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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夏季的雨，说下就下。
于成斌提着餐盒冲进居民楼，几分钟后重新走下来，看着楼外愈发凶猛的雨势，笑着摇了摇头。他在自己的送餐服里摸来摸去，好歹掏出一根烟，正要点着，狂风带着雨点嗖忽间横着吹进打开的楼宇门，让于成斌背过身去。
雨点啪哒哒击打在一进单元门墙上的布告板，将上面那些贴好的纸张快速浸湿。于成斌躲在另一扇紧闭的单元门后，点上那根稍微被打湿的烟。
一根烟抽完，他这才小心把烟头在随身带着的便携烟缸里捻灭装好，一回头，看着布告板惊咦了一声。
那布告板上本来贴满各种通知各种“喜讯”，药店大酬宾商场大减价，免费查体呵护妇女儿童老年人，社区应急避险包领取，还有一张张的水费煤气费催缴单，贴的密密麻麻。但现在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湿透，显露出这些纸下方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白的耀眼。
于成斌闲极无聊，看单元门外这大雨也不像一时半会能停的样子，干脆走到布告板前，轻轻扒拉一下，湿透了的纸张应手而破，露出最下方那张黑白两色的纸。于成斌把那纸从布告板上撕下来，拿在手里摸了摸，脸上的惊讶神色更加重了。
这张纸完全没湿。
他轻轻抖了抖那张纸，水滴仿佛在品质绝佳的毛皮上一样，在纸上滑落掉到地上，这张纸又干洁如新。
于成斌这才去看那纸上写了什么，上面写着：
“契约书”
于成斌低头寻思一会，又看了看单元门外瓢泼一样的大雨，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掏出笔来，在这纸上写下名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签着玩应该没大事……于成斌签下名字，手按着布告板上被洇湿的广告油墨，用大拇指在纸上按下手印。
纸张在他手下剧烈抖动起来，于成斌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看着那契约从他刚才按着的布告板上横着飞起，呼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狭小的空间内突然亮起的一团火焰，让于成斌赶紧护住头脸，但这火焰烧起来快消失的也快，只一刹那，楼道里就再度陷入阴暗。
“吓死我了，这谁开的恶作剧……”于成斌轻轻念叨一句，却听耳边有清脆的一声响。
叮当。
一枚硬币在地面上打着转儿，于成斌不等硬币转完，就过去伸手抄起硬币。他低头看向硬币，看着古旧硬币上那浮雕出来的，影影绰绰的一座古城的形象，过了半天才自言自语，“这哪个游戏厅的游戏币，做的还挺精美的。”
嗡……于成斌裤兜里手机的震动戛然而止。
于成斌骂了一句娘，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手机又没电了。他骂骂咧咧地从衣兜中捏出一根电源线——电源线另外一头连接着他放在兜里的移动电源——将电源线这头插在手机上，安静等待了好几分钟，手机才慢慢悠悠地启动了。
手机开机又用了几分钟，于成斌看着单元楼外已经小下去的雨，认真思考起一个和现在送餐员职业至关重要的问题：要不要换一部新手机？
这部手机跟了他三年多快四年，系统老旧，电池续航只有几小时，逼得他只能带着移动电源上班，手机每天还有成吨的软件更新提示，和系统更新提示，让他不堪其扰。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真的去更新那些手机软件和系统，一旦更新以后，自己的手机这几年前的硬件配置，就更扛不住现在这些越来越大的软件折腾了。
果然，打开的手机在于成斌手里，一如往常地在通知栏弹出更新提示。于成斌皱着眉头，左手托住那枚硬币，将手机放在左手上，右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他手上沾了一点水——这才要去取消更新通知。
手机屏幕上的通知突然闪烁两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机黑屏，一个进度条突兀地出现在屏幕上。
于成斌瞪大眼睛，什么情况这是？
