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体制的日子：一次绝望而失败的升迁之路（升官图之升迁之路）

那是一个有星星的夜晚，在好朋友w家。我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她坐在对面，泡一壶茶，我们一起聊天，天南海北地聊，聊明星八卦，也聊老家故乡，聊未来，也聊过去。月亮的清辉洒下来，照亮了阳台上小小的一片，黄黄的光晕笼罩着，像是一个梦中的摇篮。我们内心都无比安宁。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我们洗漱后躺下了，不知道何故聊到那段时间的美女高官戴璐，W说，戴璐是真美，我一时来了兴致，让她给我找一下照片，我之前没关注这个新闻。黑暗中，W打开手机，给我翻找了起来，并很快递给了我。我看到了照片，确实漂亮，接着W给我讲戴璐的升迁故事，说结了婚，但是跟政界一个很厉害的男人在一起，然后升得很快。看着戴璐气质绝佳、肤白貌美的照片，我忽然想到了在新疆认识的一个姑娘，她叫丁思源，也是长着漂亮的大眼睛，皮肤很白，圆润的尖下巴。她扎着丸子头的时候，露出光洁而明媚的额头，看起来青春洋溢，无限美好。W睡了，我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月光清辉中，过去的事情一齐涌入脑海中。

丁思源是我们那一批里晋升最快的，但命运起伏，也是最波折的。那是大约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调到管委会没多久。我和思源被临时抽调负责一些接待，一般都是漫长的会议，中途领导们吃饭，我们负责帮忙协调。我也就是在那一次，认识了思源以及李主任。李主任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圆脸，寸头，身材匀称，肚子微微凸出，但整体看起来很干练。那天他穿着深蓝色西装裤，白衬衫，袖口挽起来一点，恰如其分地露出他考究的手表，若有若无地彰显着他的品味和身份。那天，他在招待来自内地的老板，他们打算在这里开公司建厂。具体聊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也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中途进去一次，酒桌上多出来很多空酒瓶。那天接待完，大约是晚上十点左右，我看李主任把一行人送到门口时，他的脸上有些微的红晕，但是肚子很明显的凸出，大约是喝了很多酒。

关于李主任的故事，我陆陆续续听闻了一些，大家都说，他是政府单位里的传奇人物。从那次认识丁思源后，我也总能从思源嘴里，知道李主任的消息。她每次开头都是，李主任好厉害啊，然后才开始她的讲述，她对李主任充满了无限的敬佩和崇拜。她说，李主任情商很高，能力也强，目标感很足，利用国家支持西部政策以及对口岸城市的照顾，他带领下的当地招商引资发展得很快，部门人数扩张了不少。传的最多的，是李主任的加班，据说，他们每天都是下班才开始开会，而且每次开都是召开全员大会，十几个人必须都留下来，有时候是中午下班后开，别的科室都吃完饭了，他们还在开会，有时候是下班后开，一直能开到十来点。李主任精力很旺盛，每天工作到十一二点，所以每天都有被他留下来要加班到大晚上的人，很多人怨声载道，私下里到处都在吐槽和发泄，但听说李主任很严厉，谁也没人敢当面撂挑子。那一年，经济发展超过预期，到处都在传言李主任可能升迁，而且他们部门同事的工资据说都有涨，按理来说，政府单位的工资都是统一调整，但是李主任就是有办法，能给下面的人把待遇搞上去。所以，关于李主任的怨言慢慢少了，许是大家逐步接受了这个加班氛围，许是工资待遇的上涨，让大家获得了某种平衡。

我也曾有幸跟着李主任工作过一次，那是一个周末，很多本地的同事都回伊犁市，我被单位临时抽调，负责配合李主任接待一个来自浙江的开发商。那天接待是个中午，我按照李主任要求，提前订好了酒店，安顿好了饭菜。对方来了四个人，一个老总，剩下的有一个工程经理，还有一个会计和秘书，我早早地在酒店门口迎接，他们入座后，李主任也很快就来了。第一次跟李主任工作，发现他做事确实很谨慎，也很周全，关于政策讲解得很清晰，也很诱人，大约两个多小时后，浙商就基本确定了招商合作。但我在整理签署的相关文件时，发现文件内容签署的，跟实际上政府宣扬的有一些出入，加了很多政策红利，我想，估计是这些政策红利，吸引了这一大批投资者吧，但当时并没细想。那天接待结束后，李主任还很贴心地安排司机送我回去，我们第一次有了一些正面交流，我发现他，跟人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腼腆地微笑，没有大家传言的那么冷酷。感觉真如丁思源所言，是个有些可爱的工作狂。

一直以来，关于李主任的八卦都很多，大家很多时候也是对于传奇人物的好奇，据说，李主任要跟他老婆离婚，那时候李主任家孩子还不满一周岁，传言是第三者插足，不得而知。但李主任事业却是扶摇直上，一时间他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听说他工作依然很拼，加班开会还是一样疯狂，但是抱怨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李主任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他管辖的范围越来越广，权力也越来越大，随着上层对李主任的支持和信任，那几年，他一度成为整个市的明星领导。他看起来风光无限，后来我们也见到他女朋友，竟然是丁思源。至此，我也终于理解了思源每次说起李主任眼神里闪耀的星星光芒。李主任离婚后很快就跟丁思源再婚了，婚礼办得很隆重，很多同事还被请去老家参加婚礼，在他们老家很是轰动。那时候，李主任不管是在他工作的岗位，还是在老家，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他的生活被传奇般讲述着。人们总是对成功人士保持着相当的宽容，哪怕是对于揣测的私生活，也有着仰慕和艳羡的成分。

