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100问》十九、为什么天庭把下雨看得这么重要？

在西游记里，下雨是一件大事，正规下雨的过程，需要风雨雷云各路神仙一起出动，密切配合，按照规定的时间、雨量下雨。稍有差池，那就是违反了天条，要被玉帝处罚。那么，为什么天庭如此重视下雨呢？

第2回，孙悟空去学艺的时候，有个混世魔王，要来强占他的花果山水帘洞，孙悟空回来以后问小猴们，这个混世魔王在哪，离这里有多少路程，小猴们说：【他来时云，去时雾，或风或雨，或雷或电，我等不知有多少路。】。这个混世魔王本领很一般，被孙悟空轻松消灭了。但这个情节说明，下雨不是多么高级的法术，很一般的妖精都会。不过这种雨的规模不会太大，我猜测无非是妖精腾云驾雾过程中带着一些水而已，花果山又在海上，混世魔王从其他地方过来，顺路带来了一些海水，也很正常。

第9回，泾河龙王和袁守诚打赌，袁守诚说明天要下雨，【辰时布云，已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泾河龙王说如果不对，我就砸了你的卦店，如果对了，我就给你五十两黄金。泾河龙王自认为我是龙王，下雨的事儿归我管，没有人比我更懂下雨的事儿了。没想到回到龙宫，玉帝下了一道圣旨，要求泾河龙王明天下雨，时间、雨量和袁守诚说的完全一样。泾河龙王这下傻眼了，这可咋办？

鲥军师出了个主意，时间差一点，雨量差一点，不就行了？泾河龙王第二天会同【风伯、雷公、云童、电母】去下雨，时间推后一个时辰，雨少了三寸八点。结果泾河龙王因此犯了天条，被玉帝判了死刑，人曹官魏征梦中斩了他。这一回还提到泾河龙王【大王此去，必有云从，必有雨助，恐惊了长安黎庶，上天见责】，说明龙王以本相行动的时候，会带着云和雨，所以泾河龙王变成了一个白衣秀士去找袁守诚算账。妖精的本相似乎比变成人形更厉害，很多妖精在打不过对手的时候，就变出本相来，比如牛魔王、九头虫。

从这次可以看出，正规的下雨，要玉帝发圣旨，龙王会同风伯、雷公、云童、电母，按照玉帝要求的时间、雨量下雨。有半点差错，就可以问斩。

但是，全世界那么多地方，全靠玉帝的圣旨才能下雨吗？除了玉帝临时起意要求下雨以外，也可能有提前排定的下雨计划，不过我从书中没有找到明确证据。

第21回，黄风岭战役，孙悟空自述【老孙也会呼风，也会唤雨，不曾似这个妖精的风恶！】孙悟空不借助龙王也会下雨，后面在朱紫国下过雨。

第23回，四圣试禅心，猪八戒自述【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猪八戒原来是天河水神，所以他会下雨。

第28回，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以后，被唐僧赶走，回到了花果山。看到花果山一片衰败的景象，重新整修。【他的人情又大，手段又高，便去四海龙王，借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甘霖，就是雨水。

第37回，乌鸡国国王自述，五年前干旱，从终南山来了一个全真，【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先见我文武多官，后来见朕，当即请他登坛祈祷，果然有应，只见令牌响处，顷刻间大雨滂沱。寡人只望三尺雨足矣，他说久旱不能润泽，又多下了二寸】。有了这个全真以后，乌鸡国风调雨顺。

第41回，红孩儿战役，孙悟空请东海龙王来下雨，灭红孩儿的三昧真火，东海龙王说：【“大圣差了，若要求取雨水，不该来问我。”行者道：“你是四海龙王，主司雨泽，不来问你，却去问谁？”龙王道：“我虽司雨，不敢擅专，须得玉帝旨意，吩咐在那地方，要几尺几寸，甚么时辰起住，还要三官举笔，太乙移文，会令了雷公、电母、风伯、云童。俗语云，龙无云而不行哩。”行者道：“我也不用着风云雷电，只是要些雨水灭火。”龙王道：“大圣不用风云雷电，但我一人也不能助力，着舍弟们同助大圣一功如何？”行者道：“令弟何在？”龙王道：“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闰、西海龙王敖顺】。四海龙王也不能随便下雨，要听从玉帝的命令。但这次是为了帮助孙悟空降妖，只用雨水灭火。

第44回，车迟国战役，两个道士讲述，车迟国二十年前干旱，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从天而降，能够呼风唤雨，救了车迟国。这一回，孙悟空对求雨法术的评价是旁门小法术：【行者道：“想必那道士还有甚么巧法术，诱了君王？若只是呼风唤雨，也都是旁门小法术耳，安能动得君心？”】

