嫌齐苼不是个孩子了?
啧,虚伪!不就是为了看楚辞对他撒娇吗,呵,用心险恶。
不知人心险恶的楚辞手还牵着他的衣角,仰着头,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呆愣愣的样子有些傻。秦尧轻笑一声,摸出一粒糖来,剥开糖纸用手托着递到楚辞唇边。
“别哭了,吃颗糖甜甜嘴。”他哄道。
楚辞犹豫片刻,乖顺地张嘴含了进去。
赵兆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提醒,“阿辞十六了,你怎么还跟哄孩子似的,哭了就用糖哄。”
楚辞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糖含在嘴里,脸颊鼓起一点,垂着眼晃着腿,有种天真的稚气。
秦尧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笑意,反问,“阿辞才十六,怎么不是孩子?”
赵兆:……
就跟刚刚说齐苼已经十岁了,不是个孩子的人不是他似的。
呵,跟秦尧果然没道理可讲。
“走了走了。”看不下去的赵兆扶起齐苼,冲他们挥手道,“看得我牙疼,回头再来看你们。”
齐苼蹒跚着扭头,他犹豫片刻,在不远处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秦尧和楚辞都看到了,秦尧没动,楚辞冲他一笑。
齐苼就也笑了,有些腼腆。
赵兆赶紧把他拉回来,生怕秦尧一转眼又看他不顺眼,要他的命。
于是再三地耳提面命教导他,“以后有秦尧在场,不要看阿辞,不要对阿辞笑,离阿辞至少三丈远,当然,最好方法是永远都不要见她。”
齐苼像是有话说,过了一会儿,却只是回道,“我记下了,老师。”
赵兆一挑眉,“为什么要叫我老师?”
齐苼茫然,“阿辞——”他立刻改口,“楚小姐教导我的,她告诉我,遇到值得尊敬的人或者学识渊博的人,都要叫老师。所以我有时会偷偷叫她老师,我觉得赵老师也很好,所以也想叫你老师。”
赵兆看他一眼,接受了这个解释。可是齐苼对楚辞的亲近和尊崇太过,赵兆觉得他以后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地让他长些教训。
出了大殿没多远,他拉住一个士兵,故意问他,“大殿里死的那两个人,秦尧吩咐你们怎么处置?”
士兵见是他,立刻行礼,恭敬回道,“将军吩咐,让我们把那两人的尸身乱棍打成肉泥,分成四份扔到四个乱葬岗里喂野狗。”
赵兆沉默,没想到会秦尧下手会这么狠,但是也没指责,尽量风轻云淡地对齐苼说,“看见了吗,这就是招惹秦尧的下场,以后你都离他远点,别往他身边乱凑。”
齐苼像是被吓到了,神情恍惚。赵兆就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让个十岁的孩子听到这样的事。他避开伤口把齐苼抱起来,吩咐手下备车。
直到坐上马车,齐苼还没回过神来。
他突然想起来,原来秦尧最开始说的那句话,从来都不是护着镇国玉玺。
“要是伤了一分,我就把你剁了手脚扔去乱葬岗喂狗!”
原来是——
要是伤了楚辞一分,我就把你剁了手脚扔去乱葬岗喂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男人,是真的霸道啊!
还双标!
还小心眼!
但是他帅啊~
第7章
没了碍眼的齐苼,秦尧的心情好了很多。
可是他心情好了,楚辞心情就不怎么明媚了,因为秦尧他开始像个土匪了。
“甜吗?”秦尧手指勾着楚辞的下巴,俯身弯腰,眼睛里带着笑意问她,和她离的很近。
楚辞有些想往后躲,但又怕动作太明显让秦尧觉得不悦。于是忍着没动,垂着眼开始想,秦尧问的那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糖,甜吗?
