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名家佳作」张行健|乡村牲畜之骡子篇

故事:「名家佳作」张行健|乡村牲畜之骡子篇

首页休闲益智咕咚消消乐更新时间:2024-08-03

作者简介

张行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协副主席、国家一级作家、山西文学院首届签约作家、省委联系的高级专家、临汾市作家协会主席。1983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省内外文学刊物《山西文学》《黄河》《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刊发表中篇小说30余部,短篇小说50余篇,散文100余篇。作品曾被《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作品与争鸣》《散文选刊》《读者》《名作与欣赏》《中国文学》(英文版)(法文版)转载与翻译。先后出版小说集《天边有颗老太阳》《黑月亮》《倾听生命》《在故里上空飞翔》;散文集《我的乡村我的田野》《北方的庄稼汉》《祖槐寻根》《故园丹青》;出版长篇小说《天地之约》《古塬苍茫》等。作品曾获人民文学奖、山西文学奖,第二届、第三届赵树理文学奖;黄河文学奖、山西省五个一工程奖、山西优秀签约作家奖。

乡村牲畜之骡子篇

在乡村牲畜里,骡子的身份是非常尴尬的。

骡子尴尬的聚焦点大约有二。

其一,骡子是马儿和驴儿杂交的产物。

公马儿和母驴儿产下的叫驴骡子;叫驴儿和母马儿产下的叫马骡子。

驴骡子的身上,驴儿的基因和生理特征就明显一些;马骡子的身上,马儿的基因和特征就明显一些。驴骡子耳朵要长一些,尾巴稍短稍秃一些;马骡子的耳朵要短一些而尾巴要粗长一些,尾毛相对地粗长一些。

这一切,都明显地随了母体。

其二,作为杂交产物的骡子,无论公与母,都是不可以生育的,尽管在发情的季节它们也有明显或不大明显的生理反应,但是生产队的饲养员或是车把式,总是操心着不让它们有交配的行为发生。

公骡子有反应归有反应,本身却不行,胯里压根就伸探不出那一根属于真正雄性的家具,它顶多是情绪表现得比平日兴奋一些,躁动一些,条件允许的话,就主动地朝母马儿母驴儿包括母骡儿身边凑一凑,哼哼唧唧叫着,拿了一张嘴子去啃母畜们的肩脊,去噌母畜们的脸面,往往引来一片躁动喧哗或踢踢咬咬互相不甚愉快。我们长大成人后才知道,乡村里为什么把没有性能力的男人叫做骡子,嗯,别看那家伙高高大大的,他不行,骡子一条咯!

母骡子发情就得留意了,万一有了空隙和公马儿叫驴儿交配成功,怀不上驹子还好说,一旦怀上个怪胎,是不可能生产下来的,往往胎死在腹中,母骡子也得搭上性命。

《齐民要术》中曾有一段有关“骡子”的介绍:“羸。[驴覆马生羸。则淮常以马覆驴,所生骡者形容壮大,弥复胜马。然必选七八岁草驴,骨目正大者。母长则受驹,父大则子壮。草骡子产,产无不死。养草骡长须防,勿令杂群也。]这段文字的大意为,羸,公驴配母马生羸。但在淮河流域一带,常用公马配母驴所生的驹子称作骡。它体格壮大,比马还强有力。但是,一定要选七八岁的母驴交配,要眼大,骨架大,外形好的个体。母驴体躯长,便容易*,不难产;公马体格高大,配出的后代也大。母骡不*分娩,即使个别能*分娩的,也会因难产死掉。它本身就不具备产驹儿的功能。养母骡要经常提防操心,不让它同公马公驴混群。]

只可惜贾思勰老先生没举到我们黄土高原骡子的例子,其品性,与他所说到的并无大异。只是个别叫法不同罢了。

遗传基因决定了母骡子根本产不下驹子的。

骡子们要生生不息,要繁衍后代,历史和命运的职责就又落在公马儿叫驴儿母马儿母驴儿身上咧。

这是骡子无法更改也无法逃脱的命运轮回。

这种命运多少带有一些悲剧意识。

在社会意义上讲,骡子又具有许多优势,它少了生育的诸多繁杂劳累,便可以一门心思用在了劳作上。那些年,骡子是农业社最主要的也是最优秀的劳动力,因为是马儿和驴儿的杂交品,它十分成功地继承了马儿的力气和驴子的皮实,也十分成功地剔除了马儿的娇贵和驴子的拖沓。

