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丘完全没有想到,鬼王宗的宗主就住在距他百丈开外的地方。
他听殷受介绍完了所知道的情况,便暗暗思忖起来。
殷受急切地道:“怎么样?咱们要不要把你掌握的证据,马上交予姬侯?”
陈玄丘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不急,且再看看。”
殷受有些疑惑地看了陈玄丘一眼,再看看?看什么?
突然,殷受心中灵光一闪,目中顿时露出骇然的神色。
难道……
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脱口就想询问,陈玄丘是否是对姬侯产生了怀疑,可话到嘴边儿,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那可是西方九路诸侯的诸侯长啊,一旦他生出野心……
可是,就算对他颇有成见的大雍皇帝,也只是因为政见不同产生了分岐,对于姬侯的忠诚和品德,也是从未产生过怀疑的,难道他真的会……
殷受一时心乱如麻,他不想叫陈玄丘看出端倪来,便强笑道:“你先休息吧,这儿的泉水很不错,是温泉水,可以泡个澡。我先回房了。”
殷受说罢,也不走门,大剌剌地走到后边阳台,纵身一跃,便跳出了自己房间的阳台。
陈玄丘的确是对姬侯起了疑心。
他从小在山上长大,不了解姬侯此人,因此看法比较客观,不会因为世人的交口称赞有先入为主的看法。他又有前世的阅历和经验,所以越想越不对,心中便提了几分小心。
不过,他的本意是要消灭鬼王宗这个荼毒了姬国数百年的毒瘤,如果能借助官府之力固然好,如果不能,那就仍然是单人独剑,倒也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至于姬侯是否有野心问鼎天子之位,想造大雍的反,陈玄丘是不在乎的。他对姬国没有什么感情,可大雍对于他来说,就更只是一个遥远的仅仅是听说过名字的国度。
只是今日在客栈前堂,先是碰上一个徐公子,陈玄丘自忖是绝对打不过他的,而那个李洛儿姑娘,一身本领更是深不可测,这让出山以来顺风顺水的陈玄丘暗自警惕起来。
看来自己这身本领,想要在世间逍遥还远远不够啊。之前虽然听王坛主说过他与兄长的本领有天壤之别,但是当时把鬼王宗第五坛如*鸡屠狗一般屠灭了的陈玄丘不以为然。
现在他却不禁要反问自己:这个鬼王宗宗主究竟有多大的道行?我能不能对付他?
陈玄丘一面想,一边走去放了温泉水,待那水池放满,便脱了衣服,把身子浸进了池子。
温泉水很烫,很快就把身子烫得红彤彤的,仿佛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不过,撑过了初时那种难耐的高热,适应之后,却觉得无比熨贴,连精神都懒洋洋的。
陈玄丘靠在池沿儿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见机行事就是。
今日,且放松身心,洗一洗一路的风尘与疲惫。
陈玄丘放空了心神,正不知神游何处,一个悦耳空灵的女孩子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陈大哥,你在做什么?”
陈玄丘吓了一跳,身子一挺,顿时向下一滑,差点儿整个身子都浸到泉水里去。
陈玄丘慌忙撑住身子,左右一找,哪有谈羲茗的身影。
陈玄丘忽有所觉,抬头一看,就见一只纸鹤,正在空中轻轻扑闪着翅膀。
纸鹤传言?
陈玄丘刚刚明白过来,那纸鹤便化作了一张白纸,飘扬落下。
陈玄丘的目光追着那白纸,还没等它完全落地,又是一只纸鹤穿窗而入,绕过玄关,飞到了他的面前:“陈大哥,刚刚我弹的琴好不好听?”
呃……
陈玄丘正犹豫要不要回答,第二张纸鹤化作白纸,第三只纸鹤又飞了进来:“陈大哥,我们晚上吃点什么呀?”
陈玄丘嗖地一下就从水池中跳了出去,水珠在他修长、流畅的身体曲线上弹跳着,健美的身躯热气腾腾。
他冲到衣架旁,从衣服里摸出一张纸鹤,照着谈羲茗所示的办法,默念了她的名字,然后说道:“茗儿,没要紧事切莫传讯,小心用光了。”
纸鹤一振翅,就从他手中飞走。
陈玄丘又取出一只纸鹤,说道:“我在沐浴,之后找你说。”
谈羲茗盘膝坐在榻上,光着两只粉嫩可爱的小脚丫,穿着一套宽松的既透汗又柔软的麻衣睡袍,欢喜地看着展翅飞来的纸鹤:“茗儿,没要紧事切莫传讯,小心用光了。”
谈羲茗嘟了嘟嘴,用光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以让汤维再给我折啊,我叫他折一麻袋,不就够用了么?玄丘哥哥真不懂情趣。”
这时第二只纸鹤又飞进来:“我在沐浴,之后找你说。”
这句话,大抵相当于你有微信上和叫你心动的女神正聊得妾意郎情暧昧不已,她忽然对你说:“我去洗白白啦,回头再聊喔“的意境相仿,可以叫人想入非非的。
听了男神这句话,谈羲茗的眸光顿时朦胧了。
她盘膝坐在榻上,纤掌托着香腮,痴痴蒙蒙。
半晌,一阵风来,撩起她披肩的长发,茗儿才清醒过来,吐了吐舌头,赤着脚儿下了地,踩着光滑的原木生漆的地板,跑过去关了前窗后窗,打开注水的管子。
汩汩泉水入青池,水雾渐渐氤氲起。
屏风上,搭起了衣衫,阳光把一抹纤细窈窕的俪影朦胧地映在淡粉色的屏风之上,柔美旖旎的风韵扑面而来。
一具玲珑胴体小银鱼儿一般翩然入水,茗儿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和心爱的玄丘哥哥做着同样的事,那感觉,真好。
温泉的沐浴确实有益于身心放松,陈玄丘晚间又与殷受、谈羲茗同席时又小酌了几杯,回到房间,躺在松软干燥的榻上,登时便生起昏昏欲睡的感觉。
陈玄丘担心谈羲茗那丫头又要浪费传讯纸鹤,特意推窗望了一眼,茗儿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灯光正把茗儿美丽的剪影映在了窗纸上。
嗯……她这是?伏案疾书?
想必在写家书吧,游子在外,谁不思念故乡与亲人呢?
忽然间,陈玄丘心头也涌上了一抹难言的乡愁。
他想他的师父和大师兄了。
虽然师父一年才出关一次,每次只出现三天就又再次闭关,陈玄丘的技艺九成九是大师兄代师传授的。
他也想二师姐满清音和三师姐叶离了,虽然这两位师姐从小就喜欢捉弄他,常常弄得他火冒三丈,可此时想来,却只剩下满满的温馨。
那是他青春中最难忘的岁月,最难忘的一群人啊。
可是,仙凡有别,修仙之人当斩断情缘,自己既已离开,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他与这些人的美好记忆,将永远定格在他的青葱少年时代。直到,岁月把它渐渐蒙上暗黄色。
师父、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姐……
陈玄丘深情地默念着他们,然后,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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