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大火的热播剧《三十而已》里，王漫妮这个角色，被一众追剧族贴上了“奋斗社畜”的标签：
作为高级柜姐，为了不影响接待客人，上班后基本不喝水，以免上厕所；腰疼一忍再忍不请假，直到人晕倒给120拉到医院……
这么美丽又努力的姑娘，她身上优雅的工装、身后华丽的奢侈品，像一袭华美的袍，只不过，她作为社畜的身份才是生活残酷的真相和本质。
袍再华美，虱子的痒却是最直接的。何况，袍也本不属于她。
社畜，表面上是指必须依靠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谋得一份微薄工资谋生的打工族，但从本质上讲，更多的是指已然失去梦想和方向，缺少工作激情，身不由己，甚至庸庸碌碌、只求自保的工作状态。
这个来自岛国的词，虽然源于自嘲，但内里透着沉重的无奈和心酸，像社畜们心上一道深深的伤口。而后，只剩下挥之不去的“丧”。
在日剧《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里，女主深海晶就被公认为一名典型的社畜。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最终老板还是不满意。而她自己，深陷在这种“穷忙”的职场困境里，筋疲力尽，无从逃脱。
曾经大火的现实主义题材剧《蜗居》里，海清说过这么一段戳心的台词：
“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一串数字蹦出脑海：房贷六千，吃穿用度两千五，孩子上幼儿园一千五，人情往来六百，交通费五百八，物业管理费三四百，手机电话费两百五，还有煤气水电费两百。也就是说，从我苏醒的第一个呼吸起，我每天要至少进账四百，这就是我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这些数字逼得我一天都不敢懈怠。”
这大体就是社畜生活赤裸裸的残酷现实：生活是在一串串金钱数字的重压下，抑或强烈的物欲驱使下，生活是被逼迫的，压抑的，不敢懈怠的，而不是自由的、舒展的，能够自主掌控的。
如果有足够的激情、冲劲和能力，压力山大其实并不可怕。
怕的，就是你用尽全力拿到的工资，赶不上房价、物价的上涨，寄予厚望的晋升加薪通道，在激烈的竞争下变得狭窄、拥挤、捉摸不定、代价巨大。
如此，人一旦感觉希望渺茫，容易倦怠、麻木甚至暗自放弃。而一旦如此，长期的重压下，被动地维持现状或者假装努力其实更耗费心力。
不知不觉，可能我们很多人已然被“社畜”了！
二
几年前，媒体曾报道过“蚁族”这一社会现象。天之骄子的大学生，一毕业就沦为某个大城市城郊拥挤破烂不堪的农民房里的租客。
白天中关村里衣着光鲜的白领，到晚上跋涉一两个小时的城市公共交通，蜗居到唐家岭之类的便宜但简陋脏乱的城中村。
蚁族，起码在表面的生活方式上，天然的最开始就是社畜的命，是一众年轻人必经的奋斗历程。
如果自己能勇敢地创出一片天地，成为专业大拿、行业精英、高级技术咖、管理层，甚或者自己成为创业老板、公司合伙人等等，最终实现财务、生活的相对自由，那是再好不过。
但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注定有一大批人，原地徘徊。
渺小、卑微、受尽欺凌、辛劳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离财务自由遥不可及，想自己创业没有足够的资本和胆识，想业余搞点副业没有能力，或者精力不济。
最后要么麻木，逐渐被边缘化，游走于职场的尴尬境地；要么被裹挟着、身不由己、不计代价地去所谓的拼搏、努力。
不管有几分主动，几分被迫，那些隔三岔五长时间高强度工作下员工过劳猝死，以及不堪重负跳楼的新闻，像是用生命发出的一声声的警钟，可惜只是被淹没在了时代轰隆隆的车轮声里。
即便如此，招聘市场永远是人潮汹涌 ，HR邮箱是海量的求职简历。翻一翻某乎等问答网站，可以看到无数求职者孤独而绝望地提问：
“找工作几个月了，没有多少让去面试的，大家都是怎么找的呀，好焦虑！”
“35岁，失业了，压力巨大，前途渺茫，该怎么办？”
“不想上班了，又没有其他的出路，该怎么办？”
……
迷茫之下，压力之下，很难再去好好顾及什么诗与远方，自由与尊严，以及法规里那些看似公平正义、贴心温暖的权益。
