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秀为什么热衷于制造奇观?

时装秀为什么热衷于制造奇观?

首页休闲益智舞会女王沙龙更新时间:2024-07-30

2022 年 9 月 23 日, 米 兰。模特们在古驰“双生之境”上走秀。(图 / 视觉中国)

欢迎来到特温斯堡。”(Welcome to Twinsburg.)这句话频繁出现在为大秀预热的各种宣传中。充满悬疑和惊悚味的古驰 2023春夏时装秀——特温斯堡“双生之境”领跑了9月的时尚圈话题榜,这已经不是其创意总监亚历山德罗·米歇尔(Alessandro Michele)第八次火了。

在英国歌手玛丽安娜·菲斯福尔(Marianne Faithfull)的吟唱声中——“We are identical, identical, identical twins”(我们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但是“utterly opposite”(截然不同),68对双胞胎面无表情走上T台,似乎是在致敬摄影师戴安·阿勃斯的作品和一些经典B级片。

菲斯福尔的吟唱令人费解,什么叫做“我们是那么一致,但却截然相反”?至少在古驰这场秀中,无论你用老花镜还是电子显微镜细细查看,都看不出一丝二致来。

亚历山德罗对此有自己的解释——因为他的母亲和小姨就是一对双胞胎,她们关系亲密,有时候即使是他也难以分辨出到底是在和谁对话。亚历山德罗在这场秀的自述中说道:“致我的双生母亲,她们通过对方的存在而领悟了生命。”

人人都喜欢江郎才尽的故事

Twinsburg,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它取自(也可能不取自)俄亥俄州城市特温斯堡,但更像来自惊悚片《双峰》中的著名旁白:“欢迎来到双峰镇。”(Welcome to Twin Peaks.)类似这样的地名,就像美国那些随处可见的、不知名的小地方一样,往往标在一个硕大的白色塔状建筑物上,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些像水塔一样的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一般来说,这些籍籍无名的小村镇里生活着同样籍籍无名的人们,但在电影和小说里,这种小镇往往隐匿着一些耸人听闻的谋*案或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故事。但不管如何精心布局这场大秀,亚历山德罗还是受到了业界的批判。原因很多,但有一点有目共睹。

亚历山德罗这些年熟练地掌握了流量密码,他热衷于制造话题,但这恰恰不能被严肃的时尚批评人士所接受,他们认为亚历山德罗的营销手法正在日趋粗俗,为了博眼球牺牲了设计本身的严肃性。而诸多评论也认为,本季古驰在服装设计上并无任何亮眼之处。

《纽约时报》前时装评论员凯西·奥兰(Cathy Horyn)对这位天才设计师放话:“要素过多的古驰迷失了方向。亚历山德罗应该清醒一点,把真正的设计原则放在首位。”不要不相信,人人都喜欢江郎才尽的故事。一个鬼才设计师横空出世之后,最多5年,人们就日日夜夜盼着他陨落,以再次证明自己的远见卓识和时尚圈的残忍法则。

现在,这个倒霉蛋就是亚历山德罗,他公开表示自己“已经沦为了目标的奴隶”,“总是尽力做到与众不同和出类拔萃需要大量的热情”。他还告诉心理医生,表示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在做这份工作。双胞胎走秀在18年前就有了。

2004年春夏系列Languid上,日本服装设计师高桥盾(Jun Takahashi)为他的服饰品牌Undercover设计的秀场中,就动用了双胞胎的概念。这些双胞胎的发型和服饰略有不同,但乍看上去却又分不出彼此,变化在方寸之间,显得十分微妙。

在大秀正式发布之前,高桥盾本人曾经感到十分沮丧。在多年后与时尚媒体WWD的访谈中,他回忆道:“这看起来像一个缺乏设计的概念,衣服只是马马虎虎地被拉长了而已,并没有设计可言。所以当我看到彩排效果的时候,心里很郁闷。”

然而大秀却受到了巴黎时尚界的一致好评,人们对高桥盾的设计中体现的诙谐、轻松和一定程度上对身份的思考表示赞赏。和古驰的双胞胎秀相比,前者的缺乏刻意感和细微之处的差异似乎是高桥盾成功的秘诀。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

