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万物山顶第一次见到仙尊时,我便爱上了这个男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人族。
他一身白色鲛纱衣头戴金冠,身后背了一把银白色玄铁打造的灵剑,飘扬的墨发随风而动屹立在万物山的梧桐树下,俊美绝伦宛若谪仙般的面孔一下子就印入在了我的心底。
只记得我一时间看呆了,周围鸟儿们叽叽喳喳谈论个不停,而我没注意不小心从茂密的树上摔下来后,他一个闪身就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我。
那其实是我第一次化为人形,还不熟练人族复杂的躯体动作。
万物山山神笑眯眯捋了捋白色的胡子,然后看着仙尊说道:“你们人族想要凤凰泪只有她有,不过这只小凤凰都活了三百多年,我从未看过她流泪……”
“如果你不觉得她是累赘的话,就把她带到人界去吧……”
没错!山神爷爷口中所说的小凤凰就是我!而我则是这万物界中唯一的一只活在世间的凤凰。
仙尊抱着人形的我,郑重的对着山神说道:“我以凌天峰和我的名号起誓,我会照顾好她的。”
我不懂山神爷爷和仙尊说的是什么,不过临走的时候一起长大的雀儿歪着头问道:“小凤凰小凤凰!你要嫁给这个人族当道侣么?”
“道侣是什么?能吃嘛?”我嘴里含着花蜜满脸求知欲。
仙尊在我身后听着,然后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解释道:“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我走的时候山神爷爷和万物山的精怪们都出来送我,他们送了我好多吃的和玩的,我本以为爷爷会舍不得我,可爷爷只是给了我一个玉牌。
他语重心长的说:“人族和我们精怪不同,如果不开心的话就拿着玉牌与我传音,爷爷会立马过去接你。”
我虽然不明白山神爷爷的意思,不过还是乖乖的把玉牌揣在了怀中。
我三百年来还是第一次离开万物山,很快外界的新鲜事物就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几天后仙尊带我到达了凌天派。
仙尊没有告诉什么人,就直接带着我上了他的山峰,我觉得那里的风景和万物山我住的地方差不多,只是没有梧桐树。
不过只要能和未来的道侣在一起,我住哪里都无所谓。
刚开始的时候,我每天在山上唱唱歌,然后快乐的和小动物们玩耍,仙尊让我乖乖等他回来,我就乖乖的等着。
可等来等去,我觉得好没意思……所以就偷摸跑下山去玩。
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族,他们动作整齐的舞着剑,我觉得特别好看。
往前看去,只见仙尊在他们前面舞着一把灵剑,飘逸俊秀的身姿宛若游龙。
后来我的日子就变成了乖乖等仙尊回来,偷偷跑下山去观察人族,顺便还偷学一些人族的剑法和法术。
直到有一日,我偷看到一个特别美丽的人族姑娘站在仙尊身侧。
那个姑娘穿着一袭白裙,与我火红的裙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裙子最漂亮!
渐渐的,我听到了一些流传在凌天派里的事情。
他们说那个姑娘是仙尊的师妹,小时候曾经救过仙尊的命,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侍奉。
那姑娘身体不好,所以长期需要各种天地精华来滋养,她听说凤凰泪可以治世间任何疾病,所以仙尊才会千里迢迢求到万界山山神。
听到这些后,我感觉我的胸口有些不舒服。
我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一直流不出眼泪的缘故,所以那个师妹的身体才会一直好不起来。
我跑回住处对着水镜练习了很久,可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凤凰要哭,凤凰可是远古的祥瑞,难道这群人族不知道一旦祥瑞难过,天道就会降下灭世的灾祸么……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我逐渐明白了一些人族中的人情世故……我觉得可能因为我表现得不像人族仙尊才不娶我。
所以我跑去对仙尊说:“道侣道侣!我可以去听课嘛?我想像人族一样生活。”
仙尊愣了一下,几息过后他答应了我的请求,不过他说人族都有名字,所以让我自己也起一个名字。
我动用了我全部的脑筋,在憋了几个时辰后决定叫梧桐!因为我是梧桐树孕育出来的。
有了名字后我开始和门派里其他人一样上课学习,很快凌天派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只快乐小凤凰。
凤凰属于飞禽类,所以每天我都会高兴的放声歌唱跳求偶舞,那是鸟儿们必备的技能!