自然是甜的,不仅甜,还很好吃。外面是一层脆脆的焦糖,焦香味又浓又甜,化开之后里面是水果似的清甜,柔软而不黏牙,甜而不腻,好吃的让人想再来一块。
可是这糖是秦尧带来的,好不好吃,甜不甜,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再加上勾手指挑下巴这样的动作,让他活像个老流氓。
要是回答甜的话,会不会被他捏着下巴要求分我一半,可是要说不甜的话,又有些不识好歹,说不定秦尧还会生气。
看多了话本的楚辞很是犹豫,但再犹豫也要这样做,她小仓鼠一样地鼓动嘴巴,飞快地把糖嚼碎了咽下去,然后仰头看着秦尧,紧张到声音颤抖地说:“很甜。”
“是吗?”秦尧似笑非笑,又喂给她一颗糖,然后才缓缓道,“我也想尝尝。”
楚辞:“……”
万万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套路,现在嚼碎了再咽下去还来得及吗?
秦尧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拇指在她沾着糖渍的嘴角轻轻摩挲着,目光沉沉地问,“分我一半?”
楚辞:“不分。”
秦尧轻笑,没有生气,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负手而立定定地看着她,旋即笑了,笑得眉眼英俊,随后扔了个荷包到她怀里。
“里面都是糖,省着些吃,吃完了这两日就没有了。”
荷包轻轻地砸在楚辞心口又落在手心里,颜色浅而干净,银白光滑的布料上用针线简单地勾出一朵浅粉荷花的轮廓,抽绳的络子繁杂又紧致,整体看上去清雅淡质,不像是男人会用的东西。
楚辞微微收拢手掌,那荷包圈在手心捧着,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秦尧说,“这几日诸事繁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可能不会有时间来见你,况且,”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成亲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所以再见你,就要等到大婚的时候。”
楚辞手指蜷了蜷,低着头乖顺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荷包里的糖每天只能吃两颗,等你全部吃完的时候,我们就会见面,到时再给你装满。”
楚辞手指扒拉开荷包看了一眼,有点迟疑地问,“我记下了,可是糖好像不太够?”
“事权从急,诸事从简。”秦尧简单的解释。
那便确实用不了很久的时间。
“这几日会有人跟在你身边,你随意差遣,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不喜欢的都可以告诉我,不必委屈自己。”
楚辞晃了晃脚,认真地点点头,“好的。”
“那我走了。”秦尧摸摸她的头,最后交代,“下地记得穿鞋,不要一直吃糖。”
“好。”楚辞一口应下,仰着头目送他离开。
然后拆开荷包,捏了一颗糖塞进嘴里,慢慢地舔着焦脆的外壳,目光还望着门外。等了一会儿秦尧没有再出现,她就又捏了一块,然后两只脚蹭着,褪掉鞋,又脱了袜子,光着脚踩在地上,小跑着趴在窗口去看外面。
可以说是非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宫殿外面站了一圈穿着铠甲的士兵守着,远处有些宫女侍人抱着头蹲在地上,又哭又喊乱糟糟的,士兵大声呵斥和不耐烦的训诫他们,却还是有大胆的宫女撕开衣襟柔若无骨地往士兵身上靠,又被狠狠推开。
楚辞踮着脚,探头还要往别处看,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士,一身重甲带着头盔握着剑出现在她面前,粗着声音问她,“楚小姐想去哪儿,我陪同您一起吧。”
楚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急忙说,“不,不用了,我只是随便看看。”
“嘿,有啥看的,一群娇滴滴的丫头小子,屁大点的事都能吓破胆子了,有我们看着,他们绝对不敢来打扰您。”王达大手一挥,十分不在乎地说。
然后隔着头盔敲了敲脑门,过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问,“还是楚小姐看上他们中的哪一个,我把人给您绑来?”
“不不不。”楚辞伸手止住他漫无边际的想法,拎着裙角退着往回走,小心地解释,“我只是随便看看,没想逃跑,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你们将军。”
“哎吆这有啥,”王达一拍大腿,干脆地承诺,“不说就不说,听你的!”
