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刻拍案惊奇|一名死者,竟有两具尸体?!

新刻拍案惊奇|一名死者,竟有两具尸体?!

首页休闲益智芒彻先生更新时间:2024-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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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与文学,一个严谨,一个浪漫,看似“水火不容”。然而,古今中外,以文学手法讲述案件故事者不在少数,优秀法律题材的文学作品对于法律、法律人也时常有反哺之功。

作为法律与文学领域的研究者与实践者,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张建伟认为,司法之于文学,无异于一座富矿。在他新近创作的话本小说《新刻拍案惊奇》中,当代真实案件经由巧心安排,辅以评论与诗词,读来别具风格,令人掩卷沉思。

从本期起,我们将独家刊载张建伟教授创作的这一系列话本小说(十卷),以飨读者。

原文首发于514期《法治周末》

新刻拍案惊奇

文丨张建伟

责任编辑丨尹丽

写作缘起

“话本”的意思,是说书人的底本。话本小说,是我国古代小说体裁之一种,最初称“宋元话本”,因其较早流行于宋元二朝而得名,明清三言二拍之类为此一体裁名著。我最早接触话本小说,是在读高中时,当时很惊诧于小说夹叙夹议,间有诗词,这一小说形式,让我有耳目一新之感。

当初读话本小说,未曾有过仿作之想。近年《法治周末》倡导非虚构类法制文学创作,这一主张深愜我意,不禁想炮制几篇仿话本小说以响应之。这里呈奉大家寓目的,是根据一些案件改编的话本小说形式的故事。案件选择的标准,一是真实性,各篇主导案件,皆是官方媒体正式报道过的案件;二是传奇案,各案皆情节离奇,具有独特之处,读之可以拍案叫绝;三是教育性,不失对于一般民众和司法人员的教导和警醒意义。

各主导案件,均为近年来发生之实事,作者按照新闻媒体所报道的进行文学加工重述,大致内容皆有所本,一些细节有所虚构,或者九实一虚,或者八实二虚,最多七实三虚。话本所述案件之当事人姓名已经媒体报道,广为人知,网上一查便有,故沿用媒体使用的姓氏;其他相关之人,改用化名。这些作品,皆为故事之属,对于作者虚构的细节,诸位读者勿以真实视之,亦勿以新闻报道标准责备于作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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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迷茫茫三界踪寻百日,惊咄咄一人死有两尸

诗曰:

村边一步一潸然,

秋水望穿始见天。

儿自幼时遭拐卖,

人成青壮始回还。

黄泉碧落搜寻遍,

白发红颜眺望单。

拉手抚肩疑是梦,

殷忧到此两欢颜。

这一首诗,说的是一件实事。一男童幼小时被人拐卖异地他乡,成年后历经坎坷,找到出生地,与暌违已久的父母见面。父母已经衰老很多,多年来为寻找孩子,心力耗尽,精神已不堪摧折。今日得到意外惊喜,儿子找回家来,端的是喜从天降,悲从中来。这一悲一喜,涕笑交集,难以言表。

这类悲剧,世间不少,然则失散后再团圆者,却是不多。美国作家托马斯·豪泽著有《失踪》一书,书中记述了一起真实事件:上世纪70年代初,美国记者查尔斯·霍尔曼在智利军事政变中失踪,真实情况是:智利军人将其从住处抓走。智利当局和美国大使馆皆称不知其去向。查尔斯之父及其女友坚持寻找。

此书经法国政治片导演科斯达·加夫拉斯拍成同名电影而广为人知。托马斯·豪泽曾言:“比起死讯,失踪令亲属倍感煎熬。盖因死讯带来的是一时悲痛,失踪则长年令家属揪心,其精神折磨不可消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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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官,这里先讲一事,也是一件实事:

话说辽宁鞍山有一人家,父母为工人,退休在家,开了家小饭店做生意。家中有四个儿子,长子张松与二子张柏已经分家另过,三子张植、四子张竹帮衬父母经营饭店,一家人靠经营饭店挣些活钱,颇有些小康气象。这张竹未及二十,头脑灵活,为人友善,不惹事,不闯祸,从小深得父母宠爱,是父母眼中最有出息的孩子。

