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贵平 文/图
前不久,我和摄友去泸定采风,其间我“剑走偏锋”,告别众人,沿一条古道徒步十多公里去了康定。我想体验一把独自跋涉驿道的感觉。
计划线路是:从康定以东25里外的瓦斯沟乡出发,沿318国道南端的崎岖山道,西行到炉城镇。
那天早上八点过,我暂别驴友们,和家住瓦斯沟的顿波结伴出发。顿波是个30来岁的黑瘦汉子,康巴藏族,会说藏汉双语。头天晚上,他骑一匹小黄马经过我住宿的客栈,我试着问他能不能陪我去古道走一走,有偿服务。他勒住马缰儿,眼光从院子里的大片格桑花落到我的脸上,看我一副厚道样儿,可能手头又没什么事儿,就答应了。
说走就走。这是一条沿大渡河支流折多河西行的葱茏河谷。沿途,高高低低、遍布野草荆棘的石梯伸向天边。远望,折多河像一条淡绿色飘带蜿蜒于崇山峻岭中,连绵山峦夹着大片原野在脚下铺开。视线的灭点处,是康定西北方的木格措雪峰。
上午十点过,我们走过一个叫三道水的山岗。山峦最高处应该在海拔3000米左右。许多地段,被灌木丛和葛藤遮掩得看不到路形。一些起伏陡峭的石灰岩地段,是当年赶马人在悬崖边“挖”出的半圆形过道。路上,让我难受的不是轻微的高反,而是那些三面背山、一边临河的奇崛古道,这让我有种漂浮在虚空的感觉。因是临时起意徒步,我没带登山杖,便在路边找了根木棍儿拄着,心头才踏实些。
顿波说,康定过去叫打箭炉,这条顺着318国道往西的古道,是昔日雅安到打箭炉茶马古道的热点线路,运茶背夫熙来攘往,摩肩继踵,如今早已人迹罕至。顿波提醒说,沿途路不大好走,遇到陡峭绝险之地,再好的“老司机”也如履薄冰,眼睛不敢朝外看,悬崖下边是恶浪翻滚的折多河,人若失足坠河,很可能就被阎王爷收走了小命儿。过崖口时,我屏住呼吸,照他说的不敢乱看,伸出棍子让走在前面的顿波牵住我,一步步捱过去,目不斜视,就是脚下有万千金银也不管不顾。
这是一段散发着浓郁古风气息的山道,荆棘丛生,弯弯曲曲,很不好走。我似乎瞅到了当年马帮背夫坚毅而谨慎的神情,嗅到了他们喘着粗气掉落在岩石上的汗水味,听到他们背货站立歇息时咕咚喝水的声音,也听到了他们失足落崖时的凄厉呼救。阳光直落千丈,天地橙黄,照亮我探究远方的*。
过了那段悬崖,道路才稍稍平稳些。不远处有几只野兔儿噗噗地从草丛里穿过,闪身往岩洞跑去,还回头瞪望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准确说,是望着我这个自找苦吃的怪人。
离开黑日村,又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前边转弯处冒出五六个年轻人。他们拄着登山杖,背着旅行包,墨镜挽在头顶,清朗的笑声回荡在山谷。简单交谈后得知,这是一群成都来的驴友,他们从炉城徒步过来,打算走到姑咱镇,再顺着大渡河往北去丹巴。汗水将其中两个女孩儿的头发淋湿成一绺一绺的,脸蛋红扑扑的像鲜艳的苹果。
中午一点过,我们来到一个叫草坪子的山坡。这地方已偏离318国道掩藏在丛林深处。我看到错落不平的石梯上,隐隐现出几个凹进去的浅洞。顿波说,这浅洞是以前赶马人经年累月行走留下的马蹄印儿。马蹄印约两三厘米深,里面落满腐叶儿。它如同一个个张大的嘴巴,讲述着当年马帮行走跋涉的艰辛,也贮满对他们的深情回望。
有些饿了,我们坐在草地上吃干粮。康藏高原一年四季阳光灿烂,这阳光也照亮了彼此的心扉,更激发出康巴汉子顿波的谈兴。
顿波说,他家从高祖父到父亲这一辈,先后有十多个男人都当过马帮和背夫。这条古道,是川藏茶马古道的西线主道,主要是将从雅安、天全(或荥经大相岭)、泸定背运过来的茶叶运到康定,再通过雅江或道孚运至拉萨乃至更远。
这条古道,多有豺狼虎豹出没,每年10月底就进入冬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背夫马帮只能结伴而行,谁若落单就很危险。“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他们日复一日,一步一步,翻山越岭,仅从康定到道孚的单程都要二十多天。途中人马失足坠崖,悲惨死去,也是常事。
顿波的话让我不寒而栗,半晌说不出话来。继续走。时间如野兔般在山峦跳得飞快,此时已是下午两点过,已走到离康定约七八公里的地方,顿波说这里是个叫菜园子的小村落。我满头大汗,体恤衫尽被湿透,似乎把这辈子的汗水都流光了。此时,天气还很炎热,一道斜斜的金光透过树桠照过来,将顿波的脸庞勾勒得硬朗英武。
走出菜叶子村,穿过树林下山回到318国道,我的这次徒步算是结束了。此时已是下午四点过。我付了顿波的劳务费,跟这位善良的康巴汉子道别,然后带着一身灰尘又独自向炉城走去。
算下来,这一趟徒步走了六七个小时,行程约18公里。虽腿脚发酸,却很快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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