第45回，三大仙和孙悟空比试求雨，虎力大仙用了五雷法，【一声令牌响风来，二声响云起，三声响雷闪齐鸣，四声响雨至，五声响云散雨收】，果然风婆婆、巽二郎、推云童子、布雾郎君、雷公电母、四海龙王都按要求过来下雨。雷公的解释是【那道士五雷法是个真的。他发了文书，烧了文檄，惊动玉帝，玉帝掷下旨意，径至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府下。我等奉旨前来，助雷电下雨。】三大仙求雨，还是通过玉帝批准以后才会下雨的。然后风云雷雨各路神仙被孙悟空拦住以后，就按孙悟空的要求下了。

第47回，陈澄说灵感大王【感应一方兴庙宇，威灵千里祐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露，岁岁村中落庆云】，灵感大王保佑这里风调雨顺，但这是有条件的，【这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猪羊牲醴[lǐ，甜酒]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果然，去祭祀的时候，他们说：【大王爷爷，今年今月今日今时，陈家庄祭主陈澄等众信，年甲不齐，谨遵年例，供献童男一名陈关保，童女一名陈一秤金，猪羊牲醴如数，奉上大王享用，保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灵感大王不光会下雨，还会下雪。

第59回，火焰山战役，火焰山的人讲述铁扇公主的故事：【那人道：“铁扇仙有柄芭蕉扇。求得来，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我们就布种，及时收割，故得五谷养生。不然，诚寸草不能生也。”】。因为火焰山那里很热，没法种庄稼，要去求铁扇公主用芭蕉扇下雨。后来孙悟空借来了真的芭蕉扇，果然能下雨，把火焰山彻底扇灭了。

第62回，祭赛国，万圣龙王和九头虫三年前下了一场血雨，偷走了祭赛国的佛宝舍利子。龙王自然能下雨。

第66回，小雷音寺，孙悟空请了真武的龟、蛇二将并五大神龙来对战黄眉大王，【这五条龙，翻云使雨，那两员将，播土扬沙，各执枪刀剑戟，一拥而攻】。龙是水族，所以会下雨。后来弥勒佛来了，【大圣正当凄惨之时，忽见那西南上一朵彩云坠地，满山头大雨缤纷，有人叫道：“悟空，认得我么？”行者急走前看处，那个人：大耳横颐方面相，肩查腹满身躯胖。一腔春意喜盈盈，两眼秋波光荡荡。敞袖飘然福气多，芒鞋洒落精神壮。极乐场中第一尊，南无弥勒笑和尚】。弥勒佛下的雨，应该和混世魔王的类似，是因为自己腾云驾雾带过来的。

第69回，朱紫国，孙悟空给国王看病，做了一味药叫乌金丹，要用无根水送下，意思是用天上降下的雨水。孙悟空把东海龙王喊来下雨：【好大圣，步了罡诀，念声咒语，早见那正东上，一朵乌云，渐近于头顶上。叫道：“大圣，东海龙王敖广来见。”行者道：“无事不敢捻烦，请你来助些无根水与国王下药。”龙王道：“大圣呼唤时，不曾说用水，小龙只身来了，不曾带得雨器，亦未有风云雷电，怎生降雨？”行者道：“如今用不着风云雷电，亦不须多雨，只要些须引药之水便了。”龙王道：“既如此，待我打两个喷涕，吐些涎津溢，与他吃药罢。”行者大喜道：“最好！最好！不必迟疑，趁早行事。”那老龙在空中，渐渐低下乌云，直至皇宫之上，隐身潜象，噀[xùn，含在口中而喷出]一口津唾，遂化作甘霖。】东海龙王再次强调不能随便下雨，只是打了几个喷嚏，下了一点雨水。

第70回，金毛犼的手下虎先锋被孙悟空赶走，心里不服气，在朱紫国西门放了火，孙悟空下雨灭火：【行者闻说，将金杯连酒望空一撇，当的一声响喨，那个金杯落地。君王着了忙，躬身施礼道：“神僧，恕罪！恕罪！是寡人不是了！礼当请上殿拜谢，只因有这方便酒在此，故就奉耳。神僧却把杯子撇了，却不是有见怪之意？”行者笑道：“不是这话，不是这话。”少顷间，又有官来报：“好雨呀！才西门上起火，被一场大雨，把火灭了。满街上流水，尽都是酒气。”行者又笑道：“陛下，你见我撇杯，疑有见怪之意，非也。那妖败走西方，我不曾赶他，他就放起火来。这一杯酒，却是我灭了妖火，救了西城里外人家，岂有他意！”】孙悟空小小显露了一点法术，但他既然有这个本事，刚才为啥不自己下雨，弄点无根水给国王治病呢。

第85回，取经团经过灭法国，孙悟空对国王许诺：【陛下法国之名甚好，但只灭字不通，自经我过，可改号钦法国，管教你海晏河清千代胜，风调雨顺万方安】。孙悟空把风调雨顺作为一项重大福利给灭法国国王。