那进度条走的飞快，于成斌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这个老旧手机上，有什么应用能有如此快速流畅的表现了。很快手机发出悦耳的提示音，重新开机。
于成斌看看手机，应用还是那些应用，更新提示的小红点却都消失了，他在屏幕上划拉两下，一种怪异的感觉突然闯进他的脑海，让他愣了一愣，下一秒浑身一震，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不对，我手机响应速度怎么这么快！他这么想着，眨了眨眼，再看手中自己的手机时，又是浑身一哆嗦。
手机在他一眨眼的功夫里，就变大，变宽，变薄了好多，样式和今年新发行的那款品牌手机根本一模一样。
于成斌慢悠悠靠向单元门，身子重重倚在门上，这才大口大口喘起粗气，他惊惶地四下看着，下一秒他不顾雨还没停，夺门而出。骑着自己的小电摩托，冲进重重雨幕里。
2
半个月后。
这一天，于成斌难得睡了个大懒觉。
睡梦中，他耳朵里传进悦耳的合成电子音：主人您好，您今天已经比平时晚起床一小时十五分钟，是否取消早餐？
于成斌哼唧一声，摆了摆手。
他卧室内的窗帘缓缓自动拉上，厨房里本来响着的抽油烟机声音一下停止。
于成斌直到睡够了才起床，他在床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把那枚硬币从枕头下方取出来，小心揣进裤兜，这才爬下床。客厅里的那电子合成音不知从何处适时响起：您好，您起床了，是否要吃早餐？
于成斌嗯了一声，走进厕所。
厨房中抽油烟机重新响了起来，随后是滋啦滋啦煎东西的声音。等到于成斌从厕所出来，进厨房往锅里一看，色泽焦黄火候适中的煎蛋培根已经在锅里安静躺着了。
于成斌嘿嘿笑着将早餐盛出锅，三两口消灭掉早餐，这才好整以暇地剔着牙换衣服，就着下午射进屋内的阳光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选择开始接单。
接单成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于成斌却按兵不动，又按动了接单键。
外卖骑手同时接很多外卖单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但这么做的话，虽然熟练的骑手可以在同样时间内多送几单，可是一个不小心还是会超时，被投诉，被降低评分。所以就算再老练的骑手，最多也就敢同时接三单。
可是于成斌却一直按着“接单”键不放，直到接了整整二十单，他才满意地停下，插上耳机，耳机内提示音再度响起，“是否使用外卖送单路线安排与语音提示？”
于成斌点点头嗯了一声。
“路线已规划完毕，请下楼后乘车前往ＸＸ四川小炒，途中会有语音提示，请注意收听。”
三个小时后，于成斌看着“今日送单数：100”的数字，满意地点点头，决定今天到此为止。他从居民楼里出来，骑着自己体积庞大的踏板摩托车行走在路上，微风轻轻吹拂着他的揭面盔——夏季才会使用的半盔，可以露出半张脸，比较凉快——让于成斌的心情惬意无比。
于成斌在小区门口轻轻停下车，因为自己的手机正在发出源源不绝的嗡嗡声。于成斌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自己加的送餐员交流群，消息正在刷屏。
有人把送单应用的今日榜首贴出来了，是于成斌，刷屏的信息此起彼伏，几乎所有内容都大同小异：
这个叫于成斌的绝对有问题！他昨天也是三小时冲榜首，虽然几个小时以后被人顶下去了，但是三个小时怎么可能送完一百单，甚至一个超时投诉都没有？
三个小时送一百单？神仙么？
这孙子刷单了吧？
于成斌摇了摇头，如果是靠普通人，三小时送一百单外卖自然不太现实，正常来说，一个勤劳又有经验的送餐员，如果兢兢业业地连续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每天送一百单倒也有可能，但三个小时？基本是天方夜谭。
可是于成斌不同，他有他的“手机”。
看了看手上自己的手机，于成斌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里那枚硬币，这才放下心来。自己那天手机被“升级”以后，根本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自己签的那个叫“升级”的契约，不但把自己的手机更新了最新的软硬件，甚至附带了最好的手机都没有的，神奇玩意。
