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性器对决、爱情药剂到性别转换,海洋生物的交配方式五花八门,没有唯一的正确途径。
澳大利亚巨型乌贼雄性(上)和雌性(下)在求偶展示时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变化
在缅因州海岸的夏季高峰时节,一只雌性向一只可能的配偶的藏身之处靠近。由于雄性龙虾的好战性格,她制备了一种特殊的爱情药剂以赢得他的芳心。这种充满诱惑力的秘制混合物实际上是她的尿液,里面含有强效的诱惑和缓和氛围的信息素,而这些信息素的来源令人意外。“对于那些热爱品尝龙虾的人来说,我实在是不太愿意分享这个消息,”海洋科学家及《性、药物与海洋黏液:揭秘海洋中最奇异生物及其重要性》一书的作者Ellen Prager表示。“大家都以为它们的膀胱位于腹部之下,然而事实上,它们的膀胱竟然位于眼睛之间。”
雌性龙虾会从其眼睛上方的小孔中喷射这种诱人的药剂。她将日复一日地回到雄性的洞穴,不断向她心仪的对象施以“爱的浇灌”,直到他最终接纳她,安全地让她进入他的领地。在与新伴侣共度的两周里,她会脱落旧壳,并让他填充她的新生精囊。Prager指出,尽管雄性经常会被这种诱惑所俘虏,但雌性则更加挑剔,她们会保存精子,用于未来数年的繁殖。
龙虾只是众多海洋生物中的一种,它们向我们这些陆地生物展示了海底世界中性行为的奇异之处。从能传播数英里进入内陆的低音求偶叫声的鱼类,到章鱼通过传递一个充满精子的触手来完成交配——在海洋里,交配的方式多种多样,没有固定的模式。
雌性美国龙虾(Homarus americanus)会向潜在的伴侣喷洒一种由尿液制成的“爱之药”
Prager指出,与陆地相比,海洋环境为生殖活动带来了特别的挑战和机遇。广阔无垠、大多数区域漆黑一片的海洋中的生物,已经演化出多样化的寻爱方式。例如,许多珊瑚等生物由于无法移动,便演化出了让水流来完成交配的策略。每年的某一周,大量珊瑚会同步释放精子和卵子到水中,期望它们能在这一片混乱中相遇并结合。“当它们漂浮到水面时,宛如海底的倒挂雪花,景象既神奇又美丽。”Prager描述道。
深海琵琶鱼(Ceratiidae家族),也被称为海魔,雌性偏好将精子供应保留在身边——这是字面意义上的。体积只有雌性十分之一的雄性,拥有着巨大的眼睛和鼻孔,这些都是为了在黑暗的深海中寻找雌性而进化出的特殊结构。一旦找到雌性,雄性便会给予一个永久的“爱之吻”。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吻:雄性咬住雌性并附着在其身上后,会释放出一种酶,这种酶使他和雌性的肉体溶解并最终永久融合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随着他们的组织和血液系统合二为一,雄性至少保留了他的尊严——即他的睾丸。最终,多达六个雄性可能与一名雌性融为一体,实际上成为了一个随时可用的精子库。真是粘人到了极点。
对一些物种来说,关键不在于保存精子,而是一场关于谁能分享他们的精子的较量。雌雄同体的海洋扁虫(Pseudobiceros hancockanus)通过一种独特的方式决定哪一方将提供精子,哪一方将接受精子。这些色彩斑斓、形态流畅的生物会竖立起来,尝试用它们的双尖阴茎互相刺击。败者将不得不承担养育后代的重担,而胜者则可以继续参与更多以精子为核心的争斗。
某些雌雄同体海洋扁虫种类(Pseudobiceros hancockanus)会通过它们的双尖阴茎进行“决斗”,以决定谁将接收精子
