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波/文
提起中山装，那可是我的最爱，因为中山装里有着我不解的情缘。
在母亲的相册里，保存着父母抱着年方周岁的我在照相馆里照的一张照片，那上面的母亲年轻漂亮，那上面的父亲阳光俊朗，那上面的我也稚气可爱。在那张照片上，父亲穿着他那身招牌式的中山装，那可是他和母亲爱情的见证。要说起来，父亲和母亲结缘也与他那身帅气可体的中山装有关，也许那可以称之为张艺谋影片《我的父亲母亲》现实版的爱情故事。当时还是文革之前，父亲师范学校毕业后在附近乡村里教书，他也不过是二十多岁年纪吧，正是爱美的年纪，便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置办了一件笔挺的蓝呢子中山装。我的母亲家恰巧住在学校附近，虽然是个务农女孩，却正值花朵一般俏丽的待嫁之年，和父亲不算熟悉但也彼此认识。忽然有一天，当父亲以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打扮闯入她的眼帘时，母亲的心房忽然像电击一样地颤动了一下，从此母亲的芳心就被穿蓝呢子中山装的父亲给俘虏了，她开始经常找机会接近父亲倒追起情郎来。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当时虽然学校里还有一两个正值芳龄的女教师暗恋着父亲，但父亲还是欣然接受了母亲的爱，两个不同身份的人最终结合在了一起，后来也就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那就是我这个小生命的降临世界。当我长到周岁的时候，父亲母亲决定，要到照相馆照一张像，为由中山装开启的婚姻家庭生活留一个永远的纪念，这就是那张照片的由来。
在我慢慢长大起来的日子里，经常赖在身穿中山装的父亲身边当“跟屁虫”，缠着他问这问那。孩子最为关心的总是眼前之物，就中山装的来历也曾不厌其烦地对父亲提出些幼稚的问题。教历史的父亲倒是有问必答，对中山装的由来颇能说出些道道。通过父亲的介绍，小小年纪的我对中山装的创制和发展过程也就有了一定的认识。据知识丰富的父亲说，中山装因孙先生而得名，它的创始人就是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先生。辛亥革命胜利后，孙先生深感西装式样繁琐、穿着不便，而中国传统的长衫、马褂等又不能充分表现新时代中国人奋发向上的精神，于是他就以当时日本流行的学生制服为基样，请裁缝设计制作了一套新式服装，把立领改成直翻领，前面开四个口袋，每个口袋上再各加一个“倒山形”笔架式的袋盖，这就构成了我们今天所见到的中山装的基本样式。中山装的最大优点是实用、方便，口袋里可以放钢笔、书本和笔记本等用品，袋盖又使袋内的物品不易丢失。这套衣服一经孙先生提倡，很快风靡国内，后来便成为中国官方的礼服。
听父亲说，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像*、*、朱德等也都是中山装的积极拥戴者，其中尤以开国*对中山装情有独钟，他在重庆谈判、开国大典等重大场合都是一身中山装，彰显了堂堂正正的伟人气概。为了加深我对中山装的印象，父亲还特意找来重庆谈判的照片、《开国大典》油画印刷品等来让我见识一番呢。记得小时候还有一幅总理出访归来的“三伟人”彩色照片被印成年画出售，许多农村家庭都在堂屋显著位置贴有这幅年画，画面上的*们都是一身合体的灰色中山装，显得器宇轩昂，这幅年画也是我当时最喜爱的一幅年画，在领袖的中山服上留下了我无数次抚摸的目光。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求知欲越来越强，父亲特意送给我一套林汉达编著的《中国历史故事集》来满足我的阅读需要。在其中一册《战国故事》里，我看到林先生以一个章节的篇幅介绍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故事。当时赵国作为一个较大的诸侯国，在日益剧烈的兼并战争中虽然有时也能够战胜一些小国，但是在和一些大国的战争中则常被打败，甚至大将被擒、城邑被占，长此下去赵国就有亡国的危险。赵武灵王作为一个眼光远胆子大的国君，他在仔细分析了内外形势之后，认为首先必须在军事上进行改革。赵国北方大多是胡人部落，这些胡人都是游牧民族，他们虽然和赵国没有发生什么大型的战争，但小的摩擦却是接连不断。胡人和赵国军队作战时，都是使用动作很灵活的骑兵部队，由于他们都是身穿短衣长裤，上马下马非常方便，开弓射箭运动自如，往来奔跑十分迅速，结果占尽上风。而赵国军队与之相比，虽然武器比胡人精良得多，但大多是步兵和兵车混合编制的队伍，特别是官兵在服饰上都是身穿长袍，甲胄笨重，结扎繁琐，行动很不方便，因此常吃败仗。赵武灵王正是看到这一点，决心改革服制，采用胡人的短衣、长裤，学习骑马射箭。于是，他力排众议，终于使这一改革主张得以推行。由于胡服在日常生活中有做事方便的优点，所以很快就得到人民群众的拥护，赵国人从上到下都改穿胡服，一项改革使得赵国很快强盛起来，进入了“战国七雄”的行列。