不可否认,当今的时装圈正变得难以捉摸——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20世纪,时尚圈的首要任务在于冲破禁忌,解放服饰对身体、身份和性别的限制。迪奥让我们感受到优雅,香奈儿提出了“风格永恒”,伊夫·圣·罗兰用“吸烟装”传达男女平权,华伦天奴则旨在庆祝女性的柔美。

进入21世纪之后,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时尚与环保、政治、社会议题紧密相关。性别主义、环保主义、动物保护和社交媒体的带货大数据,这一切都成为一个时尚品牌生死存亡的指标,从设计师到营销总监再到模特,人人精疲力尽,但却无可奈何。

从各大品牌摒弃时兴了数个世纪的奢华皮草,转而热捧毛色如古埃及法老的头发一样的人造皮草就能明白,现在的时尚圈追求的是“正确”,绝不仅仅是美。正如Met Gala每年设定的那些奇怪的主题一样,时尚可以有,但绝不能单独出现,而是要带点社会学色彩。

美毕竟只是普通消费者需要考虑的事情,时尚则正在被塑造成能够快速捞钱的、有学术背景的道德无瑕者。正是在这样的奇特背景下,21世纪的时尚充斥着奇观般的秀场。模特走猫步已经和盛大的舞台艺术一样了,这件事如此繁复庞杂。

除了一个个如基金经理一样名声赫赫、能引来流量的设计师,品牌还需要匹配的、适合的艺术家为其提升格调,或是像巴黎世家如同甲鱼般死死咬住金·卡戴珊这类Instagram顶级名媛不放,以此作为品牌的营销法则。

此外,场地则是重中之重,像巴黎大皇宫、布鲁克林的街道、维多利亚大厦地下室、凡尔赛宫、曼哈顿广场酒店——要么去最高级的,要么去最落魄的。沃尔玛门口绝不可以,尽管那里一般都有宽阔而平坦的停车场。

2019 年 3月 5日,巴黎。模特们在香奈儿 2019/2020 秋冬大秀上。(图 / 视觉中国)

一切为了感觉

我们如何着装、着何种服装只是这个舞台中最核心,但也是最小的部分。一场大秀传递出设计师的艺术态度和这个品牌雄厚的(或不景气的)资金实力,还有感觉。对,就是感觉——这种什么都不是的东西最值钱。时装秀就是在为摸不着的东西花钱,让那些坐在头牌座椅上的各领域的精英身临其境,摸不着头脑,甘愿做品牌的宣传小喇叭。

在我看来,没有比20世纪90年代的迪奥秀场更令人心醉神迷的了。这多亏了约翰·加利亚诺(John Galliano)。如何玩转秀场,他算得上祖师爷之一。这位出生于直布罗陀、毕业于中央圣马丁艺术学院的设计师,在1997年接任迪奥首席设计师一职,并实现了将迪奥品牌年轻化的任务。

这位“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大师”把戏剧美学带入了迪奥,打破了迪奥以往一丝不苟、端庄的品牌形象。和现在古驰的亚历山德罗一样,他们都在尝试一种令人兴奋的、危险的东西:打破既定规则,将过去摔得粉碎。1998年迪奥春夏的歌剧院系列几乎震惊了全球时尚圈,并重新定义了奢华的含义,被誉为“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壮观的时装秀”。

在巴黎加尼叶歌剧院,加利亚诺将歌剧院恢宏的主楼梯变为演出舞台,管弦乐队、探戈舞者以及装扮成世界顶尖歌剧人物的数十名演员在时装秀上现身。这场以意大利暗黑女公爵玛切萨·路易莎·卡萨提为灵感的服装秀如同早期的沙龙舞会,模特们穿上露背天鹅绒礼服、貂皮制成的歌剧式外套、蕾丝紧身裙,戴上羽毛发饰、宝石项链、玫瑰花纹礼帽,用华丽诠释奢侈和怪诞之美。