一日,张竹听闻在俄罗斯做生意颇能赚钱,便报了一个培训班学习俄语。这后生聪明,很快掌握了俄语基本对话,已能应付俄罗斯生意的需要。张竹便与父母商量,到俄罗斯做生意,将中国的服装鞋帽等商品发货到俄罗斯,从中赚一些差价,自己也在俄罗斯进行本地货物的经营。父母同意后,张竹经常去俄罗斯,一去便是两三个月,回来准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让父母大为欢喜。

这张竹年龄不大,为人坦诚,在俄罗斯也结交了一些做生意的同胞,大体都是沈阳、鞍山一带的老乡。在俄罗斯,张竹经常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这样一来二去,也就有了四五个年头。去的勤了,也有些倦怠。

这年十月,张竹在吃饭时跟父母讲,不再去俄罗斯做贸易,在家帮衬父母经营饭店,将来在本地再开一家买卖过活。张竹的父亲一听,放下酒杯便道:“去俄罗斯能赚些不少钱,何必放弃?”张竹道:“人在异乡,毕竟不是父母之邦,久之颇感寂寞,何况现在从事这种小本生意,越发不好做了,不如断了这个念头。”

张竹的父亲说服不了他,只好叹气说:“就依你。不过,这次你再去一趟,赚一笔回来过年,也把那边的事了一了。”张竹本不愿再去,经不得父亲恳求,答应再去一趟。

张竹携带五千美金,登上去满洲里的火车,到了满洲里,找一家宾馆住下,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父母少不了又叮嘱几句。次日,张竹出境,到了俄罗斯,又给家里打了一个国际电话,禀告道:“一切顺利,勿念。”父母因其多次往返俄罗斯,哪有不放心之理。

说来奇怪,自从这一次通话后,张竹再无音讯。那时没有手机,都是在俄罗斯找一处座机打电话回家,难以联系。问他几个一起做生意的,也都不知张竹音讯。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时间久了,张竹的父母与张植便有些担忧起来,不知是怎生情形。有诗为证:

庭前尽日立到夜,

灯下有时坐彻明。

此情不语何人会?

时复长吁一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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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张植到沈阳找张竹的几个朋友打听消息,却都不在沈阳,想必是去了俄罗斯。张植没有线索,便到张竹来沈阳之时经常跟朋友一起吃饭的小酒馆吃饭。吃饭间问起老板,是否认识到俄罗斯做生意的朋友。

那老板道:“遇到过,到这吃饭的,不算熟,叫不上名字。”张植道:“我弟也在那里做生意,十月初走的,到现在也没个音讯,不知怎么联系到他。”那老板道:“这俄罗斯做生意也是个险活儿。”张植道:“此话怎讲?”那老板道:“去做生意的,有些人素质不高,坑害同胞的事,可是不少,不能不防,前些日子听说,有一个小伙子被害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这一番话,说得张植大惊失色,脊背发凉,慌忙问道:“你可知道,那遇害的人叫什么名字?”老板道:“我也是听人瞎传,名字却是不知。”张植听了,饭也吃不下,连忙结了账,直奔沈阳站,坐最近一班绿皮火车回家。

到了家里,把听到的情况跟父母一提,那母亲急得慌了手脚,问道:“这可怎么办?”说着,泪便下来,“都怪你,儿子本来不要去,偏是你财迷,硬逼着他去,你还我儿子!”父亲却还淡定,道:“怎见得就是我儿子,别胡思乱想了,过年时,儿子就回来了。”话虽这么说,心内却是十分担忧,此后一直想办法打听儿子的下落,并向本地公安机关报警,想起来还到市外事部门报告这一情况。

临近新年,俄罗斯通过外交部门联系上张竹的父母,告诉他们一个噩耗:“张竹的尸体在地下暖气管线上找到了。”原来,俄罗斯工人新年前进行暖气管线检查,以便找到问题,及时修补。这天,打开一个井盖,下到里面,便觉得味道浓重难闻,仔细用灯照来,赫然发现一具中国年轻人的尸体,已经腐烂,经过翻找,在衣服口袋找到证件,确认死者是张竹,已经失踪近三个月了。

张竹的母亲,闻听儿子客死异国,少不了呼天抢地嚎哭一番,此后十几天,经常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张竹的父亲,也是极度伤心,暗自痛哭了几场。