第87回，天竺国凤仙郡，由于郡侯三年前怠慢了玉帝，玉帝罚他们不得下雨，凤仙郡非常惨淡。【慈因郡土宽弘，军民殷实，连年亢旱，累岁干荒，民田菑[zī，直立而枯死的树木]而军地薄，河道浅而沟浍空。井中无水，泉底无津。富室聊以全生，穷民难以活命。斗粟百金之价，束薪五两之资。十岁女易米三升，五岁男随人带去。城中惧法，典衣当物以存身；乡下欺公，打劫吃人而顾命。】【敝地大邦天竺国，凤仙外郡吾司牧。一连三载遇干荒，草子不生绝五谷。大小人家买卖难，十门九户俱啼哭。三停饿死二停人，一停还似风中烛】。

孙悟空一听，觉得求雨对他来说是件小事儿，让东海龙王敖广过来下雨，敖广说：【“启上大圣得知，我虽能行雨，乃上天遣用之辈。上天不差，岂敢擅自来此行雨？”行者道：“我因路过此方，见久旱民苦，特着你来此施雨救济，如何推托？”龙王道：“岂敢推托？但大圣念真言呼唤，不敢不来。一则未奉上天御旨，二则未曾带得行雨神将，怎么动得雨部？大圣既有拔济之心，容小龙回海点兵，烦大圣到天宫奏准，请一道降雨的圣旨，请水官放出龙来，我却好照旨意数目下雨。”行者见他说出理来，只得发放老龙回海】。

孙悟空上天一问，才知道真相。四大天师指点孙悟空以后，孙悟空回来，让郡侯组织百姓回心向善、念佛看经。再去天宫，护国天王说：【“大圣，不消见玉帝了。你只往九天应元府下，借点雷神，径自声雷掣电，还他就有雨下也。”】，风云雷雨各部就去凤仙郡下雨了。这一次，还是说明下雨需要玉帝批准。

第91回，金平府，三只犀牛精会天气预报，假装佛爷，要求当地人准备价值五万余两的香油，【但油干了，人俱说是佛祖收了灯，自然五谷丰登；若有一年不干，却就年成荒旱，风雨不调。】当地人愿意为了风调雨顺而付出大量的代价。

从以上情节，我们梳理一下能得到哪些结论。

论小规模下雨，连混世魔王这种不入流的妖精都能携带风雨，孙悟空只是把求雨作为【旁门小法术】，不认为有什么了不起，他自己在朱紫国确实下了点酒雨。还有其他会腾云驾雾的神仙、妖精，比如弥勒佛、龙王等都能顺便整点雨。有的法宝，比如芭蕉扇也能下雨。

而大规模下雨，需要玉帝下圣旨，龙王、雷部、风部、云部一起出动执行。比如车迟国三大仙求雨，先起风，然后出来云彩，随后是打雷、下雨。虽然程序有点繁琐，不过他们也不是修为多么高的神仙，这也只是他们的例行工作而已，下雨也不是什么难事。其实只要是水神，或者说水族修炼成的妖精，都能完成下雨的任务，比如猪八戒是天河水神，自称能求雨；灵感大王是观音养的金鱼，作为水族也会在通天河畔下雨下雪，但不知道是否是经过玉帝批准的。

古代生产力不发达，农业社会吃饭是头等大事，农业生产又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庄稼才能有好收成。干旱没雨，那只能干着急了，庄稼也长不了，所以下雨是极其重要的大事。我们看历史，很多次发生某地大旱，然后上演大饥荒、人相食的惨剧。雨水太多也不行，洪涝灾害对古人也是致命的。

干旱、洪水的问题，直到现代，随着水利工程的广泛建设，才逐步解决，我们才摆脱靠天吃饭的命运。所以对于古代的国家来说，风调雨顺这四个字真的是莫大的福分。西游记里面真实地反映了这一情况，乌鸡国干旱三年，来了个会求雨的全真道士，国王和他结为兄弟；车迟国也是遇到了干旱，来了会求雨的三大仙，国王把他们封为国师，极为崇敬；凤仙郡干旱三年，民不聊生，郡侯到处张榜找人求雨。凡人没有办法控制降雨，那么有本事下雨的人自然成为了座上宾。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天庭特别看重下雨这件事了。大规模下雨都要得到玉帝的圣旨批准，时间、雨量错了就严重到判死刑的地步，你说玉帝管这么细，累不累啊？还真不嫌累，这是控制人间，甚至间接控制仙界最有效、最根本、釜底抽薪的办法。哪里不听话，就不给你下雨，植物无法生长，动物也没吃的，不光人类，世间生灵万物都要面临饥饿甚至死亡的威胁。这一招是够厉害的。玉帝自己也是从凡人修炼成仙的，却一点不在乎人间疾苦。

有人会问了，上面列举的情节中，也有未经玉帝批准的下雨，会不会受到天庭的惩罚呢？我的解释是，不影响农业生产的小规模下雨，天庭是不会计较的。比如神仙妖精们腾云驾雾顺路带的雨，这点毛毛雨对农业生产很有限；四海龙王在号山下雨帮孙悟空对付红孩儿，那么在号山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没有农田，下雨不会影响农业生产，再说又是帮取经团降妖，天庭不会在乎的。其他地方也是类似的道理。

可见，发展生产力，发展科学技术是多么的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