比如他现在每天都离不开的“手机助手”，这个助手的功能可不是听语音命令拨个电话那么简单，而是可以方方面面照顾于成斌的生活工作，不但可以让于成斌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安排接单后的到店送货路线，就连于成斌家里出于好奇，被他使用那枚硬币“升级”过的智能家居，也被“助手”安排的井井有条，仿佛家里陡然多了一个保姆加管家那么方便。
想到这枚硬币的“升级”功能，于成斌在红绿灯前停下车，低头看着自己胯下的踏板车，嘿嘿笑了出来，旁边一辆极尽奢华，车身被喷涂得花花绿绿的跑车降下车窗，里面的司机冲着于成斌的踏板车吹了个口哨。
“哥们，你这也太烧包了吧？”车主冲于成斌喊了一嗓子，于成斌回过头，面带微笑地回了一句：“怎么？”
“骑几十万的摩托车送外卖，你好像挺闲的哦。”跑车车主很识货，看着于成斌胯下那辆全球顶级的豪华踏板摩托，又看看于成斌身上的外卖服，摇了摇头，他自己从没觉得有人可以在“闲极无聊瞎折腾”这事上超越他，但现在看着于成斌，他不是那么确定了。
跑车车主咬了咬牙，手一摸一抬，五张红灿灿的钞票在手里挥舞着，“跟哥们我比个起步速度？赢了这五百归你，输了嘛事没有。”
于成斌看着眼前闪烁起来的红绿灯，点了点头，“行啊。”
跑车车主顿时笑了起来，他身为中海地下车赛有名的人物，在自己身下爱车上投了何止几百万，比全程赛他也许赶不上那帮赛车手出身的同伴，但比起步速度……他凶猛地轰着油门，表情狰狞起来：就算你是几十万的顶级摩托，也比不过我这改装车的！
绿灯亮了。
一道黄光嗖一声蹿了出去，在跑车车主面前拉成一条黄线，又很快减速。跑车车主张大嘴巴，跟着一起减速，在路边停下，心服口服地双手递给于成斌五百块，开口夸道：“大哥你这车改装的钱怕是比我多，这钱您拿好，您……您哭什么？”
于成斌尴尬地笑着，手在揭面盔上胡乱抹了一把，“没事，我比较激动。”
你试试戴着半盔飚出瞬时速度三四百公里！老子眼球都感觉要吹掉了！于成斌接过五百辛苦钱，笑着泪流满面。
他没看到那跑车车主，看向自己摩托车的贪婪目光。
3
于成斌骑着摩托在路上，车后是巨大的外卖箱，他有点提心吊胆地四下看看，耳机里的助手提示音还在不断提醒他，“请注意送餐时间，前方路口右转５米，有可抄近路小巷子，请注意避让巷口摆放的纸壳箱……”
于成斌心不在焉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辆映入眼帘的跑车让他叹了一口气，干脆将摩托停在路边，走向那跑车，跑车上那小青年立刻下来，手脚利落地递烟，“于大哥辛苦了，来抽根烟。”
“没空，我在工作，你要有事，我送完快递给你打电话，行吧阿九？”于成斌无奈地摇头，撂下这句话就转身上车，继续送起了外卖。
他身后被叫做阿九的小青年笑了笑，看着摩托车的车尾灯渐行渐远。
于成斌今天已经送完了九十九单，最后这一单有些特殊，是平台指定他送的，而且外卖数量巨大，报酬优厚，虽然路途有点远。这一单的目的地是中海市郊，一段离机场很近的，已经废弃的半截公路。
此刻已经接近午夜，于成斌骑着摩托车行驶在路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等到他骑到目的地，看着眼前昏暗路灯下，一帮倚着车门闲聊的小青年，他这才发现，自己这次上了当了。
那阿九正是其中一员，看到于成斌骑车来到，他高兴地吆喝起来，“咱们的外卖到了，咱们的飙车大哥也到了，来来来，赶紧吃赶紧喝，完事了好好玩上两把！”
于成斌把外卖从箱子里提出来，就被一拥而上的青年男女们簇拥起来，等到手里的外卖都被抢光，他静悄悄地转身，衣服却被身后的阿九拽住了，“大哥，你上哪去？”
“我干完活了，回家啊。感谢您的点餐，希望给我个五星好评。”于成斌回过头，不卑不亢地说。
“着急什么，来来来，一起吃点！”阿九笑着，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他身后几个小青年也聚拢过来，面色不善——但嘴里啃着的鸡腿稍微降低了这种凶神恶煞的气势——地看着于成斌。
于成斌心一横，干脆跟着阿九走过去，拿起自己送来的外卖里的炸鸡腿吃起来，他也是真的饿了。
阿九笑眯眯地看着于成斌，一边温言软语地旧事重提，“大哥，我之前跟你说那个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于成斌嘴里啃着炸鸡腿使劲摇头，“你们私下组织车赛是犯法的。”
