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给壁画打针？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过壁画修复的现场照片，总是能看见修复人员拿着注射用的针头在给壁画打针。我查了一下，不少视频中都讲解过这个知识点，但讲的都不太细。我常常收到很多文博或者古建艺术相关行业在读学生的留言，很多都提到自己想做文保修复，我怕大家并不知道这些工作的辛苦之处。所以今天就来讲一讲如何修复壁画以及壁画修复的难度到底在哪儿。
·第一部分需要先讲一下壁画病害的种类。我国全国各地的石窟寺观壁画还有彩塑随着时间的推移，风吹雨打、阳光暴晒或多或少都有病害。具体汇总有六种病害：
→第一就是壁画地仗层脱落。地仗层就是石窟表面制作的泥壁。
→第二就是壁画泥层酥松返碱消失，盐分。
→第三就是壁画起甲。
→第四就是壁画颜料褪色变色。
→第五就是壁画产生霉菌。
→第六就是壁画烟熏等。
但其中最严重且危害最大的就是起甲和酥碱。古人是不是就见过壁画的病害？有，现在见到的壁画起甲其实古人就已经观察到，写《历代名画记》的张彦远在他的《记两京外州寺观画壁》中间就提到过："慈恩寺塔之东南中门外偏张孝师画地狱变已剥落，龙心观大门内吴画神已摧剥"，这就是现存最早的关于壁画剥落的文字记载。
·接下来说一下壁画病害的样子。起甲病害后的样子就是画面上鼓起很多大小不等的泡泡，有的白粉层或者颜料层与地仗泥层分离空鼓，在龟裂的缝隙中积满了流沙和积尘，使得颜料层成片状、卷曲上翘甚至裂成碎片，像鱼的鳞甲。而酥碱部分则泥层疏松，像豆腐渣一样，触摸即损毁。酥碱病害严重的洞窟有的全部脱落成泥壁，这也是为什么这两种病还是最需要修复的。
·第四部分说一下化学打针法的历史。我之前就说过壁画有现场保护和实验室保护两种。在现场保护中采用针头注入粘合剂，修复起甲脱落的酥碱等病害。壁画的技术在我国应用已经有六十五年了。
1957年捷克文物修复专家约瑟夫格拉尔在参观莫高窟时，曾用医用注射剂对474窟的起甲壁画做了现场修复实验。在他的启发下，敦煌文保工作人员逐步改装了更加适用的修复针管，并逐步完成了修复技术。
到了1962年国家文物局保护科学技术研究所的胡继高先生首次采用了现代高分子材料，并经过多次的实验配置了适合修复壁画的浓度配方。这一方法现在是我国壁画保护的重要技术。这个技术曾经得了文化部科研成果一等奖，现在全国很多壁画都是按照此方法修复的起甲和酥碱。
不过这种修复壁画的针管儿与医用注射器不一样，不需要用推力来注射。这个技术掌握的好坏对壁画修复成功关系很大。所以我们来细致的讲解一下壁画修复的重点。关于起甲壁画修复的具体方法我们分两类来讲解。
·第一部分我们先讲解一下如何清除画面的污物。如果我们要修复一个东西，首先要把东西清理出来。这个道理大家应该都明白，否则你都不知道上面是需要保护的纹样颜料还是需要清除掉的污垢工作就没法开展。
以敦煌壁画为例，因为地处常年风吹草拂的地点，龟裂起甲脱落的壁画缝隙内填满了积沙，这还不包括部分壁画中粘附的造泥塑时候的泥点，比如安西榆林窟。大多数洞窟的顶部漏雨脱落，流淌到下面的壁画的表面了。还有很多石窟寺墓室壁画起甲的裂隙中都残存着白粉残片、苍蝇虫卵粪便等等。
榆林窟的部分洞窟中就有鸽子窝部分的壁画被鸽子粪污染。国保单位青海乐都瞿昙寺的回廊壁画中也有成群鸽子飞舞时留下的粪便。这些污物一个是影响画面，一个是产生霉菌。
文化部文物保护科学技术研究院高级工程师祁英涛先生记录河北正定隆兴寺摩尼殿壁画揭取前壁画除尘。