我之所以在这里不厌其详地复述这个故事，是因为当时我在读“胡服骑射”的故事时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孙先生与中山装的故事。我认识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故事与孙先生变革服装之间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看来服饰作为人类衣食住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与社会的变革、思想的变化、时代的进步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赵武灵王和孙中山都是开风气之先的领潮人物，想必由孙中山创制中山服的佳话也一定会像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故事那样传之久远吧！记得在当时，当我把自己的这点感悟告诉父亲时，还曾经得到过父亲的一番赞许，连夸我脑瓜聪明有独立思考能力呢。
我长大起来的时候，正值文革后期和改革开放初期。那时由于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商品供应严重匮乏，人们在穿着上无论服装色彩还是服装样式方面都很单调，男同志全都穿着千篇一律的灰色中山装或蓝色中山装，被形容为“蓝（灰）色的海洋”。生活在这个时期，我不知别人怎么看，反正我对穿中山装并不反感，反而有天经地义的感觉。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婚事也是由中山装撮合而成的呢，而且结婚时所穿的礼服也是一套崭新的中山装。那时已经是西装开始流行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有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在学校教书的年轻女教师，刚走上工作岗位不久的我就是穿着一件不算新潮了的中山装前去相亲的，本没有想着能成，但这位还算俊俏的女教师看我一身中山装打扮显得很是稳重，像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居然同意确定恋爱关系，从此我们便卿卿我我地相恋起来，直到两年后双双步入婚礼的殿堂。当时是1990年，在结婚的大喜日子里，我请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裁缝特意裁制了一套崭新的蓝中山装，还因为那位裁缝生意太好难以及时赶制险些误了大事呢。记得当我一身新中山装出现在婚礼大典上时，顿时就像影视明星一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母亲激动得眼含泪花盯着我的中山装看了又看，满足得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也许她从年轻的我身上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的影子，也许这件中山装唤起了她对尘封往事的回忆了吧？
结婚以后，我和妻子在次年也拥有了我们爱情的结晶——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在小女孩一周岁生日的时候，我提议也到照相馆照一张“三位一体”的合影照，为我们所拥有的温馨时光留下永远的记忆。当时，我一脸幸福地抱着小猫一样的女儿，身上穿着的依然是那件曾经充当新婚礼服的中山装。如今，随着时光的流逝，这张照片已被长大成人的女儿珍重收藏，成为她时常重温的儿时旧梦之一。我和中山装的故事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女儿幸福回忆的一部分。
如今，随着商品的丰富和思想观念的解放，人们的衣着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起来。商店里的名牌服装争奇斗艳，时装表演也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服饰早已不再仅仅是御寒蔽体的工具，更是人们显示风度、展示个性的方式。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仍有着浓浓的中山装情结，我期待着中山装作为一种新的流行潮流实现“王者归来”，重现它既有气度又接地气的中国范儿！
作者：李清波，河南省宁陵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