又过了两三年，我也离开了新疆，听说李主任被一个领导带上，调任自治州，思源工作也进行了调动，两个人的人生，跨入了新台阶。但听闻李主任在州工作并不太顺利，因为李主任工作起来不顾一切，但在州里，他下面的人，并不是他一手带起来，所以安排起工作来处处掣肘。但他在新岗位，还是跟以前一样，随意安排人加班，慢慢的，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多。李主任在州里干得并不痛快，而且大家都对他私生活指指点点，他又不能总找调任他过去的领导，于是人际关系弄得越来越紧张。后来就听说，他得罪了某个主要领导，具体因为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总之就是没人保他了。那时候，他依然有着强烈的干劲，但这干劲看起来就是灼灼的*。而在体制内，没有靠山却有太大*并不是好事，像是一个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在大街上行走。人们承认努力，但并不承认*，你可以无比努力，但是成不成，别想自己说了算，得靠天意，而体制内的天意，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许是他失去了那天时地利人和的便利条件，在自治州没多久，他就被降职了。据说，是被人投诉举报，翻出他当年招商引资私开条件，收受贿赂的事情，据说金额很大，给他母亲治病花了很多。具体细节不清楚，但在体制内，当关于一个人的舆论都是负面消息时，他好像在大家眼中，便也一无是处了。

07
我再次听到他消息，是在朋友圈，那时候他已经降职为普通科员，回到了原来工作的城市，工资待遇也降了很多，听说他一度觉得不公平，为此还找过之前赏识他的那个领导。但是无果，最终弄得跟原来领导也翻了脸，因为他在单位里什么都说，口无遮拦。他执拗的性格再次起了作用，在单位里到处维权，求公平，认为那些年他为单位甚至整个市都做了贡献，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之前承诺的晋升和待遇都没有兑现。那时候，他到处散步负面言论，甚至一度还在媒体上揭露不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最后也没有什么效果。我翻看他的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可见，这半年里，他发布的都是一些负面评论，但最近，他开始频繁上传他母亲在医院的照片，语言不再激烈，而变得有了哀求的味道，说希望体恤他那几年的辛苦，救救他的母亲。那个样子，跟他原来意气奋发的时候判若两人，他的精气神好像被抽走了，整个人委顿下去。点开他朋友圈里母亲的照片，看起来让人骇然，瘦的只剩皮包骨头，小小一点弯在医院的病床上，像是小小的虾米，单薄地在铺在床上。他的母亲得的是胃癌，维持了已经有好几年了，说是已经到了晚期，后来，他在朋友圈里写道，站在单位最高的楼上跳下去，会怎么样？

他当然没有跳，听当时的同事说，李主任彻底豁出去了，也不再唯唯诺诺地维权了，他大闹领导办公室，后来在单位最高的楼上迎风站着，被警察劝解回去了。再之后，他彻底消停了，也不闹了，据说他母亲去世了。他开始规规矩矩上班，但上班的时候却什么都不干，就是上网浏览网页，也没人管他，他在单位存在着，但好像从单位彻底消失了。他也不再跟每个人微笑着打招呼，而是经过人身边的时候，匆匆走开，大家也好像躲瘟疫一样，不约而同地躲着他，实在躲不过去，会尴尬地低下头走开。他从最辉煌的时刻，跌落到谷底，其中种种，还是让人感到唏嘘。而丁思源，也跟他离了婚，有一阵朋友圈还传出她患了抑郁症的消息。而李主任那些年他最得意的时候，或许也不曾想到未来，而如今，再回过头来看，他确实做了很多事，但也得罪了不少人。有时候好像做多错多，但有时候又好像，每一步选择也脱不开自身的*。

夜已经很深了，想到那些过去的事，脑中毫无睡意，那一夜，我终究是失眠了。翻开丁思源的朋友圈，发现她几乎清空了所有的朋友圈，只有一张发于去年12月22日的，是深黑的天幕上，一枚圆月亮。配文是，冬至这一天，黑夜最长，希望往后人生，黑夜就此别过。而李主任的朋友圈，也删除得仅剩下两张照片，一张就是她母亲躺在病床上的照片，一张是她母亲医院所在的走廊，昏黄的走廊，两边是昏昏欲睡等待的病人或家属，尽头处，有些微黄色的光，无止境地延伸下去，好像伸向了遥远的未知。人生兜兜转转，这未知给人希望，让人满怀期待去奔赴，但有时候经历了回头看，也让人失望，一步错，步步错。只能活一遍的人生，不可逆的人生，到底什么才是对的，而人又该怎么选呢？回想李主任的经历，我想推动他做出选择的，是他心底的*，还是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或许人生的所有选择，都不是某一个因素决定的，而是这泥沙俱下的生活方方面面，在推动着，向前走。而我们，如果没有那些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好像连努力都是胆怯和羞涩的，都要在尽力而为后面，加一句，听天由命。这大概才是普通人奋斗的真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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