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从我有思考能力开始,就在想着怎么做一个有意义、有价值的人,怎么才能做一个成功的人和幸福的人。但事实状态却正好相反,我总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人进入到两难的矛盾境地,总有一种作用力在自己行为的相反方向。并且,总有一种潜在的引导在作弄我,让人日常的行为活动中进入一种为难的、尴尬的、让人无法扭转的糟糕局面。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被命运作弄,生活留给我们的路并不是很宽敞明亮,恰恰是事与愿违、行为与目的常常相悖,人总觉得满心酸楚,一肚子委屈。但凡有思辨能力的人,能思考的人都很快会发现,人生就像一出恶作剧,无论你愿不愿意出演,无论你怎么演,你都是这场恶作剧的主角,这种冤屈还无处诉说,因为更荒谬的是,你是这场恶作剧的主角,又是这场恶作剧唯一的观众,到最后死去为止,你都不得离场,这是多大的悲催?
做一个人,岂止是难可以形容的。生活并不是爬大山,只要力气,有决心爬上去就行,生活常常就像四面楚歌的陷阱,你进去了也不知道,等知道了已经出不来了。我开始并不知道,做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再也无法脱离个人意识,无法走出自我精神的城堡,最大的问题是,你必须为自己而战,而但战斗到最后,你发现你拼力搬倒的,就是你自己。个人命运的悲剧,人们早就已经意识到了,人们致力于怎样做一个人,让人怎样拯救自己,脱离困境,但我们未加追究的是,个人为什么是一个既矛盾又荒诞的模式,我们每个人都在被命运无情地作弄。
首先,作为一个人面对世界面对生活的时候,率先遭遇的便是逻辑的困境,矛盾对立的逻辑问题处处皆是。比如:个人的存在是生,逻辑决定有生就有死;既然已经生存,就必然会死;生是一面,死是另一面;我们在学会生,我们无法学会死;生怎么办我们知道了,死怎么办我们不知道;因为有死我们在生,还是为我们在生所以要死?我们能理性地生,我们能理性地死吗?生是因为要死,还是死是因为在生?生有意义,还是死有意义?……
这种逻辑的纠结根本无法解开,那我们还如何对待孤独的生?又如何对待孤独的死?如此,我们还会心安理得地生活,无忧无虑地死去吗?活着,是为了生,还是为了死?就这一个逻辑死结,就让个人的一生变得毫无意义,我们只能搁置这个问题,然后无奈地生,又恐惧地死,如果对生死无动于衷,那只能说明你是个傻子。但凡正常人,一生都活在生与死的意义中,即便有片刻的快乐和满足,那也仅仅是对于生死的暂时忘却,最终无人能跨越生死这口陷阱。
爱与恨也是同样性质的矛盾逻辑,人为什么有爱?是因为有恨才有爱,还是因为有爱才生恨?没有爱有恨吗?没有恨有爱吗?我们能只有爱而没有恨吗?爱的反面是恨,恨的反面是爱吗?我们只需要爱,不需要恨吗?在爱恨之间,个人怎么选择?……此类矛盾逻辑还有正与误、真与假、美与丑……等等等等,我们这才发现,等待个人选择的,全是这样的矛盾逻辑,原来为个人准备下的,就是这样矛盾的人生。不是选择的正确与错误的问题,不是一个怎么选择的问题,是为什么有这样的矛盾逻辑存在?为什么生活要由这样的矛盾逻辑编织?我们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对立的矛盾中生活?是逻辑决定了我们只能怎样生活,这才是问题的本质。
个人不是陷入这一面,就是陷入那一面,陷入那一面都是对人的折磨。人的一生都在试图挣脱这种两面选择的困境,但悲哀的是,怎么选择都是暂时的,怎么选择都是错,怎么选择都是对人的作弄。尽管我们已经用尽了智慧,让人怎么做,让人不那么做,结果仍然无效。我们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不那么做造成的;我们不那么做的结局,就是这么做造成的。原来,我们这么做是错的,那么做也是错的,我们直到如今,也没有证明哪一种选择和哪一种做法是绝对正确的。归根结底,我们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最终才发现,怎么做都无用。因为做人的模式本身就是错误的,这个模式本身就不成立,我们怎么能在不成立的模式中做好一个人?
于是,人们纷纷开始寻找正确的符合逻辑的做人模式,这更是闹得鸡犬不宁、沸反盈天,劝世文鸡汤文满天飞,都在寻找和校正做人的道理,都在教人如何成功如何幸福,都在教人如何做一个人。人们还是没发现,人根本无法做,竭力想做好一个人,其结果不过是让所有的人更加难以做人。
谁在作弄我们?就是我们自己在作弄自己,这个逻辑关系让人丧气,就正如我们害怕死,结果是死得更快,我们越是有浓重的个人意识,我们个人的结局就越悲惨,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作弄,我们全都被人间逻辑所作弄。(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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