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园丁——仅以此文献给我的恩师们

大山里的园丁——仅以此文献给我的恩师们

首页休闲益智我画脸贼6更新时间:2024-05-11

大山里的园丁

——仅以此文献给我的恩师们

作者:竹君(琼崖革命后代文学社 社长)

解放初期,父亲随部队驻扎海口。偶然的机缘,父亲非常幸运地找到了自小定婚,但还没有来得及圆房,就因各自参加革命而失去联系的母亲。母亲解放后安排在海南行政公署粮食处当出纳。大山里出来闹革命的山娃山妞成了海口人,他们欢天喜地的成了亲并安了家,过上了平静幸福的生活。可就在母亲刚刚怀上我的时候,父亲所在的部队集体转业了,归属华南垦殖总局,番号依然保留,但他们接受的是一项特殊的使命,开垦荒山野岭,种植被美帝国主义封锁的,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质——橡胶。

  父亲前往任职的,是澄迈县某国营农场,邻近他的故乡,那里有比保亭“呀诺达”还要原始的大山“加笼岼”。那里曾经发生过琼纵革命史上著名的“美合事变”。山里出来的山娃山妞是不惧怕大山的,是亲近大山的。但是想到腹中刚孕育的我,母亲犹豫了。留在海口,孩子从小有好的生活环境,能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况且我的爷爷,还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教书先生呢,他们当然希望后人也能多读点书了。但是经历了失散,他们珍惜再相逢相聚的不易,母亲毅然决然放弃了海口的优越环境和工作,跟随父亲到了农场。山娃山妞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大山。而孕育在母亲腹中的我,也注定了这辈子的大山缘。

  五四年的秋天,我出生了,出生在偏僻大山里的农场。从呱呱落地的那刻起,我看到的是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大山,我呼吸的是被无数橡胶叶滤过的新鲜空气,我饮喝的是南渡江支流纯净的甜水。我一天天长大,进托儿所升幼儿园,转眼就到了上学的年龄。所幸的是,在我长大的那几年里,经过父辈们的艰苦奋斗,农场已初具规模,并盖起了很漂亮的中心小学。学校离我家不远,隔着一片山坡。白天,能听见学校传来的清脆钟声。夜里,能望见学校亮着的,如萤火般昏黄的零星灯光。

  记得我第一天上学,迎接我的是龙校长。龙校长瘦高的个子,清秀白皙的脸庞,细长的眼睛很明亮,笑眯眯的看着我,让我感到很亲切。不知什么原故,龙校长很是喜欢我,每次遇见,总喜欢把我抱起来,高高地抛起又接住,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我被这种抛接吓得哇哇大叫,又开心地咯咯咯笑着。我算是乖巧听话的孩子。每天晚上吃了饭,我总是坐在窗前的桌子前学习。母亲把煤油灯拨的亮亮的,记得坐在旁边的她,手里永远都是在缝缝补补。

  大山里的夜是幽静的,风是柔和的,野虫声忽远忽近,此起彼落。常常是写着写着,就听到了龙校长的声音,我知道他开始巡查场部走读生的晚自习了。

  朦胧的月光下,龙校长站在窗外,在煤油灯余光的映照下,一双细长明亮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我,真的是让我感到很亲切。母亲隔着窗子和他说话。他总是夸奖我,让我在母亲面前很有面子,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好乖好乖的孩子。也许幼小的心灵里,也是很渴望别人认可的吧!我因此更加努力自觉地学习,只为了能看到窗外那双细长明亮的笑眯眯望着我的眼睛,只为了能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夸奖我的语言。每每这种时候,摇曳的灯光下,母亲的眼神里饱含着满满的慈爱,脸上漾开了甜甜的笑靥。

  也许那时候,龙校长就在母亲心中布下了我将来可以读大学的美好愿望吧!常听母亲与人家叨絮:我女儿将来是一定要上大学的。

  后来,我果真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回海口工作。龙校长来看我,他已经退休了。微微驼了的背,没有我记忆中的那么高,细长的眼睛也没有了我记忆中那么的明亮,但望着我,还是笑眯眯的。仍是儿时记忆中的龙校长,还是那么的亲切。我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一年级,变成了那个每天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去的小姑娘。

  感谢龙校长,让我懂得了读书可以获得爱,而因为渴望得到这份爱,激发了我学习的兴趣和自觉性。

  一年级还没毕业呢,父亲就接到了工作调令,我们随迁到了澄迈县的某国营农场。依然是连绵起伏的山,但这里的山没有那么的高,以丘陵荒坡为主。倒是因为山中有巨石形似济公活佛而闻名。