这一点十分重要,它使骡子在牲口里面,在所谓的“大头牯”里面,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和不可或缺的社会角色。

小时候,我们常常看到这样的情形,生产队里的大车要去镇子上拉化肥,拉套的骡马们都拉了出来,二车把式正在准备着给头牯上驾的一切程序,如顺理着拉绳,分别着夹板,整理着马鞍,收拾着套货(套垫)。车把式和饲养员却在静静等候着那匹惯于驾车辕的枣红儿马儿,我们习惯性地称它为“辕马儿”。

辕马儿此时正害着肚子疼。

那是凌晨饲养员最后一轮拌料时发现的。

辕马儿不好好吃草料,在圈里不安宁地蹬着蹄腿,而肚腹内侧,不时地有有一小片皮毛在痉挛。

饲养员判断是肚子疼,便检点着自己,是让马儿喝凉了水,还是吃了皮了的麦秸草......

兽医站在镇子上,牲口们的小病小恙,大多是饲养员给调理调理,或者让患病牲口干脆歇息一两天。

辕马儿一时半会儿无法好起来,车把式和二把式就临时换一匹骡子来驾车掌辕。

马儿们经常容易肚子疼的毛病,在骡子身上是很少遇到的。

每遇到辕马儿小病小恙肚子疼时,那一匹我们唤作“锅锅”的土黄骡子就责无旁贷地驾起了车辕。

骡子耐实,骡子皮实......

每每赶着由土黄骡子当了辕骡的大车去往田野去往镇子上的村路上,车把式方子伯伯总这么自言自语,一面心疼着正被疾病煎熬着的他心爱的辕马儿,一面又着实为骡子的皮实高兴。

那年秋天生产队里用拖拉机深翻着土地,骡子马儿便放下其它运输活计,每两匹组成一对驾耙耙地。活计赶着活计,大头牯们在这样的季节和这样的形势下,便较往常辛苦了许多。

枣红辕马儿和土黄骡子“锅锅”组成一对拉着一页木耙,耙地者便是二把式唤作小眼儿的汉子,小眼儿平时跟着车把式方子伯伯打下手,不赶车时也作为一个使唤牲口的全劳力在地里干活儿。

小眼儿人年轻,性子急,因为是二把式牲口也熟悉他,对他的使唤和吆喝言听计从,看着大片大片已翻好而待细耙的土地,便有了紧迫感,鞭子在空中炸响着,小眼窝一圪唧一圪唧,双腿蹬在耙上,如同一个年轻渔夫站在小船上,面对眼前浑浑黄黄的土地的浪,只嫌那页耙飞得不够快,土黄骡子枣红马儿,见主人这般性急,也索性撒开后蹄,拉着耙,带着人,一股黄尘小跑起来......

收工的时候,马儿也好,骡子也罢,浑身腾着热汗,急急地朝饲养场里跑,它们渴极了,大日头下出了多少汗呀。

二把式小眼儿这时候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他不该急着让牲口去饮水,他需要拉着骡儿马儿在坡地草丛里吃一会青草的,吃多吃少无所谓,是借啃草儿的时机消消身上的汗。有经验的饲养员和车把式都知道,汗没干就让饮水喂料,牲口们会得气劳病的。

牲口们渴,小眼儿也渴,马和骡子在水槽里嗞嗞地大饮,小眼在水槽里舀了一瓢咕咚咕咚大喝。小眼听得见马儿骡子喝下的水流,通过口腔嗓子脖颈直接撞击胃部,震荡出的声音如打夯;骡马们听得见小眼儿的腹腔里像滚动着篮球......

一次两次不至于气劳的,可是那个下午,枣红辕马肚子又疼了,无法出工拉耙。

小眼让车把式方子伯伯臭骂了一通—

狗儿的呢,越活越回去了,眼窝再小也眊得着骡马身上流着的汗吧,直流汗呢,你就敢让头牯去饮水,不想要头牯的命咧,还是不要你小眼的命咧——,辕马肚子又疼开咧,辕马儿出了事,你十个小眼儿也赔不起!

小眼不服气,喃喃辩解道:人家骡子就没事儿,人家骡子就没事儿.....

方子伯伯大怒:你放屁你,你放屁你,马儿能和骡子比么?马儿能和骡子比么?!