一起学习的师哥师姐们都说我的歌声要比百灵鸟还动听,不过求偶舞我只会对着我未来的道侣跳。
“这样不好吧……梧桐她虽然是只鸟儿,但这种恶作剧不好。”凌天派的三代弟子端着茶杯不安的问着自己的师姐。
可那个师姐只是笑了笑回复:“都说了开玩笑的~你就让她喝下这杯茶,这样我就不把你私自下山的事情抖出来。”
三代弟子从没想过要害人,不过如果只是恶作的话应该没多少事!他定下心神,然后真的把茶端给了我。
我对人族从没有戒备,因为我觉得我遇见过的人都是好人,可这一次我失算了……
那杯茶是用蒲公英沏的,虽然对人族来说蒲公英茶会降火没有害处,但对于鸟儿来说那就是毒药。
那一宿我的嗓子在剧烈的疼痛下哑了,我百灵鸟般美妙的歌声不见了!
仙尊知道后勃然大怒,他本要处死那个弟子,可他的师妹拦在前面嘴里还大喊着:“师弟并不知那茶梧桐不能喝!师兄请您理智一些!”
然后她又当着众弟子的面,死命的拽着我哭的梨花带雨外加道歉。
“梧桐!求你放过他好不好……求求你!你只是不能唱歌了,并不影响别的啊!但如果师哥*了他的话,他的命就没了!”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想质问她难道你不知道鸟儿唱不了歌就等于折断羽翼!可我刚伤了嗓子无法开口辩解。
最后事情不了了之,而仙尊则是觉得我不应该下山去上什么课,所以才导致了如今这个结果……
毕竟人族对祥瑞的认知有限。
我沉默了,那天开始我便没有再下过山,只是每天坐在树上眺望远方。
仙尊在我身后说:“梧桐,你放心!就算你不会唱歌我也不会嫌弃你……你永远都是我的道侣。”
虽然我的心里很生气,但与最近仙尊总陪着我相比较,我觉得此刻我应该是很开心才对!毕竟仙尊多出了好多时间来陪我。
可他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门派的大小事宜都由他来处理,没多久……我就又变回来了乖乖等待他的日子。
凌天派里还养着一些灵兽,很快我便与一只爱收集漂亮石头的乌鸦成为了好友。
他总是和我讲着在他出生之前这门派的事情,我也开心的听着。
乌鸦问:“梧桐梧桐!你和仙尊什么时候结为道侣啊?”
我也不明白,我在凌天派待了好久,可每次我一问起这个事情,仙尊都只是说让我等等再说……
“或许可能是因为我才三百多岁吧!仙尊觉得我年龄太小了。”我回复道。
“梧桐梧桐!你知道嘛!你没来这里之前,那个仙尊的道侣其实是他的师妹哦!”乌鸦继续说着。
我更不理解了!明明仙尊答应过山神爷爷会娶我做道侣的!
我生气的跑下山想去质问仙尊为什么要骗鸟儿和山神爷爷,可当我走近的时候才发觉仙尊和他师门正在谈论我。
“师兄!我的身体不能再等了!如果没有凤凰泪,再过一段日子我会死的!”那个师妹和上次一样哭的梨花带雨。
仙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师兄!你明明是要娶我当道侣!为什么你非要牺牲我们两人的情感来得到凤凰泪啊!梧桐她什么都不懂!根本就没有人族的感情!”突然师妹说着就扑进了仙尊的怀中,仙尊手足无措,不过还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师妹。
“对不起……是师兄不好,没能帮到你……师兄明天去一趟万物山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救你。”
我在隐蔽的地方偷偷看着这两个人亲亲蜜蜜搂搂抱抱,人族的话本里不是说应该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回住处后,我第一次晚上没去迎接仙尊回来,仙尊也并未发现我的不对,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
我闲着无聊坐在山顶的大树上发呆,没多久山下吵吵闹闹,一堆门派弟子们闯进了仙尊的山头。
为首的就是仙尊的师妹。
“梧桐!正殿供奉的夜明石是不是你贪玩拿走了!我劝你赶紧拿出来!”他们嚷嚷着。
我歪着头不明白,那块石头仙尊明明说过不让我动的,所以我也没碰过!