楚辞安心了一点,冲他一笑,轻声细语地说,“谢谢你。”
王达探着头透过雕花圆窗往里看了一眼,视线落在地上,有些发愁地跟她商量,“我不告诉将军,不过楚小姐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以后把鞋子穿上啊,或者至少穿着袜子,不要光着脚踩地。将军特意交代过了,要我们看着。”
“当然,”他保证,“这次你不穿鞋我不会告诉将军的,但是下次要是还不穿,我就会据实上禀。”
“楚小姐还是适当地听些将军的话吧,不要老是让我们为难。”
楚辞没想到秦尧竟然事先就对身边的人交代好了,有点不好意思,立刻把裙子放下来,咬着唇尴尬道,“我记下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那就好,”那人欣慰道,看到她的荷包又说,“糖也少吃点,吃多了牙疼。”
楚辞立刻把荷包背在身后,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没有多吃,每天只吃两块。”
“好,那我就放心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
只是从那以后楚辞就没再往门口去过,鞋袜倒是一直穿着,荷包却飞快地空了,毕竟又没有人敢非要来查看。
她呆在殿里无所事事,每天读读书剪剪纸,或者浇浇花,然而秦尧在书房已经忙得一天都没吃饭了。
“我不行了。”赵兆扔了笔往后瘫在地上,双眼无神形神恍惚,“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埋在地下,再也起不来了。”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秦尧瞥他一眼,满脸疲惫地捏捏鼻根,手里飞快地又换了一本文书,催促他,“赶紧的,把这堆都处理完你就可以走了。”
“你再给三天我都看不完,别说让我一天批注完。”赵兆声音虚弱地说,“我已经两天没睡过觉,一整天没吃过饭了,再逼我熬下去,明天你就只能见到一具尸体。”
他扭过头,看着同样点灯熬油,精神却好很多的秦尧,不满地幽幽问道,“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狼狈?”
“我们能一样吗?”秦尧勾唇,捏着笔写字,闻言淡淡道,“我是马上就要成家的人了,跟你这种孤家寡人不同。”
“……”
这就很气人了!赵兆手握财政大权,立刻有仇报仇地说,“我决定了,把你登基大典的费用再削减一半,规格也都降降,剩下来的钱都……”
“好啊我不介意。”秦尧从善如流地说,甚至还很赞同,“登基大典不办都行,把剩下来的银子全都用来办婚礼,我没有任何异议。”
赵兆狐疑,“本来你就主动提出,挪了一部分大典的钱用到婚礼上,再挪,你就要成为史上最寒酸的新帝了。”
“我说了不介意。”
“这不对!”赵兆皱着眉突然发现了问题,跳坐起来追问,“师父临走前嘱咐我们照顾阿辞,你说让她当皇后是保护她最好的方法,我觉得你说的有理,就从来没多问,可是现在想想,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比如?”秦尧不在意地问。
“比如你喜欢她!”赵兆斩钉截铁地说。
秦尧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可能?”
赵兆怀疑,“真的?”
秦尧一顿,撩眼看他,“我都答应了两年后她要是还不想呆在我身边就放她走,还不够明显,你还要我承诺什么?对天发誓?”
“那倒也不必,”赵兆讪讪,“只是阿辞至少是我们的小师姐,你要是骗她欺负她,总归是不敬。”
“不敬?”秦尧细细地咂摸着这句话,突然就笑了,来了精神,提笔催促他,“别磨蹭了,赶紧看完,三日后大典和婚礼一起举行,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唉——”赵兆长叹一口气,任劳任怨地捏着笔记录处理,为秦尧的爱情和事业添砖加瓦。
一个侍女端着茶进来侍奉,先是为赵兆添茶,然后跪在秦尧身边为他续上热茶,在热气缭缭中抬头看他,身体歪了歪,离得有些太近了,身上的香气都沾染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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