阿九神色僵了一下，但还是笑起来，“大哥你这家底我也摸清楚了，虽然不知道你这辆车哪来的，但是你家也不是很有钱，你每天送这外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三千？五千？一万？”
“两万七……”于成斌小声嘟囔一句，有手机助手帮忙，他赚的钱远超一般外卖骑手。那阿九听到这数字只是稍微一愣，这才带着一点轻视意味地笑了起来，“你要是在这里赛一场赢了，就顶你赚两个月的，难道大哥你，不动心？”
公告栏揭张废纸后，外卖小哥3小时接100单，1月狂赚两万七。
于成斌摇摇头开口，“不动心啊，我说了，你们这是犯法的。”
于成斌看着阿九很长时间，看到阿九心里发毛，这才一手抓着鸡腿，在马路边坐下，招手示意阿九过来。
“阿九，我来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阿九在他旁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远处那些正笑闹着的同伴们。于成斌随意地擦了擦手，回头看着阿九笑问：“阿九，你猜我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阿九还在猜，于成斌就说出一个学校名字，阿九瞪大眼睛，大声说：“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阿九才犹犹豫豫地追问：“你既然从那么好的学校毕业，为什么*工作却是……”
“却是送外卖，是吧？”于成斌微笑起来，他摊开手看着掌纹，慢慢说道，“阿九，你有没有想过世界上真正的快乐是什么？名校毕业，找份出人头地风风光光的好工作，娶个娇妻，成为中产阶层？”
“不，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于成斌仔细看着手心的掌纹，陷入了回忆，“小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想，真正的快乐到底是什么，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所幸我脑子还算好使，就那么想着这个问题，比较轻松的考上了想上的大学。”
“但是毕业之前，我开始害怕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脑袋只算‘比较’好使，尤其在学校里，我见识过那么多真正惊才绝艳的人物，这让我深深的知道，就算毕业以后我再努力，不过也就是能成为庞大的‘精英阶层’里，中下层那一批。”于成斌继续说着：
“人是贪欲无限的生物，如果你赚到了钱，就会想赚到更多钱；如果你获得了地位，就想获得更高的地位。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怪圈，而我认为如果沉迷进这个怪圈，是得不到真正的快乐的。”于成斌微笑起来，看向自己摩托车后放着的外卖箱：“人永远都在和别人比较，而我为什么要勉强挤进自己艰难进入的圈子，并永远被那么多比自己优秀的人踩在脚底下呢？”
“我每天送送外卖，就算没有……”于成斌把“升级”契约的事情吞回肚子里，继续说道，“我每天送送外卖，一个月也能赚个两三万，轻轻松松，每天还可以骑着摩托车四处兜风，而且我还是外卖骑手里的佼佼者，做个行业佼佼者，我可以过的很快乐啊，所以我才选择了这个职业。我家从小也是做小生意的，贩夫走卒的乐趣，无论是那些坐办公间穿西装的家伙，还是你们这些家里很有钱的二代们，都不了解的。”
阿九听着于成斌娓娓道来，面色渐渐沉下去，他回头冲自己手下一个眼神，身子侧过来，挡住了于成斌的视线，而他身后，有一个小年轻仿若无事地走向于成斌的摩托车，手上的管钳被袖子遮住大部分。
“于大哥教训的是，这样吧，那咱们也不赌了，您再给我们展示一下您这车的起步，今晚的事就这么算了，算是给我个面子，行吧？”阿九嘿笑着抛出提议。
于成斌想了想，爽快地说：“行啊！”
4
美丽的女郎手执旗子，高高挥舞着。于成斌还是一身送餐员制服，只是跟旁边看热闹的人们借了个赛车头盔，甚至快递箱都没有取下，就那么懒懒散散地坐在自己的摩托上。他甚至还在耳朵里塞上了手机的耳机，听起了音乐。