仙尊的师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命弟子们分开去找。
等人们走后,她看着我突然眼中迸发出了愤恨的目光,那目光就好似毒蛇一般。
她指着我说道:“要不是你,我和师哥早就结为道侣了!我劝你赶紧哭出来!我要凤凰泪!要不一会儿让我动了刑那就不好玩了!”
“可我没有动那个石头啊!”我解释着。
很快那群弟子就搜查完了山里,不过有一个弟子拿着一块很漂亮的石头从山中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抓着我的好朋友乌鸦。
我赶紧上前想把乌鸦夺回来,可那群弟子不由分说就把我绑了起来。
乌鸦流着泪嘎嘎的叫着,虽然人族听不懂那些话……
但我听懂了。
“对不起梧桐!我以为那是个普通的漂亮石头,只想送给你让你开心,对不起对不起。”
弟子们把我送去惩戒室,他们嘴里说 偷盗乃是凌天派大忌,然后就用天雷法宝鞭打我。
我大声反驳着!乌鸦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石头是门派宝物,但乌鸦说它是在河边石头堆里发现的!
师妹微笑着冷眼旁观,那一刻我才明白,这就是人族话本里写的陷害!
不止我被鞭打了二十多下,就连乌鸦也被弟子们鞭打。
我是凤凰我不怕外伤,毕竟这世间能伤我的东西没几个,但乌鸦只不过日普通精怪,它会死的!
我大叫着求弟子们放过乌鸦,可他们啐了我一口后嘴里继续叫骂着。
没办法我只好死命的抱着乌鸦替它挨打,我以为我能保护它,可天雷那强大的法力还是夺走了它。
我再万物山里一直认为精怪都是寿终正寝然后等待着转世,可这一次我知道了原来人族……是容不下我们这群小小的精怪。
乌鸦咽气前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梧桐,很高兴与你做朋友,不要不开心……”
三百多年了,我第一次知道了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我大声愤怒的尖叫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人族要陷害乌鸦与我。
我双眼流着金色的血发出了火焰般的颜色,身上也燃起了耀眼夺目光,我此刻只是一门心思想把这里毁掉。
我不记得后来的事情,只记得在愤怒的火焰中,仙尊拿着灵剑指着我。
那一次之后我浑浑噩噩开始发起了高热,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生病。
仙尊每日回来都与我说他调查的因果,原来那块石头是三代弟子偷的,没想到居然会被乌鸦当做漂亮的石头送给了我,阴差阳错间乌鸦为此丢掉了性命。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和仙尊说过一句话,人族夺走了我的歌声,这次又夺走了我的好友。
仙尊每天依旧把最甜的花蜜送与我,可我觉得不管花蜜多甜都甜不进我的心里。
一天傍晚,仙尊风尘仆仆的回来,我知道他是又出去帮他的师妹找天地宝财去了。
不过这次仙尊回来还拿了一些别的东西,有大红色的字和一些红色的大蜡烛红布什么的。
其中还有一个非常美丽镶嵌着无数漂亮宝石的凤冠。
仙尊对着我说:“梧桐,等治好师妹我们就结为道侣。”
我愣了愣,然后慢慢转头问仙尊这是真的么?可我没有凤凰泪,也无法治愈他的师妹。
仙尊说他找到了替代凤凰泪的东西,所以让我别担心。
我信了……再一次对仙尊露出了微笑。
我又变回了以前的日子,坐在山顶的大树上发呆,每天乖乖的等仙尊回来。
后来仙尊从外面带回来一株梧桐树,虽然树不大,但我还是很喜欢!
有梧桐树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凤凰永远栖身在梧桐树上。
时间恍如隔世,又悄悄走过了一百年,我已经慢慢忘记了我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的生活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度过。
我的羽毛不在光洁美丽,我的嗓子也被毒哑,我已经百年不对着仙尊跳求偶舞了,我已经不记得应该怎么开心的大笑……梧桐树也从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把乌鸦的内丹埋在了梧桐树下,每天坐在树上和它说说话,我觉得它是可以听到的。
整座山只有我一只鸟儿,我好孤独啊……
我觉得仙尊把这座山当成了我的鸟笼,而我是自愿进去鸟笼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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