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兵
清血羊肠是德州的风味小吃之一。八十年代初，我在德州求学，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身体发育需要营养的时候，晚上下了自习，时常饥肠辘辘，便约两三知己，寻上街头。远远的，微风吹来阵阵诱人的香味，不禁口舌生津、馋涎欲滴，快走几步，围到卖羊肠的小摊前。
卖羊肠子的小贩推个长形木箱式小车沿街叫卖，车的前端放着碗、筷及各种作料，在中间木箱内放一口大锅，锅内盛满热气腾腾的羊肠子。他们选好一个地方停下车后，把锅上的盖子一掀，羊肠子的香味便充溢着半条街，吸引着过往行人。见有食客来了，小老板便揭开热气腾腾的大锅，将灌好的羊肠放入锅中，稍等片刻即用筷子麻利地将煮熟的羊肠从锅里捞出来，放在洁净的案板上，用锋利明亮的快刀“啪啪啪”切段，排在碗里，加点香菜、麻油、胡椒粉，再从锅中舀上一勺滚开的乳白色的热汤浇在上面，一碗泛着油花儿、冒着热气、香喷喷的清血羊肠便端在你的面前。满满一大碗，才一块钱，再花上两毛钱买个烧饼，吃起来那叫一个爽！
饥饿的胃接受了香喷喷的羊肠汤，就象久旱的禾苗受到春雨的滋润;香喷喷的羊肠汤灌下喉咙，肠胃就象熨斗熨过一样舒服，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都乐得张开了口;直吃得满头大汗，十分畅快。吃得次数多了，与小老板熟悉起来，便打听到清血羊肠的做法：首先，从刚*的羊腔内取出羊肠，趁热用碱水搓洗干净，然后放在清水中浸泡，夜里须换两次水，再反复用清水冲洗，使羊肠衣干净透明；次日上午灌肠，先用细线扎住羊肠的一头，将淀粉滤去杂质，加上佐料、香油，再兑上富有营养的新鲜羊血，一般是一只羊的肠兑上一只羊的血即可，煮熟晾之备用。透过透明的羊肠衣，羊血、淀粉等隐隐呈青色，故名清血羊肠。
德州的老百姓又把它称为羊肠子。传说羊肠子是满族人发明的。清朝建立后，很多满族人迁到了德州。德州城北住着一满族大户，主人叫吴三麻子，他们家喜欢享用一种美食，叫羊肠子。辛亥革命后，吴三麻子家道中落，成为贫民。为了维持生计，他只好每天挑起担子，上街做卖羊肠的摊贩了，由于风味独特而又只此一家，居然一炮打响。出于生计之需，从不把制作方法传给别人。后来，吴三麻子虽死，但其制作方法却被在他家扛活帮工的汉民杨某继承下来，并延续至今。一碗好吃的羊肠子最大秘诀在于汤汁的调配，以汁取胜才是王道，汤汁配方是“江湖秘籍”，各家都有各家的绝活，秘不示人，绝不外传。坊间传说，许多好吃的羊肠子用的都是制作扒鸡的老汤，自然别具一番风味。
吃过羊肠子的人，都有一种共同的体会，爱上羊肠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经历三个阶段。有人这样形容吃清血羊肠的感觉：“第一次是闭着眼吃——怕膻；第二次眯着眼吃——品味；第三次是瞪着眼吃——解馋。”此言不虚，保证你吃了第一次还想吃第二次，羊肠子以它独有的神韵吸引人很快进入第三阶段，这时你会发现羊肠子入口爽而不腻，异香诱人，无腥膻的气味，汤更有一种独特的清香气。进入第三阶段后，就会一发而不可收，越吃越有瘾，越吃越爱吃。很多老德州喜欢吃羊肠子，认为它性热，有健脾开胃、通窍散寒的作用。在寒冷的冬天里，虽然天寒地冻，但只要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羊肠汤，保证你全身暖呼呼的，好像怀里揣上了一只旺旺的火炉。
求学的日子里，食欲同求知欲一样的强烈，饥肠辘辘的我们常常相约漫步街头，循着香味，倾囊中所有买一碗羊肠匆匆吞下。那时一同出来的都是同学好友，因为没有爱情，所以我们就加倍地发展友情。寒冷的冬夜，空气中弥漫着悠悠的香气，还有浓浓的友情。光阴似箭，世事沧桑，当年的两三知己现在已星散四方，相忘于江湖。庆河，一个聪明英俊的小伙子，现在已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德文，一个爱弹吉他，爱唱校园歌曲的少年，也已是一所中学的优秀教师；张明，一个文文静静如大姑娘般的谦谦君子，也已经成家立业，事业有成。想当年一同大喝羊肠汤时，谁能想到有今天的好日子。
多年以后，到德州出发，看到路边的羊肠汤小摊，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下得车来，要上一碗香喷喷的清血羊肠，慢慢地喝下去，虽然已经涨到6块钱一碗了，却全然没有了记忆中当年的滋味。也许，羊肠还是正宗原味的羊肠，我却已不是原来的我了，就像“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故事。经历了近二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心境。清血羊肠依然在寒冷的冬天飘着悠悠的香气，而那同学少年的心境，浓浓的友情到哪里寻觅？我的耳边又响起那熟悉的旋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作者简介：姜宝兵，字剑梅，号剑梅楼主，清风堂主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德州市书法家协会会员；禹城市作协理事，《禹城文学》编委。有《剑梅楼文集》《清风堂文集》两部文稿传世。
作品《夜读鲁迅》荣获全国“与共和国同行 好书伴我成长”读书征文比赛二等奖。《青青的梧桐树》获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优秀文艺作品三等奖。《和伟大祖国一起成长》获“福彩杯 我与新中国”有奖征文一等奖。《黄河故道怀古》在中国夏津椹果诗歌（散文）大赛中荣获散文组优秀奖。《问道西柏坡》荣获“延安杯”中国最美游记作品奖。《化蝶》获得首届“新文青”全国青年诗人短诗大赛优秀奖。
博客剑梅楼主http：//blog.sina.com.cn/jianmeilou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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