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为回忆录之三
战后河口铁路桥(作者摄)
河口属热带季风雨林温热性气候,年均气温在23度以上,极端高温达39度。全县面积1332平方公里,山区占97.76%,河谷平坝仅2.24%,国境线193公里。县内地势起伏山岳纵横,北高、南低呈阶梯状向东南倾斜;雨量充沛,植被繁茂,为典型的“热带丛林”地形;常住民以汉、瑞、彝、傣、苗、壮与哈尼族居多。红河与南溪河相汇处是云南省内海拔最低处仅76.4米,紧沿两河交汇处的河口县城海拔100米。
河口对岸便是越南边境重镇老街,也是其北部地区的重要省会城市。而两条河中间的“径流线”便为中越传统国界线。河口与老街自古以来即为滇、越人民世代交往通商的边境重镇,现因“还击作战”而更闻名于世。战前通过横跨南溪河上的“米轨铁路大桥”使中越两国陆地相连,这条米轨铁路也称“滇越铁路”,由法国殖民者为掠夺我境内矿产资源修建,于1910年通车。我新中国建立后为支援越南谋求独立的抗法战争,以及后来的“援越抗美”战争等数十年间,我国倾其所有的援越物资以及高炮和工程兵部队、“军事顾问”等,相当部分都曾通过这条铁路源源不断地送往越南。
9月中旬某日能见度极好,我到紧抵河口县城的“四连山”熟悉边境与边防事务,这里驻有边防13团4营部,我侦察大队也临时派驻有对敌监视观察哨。四连山居高临下是处观察敌方情况和熟悉战场环境的极佳之地。
四连山主峰海拔226米,与依山傍水的河口县城百米海拔相比真高还不足130米。别看四连山“个头矮”其貌不扬,但因有数个山头与主峰相拥,形成连绵起伏达约四五平方公里的山岳丛林面积,且矗立于南溪河与红河交汇处。亳无疑问,四连山是拱卫河口县城与俯视越南老街地区的绝对制高点,也是瞰制南溪河与红河对岸浅近纵深内的重要边关军事要地,战场地位十分重要。数百年来四连山曾饱经战火硝烟洗礼。“中法战争”时期曾是清朝黑旗军的大本营,至今山上战场遗址、遗迹和铁铸火炮仍有存留。在自卫还击作战中,四连山是攻克老街、向敌纵深发展进攻的重要依托,据说越军在老街曾布以重兵防卫并严令死守,任何人不得后退生还!而且暗道、暗堡火力密布,14军部队经反复攻击、搜剿最终全歼守敌。
在观察所用高倍望远镜观察曾经是越南边境“省会”重镇的老街城,曾经遭受战争猛烈创击的痕迹犹存。满目残垣断壁和茅草、灌木丛生,被摧毁的房屋建筑已无一间完整以及道路几乎都被埋没于杂草及荒林之中。横跨南溪河两岸的铁路大桥、越方一则桥梁已被我作战部队在回撤时炸毁,眼下两段“钢铁梁架”仍斜卧在对岸水边滩地之上。据说战后月余,越方才有少许武装人员隐没于老街废墟之中,并于黑夜悄悄在其桥头处重新挂上象征其国家尊严的国旗。越方境内的红河两岸也尽见荒草山野与稀疏丛林,茫茫视野之中荒无人烟,很难捜寻到时下有人生产和生活的痕迹。极远处的甘塘市曾是越南北方的重要工业城市和金属矿产区,自卫还击战时为越军主力部队“誓死坚守”,仍遭我13军部队强力攻克围歼并致其城市建筑与矿区生产设施等全被摧毁,据说仅缴获的“大型矿山运输车”即超百余辆。时隔大半年后在高倍望远镜里可观察到的甘塘及其敌境内仍是一片荒芜,细心观察对比似乎也难辨别出近期有过人员与车辆、机械活动过的痕迹。
四连山左侧山下的南溪河当地又称八字河,上游北溪河流经芷村之后,才称为南溪河。河流沿芷村与滇越铁路相依相伴,再蜿蜒曲折流经大南溪、弄保、小南溪、山腰至河口汇入红河。南溪河最后八九公里河段径流中线为中越“国界”。该“界河”受两岸山岳丛林和陡峭崖壁约束,河道弯曲、狭窄而流速湍急;旱季河面均宽不超30米,深约两米。虽受雨、旱季雨量影响水位升降大,但得沿岸繁茂山林之佑河水常绿青幽,在河口与混浊的红河相汇时红、绿河水逐浪翻滚,形成清、浊明显反差,是一独特风景。中越垮境的红河发源于大理巍山县境内,上游称礼社河、元江,流经红河州红土区域使水中混入红土成份致河水呈现红色故称红河。干流全长1280余公里,我方境内达627公里,经瑶山“龙包”至河口的53公里为两国“界河”,再向东南经越南河内分支流入北部湾。