  这是一个刚组建起来的农场,百业待兴。我们一家子暂住在茅草房的招待所里,学校是没指望的啦。无奈之下,我只能和几个刚认识的小朋友到场部附近的某公社中心小学读书。

  说是附近,其实有五公里那么的远。每天早早起床,母亲用大搪瓷缸子盛上尽可能丰富的午餐,然后用一方大大的浅蓝色手帕包好系紧,我背着书包,拎着饭包和约好的小朋友一起去上学。和我关系最好的是比我略大的王雄。

  途中要经过一条河,河面上架着简易的木桥。粗且长的原木,用码钉错落地钉连在一起。每次走在上面,似乎都有颤颤的感觉。平时河面不宽,弯弯的河道流淌着异常清澈的水。岸边满是翠的树和垂的竹,河中暗黑的石头长着如飘散长发的绿苔。游弋的小鱼儿,弓了身子蹦弹退着走的虾,还有微张了壳躺在河床上伸出软足吐泡泡的蚌,全看得清清楚楚。时有水蛇高昂着头,吞吐着分叉的暗黑信子,长长的身子尽情地扭动着,摆出无数个风*的S,拖曳着水波,急急地向河边的荫蔽处游窜而去。炎热的天气里,我们常常把父母的叮咛抛忘在爪哇国,挽高了裤脚涉水走到河中,歪坐在凸起的石头上,小脚拍打着河水,那份清凉和惬意真是妙不可言。暴风雨来了,河水突涨,浑黄的河水愤怒地翻滚着漫过桥面。这是父母最担心的事情了,有时会来接,但常常是我们手拉着手慢慢地摸蹚过去。

  最难过的是冬春季的毛毛雨天气了。雨柔弱地下着,仿佛漫天里飘着蚕宝宝吐出来的丝。走着走着,我们的衣服不觉中已是被渗得半湿。不知道是过去的冬季特别的冷,还是我们的衣着特别的单薄,我们个个冻得小脸蛋通红小手肿胀。穿着半湿的衣服,哆嗦着坐在透风的教室里,冷风刮旋着,耳边不断响起了打喷嚏和抽吸鼻子的声音。

  记得还要爬过一个高高的红土陡坡,雨天里路是那么的滑,我们小心翼翼艰难地挪动着冻得麻木了的脚。有一次,王雄滑摔了,手中的饭包甩了出去,真是悲催呀!饭菜洒了一地。他是我的好朋友,中午我们匀着吃了我的午餐。

  五公里的路程对年幼的我们来说,真是遥远又艰难呀!但是最可怕的,还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而落了单。一个人孤零零地行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起伏的荒坡野岭上有旧冢新坟。时常可听见远远传来断断续续悠悠的妇人哭坟声。如泣又如诉,抑扬顿挫,有板有眼,声声充满了哀怨和凄凉,听着真是悲婉感人又穿心。这应该是源自于远古的民俗文化吧!它仿佛具有无法理解的强大穿透力和魔性,深深地感动了年幼的我,让我莫名地伤感,莫名地生起对逝者的敬畏和恐惧!我想,我骨子里的那点忧郁,是否和这有着极大的关联呢?

  山风,一阵阵地吹着,路边的杂树丛发出悉索的声响,时有鸟的鸣和虫的吟。小脚急速地迈动着,踏踏踏的脚步声,似是自己的,又似是别人的。想回头又不敢回头,极度的惊恐和无助,脑子里一片的迷茫和空白。现在想起来仍是感到全身僵直和神经紧绷。这时候,我心中最盼望的就是阿业爹了,他和母亲同在收发室工作,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公社邮局取信件。每次遇见了,他都会让我坐在宽宽的车后座上,他使劲地蹬踩着,风从耳边呼呼地掠过,路两边的景物迅速向后滑逝,我欢快轻松的仿佛小鸟儿要飞上天。

  尽管条件是如此的严苛,但春夏秋冬,风里来雨里去,我没有无故请过假,没有迟到早退,学习认真努力,是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也许是受爷爷的影响吧!父亲很重视教育,在抓其它建设的同时,很快也把场部小学盖好了,我和王雄们一起转回了新学校。新学校里有许多新老师,非常的年轻,非常的活泼,非常的会玩。课间休息仅十五分钟,老师都会领着我们跳《找朋友》等小舞蹈,放任我们做各种游戏,跳绳跳房子,斗鸡掷沙包,在我的记忆中,凡是小孩子们玩过的各种游戏我们都会玩。我可以算得上是最忙的那个了。一下课,小个子的王宗斌老师和有点胖的许秀芳老师常把我叫去唱歌,一本厚厚的歌册,里面是当时流行的歌曲,他们拉二胡或弹琴,我一首首顺序唱着,什么《二郎山》、《祝红军》、《唱得幸福落满坡》、《*来到咱农庄》,几首歌唱完,上课时间也就到了。