这一点上,马儿确实比不了骡子。

小眼在后来的漫长的使用牲口的劳作中,也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些年,生产队里的马车要常常跑一些长途,比如冬天要到一、二百里地外的西山里,给社员们拉煤,连去带回,少说也得三四天的时间。策马儿鞭骡儿走上老老的一天,在骡马店里卸去鞍子,有的时候,马儿就不去地上打滚儿了,这便是患上筋劳的征兆;有的时候马儿打滚儿却不可能很快站立起来,这是患了骨劳的征兆;有时候站立起来却不去抖动皮毛,不抖去皮毛上的土屑儿,这是患上皮劳的征兆;有时候抖动皮毛 却不去喷打响鼻,这是患上气劳的征兆;会喷响鼻而不去排尿的,这是患上血劳的征兆.....,

同马儿比起来,骡子很少出现以上的状况,同样的路程,同样的劳作,同样的草料,同样的圈廐,骡子就一天天承受下来,并且表现得安然无恙。

骡子喜欢安静,或者说在牲口的群体里,它们是最安静的一类。

常常在旷野里,在山坡上,在村巷胡同中,马儿耐不住寂寞了,或要抒发胸中的郁闷、愁苦或喜悦的时候,往往在劳作的间隙里,会仰起一长修长的脑袋,抖动着一头洒脱的马鬃,吼喊出动听的嘶鸣;驴子或许受到了感染,有了条件反射,或者在场院里拴的时辰长了,有了不耐烦,便仰起一张驴脸子,朝了乡村,朝了远处的沟沟坡坡,吼叫出了属于驴类的信息释放;耕牛也常常不甘沉寂,它的吼叫可以算得上咆哮,往往带有爆发式的怒吼和渲泄式的奔放.....

骡子却是安静的。它或是它们就那么默默地站立着,在同伴们声调不同的鸣叫中固守自我的静谧和安详。

骡子们没有郁闷要倾诉么,没有寂寞要排谴么,没有气恼要宣泄么,没有感悟要抒发么?它们也是一个一个的生命个体呀!可是,骡子会隐忍,骡子懂深沉,骡子守本分,既然基因的组合让它成为特质生命,那么隐忍和静默也算是特质的成分之一吧。

看着骡子们的那一对一对的大眼睛吧,眼睛里既有马儿的沉郁又有驴子的单纯;既有驴子的执拗又有马儿的灵性,目光里的隐忍和承受是命运赐予的,故而骡子永远有别于马儿和驴子。

骡子们还在潜意识里混浊地懂得自我约束,朦朦胧胧中有某些自律的觉悟,这得用事例来服众。

记忆中有一段时日,车把式方子伯伯在家治腿病,请假歇息了,二把式小眼哥,便顺理成章成了车把式。

小眼儿比我大十岁,我叫他小眼哥。

小眼哥有别于方子伯伯的是,每当干完活计,或卸下马车除去套货和马鞍夹板的时候,方子伯伯把头牯们往圈里赶,而小眼哥在可能的情况下把头牯们散在草地里,或收割庄禾的大田里,让它们吃野草。

小眼哥说,头牯们得吃夜草儿..更要吃野草儿哩,夜草肥头牯,夜草是死草;野草儿壮头牯,野草儿是活草儿。

有时候一大片田地里,就分散着生产队里的牛啊马啊驴啊骡子啊。

通常地,这片地的邻地或是地埝上下,就是长势良好的油绿的庄稼,如青绿的玉茭高粱糜子谷子,嫩嫩的苗儿叶儿比野草不知香了多少倍,也在强烈地诱惑着地里的头牯们。

头牯们在寻找着机会,只要主人不在身边,便要千方百计走向那一片青绿的诱惑。

首先是胆大包天的驴子,为了贪吃它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率先跨进庄稼地里,慌乱地啃食着禾苗儿;

紧跟着是翻着白眼儿的黄牛儿,别看平时慢腾腾,这会腿脚麻利,也不甘落后地窜进庄稼地.....

马儿起先犹豫着、矛盾着、纠结着,见驴们牛们通通都去偷吃禾苗了,也一个腾跃进入了庄稼地.....

骡子见证着这一切, 这一切似乎与骡子无关。

它们依然在草地里,埋着脑袋,寻找着可入口可进食的野草儿。

香甜可口的庄禾苗难道就不会吸引骡子么?那时候,小眼哥所使唤的土黄色的被唤作“锅锅”的骡子和另一匹黑灰色的叫做“乌嘴”的骡子,依旧在那片草地里,本分地啃食着野草儿.....