从山上下来走进战后不久的河口镇,欣慰的是街道建筑完好。要知道这里抵近老街,数百米外便是还击作战时我军重要的突入之处,也是越军坚固设防之要点。河口县城与激烈战场近在咫尺应该有所殃及吧,实则不然,敌仅在我攻克老街前有过炮弹打来,但并未造成大的损毁,经人指点才见有墙壁留下的弹片击痕。县城的街道上与店铺前虽然行人不太多,还远未恢复边境重镇的繁华。但四处五星红旗飘扬,行人和车辆安祥移动,与对岸形成明显对比。不过当前仍处于“战时状态”,在山林中、居民房前屋后和道路旁还随处可见用来防炮藏身的“猫耳洞”和隐蔽所。处于边境线上的我方军民,仍必须提防来自敌方随时可能的炮击与枪弹袭击。
夜间照明由县城发电站“自我保障”,供电量明显不足也不正常,致本就稀疏昏暗的路灯时灭时亮,夜间街道上还有人活动。夜暗中,我在别人陪同下来到河口火车站了解得知:战后车站大部人员与工作中心都已转移到了蚂蝗堡站,但河口车站一直有人坚守,目前这里虽然不再接受客、货运任务,但每日早晚7时左右还要接、转从蚂蝗堡来往的车头,不仅是要在这里调转车头方向(蚂蝗堡也可转向),而是铁道部的硬性要求,说是象征我方铁路仍在正常营运之中。但因火车在距蚂蝗堡车站之间有七八公里路段沿南溪河岸行驶,越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曾多次向我行驶的火车头射击,幸未伤及人员但也危险不少。
离开车站,隐蔽抵近桥头附近察看南溪河与红河对岸动静,茫茫黑夜之中的越南境内不见任何光亮,就连萤火虫也见不了几只。能听见河中沙沙的水流声和看到隐约翻起的点点水浪,除此便寂静无声,与我方虽还不是灯火通明的河口城同样形成鲜明对比。置身此景让人感慨曾经休戚与共、山水相连,曾几何时的“同志加兄弟”如今却已刀兵相向。几度热闹的边疆口岸和商贸码头,现在已经荒废不堪,此乃谁之过也?
唇齿相依已不在,刀兵相向问欲何?
隔河尽阅明与暗,战后边关仍荒芜。
为保持对敌方的军事压力,上级要求各执行侦察作战任务单位要积极寻找战机。只要条件成熟,即可采取各种作战手段,捕、歼敌人与获取情报,锻炼侦察分队。当时对侦察分队在边境的作战行动上级没有过多限制,只要条件成熟和不“失人、丢枪”,侦察大队和侦察支队就可以自行决定行动,无须向任何上级报告审批,侦察处长、科长就是决定战与否的最高指挥员。侦察大队、支队就是行动自主的独立作战单位。试想,当时云南、广西中越边境线上大约有5个军组织的侦察大队活动,各大队含加强配属人员有约千人左右吧,加起来即是支不小的军事力量。而这支特殊的部队虽仍以渗透侦察,武装袭敌,伏击捕俘以及化装边民活动,设立观察所等传统手段侦察作战,但分布面广、线长、点多,有小分队自主出入活动,这对敌方浅近纵深形成的军事压力也不容小视。
作者简介:杨子谦,四川省江安县人。1965年入伍。历任支队直属队持务连侦察排战士、班长; 第32 师侦察连排长, 作训科参谋;第11军司令部侦察处参谋;解放军外国语学院侦察系学员;军侦察处副处长、处长;32 师参谋长,31 师副师长; 军分区副司令兼参谋长, 军分区司令员等职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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