俄罗斯警方安排对张竹的尸体进行死因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张竹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致死,身上只有身份证件,并无钱财,初步研判,可能是图财害命所致。俄罗斯警方将此一命案立案调查,但是迟迟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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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竹一家关注案件调查工作的推进情况,向俄罗斯警方提供线索说,定是与张竹关系密切的几个老乡*,张竹带着美元,又喜欢炫耀,动辄说:“你们谁缺钱,可以借给你们。”必是有人动了歹心,暗中害死他,把钱抢走。但是,俄罗斯警方并未因这种线索而使调查有所推进。张竹的父亲不禁唉声叹气,道:“俄罗斯警方对于中国人相互坑害的案件,不积极查办。这事还得向本国警方报案,让本国警方调查,把凶手绳之以法。”于是到几级公安机关奔走,想为儿子伸张正义,却始终未能如愿。

这起失踪案件,最终获得死讯,让家人期望破碎,好不凄惨。我却不知,此案若是不破,不能抓获凶手,绳之以法,这亲人的精神抚慰从何而来。那些日子,作者见到这位父亲。他常认真地说:“我儿子就在我背上,整天跟着我,他很懂事。我能感觉得到,他就趴在我背上。晚上还来托梦,说:爸,你得给我报仇。”听他这番话,再看他满怀期待的面容,谁都不免恻然。正是:

无限江山写真易,

一段伤心画出难。

列位看官,这里再说一事,却是一段令人咄咄称奇的怪事:

话说新疆库尔勒市有一后生,名叫雷香国,年龄26岁,从事饮料推销工作。这一职业固然常在外奔走,却无时间约束:约好了客户就出来谈谈进货之事;没事的时候在路上闲走,偶尔路过酒店、超市,就入得门来与老板店员搭讪几句,投石问路,兜揽点生意;有时在家中打打电话,也能做得一单生意。

这年初夏一日,午饭过后,雷香国休息了一个时辰,对屋里的父亲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其父雷伍富像往常那样问了句:“晚饭回来吃吧?”雷香国“嗯”了一声,出门办事去了。有道是:

这刻不知下刻命,

一切只道是寻常。

晚饭时分,雷香国的父亲雷伍富打电话给雷香国,电话没有接通,传出的女声报告“机主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雷伍富想,必是手机没电了,人或者在路上,不妨等等再说。

这一等,便到了晚上十点以后,仍然不见雷香国踪影,再打电话去问,电话仍然拨不通。雷伍富给女儿雷红打了个电话:“香国去哪里了,知道不知道?”雷红道:“没跟我联系啊。”雷伍富道:“电话也打不通,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儿。别是出了什么事吧?”雷红道:“不能吧,再等等看。他说过去哪了吗?”雷伍富说:“还是往常一样,跑买卖吧。”

挂断电话,雷红也给雷香国打去电话,电话那头仍然无法接通。雷红隐约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她从电话通讯里找了几个名字,都是雷香国可能去见面的酒店、商场和店铺,他也给几个亲友打去电话,问雷香国在不在那里,没有人告诉她下落。又过了一个小时,一个电话打进来,却是她父亲。雷红提着心,期待有一个平安消息,电话那一头气息有些粗重,她父亲说:“你弟还没回来。”

一整夜,雷香国音影皆无。第二天上午,雷红到了库尔勒公安局,急切告诉值班民警:“我弟弟一夜未归,电话也打不通,可能出事了。”接待的警察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以前有过这种事情没有?”雷红道:“很少。”警察又问:“有没有可能去朋友家过夜,他有没有女朋友,或者很要好的朋友?”雷红道:“就是有这种情况,总会有个电话。”

警察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交警队,交警回话说昨日没有发生有人死伤的交通事故。警察转过头来安慰雷红:“情况我都给你记下来。你可以先等等。急的话,到几个医院问问,看有没有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生了急病什么的,人也许在医院,也未可知。二十四小时之后还找不到人,你再过来一趟。”雷红听了,忙去几家医院询问,却都没有雷香国的踪迹。这正是:

雾失楼台,

月迷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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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雷红与雷伍富再次来到库尔勒公安局。民警问明情况,又作了个详细笔录,特别问了雷香国一些情况以及社会关系,把雷香国、雷伍富、雷红的联系方式记录下来,道:“这个,我们会按失踪案调查,你们家属积极配合。你们呢,也可以自己找找,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们。”