这样的事例,小眼哥目击过多次,在它心里对大头牯骡子的敬畏已远远超越了枣红辕马儿。

还有一件与“锅锅”和“乌嘴”两匹骡子有关的大事,骡子自此成为乡人们彼此交流的美谈。

生产队里有一匹母马儿产下小马驹儿,产后的十余天里,母马儿与马驹儿是得和其它头牯们分圈而居的,那是害怕其它头牯无意挤着压着踩着小马驹儿,也便于母马对驹子的喂奶和呵护。

一月过后,驹儿渐大,活蹦乱跳的样子。为了从小培养集体意识和在群体中的生活磨砺,饲养员便把母与子重新圈到了集体马廐里,母马儿挨着土黄骡子“锅锅”和黑灰骡子“乌嘴”。也可能是从两匹骡子性格实在宽容安稳的角度去考虑的,它们一般不会伤害小马驹子吧。

我们的村子点缀在坡坡沟沟的丘陵地带上,村东是绵延的卧虎山,山下是流淌的黄鹿泉,村南又是一道深深的涧沟,还有高高的南垅和连接虎山的土峁。复杂的地形便于野狼的生存和出没。小马驹儿不知什么时候被拾进了野狼的眼窝里。

那是一个冬日的深夜、饲养员在给牲口们拌过和添过第二遍草料而熟睡之后。两只狼,一只东山公狼,一只涧沟母狼,二狼联合起来逼近了圈有小马驹儿的马廐。

野狼是狡猾的,它们威慑于大牲口的厉害,并不敢冒险进入马厩,而是在吊着厚重草席的门外,作诱惑小马驹儿的委婉的叫。

那分明是小孩的声音,是玩童耍闹的声音,不高、不响,但小马驹儿听到了。

小马驹儿的好奇心受不了外面它以为同样是玩童的耍闹的声音,挤开了母马儿身体便朝门口走去。

哺乳期的母马在忙于吃草料,没有留意驹子的出溜;而仅靠母马儿的是“乌嘴”骡子,乌嘴骡子用它宽大厚实的身躯挡住了小马驹儿的外出。

一次、二次、三次,小马驹儿憨憨地还是想出圈,想看外面的希奇,被乌嘴骡子狠狠地抵到了母马儿的身子下面。

圈里几匹大头牯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都停止了吃草,竖立起耳朵,喷着响鼻,静静地留意着身子后面的圈门口。

骡马们对有可能伤害自己和小驹儿的野兽有着先天的警觉和敏感。

圈外的两只饿狼见引诱不成,便由公狼带头想悍然闯进马圈里,把小马驹儿赶出来或叼出来。

饿狼们孤注一掷了。

土黄骡子锅锅身躯高大,之所以被社员叫做锅锅,是因为腰脊部分本该凹下去的地方,它却高高地鼓起来,倒不至于像驼峰那么突兀,总是比一般牲口要高出来一些。锅锅骡子平时默默无闻,踏实地拉车,本分地干活儿,不显山不露水不调皮捣蛋,属于三好头牯的类型。因其身材高大,性格沉默,也没有任何一匹头牯敢挑事端欺负它。

土黄骡子锅锅的屁股正对着吊有草席的圈门口,头脸朝着设有木槽儿的圈里边。夜晚,牲口歇息和吃草料的时候,拴在木杠上的缰绳子要放得长一些,这便于牲口吃饱后的卧圈休息和在小范围中的走动。同时也给那个夜晚锅锅骡子暴蹄野狼提供了必需的条件。

首先是公狼把一只罪恶的狼脑袋探进了草席,它在观察小马驹儿所在的位置,再决定如何进到圈里如何朝小马驹儿下口,说也怪,自狼脑袋探进圈席的那一刻,骡马们的眼睛好像能看到身后,或许它们有一种感觉吧,几匹骡子马儿都异样地哼叫起来,尤其是首当其冲的锅锅骡子,紧张地竖着耳朵,甩着尾巴,面临大敌的样子。

野狼刚把身子挤进了草席,没想到就挨了锅锅骡子的重重一蹄,多亏了躲得及时,才没被踢到脑袋上,狼很快退了出去。

两只饿狼在马廐外面有所计谋,它们在沉默中交流着眼神,商议着对策,之后便统一了行动。

那是一着阴险和冒险的行径,公狼依然先钻进了草席,当然是从草席的右下角进入,千方百计吸引住锅锅的注意力以及惕防锅锅的后蹄;母狼乘虚乘乱从草席左侧进入,直奔母马和马驹儿的位置,最好在混乱中把受惊的小马驹儿哄赶出圈外,这是它们认为最艰难的一点。

它们的意图是只要把小马驹哄出马廐,两只狼会威逼利诱一步一步把小马赶到村南的涧南沟里,再实施撕咬和吞吃事宜....