  相貌俊雅的李畅椿老师教语文,我的作文常被他作为范文贴在墙上。体格健壮的王国福老师教体育,他常去场部打排球,往往是我晚饭还没吃完呢,他就来到了家中,拉我去球场用木炭给输球者画脸。而让我视为心中偶像的是叶瑞芝老师。叶老师是潮汕人,身材娇小玲珑,秀气的五官,白净的小脸,梳着两条齐腰的大黑长辫子,说活声音细细的,柔和又甜美。她的右手中指似乎是有残,所以总喜欢把一条绣了花的手绢拿在手上绕来缠去的遮掩着。不知为什么,我非常喜欢她这个特别的动作。在使用手绢的年代里,我也常常把一条手绢拿在手上绕过来缠过去。学校的周边是贫瘠的荒坡,没有什么大树,却生长着一丛丛一丛丛茂盛的岗棯。春季开学不久,岗棯花就开了,白的粉的红的,烂熳了一坡又一坡。蝴蝶和细腰的黄蜂从早忙到晚,这是它们狂欢的季节,怎么会错过呢?叶老师常带了我去采撷,稍修剪后插在用过的墨水瓶里。叶老师在我的眼中是美的化身,足足影响了我的一生。

  宽松的学习环境,愉快的学习心情,老师的疼爱,我的学习越发努力。当班干部,当少先队干部,唱歌跳舞,每个学期都被评为“三好学生”。感谢这个时期的老师,开发了我的潜质,拓展了我的视野,启蒙了我对美的朦胧向往。

  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呀!父亲又要调动工作了,这次是调往海南岛最南端的某农场,那里是落后的少数民族杂居的地区,各方面条件比汉区要艰难辛苦多了。但无论环境多么的恶劣,他和母亲已决定带上我们举家南迁了。

  那年我刚上小学六年级,大弟是五年级,小弟是一年级。我们是多么的舍不得这里的老师和同学呀!老师和同学们也非常的不舍,班里同学凑了钱买笔记本送给我,还互留了通讯地址。叶老师则写了亲笔信,让我带交给在那里任教的李尊老师,他们是大学同学。

  新农场座落在名副其实的大山里,随处可见高大的木棉树、酸豆树、野芒果树和不知名的杂树。连绵起伏的山峰,远远近近的叠加着。瓦房,更多的是茅草房,遵循了中国人天地人合一的建筑风格,依山栉比地散落在各自的山包上。我对孤立高大的,形似古人作战的抛石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走近一看,原来是汲水用的。井是令人眩晕的深,汪着不多的水,映着明晃晃镜子般的太阳。人们把水桶挂在长达十几米左右的竹杆上,利用杠杆的原理把水汲上来。真想不到这峰峦垒翠溪流淙淙的深山,竟然是饮用水奇缺的地方。

  揣着叶老师的亲笔信和我们三人的成绩单,怀着对陌生环境的忐忑心情,我和弟弟们去学校报到。办公室是从宽敞的茅草房教室分隔出来的,期待中的李尊老师不在,接待我们的是李朝信老师和苏承雄老师。苏老师领走了弟弟们。李朝信老师是六年级的班主任,他上前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大跳。他是个非常热情的年青老师,记得他讲课时非常的卖力,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以致于他的嗓子无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是沙哑的。他的招牌动作是讲课时常莫名其妙地用两手夹了腰间裤子往上提。他的课讲的好,简明易懂。后来他从了政,官至厅级。据说父亲是发现千里马的伯乐。