《怎样鉴定古建采用的方法是先用大软毛刷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轻刷去积尘，然后用湿毛巾洗擦。而四川文物考古研究所的黄维贤先生记录四川七曲山大庙残存壁画的揭取时是用鸡毛掸子掸去画面的灰尘，然后用排刷轻扫画面，最后用稍稍湿润的毛巾粘着画面，从上至下轻搓画面的灰尘污物。
但上面的方法仅限于无起甲脱落的壁画，而对于起泡空鼓颜料层、白粉层、起甲粉化酥碱的壁画需要用吸尘球清除，吹力还要不断调整，但里面的积沙要求是需要清除干净。因为如果沙子被包进泥层起甲中，修复后壁画就会压不平，这个时候就要用吸尘球或很细的塑料管从裂口的两侧吹，最下面吹不出的还得用小刀割开白粉层让沙流出，然后再粘入粘合剂。
如果遇到起甲层、白粉层中间夹着从上面剥落的白粉皮小块儿，这种粉层的残片可以用医用小镊子夹取，用较长的缝衣针扎取，还可以用粘湿的小毛笔和衣纹笔粘取，至于粘附在缝隙中的蚊蝇虫卵则可以用毛笔刷取。
接下来重点讲一下针头注入粘合剂的这一部分，这个最主要的难度在于正确掌握和使用针管儿。首先手要稳定，否则会因为手的摇动把插入针头的针眼挑大，还可能把壁画刺破或者挑起。
现在修复使用的工具是一个把五毫升的医用针管儿取掉内芯儿后，在管尾捆扎专用橡皮球儿，用手指挤压橡皮球儿来控制粘合剂的流量的。但针头要向下呈倾斜状，也就是说只要针管内有二分之一的水溶液都能自然的流出，低于二分之一时才需要用手挤压橡皮球。
如果要问为什么不针头朝下垂直方向注入？这是因为这样的流速太快，不容易控制，也不能针头朝地面呈平行方向。会造成液体的难以流出，且针头很难插入适当的缝隙。很多科研喜欢讲究注入的次数和量，但实际修复中次数反而变得不太科学且难以衡量。因为不同病害的壁画现状有不同的注入量和渗透率。从敦煌莫高窟壁画修复来看有如下四种情况。
·第一个就是酥碱壁画的地仗疏松的像豆腐渣，表面白粉层大都脱落了，主要是加固地仗。这个时候可以将针头插入地仗中使泥壁全部渗透。
·第二个就是薄厚不同的泥层起甲壁画。由于干燥的泥层起翘的裂隙较宽，可以把针头从翘起的泥层上面或者是左右两侧伸进去。这类起甲对溶液渗透性非常好，可以把针头周围全部渗透，所以一次性渗透的面积不能过大，否则溶液会透出画面，甚至承受不住重量引起壁画坠落。
·第三个至于颜料层、白粉层和表面泥层龟裂的壁画。由于没有起翘和裂口，必须要把针头从裂隙上插进去。但这类病患对水溶液的吸收很慢，也不容易渗透，更要控制好针头的流出速度，防止溶液流到画面上。
·第四种最常见的其实就是这种白粉层起甲壁画的地仗一般都比较光滑，不容易吸收溶液。一旦注入这种粘合剂起甲的粉层马上就会牢牢的吸附到地仗上，所以必须让它一次性渗透。如果第二次注入液体就会很难渗入。
这其中最难的就是那种很薄的白粉层起甲，针头流出量的要小，速度要缓慢，千万不要让注入的液体流动，否则很薄的白粉层就随着水溶液的流动变成米粒般的碎片。此外还要防止白粉层向上卷曲反粘的画面上。
可能有人要问这样的白粉层起甲不加固行不行？既然这么小不行，因为如果不加固，最后表面喷涂处理的时候白粉层的薄片就会被有一定压力的喷头吹落，造成画面损失。所以此类起甲要诸块全部注入。
至于白粉层和颜料层粉化的问题，它看起来像是没有起甲，但只要用吸尘球清除浮尘就会星星点点的剥落。比如莫高窟第321窟北壁下部就有颜料层剥落，比如245窟这种修复承受不住喷头的压力就要用针头注入法修复。
这后续当然还有回贴加压等技术，我就不在这儿细说了，下回咱们有机会再说。如果对修复工作感兴趣，一个是要锻炼自己的双眼，一个是要锻炼自己的全身力量和手稳定性，这样才能做好文物医生的工作。感谢大家愿意为此努力，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