这次公狼没有像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进圈,它是粗野蛮横地强行闯入的,它试图一个跳跃爬上锅锅骡子的脊背,撕咬抓扯,先把锅锅骡子制服。公狼轻看和低估了锅锅骡子,锅锅早有惕防,且身躯高大,在公狼腾跃而起时,它也是弹起后身,甩开两蹄,朝公狼奋力踢去,公狼没能跃上锅锅脊背,公狼的嘴与爪却咬伤抓伤了锅锅的臀部,锅锅扬起的后腿还是把公狼甩到了圈外.....

另一边的乌嘴骡子责无旁贷地对付那只偷袭的母狼。乌嘴骡子矮壮结实,只要发现草席的一端有动静,就啪啪地踢了后去,不给母狼半点偷袭的机会。

锅锅骡子一直处在奋蹄猛踢的紧张里.....不知过了多久,骡子马儿的鸣叫声踢腾声喧闹声聒醒了饲养大员和饲养二员,二人提了马灯吵嚷着来到马廐时,两只野狼已被吓跑了。

天亮时,社员们发现,那张厚厚的草席早已掉在地上,被踢得被践踏得稀烂,土黄锅锅骡子的屁股一带被野狼撕咬抓扯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而脊背上也有多处淌血的伤口.....

那只小马驹完好无损,天亮后在场院里跑着耍着,已然忘记了夜晚的惊险和生命攸关。

上午时分,有社员们惊讶地发现,在涧南沟里的一处地垅下,有只野狼的尸体横陈着,进了细看,公狼脑袋上有一个破洞,脑袋下面有一滩血迹,那会儿血迹已经凝固了。

大伙便推测出,这是夜里袭击小马驹儿的两只野狼中的一只,被锅锅骡子或是乌嘴踢破了脑袋,逃离时死在涧沟坡里的。

这之后因了生计所迫我离开故乡漂泊在外地,几年后回家探亲时偶然问起过这两匹骡子。三叔淡淡地说,那匹土黄锅锅骡子被野狼撕咬伤了后,得了类似破伤风那样的病,在公社兽医站治了两年也没治好,第三个年头便死了。把车把式小眼心疼得睡了三天三夜。乌嘴骡子是老死的,有三十多岁吧,是骡子中的高寿者。那年月日子艰涩,家家户户粮不够吃,就有个别社员主张把老死的乌嘴骡子*了分肉吃,也可以见了荤腥解解馋。小眼听说后拿上一把*猪刀要和那几个人拼命,说谁想吃骡子肉我就先放谁的血!小眼的一对小眼窝被气愤烧得血红,没人敢提*骡子的事了。

给生产队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的乌嘴骡子被小眼等人抬到南垅上,择了一处,挖了深坑埋葬了。

谁料到有我们生产队的近邻第十二生产队里的几个小伙子,在埋了乌嘴骡子的当天深夜拿了钢铣刀子之类的器具,悄然刨开了那个土坑,把乌嘴骡子的尸体就地肢解了,把能剔的肉尽量剥离开来,把心、肝、肺一同拿回去,把骨头皮毛内脏依旧埋在坑里。

说也怪,吃了乌嘴骡子肉的那几户人家,全家老小上吐下泻,腹痛难忍,还有七八个人住进了公社医院。

这事儿传的大伙儿都知道了。有人说,骡子肉轻易是吃不得的,特别像乌嘴这样劳作一生的老骡子,肉就更不可以吃了。

车把式小眼对了十二小队的方向翻着白眼骂道:狗日的胆大包天,敢吃咱乌嘴骡子的肉,活的腻烦了,作了孽就得受报应哇!

三叔告诉我,事后有人说,埋乌嘴骡子前,小眼就多了个心眼留了一手,他把一种农药一点一点洒在乌嘴尸体上、皮毛里,并试图让它们渗进去.....这样,一来防止土中的虫子蛀咬尸体,二来也防贼人的盗尸剔肉.....

小眼儿在几条村巷里愤愤地嚷:

贼胆包天,敢吃咱的乌嘴骡子,那可是神骡子哩,吃一口骡子肉,死你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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