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李四听到的异常响声就是这动静。
响声也惊动了打更的衙役。刹那间两个衙役蒙头蒙脑地抓起勾连枪,从东厢房向这边跑来。待张三、李四赶来时,大傻已被衙役从陷井里拖出来。火把映照下,众人看清: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从脑袋到身梢,和人们传说的那个死鬼大傻的形象一模一样。大傻虽然昏死了,但还哼哼着。看着这么个玩艺儿,人人害怕,不知所以。
张三经多识广,素懂驱妖去邪小能小术,着人取来朱砂笔,沾着朱砂,口中念念有词,用笔尖在大傻额头上画了几道符,扑地把一口气喷在大傻脸上,说道:“我已用镇鬼除妖法把他锁住,他已成为废物。”李四责令几名衙役,把这废鬼拖到暗室囚起来,待到出了太阳再处置他。
那墙外的李鬼,久等不见墙里信号,心急不耐烦了,想看个究竟,抓着绳子爬到墙上,看见大傻被一伙人抓住,当成了真鬼处置了,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把身子往回一退,碰落了墙头一片青瓦。
那瓦摔落到墙里,砸在一名衙役脚背上。连疼带吓,这衙役“妈呀”一声,把大伙惊得目瞪口呆,缓过劲儿来,才知道墙外还有鬼,不知那暗中鬼的底细,不敢惹乎,慌忙把这大傻用勾连枪拖走。
李鬼怀着一肚子鬼胎,奔命去了。
次日。张三对李四说:“昨日之事,我思忖一宿。这大傻,据我看,并非真鬼。人装鬼,必有因。鬼有形而无实体,而他活生生一个肉身;人家传说中的鬼,哪有夺钱抢物的?而他却劫钱夺物,有形有体。城乡之人多受其害,今又夜闯衙门,明显是奔这批银子来的。当时,墙外还有人接应,如今逮住这个大傻,也是老弟一个政绩啊,当然,也是我们哥俩一笔财啊。”
“怎见得呢?”李四问道。
“你想:他装鬼,劫了许多财物,我们审他,他若招了,这笔财物难道全交奉天府不成?降了一鬼害,老百姓能不有口皆碑?只是审大傻,可不能象审人犯那样喽”说罢,附在李四耳边,嘀咕一阵。
李四抱拳叫道:“大哥高见,小弟离开大哥,实在做不成这通判啊!”
大傻在暗室中从昏死中苏醒过来,一动,手脚被绳索捆绑着,他努力回想着自己怎么了,心里渐渐明白:自己跳墙,大头朝下摔进了衙门的陷井里,被人擒住了。他晃晃头,脖子疼,脑袋疼,肩头疼,摔得不轻啊!自从装鬼,还没被人捉过,这次,把老子捉住了。他们怎么处置我?心里想睁眼看,什么也看不见,使劲眨了眨眼皮,才发现,眼睛被人用布缠遮住了。正在大傻胡琢磨时,觉得有两个人,一人抓起他的腿,另一个人抓住他胳膊,带拖带捞地把大傻抬走了。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那两人把他啪地扔到地上,摔得大傻五脏六腑都疼,也不吭声,被人按着跪在地上。这时,就听一声吼喝:“大傻鬼,本阎王爷,今天提审你,你可知罪吗?”
“本阎王爷?”大傻心中一震,忽觉有人撕去他的遮眼布,满屋火光通明。
“大傻鬼,你抬起头来!”
大傻听到吼声,情不自禁举起头来,一看,吓得魂飞胆破。大堂上坐着平素在年画上才能看得到的阎王爷:一身红袍,一顶乌纱帽,一付血红色的面孔,他身边站着一个牛头,一个马面,一个满脸落腮胡子的黑脸鬼判官,阎君一手玩弄着雪白的髅骷,一手握着笔,往下看着自己。大傻虽然装鬼,可从来没有想到阎王爷会真把他当鬼抓住审,当时吓得“啊呀”一声就又昏死过去了。一桶井拔凉水浇下来,他醒了。自己也弄不明白了:是自己掉到陷井里摔死了变成了鬼,还是阎王爷把自己错当成鬼了,他咬咬舌尖,舌头疼,他使劲喘几口气,鼻子孔通气。自己分明还活着,可面前可是实实在的阎王殿了。
牛头马面用鼻子吼叫,阵阵逼人,屋内一堆火,火上烧的一锅油哗哗沸腾。
阎王爷吼道:“大傻鬼,你伤天害母,天神将你斩首示众,而你不知耻,死而不速归阴府,四处流窜,抢劫民财,弄得阳间昼夜不宁。我身为阎王爷,派出牛头马面四处寻你,今日将你抓捕归案,本该千刀万剐,只怕脏了我的刀剑,先把你丢进油锅,炸干巴了你再说。来人哪!”
大傻吓得浑身筛糠,没想到装鬼,还真要被当作鬼惩处,他上牙打下牙,克克巴巴,连连叫道:“阎君饶命,我,我,我不是鬼,我,我,我是活人哪!”
“放肆!此鬼竟敢冒充活人,难道我阎君屈了你不成?皮鞭扒他皮!”
话音刚落,牛头、马面挥起鞭子,啪啪啪,雨头般地抽在大傻身上。
大傻可真傻了,说自己是活人,挨鞭子抽,承认自己是鬼,就得马上下油锅。没好了,难道阎王爷就真的糊涂吗?不听解释了?他拼命地嚎,我冤枉啊!”