从雌雄同体的蠕虫到能变性的鱼类,海洋生物世界充满了性别的多样性和流动性。红绿灯鹦嘴鱼(Sparisoma viride)是一个典型例子。当一个群体中的雄性死亡后,一只雌性将以一种显著的方式站出来——它会变成一只色彩鲜艳的雄性并接管这个群体。而这种性别转变的策略并不仅限于鹦嘴鱼。“我们发现这种现象比我们原先认为的要普遍得多,”Prager说。隆头鱼能从雌性转变为雄性,而小丑鱼则是相反,从雄性转变为雌性。像隆头鱼和小丑鱼这样的物种只能变换一次性别,但有些鰕虎鱼种类能在两种性别之间多次反复转换。
对头足类动物——鱿鱼、章鱼和鹦鹉螺——来说,模拟异性只是它们众多狡诈策略之一。深海鱿鱼(Octopoteuthis deletron)是一种独居的深海生物,它随机地在遇到的任何同类——无论雄性还是雌性——身上投放精子包,正如鱿鱼生物学家及科学传播者Sarah McAnulty所描述的那样,这是一种“摸黑射击”的做法。室内鹦鹉螺(Nautilus pompilius)则是面对面交配,在一场持续24小时的爱意中被黏液球包围。
头足类动物也被誉为欺骗大师,这得益于它们变换皮肤颜色和形状的独特能力,McAnulty指出——这一点在交配时尤为明显。体型较小的雄性澳大利亚巨型乌贼会装扮成雌性——披上褐红和白色斑点图案,并将两条长前臂收至面前。这种伪装技巧使它们能不被雌性察觉地接近。当体型较大的雄性分心时,这些伪装的“雌性”会迅速恢复雄性的交配色彩——闪耀着蓝紫色光泽,带有斑马纹——并趁机将精子包交给雌性后迅速离开。
McAnulty表示:“精子包有点像番茄酱包,你可以存起来以后用,或者一次性使用全部精子,或者干脆扔掉。”当雌性准备产卵时,她可以自由选择想要使用哪个雄性的精子来受精。研究显示,在头足类动物的繁殖过程中,好事情往往包装在小小的精子包里。研究人员对由多个雄性精子受精的卵团进行了测试,以探究雄性的体型大小是否影响交配成功率。“结果发现,小体型的雄性相比大体型的雄性,成功受精的卵子比例更高,这真是令人惊讶,”McAnulty说。
加勒比海礁鱿鱼(Sepioteuthis sepioidea)能将身体的颜色显示分割到中间,这让它们成为了欺骗高手
加勒比海礁鱿鱼将欺骗的艺术发挥到极致,能将身体中部的信号一分为二。体型较小的雄性能巧妙地介入另一雄性对雌性的求爱之中,对雄性展示出雌性的标志,同时对雌性施以英勇的雄性展示,然后迅速交付“货物”并悄然离开。
一些雄性海洋生物放弃使用欺骗手段,转而直接展示自己的可用性,吸引雌性前来。在漆黑的海底,雄性介形虫——体积仅有沙粒大小的甲壳类动物——会释放出像珍珠般闪光的串,以吸引配偶。这些迷人的光芒其实是它们吐出的发光唾液串。每一种介形虫种类都有其独特的珠链图案——超过300种不同的种类——使雌性能在众多候选者中找到合适的伴侣。“如果一个地方有不同种类的介形虫共存,有的可能会形成三个大光点,而另一些则形成一串十二个小光点,”McAnulty解释说。“这些微弱的生物光是它们彼此识别的方式。”找到配偶后,雄性会释放出一串精子,有时这串精子的长度是它们身体长度的十倍。“介形虫实际上是被极度低估的奇葩,”McAnulty评论。
虽然深入了解海底的性行为可能会让人觉得怪异,但其中也不乏熟悉的元素,McAnulty指出。“看动物尝试交配,尤其是它们尝试而失败的情景,令人感到非常有共鸣,”她带着笑意说。“这提醒我们,不管我们感觉自己有多特别,归根结底我们都只是动物。我认为这增强了我们对野生生物和动物的同理心,以及对我们共同栖息这个星球上的其它生物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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