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东平
图:来自网络
小时候,我好跟脚,奶奶一出门我就爬上爹的架子车。奶奶叹口气说,就让这孩子跟着吧。
就这样,我坐上原本只属于奶奶的“座驾”,与她一起上姑奶奶家去。
姑奶奶家离我所在的村子有十三四里地,爹拉着架子车,一边给奶奶铺上被子,连铺带盖的奶奶坐在上面。另一边是给姑奶奶拿的礼品装在箢子里。让我搂着。爹歪歪尬尬地套上绳套往手里吐口唾沫抓住车把,支起身来,只见独轮小车颤颤微微滚动车轴转起来,坐在上面就像抬轿似的。
奶奶戴着黑绒帽子穿着大襟的蓝粗布褂子,光亮香蕉卷梳在脑头。三寸的金莲伸出被外,洁白的祙子,蒜瓣似脚。一看就知她是刻意打扮的。
再看我敞着胸,露着怀,黄棉头的棉袄能擦着洋火,袖子两边被鼻涕染得铮亮。脚上鞋歪歪着,鞋帮子快成鞋底子了。这也不会耽误奶奶逢人谝,要带她宝贝孙子走亲戚。
爹黑袄穿着,叼着烟斗,下面烟袋随着他走动一晃一晃的,让我看了眼晕。
走过北西遥的集市,我叫唤着上村北姥娘家去。奶奶骂道,白眼狼仔子,奶奶还不如你姥娘亲。要不别再跟脚,放下你!
我连忙扳着独轮车的大梁,哭着说,上姑奶家去。
姑奶奶与奶奶两姑嫂从小就特别亲近,自她出嫁之后,奶奶没少为她出气。听娘说,姑奶奶家有个恶婆婆,经常欺负她,奶奶知道后,赶到那个村庄,一口气骂了那个恶婆婆三天。
从此姑奶奶守着一个独子,活到现在。
头几天,姑奶奶捎话说,她那儿起会,让奶奶住两天,两姑嫂快有半年没见了。而奶奶每逢出门必带上我。
我也不知道姑奶奶家有多远,印象的除了过沟就是过桥,庄子周围满是杨树和柳树,人头大的石头到处都是。那像俺那里,一马平川的全是绿油油麦田。
奶奶说,别看你姑奶奶家地方偏,种大豆种高梁,种果树种芋头家家户肥实着呢,那几年咱家不好混(过)的时候,还不亏了你大姑奶奶给咱家送吃送喝地。
说着道着,爹的小车子推到姑奶奶家庄头。只见姑奶奶踮着小脚喜滋滋说,春生,好久没来了,看俺孩长这么大了。接着抱下俺,挽着奶奶,一摇一摆走进了大杨树里。
姑奶家二郎担山的小木门,门前卧着两对青石,猛一看还以为是大狮子呢。
表叔接过爹推的小车,放到后院子里。
屋里,姑奶奶早已备好了一些零食和茶水。
奶奶和姑奶奶啰啰嗦嗦地拉个没完,我吵闹着要看戏去。
姑奶奶端上四个家常菜,下了一锅韭菜饺),她说让我们先垫垫,吃完之后看戏去。
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几个,棉袄里子的口袋掖满牛头似的炒皮果嚷着看戏去。
还没走到会场就嗅到烤红薯甜香,炸绿豆丸子咸香,还听到叮叮当当锣鼓,吱吱哽咽的唱戏声。
我们小孩管不了那些,我只喊奶奶吃糖葫芦。
奶奶半嗔半怪骂了我一句没出息的饿死鬼!姑奶奶掏出手绢忙着付钱。
一大堆吃食给我兜了一布袋,坐在表叔放的木凳上,伸长了像车轴一样黑油脖子,往那戏台看。
听一旁姑奶奶对奶奶嘟囔,庄子上约了一家戏班子,为庆贺俺村的夜猫子集开张。
我也没听懂戏台唱的啥,半过晌过去了,我打着哈欠,心里也听烦了,一戏台的抗雉鸡羚的人,依里呜啦,干嚎,还不如回家去。
一想到回家,我喊奶,咱家走吧,俺想娘。
此时奶奶亲娘祖宗骂俺,牤牛耳朵离夹(家)近。
爹的大脚踢上过来,我故意干嚎,比唱戏声嗓都响。
一场好戏就这样被我搅了。
奶奶卷(骂)俺,便赶着让姑奶奶一家推出小车。
姑奶奶本意是想留奶奶住两天,无奈奶奶终是不放心我这讨债鬼,一边客气推辞姑奶奶压满箢的花生果子,一边拍拍小脚上土,上了车。
一路我又少不奶奶数罗。但我改不了自己的驴脾气,下次走亲戚还是跟脚,谁让我是她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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