“停!”阎王爷令声一起,皮鞭就止。“你有何冤枉,给我从头讲!若真冤,本阎君可以免你下油锅,若你果然是活人,可以放你回阳间,再当你的人!”
大傻冲阎王爷连磕了一串响头,说:“小,小,小民实在该,该,该死,本是活,活,活人,不该装鬼,鬼呀,请阎君听,听我说,说吧!大傻战战兢地陈述。
大傻也有一段隐情。
大傻是南霸天家雇的长工。一个人,为了维持一个家庭之生活,又没有其它技能,又无银领荒,便只好给占有土地的人家当“长工”。南霸天土地多,雇的工也多,其中有大打头的,二打头的,随帮的,半拉子,猪倌、羊倌、牛倌、老板子、伙夫、看青的、菜头等等,长工的工资到年末由东家付清。大傻给南霸天当看青的,甩手无边的土地,让大傻护青,也是信任他,给他几个人,几匹马,任他背枪骑马挥鞭,指挥那几个人与他巡视田野。这草原上有一种乞讨之人,甚是令人厌恶。就是一些游手好闲无赖之徒,常常以给人们干了某些活,帮了某些忙为借口,到一定时间便来找对方乞讨钱或粮食。比如:有一些住河岸上的人,河一涨水,他们就高兴,用木伐子摆渡,帮人过河,待到秋天,他就挨家齐钱要粮。你说今年没过河,他问你明年过不过河?谁敢说不过河呢?所以这些人一旦找上门来,不管过未过河,一律给他点钱或粮打发走。还有看青苗秋粮的人,他说他看了,也不管真看假看了,到了秋天,也是挨家挨户去要赏钱,种地人哪个敢不给?如果不给,一眼照顾不到,自己家的庄稼不被仇人或贼毁盗了,也会被他给糟践了。所以,这些人一进门,种地人就赶快给他点钱粮。这南霸天,偏偏不听邪,凡是那些无赖游手好闲之徒以看青有功来找赏钱的,他不但不给,还让大傻把这些人驱赶出去。其后果是可想而知了。特别是柳条边一带,也就是南霸天捐给衙门白种的那一百天耕地,春遭无赖游手好闲之徒的践踏,秋遭他们勾结来的流民偷盗,凡是长工给有地的人扛活,与东家都有协议,做不到许诺,也就挣不到工钱。大傻看青,只有做到春天青苗不被人毁,秋天粮食不丢,才能挣来工钱。由于南霸天不理乎那些无赖游手好闲之徒,致使大傻无法兑现许诺,忙乎了一年,分文没挣到手,还被罚,给人家白干活。南霸天却不吃亏,用大傻的工钱足以抵消庄稼的损失,还白使唤他大傻。大傻心里明白,这是南霸天有意耍逗他,却又说不明,道不白,心里憋屈,找到同乡诉苦。
那同乡张老大,张老二、张老三早已经成了白日为良,夜里为盗者,见大傻对南霸天满腹仇怨,欲拉他入伙,琢磨南霸天的财物。
一天夜,将大傻酒肉相待。酒甘情浓,大傻得知三张沦为强盗,不屑一顾,说:“你三个兄弟所使的手段,我所不为。咱哥们家有妙药,用上药,就可让地主老财顺顺当把钱物拱手相送。”他酒后失言,讲出了他的灵丹妙药。
原来,大傻父亲早年在关里是一个“拍花”,专门从事麻醉人,拐卖人口,骗人财物之营生,祖上秘制的拍花药,对方嗅到了它,对方大脑思维便按施药者的思维而动。施药者有何言行,对方就有何言行。还有一种解药,施者事先自己服用,所以本人不受其药干扰。
大傻的拍花药方,竟然顺嘴说出。他出于自显心理,那三张可是洗耳恭听,暗记心上。私下里按他讲的配制成拍花药和解药。三张不知效果如何,先拿大傻试验。把大傻身上拍上拍花药,让他干出一件孝子活埋老母的*天害理之事,以便绝了他在古榆城堂堂正正做人的资格,从而与他三人狼狈为奸。大傻果然演出了那一幕剧。但真正的死者乃是三张从野外捡来的死倒,使人误认为是大傻。之后,大傻一气之下,欲与三张兑命。三张把《水浒传》中的故事讲来打动其心。大傻想:既然生米做成熟饭,已无法挽回,只好将错就错,选了一个黑夜,归宅背母,却不知老母未等他背到窝点,反被他吓死。那三张见大傻弄个家败人亡,自觉胆虚,连夜逃得无了踪影,整个窝点成了大傻一统天下,他已无家可归,又无路可走,网络来昔日护青的李鬼,计划有一天凑足银子,到北边改头换面领荒种地。于是从此走上了装鬼之路。
大热的天,大傻头上渗出冷汗,哆哆嗦嗦,供出了自己的装鬼前后之事,只希望阎王爷别把他当鬼扔进油锅。忽听惊堂木啪地一声:“大傻你抬起头来!”大傻举起脑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方才的场景全没了。只见牛头马面变成了衙役,阎君变成了通判,遮挡门窗的黑布落地,满堂通亮,大傻如梦方醒,知道被官府将计就计了,大叫一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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