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不见的钢丝网
河 南：黎 民
我们小区东门有一条东西混凝土小路，通向南北京开大道。在小路中段有一座简易牌坊，两个立柱架一横梁，柱梁周体贴枣红色瓷砖。东门脸牌匾上“育苑小区”四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
小区业主从外面进小区前，总爱抬头望牌匾“育苑小区”四个大字。懂书法的业主说，这四个大字是新中国第一任书法协会主席舒同的字体。小学生放学回来，常常仰起脸蛋，瞅这四个字，小手在空中比划；走到牌坊下，不自觉地抚摸立柱上的枣红色瓷砖。
小区业主形成了习惯，步行、骑车、开车，从京开道拐弯进小区，都会抬头、仰脸、注目牌坊。在妇女当家作主的当今社会，人常说，“仰脸老婆低头汉，”意味着男人在家庭中处于一种卑微、不自由的状态。可育苑小区的男人们，进小区前都会仰脸走路看牌坊，进入小区也是仰着脸走路，到家见了老婆，也不低头请示汇报了。
小区业主画家冰上梅，对我说：“牌坊大长了小区男业主的志气，培养了男业主仰脸走路的习惯，是育苑小生活画卷中的一笔重彩。”
有年秋天，大雨下了好几天，发生了轻微地震，牌坊横梁底面贴的枣红色瓷砖脱落。震后，偶尔不断地坠落。一次，正好砸在一辆进小区的吉利帝豪车档风玻璃上，档风玻璃变成雪花麻片。车主是业主，找到业委会。业委会找到开发商。开发商赔偿了车主损失。说小区准备拆迁，先将就一下，便用钢丝网简单地把牌坊横梁包裹了一下，在立柱东西两面张贴告示：行人车辆，注意坠物！
打那时起，开车的、骑电动车的业主进出小区，没办法，只能从牌坊下面通过。步行的业主不从牌坊下面过，从牌坊南立柱的南边绕着走，因为谁都没有勇气用自己的脑袋，跟“自由落体”较量。绕道的业主常常歪一下脑袋，望一眼横梁上的钢丝网，倒希望钢丝网突然坠落，再砸一次进出的车辆。
绕南立柱走的人多了，南立柱南面的草坪被业主踩出了一条硬光的小路。城市绿化队的人发现后，立牌，禁止行人绕道踩踏花草。牌子白天立，晚上就不见了。绿化队的人有一位是育苑小区业主，也习惯了从南立柱南边绕着走，歪一下脑袋，望一眼横梁上的钢丝网，也希望钢丝网突然坠落，再砸一次进出的车辆。
县房产局来育苑小区实地考察、规划小区改造，发现了这个问题。没过几天，牌坊横梁及钢丝网拆除了，牌匾上“育苑小区”四个金色大字也随之拆掉了。不知啥原因，牌坊南立柱原封未动，仍杵在那里。
一日，冰上梅对我说：“习惯是一种文化，尤其是行为文化，可以改变人的生活方式，甚至改变人的性格。”
冰上梅为论证他提出的论点，以艺术家的视角，摆出论据：“保留的牌坊南立柱，每天都不知疲倦地瞪着进出小区的业主。无论他们开车、骑车，还是步行，从京开道拐弯进小区，都会抬头、仰脸、注目牌坊，仰望那个己经不存的牌匾，想象“育苑小区”四个金色大字，会突然出现……每天，继续绕道的行人，不从南立柱北边过。他们仍像以前那样，宁肯绕个弯儿，白白地多走几步；而且他们从草坪间的小路上走过的时候，仍像从前那样，不自觉地向南歪一下脑袋，望一眼明知己经不存在的横梁上的钢丝网，幻想出现奇迹，钢丝网突然坠落，砸一次进出的车辆。”
冰上梅一再恳求我：“站在南立柱不远处，再仔细观察一下这种现象，纵向开掘生活，发人所未发，把这种现象写出来。”
我被冰上梅的心重感染，也试图从这种现象中寻找一点什么，便怀着好奇的心，站在南立柱不远处，静静地观看，白天、晚上看，刮风、下雨、下雪天也看，有时忘记了吃饭。业主无论开车、骑车，还是步行，从京开道拐弯进小区，都会抬头、仰脸、注目牌坊，仰望那个已经不存的牌匾。绕道的业主，他们从草坪间的小路上走过，仍像从前那样，不自觉地向南歪一下脑袋，望一眼明知己经不存在的横梁上的钢丝网……
没过多久，我对这事就失去兴趣，对冰上梅说：“业主进小区抬头、仰脸、注目那个已经不存在的牌匾；绕道的业主不自觉得向南歪一下脑袋，望一眼明知己经不存在的横梁上的钢丝网，是自然而然、稀松平常的事情，并没有折射新奇的生活信息，没有包容多么深刻的生活哲理。老梅，你心太重了，不觉得乏味吗？”
冰上梅不认同我的看法，不住地摇头……
朋友，你觉得呢？
【作者简介】高卫海，姓高，名卫海，字黎民，号百姓，高中，务农，喜爱文墨，志于耕读，书写人生。
【作者简介】高卫海老师，多才多艺，不但博古通今，而且妙手著文，尤其是民间故事，成为集大成者，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祝愿高老师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方面再立新功，为读者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