雷伍富和雷红在回去的路上,注意看街上往来的行人,希望能够见到雷香国。一眼看到有跟雷香国样貌相似的,忍不住凝神去辨认,却一无所获。回到家里,看看有点空空落落的房间,雷红与母亲不禁流下泪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祸事了啊?”雷伍富眉头紧锁,眼睛布满血丝,疲惫不堪。他强打精神,安慰母女两个,让她们止住哭声,道:“报上登个寻人启事吧。”

次日一早,雷红到了报社,问明价格,付了款,把拟好的寻人启事交给广告部的编辑。编辑用笔修改了几个词语,示意办妥了,道:“明日见报。”

与此同时,雷伍富将自拟的寻人启事与雷香国的照片拿到复印店复印,接着给亲戚和雷香国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一小时之后,寻人启事贴在库尔勒多个街道的广告板、电线杆和墙上。

雷香国的母亲去寺庙中祈祷,盼望儿子平安归来。在一个道观里,她抽了个中上签,花了三百元请道士解签,那道士道:“化险为夷,不必担心。”晚上,她睡得很轻,一点动静都能让他惊醒,合上眼睛,朦朦胧胧会见到儿子来到眼前。

那一夜,雷伍富梦见自己胳膊受了伤,用绷带吊在胸前,儿子俯身问道:“好点了吗,还疼不?”忽然醒来,儿子倏忽不见,留下的是黑黢黢的房间,雷伍富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雷香国杳无音讯。这几日,甚是难熬。有诗为证:

望影倏不见,烟波杳悠悠。

去矣一何速,归与留滞不。

所愿君归时,快乘轻气球。

过了十一天,这日中午,雷红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陌生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问道:“你是雷红?”雷红答道:“是。”对方道:“我是市局的,你到哈拉玉宫乡一趟吧。”雷红问:“怎么啦,我弟弟……”对方道:“过来看看吧。”

雷红按照警员的吩咐直接去哈拉玉宫等候,几名警员连同局里的法医随即开了两辆车前往,一辆接上雷伍富父女,另一辆直接出发。雷伍富父女在路上听警察介绍情况:“哈拉玉宫乡的一条水渠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没人报案和认领,已经埋掉了,外型很像报纸上登的那张照片。所以,请辨认一下。”到了哈拉玉宫乡,警员与乡干部会合。乡干部带领他们到了埋尸体的地方。

尸体挖出来,放在警察带来的一张裹尸袋上,法医将死者的脸简单清理了一下,叫过雷红来认。雷红看那尸体之前,心跳加剧,几乎晕倒。她看那尸体,浑身是土,经水浸泡,已经变形,面部难以辨认。

警察问:“是他吗?”雷红道:“像我弟弟。”警察追问:“能肯定不?”雷红道:“可能。”警察又叫过雷伍富来辨认,雷伍富想不起雷香国离开家时的衣着。他说:“发型很像。”警察问:“是他吗?”雷伍富道:“像,可不敢肯定,样子有点变化。”几个警察相视,微微点头。

尸体运到市公安局法医室,当晚,法医进行了解剖。第二天,库尔勒市公安局打电话给雷伍富,让他前来抽血,与那具尸体进行DNA鉴定。

过了一个月,库尔勒市公安局让雷红到市公安局领取《鉴定结论通知书》。雷红在收文簿上签了字,急切去看通知书上的结论,上面写道:“有关人员对无名尸体与雷伍富血样进行了DNA及无名尸体胃内物鉴定,鉴定结论是无名尸体与雷伍富有血缘关系,累积亲权概率为99%,无名尸体的胃内无有毒物质。”雷红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正是:

雪隐鸬鹚飞始见,

柳藏鹦鹉语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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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周,死因鉴定结果也出来。雷伍富按照市公安局的要求,领到《鉴定结论通知书》,看那结论,是“溺水死亡”。这一结论,对于雷家来说并无意外,雷伍富问:“是不是有人害死的?”,警察盯着他说:“没有他*迹象,大概是自己掉到水里,或者自*。”雷伍富听了,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警员道:“尽快火化尸体吧,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

雷伍富沉默半晌,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库尔勒市公安局联系巴州公安局刑侦支队,请本局巴州公安局再次检验,出具了《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库尔勒公安局与雷家约定了时间,尸体直接由公安局联系了殡仪馆的车,将尸体送到殡仪馆。盖着白布单的尸体被推进火化炉之前,雷伍富泣不成声,雷红哭得撕心裂肺。熊熊炉火,顷刻间将尸体点燃。正是:

谁料溘然成永诀,

追思那不令人嗟。

火熄骨冷,雷红心里却涌起一番心思。她对父亲道:“我弟弟不会游泳,怎么会溺水死亡呢?”雷伍富道:“这却不知。”雷红道:“我非此意,我弟不可能去游泳,也非浪漫之人,一个人缘何到了水渠那里?”雷伍富见女儿发怔,也不知如何解劝,只有叹息。雷红忽而问道:“我弟手机为何不见?”雷伍富道:“掉到水里,也未可知。”

雷红对于公安局的说法有些疑问,她再次来市公安局找办案民警,民警听了她一番话,不禁笑道:“正因不会游泳,才会遭遇不幸,这个逻辑,说得通吧?”见雷红神色凝重,民警道:“抱歉,我只是帮你分析。”雷红道:“能不能取得一份从雷香国的手机通话记录,或许有一点线索。”民警道:“可以提取一份给你。”

雷红拿到雷香国的手机通话记录,反复研读,发现弟弟在失踪那当天,找过一个叫苗苗的女人,苗苗也许是见到雷香国的最后一个人。雷红向库尔勒市公安局有关部门递交一份材料,请求警方调查苗苗。雷红道:“我弟死亡,可能与苗苗有关。”这份材料,警察收下,但是,几天后再去问,警方回话:“此案并无他*迹象,苗苗现在也找不到,就是找到,也改变不了法医鉴定得出的结论,还是节哀顺变,不要自苦自己。”

雷红道:“我弟死的蹊跷,定是有人谋害,还请领导多多费心,将事实查清,我心方案。”民警只是解劝,让雷红放下这个想法,道:“没有他*迹象,不符合立案标准,立不了案,折腾下去,也是无益。”雷红道:“若是让此案含糊过去,怎能服得人心,我就上访告状,至死方休。”

雷红提供了破案线索,一心要警方立案调查。警方有司法鉴定意见在手,依法判断不符合立案条件,当然按兵不动。雷红果然开始上访。奔走几个月,自治区公安厅领导指示库尔勒市公安局,为稳定死者家属情绪、避免上访缠讼起见,不如找一找苗苗,问明情况,也算给家属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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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九月,苗苗在乌鲁木齐市整了容,回到库尔勒市,带着行囊与母亲周晓庆外出,她的行踪早被库尔勒市公安局民警掌握,在西安一家宾馆里,警察敲开苗苗的房门。门一开,苗苗见眼前是几个陌生人,先是一怔,警察道:“认识雷香国吗?有一些情况向你了解一下。”苗苗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警察看在眼里,心里便觉有些蹊跷。

接下来的问话,苗苗吞吞吐吐并不想讲出实情,但是,警察已经发觉她可能与雷香国的死有关。然而,雷香国并非遇害,莫非真的是被她推下水渠,溺水而死?可是,以苗苗的体力,似难将一个成年男子推到水中淹死,那雷香国并无身体受伤迹象,也未曾酒醉,要不就是她有帮手?另外,他父亲现在何处?

向苗苗母亲周晓庆了解情况,那妇人道:“什么都不晓得。”

警方怀疑有人帮衬苗苗害死了雷香国,便紧急查找苗苗的父亲苗斌。很快有了眉目,苗斌在青海省格尔木市被警方找到。苗斌倒也爽快,很快承认*害了雷香国。苗苗了解到父亲已经和盘托出,也就不再躲闪,讲出了*害雷香国的实情。

原来,苗苗骗走了雷香国的手机,雷香国不依,一直追着她讨要。苗苗请求延期归还,雷香国还是不肯。这天下午,雷香国找到苗苗,两人发生争吵,进而撕打起来。苗苗顺手抄起一把刀,砍伤雷香国,血流下来。这一刀,下手很重,雷香国倒地昏迷。

苗苗闯下大祸,赶紧把情况讲给父母,父母听了,如五雷轰顶一般。赶紧约一个亲戚开车,将雷香国用床单包裹严实,趁天黑无人注意,抬上车,向戈壁滩行去。到了戈壁滩,将雷香国抬下车。苗斌见雷香国尚有*,并没有死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铁锹向雷香国头上拍去。雷香国至此,一命呜呼。

各位看官读到此处,可能疑惑:这类案件,车载斗量,有何稀奇,值得拍案?其实,此案令人拍案惊奇之处在于,找到的雷香国尸体,身上无伤。苗斌用铁锨击打雷香国头部,雷香国头上的伤,岂能消失不见?另外,法医鉴定雷香国死因乃是溺水而亡,又怎能因外伤致死?

