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市的文史专家杨铸写——
在核订《辽阳市志·大事记》初稿时我对其中这样一条记事产生了怀疑:“公元559年,北齐文宣帝高洋到辽阳,并在—佛寺修持数月”。我想:高洋是汉化了的鲜卑人,他的国都在洛阳,为什么跑到数千里外当时是在高句丽统治下的辽阳来“修持”佛事呢?对于这个问题,负责撰写《大事记》条文的同志回答说:此条是根据《北齐书》卷四<文宣帝本纪>中的有关记载写的,原文是:“天保十年(公元559年),春正月甲寅,帝如辽阳甘露寺;三月丙辰,帝至自辽阳”。又说:近人佟冬主编的《中国东北史》第一卷所附<大事记>中也照录了此条;还说:民国《辽阳县志》<大事年表>中,也有“高洋到辽阳见天门开”的记载;看来是言之有据,不应怀疑的。但我总觉得此事于理不合,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在洛阳、辽阳之间往返,还要在佛寺“修持数月”,而记载的时间是正月去,三月返,这怎么可能呢?正当我百思不解之际,当时正在研究辽阳地名的李德镇同志给我开拓了思路。
他说:唐代以前这里绝不叫辽阳!我想:对呀!公元559年正是南北朝时期,此地是高句丽治下的辽东城,而远在浑河北岸的汉代辽阳县故城早已湮没无闻;那么,当时的“辽阳”究竟在何处呢?于是,就从历史地理学的角度来解开这个谜。经过细心查阅资料,终于在《晋书·地理志》和《魏书·地理志》中找到了答案。原来北魏时曾置辽阳县,北齐沿之,其地在今山西省左权县境,那里当时正属北齐治下,距洛阳只有数百里。高洋到那里去“修持”佛事,正是合情合理的事。由于找到了证据,原来撰写此条的同志也完全同意这个答案,同意把这一条从志稿中删去。这样,就澄清了很久以来被许多人误读了的一条史料;恢复了“高洋到辽阳”一事的历史本来面目。
《北齐书》卷四“文宣帝本纪”中,曾记载北齐文宣帝高洋到过辽阳,原文如下:“天保十年(559年),春正月甲寅,帝如辽阳甘露寺;三月丙辰,帝至自辽阳。”
高欢虽出身于怀朔低级武官,不过一介鲜卑化了的汉人,但依仗个人的勃勃野心与超人权谋,征战四方,终于成为控制北魏、东魏政权的‘太上皇’,重演了东汉以来一代奸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伎。高欢在晋阳(今太原)建大丞相府,史称‘霸府’,遥控魏都洛阳朝政,‘高欢云洞’即传为高欢往来于晋阳、洛阳途中避暑之一站。后高欢子高洋废魏自立,但荒唐的北齐王朝很快便被北周灭了,三年后,高氏又被灭族,正所谓‘良医不能救无命,强梁不能与天争’。不过,高欢当政时节,在缓和民族矛盾、致力于东西魏重新归一等方面,因顺应了历史潮流还是有所作为的。
清雍正《辽州志》,其上除了“甘露寺,东五指里”几个字,别无他述。如果在县境内确实找到了此寺,且规模不小,则完全可以确定《北齐书》所说的“辽阳甘露寺”就是指我们老家的了。高洋是个短命暴君,于我们这个小地方来说,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到过这儿的皇帝。
2008-09-19,和小学同学“猴儿”(大号孙树森)一起去东乡的东五指村寻访“甘露寺”了。一早出发,来回六个小时。
甘露寺遗址不在距城七八十里的东五指村,而是在其东南四五里的东弯村的深山里。
两村稍老一些的村民均知此寺及其大概方位,但都说多年未上,还说上面除了几块破碑,就什么也没有了。可一听有碑我心下就暗喜,有碑就有记录呵。
因为没有找到向导,依村中老大娘在山下所指,二人便斗胆入山搜寻去了。在灌木杂草没身、曲折难行且时断时续的羊肠小道中,我们爬了将近两个小时,大汗淋漓,气喘徐徐,累得够呛却寻寺未果。山里又荒无人迹,问询无门,二人被困在四五百米高的半山腰中,上下两难,犹豫再三,只好决定无功而返。不期刚回头不及百米,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甘露寺立现眼前!!!一片平地碎石横陈,几块碑石傲立其中。二人狂喜不能自禁,一身劳累顿时烟消云散,这份喜悦,比之直接摸到寺院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真是非亲身经历而无法想象啊!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古寺虽不能言说,但冥冥中自有一种神奇的呼唤引导我们。
说实话,倘若再去、仍无向导,我也许还是找不到的,确是深山藏古寺呵。
1、此寺基本上坐东朝西(稍偏西南),依山而建,东头背靠嶙峋奇绝、陡峭高耸的山石,最西头即是斜下内凹之悬崖。放眼望去,对面层峦叠嶂,山下漳河水流。美山水,好风水!
2、寺院建筑已全部垮塌,迈步粗量遗址,南北延伸约百米,东西进深约四五十米,北窄南宽,东高西低。不禁喟叹,在如此狭促的半山腰、创建于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古寺,竟有如此的规模,诚非易事!复又想象甘露寺当年的盛景,其苍颜古貌——史载北齐文宣帝高洋曾于此礼佛静修,华夏之大,寺庙之多,能获一朝天子驾临的地方毕竟属于少数——一定是非比寻常的精美绝伦啊!
(今在原正殿位置,本地乡民修建一间青砖钢瓦之小庙,内供一大二小三尊泥塑佛像,中间主像也就一米余高。)
3、遗址已是一地碎石,大都是不规则的本地红黄石块,其中,间杂多处用这种石块错落砌就的断壁残垣,北端还有一处碾盘。碎石中,柱础石、以及不知何用的穿孔石多块,其上雕刻痕迹粗犷简约,古风犹存。青色砖瓦很少(只发现一小堆瓦,五六块而已;还有几块弧形砖雕残块),估计该寺废毁后,可用木砖都被本地乡人们移做他用了。
4、正殿所背靠之石壁上,高三四米处有一天然凹洞,虽不甚深广,但其内有人为建筑痕迹,可能是供奉神像的平台;高十多米处又有数眼人工凿钻之大小圆孔,疑似架设大殿顶部椽梁之孔眼儿。若可确认,后靠石壁而建的大殿应该至少在两层以上;倘为单层,则内置之佛像就应该是相当高大庄严的了。
5、遗址最南端,平地上有一长约六米、宽约四米的椭圆形天然泉池,此寺一定是因此而名的。池中水面几与地面持平,石砌围壁,水色浓绿,虽看来不太深,但估计常年不竭。尝之微甜,间杂淡淡的土腥和苔藓之味。设想若有僧众常年居此,池中映山泉水常取常新,形同活水,自然也就清冽可口、直如“甘露”了。
6、最重要的发现——两块明碑(一为明正德年间立,一为明崇祯年间立)、六块清碑(分别为乾隆年间两块,嘉庆年间两块,同治、光绪年间各一块)。八块古碑均巍然竖立,边边角角完好无损,其上刻字精美清晰,小的一人高,大的一人半高。此寺若非深藏山中,这些历经数百年风雨的石碑焉能保留得如此完整啊!初步查看碑文,都是重修甘露寺碑记并附善众功德名录。由此可以推知,在历朝历代不断的修复爱护下,此寺至少到清末还保存完好,而彻底招致废毁也就是近百十来年的事儿了。思之令人无比黯然伤怀,这至少曾经延续了一千五六百年的鼎盛香火,却在最后一百多年里不幸断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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