就连等一会这边完事，他回家要做什么，都已经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了：把车放下，换上汗衫大裤衩拖鞋，去家旁边的烧烤摊来两斤扎啤，又是完美的一天！
另外一边，阿九透过车窗看了一眼于成斌。
他本来没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或者说，刚才他吩咐手下做的事情，是他最后的安排，但本来这个安排不应该被实施的。可是于成斌刚才惹怒了他。
准确的说，于成斌的生活态度惹怒了他。
凭什么？凭什么世界上可以有这种轻轻松松快快乐乐活着的人？人不就应该努力往上爬，就算踩着他人的尸体，也要爬到最高处？阿九头一次这么憎恨一个人，他只感觉自己心底一阵阵的怒气，正沿着胸口翻涌上脑袋。
他甚至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接受到的“要么成为第一，要么被人遗忘”的教育作祟，也许是别的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可能是嫉妒和羡慕的情绪作祟，总之一向做事肆无忌惮的他，在心中给于成斌判了死刑。
阿九看了一眼于成斌脚旁边，正缓缓渗出的油渍，一抬头正看到于成斌的笑容。阿九狞笑了一下，踩动油门。
赛车旗落下，一道黄光瞬间飞了出去。
阿九的跑车起步比平时慢很多，他看着极远处矗立的，标识“公路到此为止”的水泥墩，看着那道黄光还在不断加速，咧开了嘴角。
5
于成斌此刻很慌，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刹车换挡，车速都不减反增。
时间仿佛变慢了，摩托车轰鸣着以极快速度，正正冲向越来越近的水泥墩。
“检测到您有撞车风险是否启用车祸处理语音提醒？”电子合成音以前所未有的高语速在于成斌耳中响起的时候，于成斌仿佛溺水的人捞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吼：“是是是！”
“好请按我说的操作首先抓起您裤兜里放着的硬币……”
这边狂欢的人们，只看到那道黄光以极快的的高速撞上水泥墩，车上坐着的于成斌仿佛被发射出去的箭一样，消失在夜空里。
过了好久，才有重重的撞击声，又过了好久，也没听到于成斌落地的声音。
现场的年轻人面面相觑，少顷，就有人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出大事了。
6
半个月后的这一天，于成斌拆掉手上的绷带，看着结痂退去，重新长好的皮肤，叹了一口气。
“老子半个月都没开工，这是要饿死的节奏啊！”
他回忆起半月前深夜那次撞击。
飞在空中时，他听从手机助手的指导，只来得及大力将硬币拍向自己胸口。
硬币“插”进他的胸口，一瞬间，天旋地转。
他只能隐约听到脑袋里的提示音：
“升级开始，请勿进入睡眠状态。”
睡你奶奶个腿儿，你在空中七千二百度旋转的时候睡一个我看看！在空中被惯性快要甩晕的于成斌还吐了个槽。
“升级完毕，提升身体强度，补充飞行姿态调整姿势……”
飞行？于成斌看着自己摆出的姿势，衣服在身侧呼啦啦响着，提供了足够的升力，让他得以在空气中滑翔了一段距离。
“警告：当前落地撞击产生力量仍然过大，请求外部帮助，请求成功。”
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轻轻托了一下于成斌，让他落地的位置偏离些许，落到路边一棵树上。咔嚓嚓声响后，浑身擦伤的于成斌终于落了地。
心有余悸的于成斌一瘸一拐地打车回了家，半个月里一直都在家养着，直到身上彻底没了伤，他这才打算重操旧业。
但坐在家里，掏出新买的手机，于成斌皱起眉头。
手机款式还挺新的，但比他之前车祸中损毁的，“升级”过的手机，那性能自然有天壤之别。这下他也没办法每天轻松三小时，跑完一百单了。
“要是我还能升级东西就好了，唉……”于成斌苦着脸感叹一句。
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指令已接受，是否对当前持握手机升级？”
他胸口的皮肤，轻微地凸出一点，像是心脏跳动一样，只不过那凸起又很快回落的一块皮肤，大小更像是……一枚硬币。（作品名：《阳寿：升级》,作者：水千户。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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