  终于见到李尊老师了,许是叶瑞芝老师的信让他对我产生了好感,他微笑着上下打量我。晚上场部恰好有文艺演出,他竟然要我上台独唱,一曲《红梅赞》让我一唱成“名”。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老师,倒像是健硕的运动员。高大结实的身板,四肢修长,裸露的手臂上鼓着饱满的腱子肉,皮肤黑黑的。五官的轮廓像用刀刻出来一样的清晰立体,尤其是大大的嘴和厚厚的唇,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俗话说:嘴大吃四方,这李尊老师不仅是个“吃货”,还抽水烟筒,拳头般粗大的竹烟筒足有五六十公分长,抽起来咕噜咕噜山响,据说没有半斤米饭下肚,是会头晕的。这烟酒不分家,善饮是必然的,过去荤腥少,就了一个咸鱼头,能喝个半斤八两的不醉。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知道的。李尊老师看着是个粗线条的人,其实却是个心灵手巧能文能舞的全才。写词作曲编舞弹琴指挥做道具,好像没有他不懂的东西。那时我们学的舞可真多呀!革命样板戏,东方红史诗里的歌舞,别的宣传队精彩的节目。我们学校宣传队在崖县可是小有名气的,演遍本场所有的连队不说,还被邀请走遍了周边所有能去的部队及兄弟农场。每年的县文艺汇演,我们都有不俗的表现。蒙舞的肩,维舞的脖子,都是他教的。篮球是李尊老师的酷爱,他对我们的训练一点也不含糊,站马步,弄得我们连上厕所都难于下蹲。那时我还不会梳辫子打扮自己呢,李尊老师总是亲自帮我剪最时髦的运动装发型。他叉着两条大长腿,歪着头,两手分握着梳子和剪刀,咔咔咔的剪子声仿佛动听的音符在耳边轻快的跳动着。

  可别小看了这所不起眼的场办学校,那里可真是人才济济,可圈可点呢。

高明环老师是毕业于五十年代的老牌大学生。南京人,短发圆脸,削瘦高挑的身材,走路带风,腰板挺的直直的好像练过芭蕾。灿烂的面容,嘴角永远挂着一丝好像嘲讽的笑意。充分演绎了老知识分子骨子里的那点清高。京剧道白和唱腔是她指导的,一字一句,一板一眼,特别是那比唱还难的道白,着实让我们这帮发齿音直着舌头讲话的南方孩子受够了罪。来自广州的知青郭慕贞老师是团支部*,她的脸上不知是青春痘疤痕还是出过天花?零星着浅麻子。她快人快语,笑起来声音嘎嘎嘎,嘴大张着,牵引了鼻翼和周边的浅坑,它们欢快地跳跃着,让并不美丽的她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美。而教英语的广东藉北京知青李佩琁老师,细嫩的皮肤,苗条的身材,梳着两条细辫子,讲话轻轻的,走路轻轻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你见识了什么叫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风范。小个子的王庆琦老师,闲时喜欢拉二胡,常常自我陶醉得摇头晃脑,前仰后合地摆动着身子。陈金波老师在我的眼里似乎是个另类,瘦尖的脸很苍白,瘦条的身子躬含着像只虾子,患了痨病一样的单薄。但讲课的时候却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眼睛贼亮贼亮的,数学课教的真好。李良儒指导员是著名的桂林步兵学校的教官,讲一口听起来怪怪的桂林口音普通话,听说他有非凡的本领。沉着个脸,不苟言笑,是一个充满了神祕色彩有故事的人物。

  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恰值接受中学教育的年龄,但我们在教室里上课的时间真不多,严格来说是把有限的,刚学到的知识提前运用到了社会的实践中。我们学文学工学农学武。荒山坡上自建学校。编茅草片,垒泥墙,竖房柱,搭金字架,谁人敢相信那冬暖夏凉的教室、宿舍、饭堂等建筑物,竟然是一群不足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盖起来的。打水井,一锄一镐一寸寸掘深,谁能想到选址竟然是那么的准确,井里无论怎么季节都注满了请凉的水。男孩子们井边洗澡,哈了腰,小桶直接舀了往身上浇。大会战,一大早就提着砍刀,扛着锄头上山。一天的任务是挖三个(80X80X60)公分的胶穴,还要修整环山行,水平仪也是自己制作的。学校旁边有一片橡胶林,那是我们学习割胶的实践园。为了响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伟大号召,我们还养猪种菜。一日三餐做饭是轮值的,夜里站岗巡夜也是轮值的。我们的中学年代就这样走过来了。

  感谢老师们,在非常的时期里,全身心投入的陪伴着我们,倾尽自己所知所能,教授我们文化知识,培养我们的才艺,教会我们生活的基本技能,训练我们在艰苦的条件下如何生存的能力,铸造了我们敢于面对困难,挑战自我,吃苦耐劳的精神。

  前不久,李尊老师来海口,有年头没见面了,李尊老师老了,步履蹒跚,昔日雄风难敌岁月的侵蚀。我内心抗拒着接受现实,但老师却是那么的乐观,向上,豁达。真让我佩服,也让我惭愧!是呀,有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呢?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一切皆是遵循天理。天地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世事难料,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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