知乎上有个超千赞的回答，说明的不要太明白：
“年底帮农民工讨薪最大的问题就是没证据。别说合同，连个协议都没有。但是农民工如果敢说要签合同，人家就不找你干活了·············。”
三
以前在某家公司同样当社畜的时候，有次人事不在，受委托越俎代庖地给一个大叔进行过一次面试。
说是大叔，也绝对没有说老别人装嫩自己：看简历掐指一算，这名履历写满N家公司各种牛逼销售业绩的应聘者，再差两三年就到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了！
大叔到后，果然侃侃而谈成熟稳重。但过去一家接一家公司销售经理的牛逼经历，并无法完全证明他能否胜任当下需求的销售岗位。
问及对电商、新媒体大环境下的销售时，大叔顿时显得像门外汉一样，只是用很赞叹很好奇的语气，给我讲了一个他认识的微商小姐姐的牛逼故事。
然后连连赞叹：
“人家这种，就靠微信宣传，竟然能卖那么多，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最后自然是再跟大叔无缘。撇开思维僵化不说，从他不自信、不热切，几近于捡漏碰运气的眼神里，是想找个公司赚点养老钱的沉甸甸的沧桑感。
所谓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也就大抵如此吧。
我们很多人，又能比这位大叔好到哪里去呢？
初入职场时懵懵懂懂，很多连自己的梦想、特长、志趣都说不清楚，等一入职场深似海，被竞争、物欲裹挟，被兜里没钱无时无刻不匮乏的安全感提醒，本职的工作做到老板满意都已是拼尽全力，即便听到了时代的招呼声，往往也是无暇顾及。
单就谋生、竞争而言，有时就是残酷到，最终你可能沦落为要努力证明：自己是一棵茁壮有价值的韭菜，还没到需要换茬的时候。
但我每每想起这位大叔当时面试时隐隐透出的自卑、发虚、露怯，不免唏嘘。
岁月漫长，也并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那些曾经偷过的懒，都可能在日后让你窘迫不堪。如果不知道深挖职业的护城河，起码也要知道在技能上与时俱进不掉队。
没有足够的自知、警醒和不断努力，某一天难免沦为只求谋生的社畜。
四
大约将近百年前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有部叫做《摩登时代》的电影，可以说是演尽了底层打工族的艰辛，一上映就招来了海啸般的巨大争议。
但随着时间的沉淀，它最终成为世界影史经典，受到广泛认可和尊重。
大师级演员卓别林在影片中饰演的工人查理，可以说是极致的社畜。
在高强度工作的折磨下几近精神失常，最终加入失业大军。重新找工作艰难，查理被逼想尽办法，以至于想进监狱以求有口饭吃，但也屡次失败。
如果让现在的社畜看当时这部让人啼笑皆非又满含血泪的影片，不知是何感想？
天若有情天亦老。任何时候，谋生，对普通人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事。 何况，在2020这个异常兵荒马乱、艰辛倍增的年份。
光拿就业竞争来说： 6月份58同城发布的一份《2020 年高校毕业生就业报告》显示，近6成的毕业生还没有着落。93% 的毕业生表示愿意加班。考研的人数全国暴增50多万。
相信能看明白的，都能感受到这其中的寒气和厮*之气。
但在此之上，我们如何在这艰难的生活里，安顿好自己，或许是一个更为重要和长远的话题。
著名的法国思想家卢梭，在他的《社会契约论》里，开头就告诉世人：“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人终其一生或许是一场寻求与各类枷锁共生共融下实现自由的过程，有如大象戴着沉重的铁链跳舞。
使我们感觉沦为社畜的，表面上是财务的微薄不自由，本质上是精神的桎梏，是在物欲洪流下的迷失，对自我缺少内在的关照、自省及规划，是自怨自艾，固步自封，裹足不前。
当我们清楚自己想要的、能够的上的生活，有足够的定力和能力去一点点实现，懂得取舍，不再一味艳羡超出自己能力的生活水准，不再单纯被物质驱使和奴役，不再攀比、迷茫、纠结时，我们将重获自由与尊严。
我们就不再是社畜。我们只是我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