令人惊异的是,按照苗苗等人的供述,雷香国埋在戈壁滩。

警方深感震惊,莫非有两个雷香国不成?既然苗苗等供述是苗斌与苗苗一起挖坑将雷香国埋掉,那就找出这个尸体加以确认。苗苗等人只是大概指出埋尸的地点,几番寻找,终于在半个月后,在库尉公路的一处戈壁滩上挖出一具尸体。此人是否是雷香国,有待确认。

警方打电话告知雷伍富这一新情况,让雷伍富与老伴一起来抽血采样,用DNA检测确认尸体的身份。放下电话,雷伍富呆坐了一会儿,把情况告诉了老伴儿。得知又找到一具尸体,需要做DNA鉴定,雷香国的母亲一下子晕了过去。

雷伍富三人接到警方的电话,赶到市公安局。雷伍富好雷红先去做了亡者衣物指认。看到白T恤、黑裤子、黑皮鞋,雷伍富想起,这正是儿子那天出门穿的。雷红见到那根带玉的红绳,血几乎要凝住,她失声叫道:“是他,是他!你看那红绳儿……”她给警察看她脚踝上系的红绳儿,与死者的遗物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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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是雷香国,需要DNA检测的结果。第二年元旦刚过,雷伍富接到库尔勒市公安局给雷家下发的新一份《鉴定结论通知书》,看那结论,清楚写着:“雷香国尸体与其母施昌会的mtDNAHVⅡ区(050-360)碱基序列一致”。这一结论表明:这具尸体就是雷香国。雷伍富问:“那前面那具尸体是?”警察不动声色地回答:“可以肯定,先前发现的那具溺水而亡的尸体并非雷香国。”

得知确认了雷香国的尸体,雷红找到市公安局,这次她要求见局长。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和刑侦队长等人出面接待她。雷红问:“为什么会一命两尸?”副局长道:“是机器故障造成的。”过了一会儿,又道:“是样品污染了。”刑侦队长道:“好在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罪犯也被绳之以法了。”雷红听了,忽然有一种冲动,冷笑道:“要不是家属坚持,这事岂不是糊涂下去了?”副局长尴尬地笑了,刑警队长点头:“确实我们工作有失误。”

雷红从公安局回来,越想越气,决定再次到自治区公安厅上访。她认为是警方徇情枉法和行政不作为,才出现一命两尸的荒诞案件。

接到雷红的上访,自治区公安厅很受震动,厅长专门部署,先后派出两个调查组,对此到库尔勒市对此案进行了倒查。调查很快有了结论,公安厅调查组的负责人向雷红一家解释:“据我们调查,公安人员也不存在徇情枉法和不作为的行为。”雷红问:“为何出现一命两尸,这怎么解释?”这位负责人道:“这不在调查范围之内,目前还不能认定是DNA鉴定出错了。”

雷红道:“如果是犯罪嫌疑人出现DNA鉴定错误,那不是要出冤案了吗?”在场的一位法医答道:“DNA鉴定也不是百分百准确。DNA鉴定技术从理论上来说是不会出错的,但由于受实验室条件限制,或者技术人员技术操作失误,可能会出现错误。对于此次DNA鉴定结果是否出现了错误,我们正在调查,目前还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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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家对于公安厅的调查结果并不接受。为了消除雷家的怨气,这年冬季的一日,新疆巴州公安局请来了雷红、雷伍富,就案件的侦办过程及自身工作存在的问题在上午召开听证会。

听证会后,公安机关向雷家正式道歉,并对有所疏失的民警进行了责任追究。错误认尸产生的安葬费用,自然是库尔勒市公安局承担。

各位看官,到此故事已经到了尾声,大家可能又有一疑问:那前一具尸体却是何人?就此库尔勒市公安局局长曾言:“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目前无法向当事人解释,溺水者的身份还没确定。”

人已化为一抔骨灰,却是难以确定身份了也。

噫!人生无常,列位看官执盏品茗,听在下说这段故事,不知是否当思春秋佳日,最为可贵,不可不珍惜当下,以防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昔高翥有诗叹道: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文丨张建伟 来源公号:法治周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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