但不要忘了,卡尔·拉格斐同样是“作秀狂人”。作为德国人,他可能无法忍受加利亚诺将舞台弄得乱糟糟,以及一堆金色纸片从天而降、各路人马群魔乱舞这种事,但不妨碍他同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在香奈儿2008年秋冬秀场上,拉格斐用放大了的香奈儿包和鞋做了一台镶满珍珠的巨型旋转木马装置——尽管上面连一个快乐的儿童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还把自己最热衷的秀场举办地——巴黎大皇宫变成了地中海花园,其间有着“法式花园布局,蔚蓝的泳池,周围绿草如茵”;2018/2019早春度假系列中,巴黎大皇宫摇身一变,成了熙熙攘攘的码头,奢华的“La Pausa”号游轮在这里“停泊靠岸”,等待穿着蓝白色条纹的“游客”们登船,但她们都只是在船下面自顾自地走着猫步,并没有爬上舷梯;

2017年秋冬高级成衣系列中,这里建起了香奈儿5号发射台,并架起一艘高达35米的火箭……除此以外,巴黎康朋机场2C航站楼、数据中心、巴黎左岸、伊甸园都曾在巴黎大皇宫内短暂存在过,这些不过是拉格斐斥巨资玩的视觉小把戏罢了。

2007年,拉格斐在长城为芬迪做了一次史诗级的大秀,来自世界各地的500名VIP嘉宾,在长城目睹了一次令人瞠目结舌的时装秀。模特们从山顶沿着崎岖的长城款款走下来,很多模特吓得腿软。但最终,激情、梦想、名望和金钱唤醒了她们的勇气,使其顺利完成了这场可以载入历史的大秀。

拉格斐非常喜欢走极端。为了让那些“浅薄”的时尚界人士对气候变暖有最彻底的观感,拉格斐从瑞典运来了一座265吨的冰山。至于这座冰山的长途旅行到底产生了多少碳排放量,想一想都让人气得发抖,更不要说这世界上又少了一座冰山。最后,蒂埃里·穆格勒(Thierry Mugler)必须提上日程。

很难说他和加利亚诺俩人谁才是鬼才中最“鬼”的那个,但可以肯定,蒂埃里·穆格勒一定是最为超前的那一个。蒂埃里·穆格勒1992年春夏成衣系列的“摩托车装”中,穆格勒将镀铬汽车零件、发光二极管、玻璃和乳胶融入他的高级时装中。

到了品牌20周年之际,也就是1995年,穆格勒献上了107套服装,这场秀的时长达到了58分钟,法国的电视台为此全程直播。一件金色束腰铠甲胸衣在这场秀上诞生,随即被誉为“惊世之作”。2008年,碧昂丝穿着它拍摄了Sweet Dreams的MV。

席琳·迪翁在MV Courage的造型中也选中了它。 1995年秋冬高定系列上,观众为穆格勒呐喊欢呼,在现场把巴掌拍得通红发痒。“戏剧性”“未来感”“爆炸性”的想象力,穆格勒的作品用这几个词来形容仍显得收敛,《时尚》评价他的服装是“纯粹的魔法”。

穆格勒的设计从未有过时之说,在1995年之后的很多年里,名流们在各种场合穿上当年这场秀上的礼服,仍然可以轻松成为焦点。当然,穆格勒的创造力可没有随着时间止步。2019年,金·卡戴珊在 Met Gala 身着一件穆格勒设计的水滴装,卡戴珊一头湿发搭配着这件湿漉漉的、贴身的、显露巨大臀围和蜂腰的作品,再次谋*了不少“菲林”。

尽管这一切听上去对穆格勒很有利,但实际上,他早就疲惫不堪。这个商业化的时代对纯粹的艺术充满抗拒,就像华伦天奴创始人瓦伦蒂诺·加拉瓦尼(Valentino Garavani)在退休前面临的令人懊恼的困境一样,资本和艺术同样野心勃勃,但前者总是赢家。

穆格勒在后来的采访中说道:“时装在70、80和90年代的时候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艺术手段,但在2000年之后,艺术创作开始渐渐被市场营销和商业模式所扼*。”他于2002年正式退出时尚界,并关闭了时装屋,而他的名字——Thierry Mugler,只留在了香水系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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