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祈麟镜懵在当场。他听到了什么,女王要跟他结婚?
“绮樱。”过了好一会儿,祈麟镜才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黎绮樱伸手,摸上祈麟镜的衣领,摩挲着他衣领上别着的紫玉绣球花族徽。“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是我忽然有感而发,觉得人生苦短,行乐应及时,然后忘了它吧。”
“哈哈……陛下啊。”祈麟镜握住她的手指,目光变得热烈。“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黎绮樱迅速抽回手,轻轻拍了他一下。还有旁人看着呢,怎么好意思的!
旁观的三人听到这里,总算‘恍然大悟’。哦,爱情的开端,总是这么突如其来!
晓云驰觉得很有意思,说不定他能旁观一次极昼星系的婚礼了,还是王室婚礼。嘉长川则开始通知万相宫,让他们早做准备。
赵钰潇没什么要准备的,也不能出席婚礼,但对此颇为感慨。“果然,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得果断点比较好,否则真的会失去爱人啊。”
晓云驰转头看他。“难道您有经验?”
“怎么会呢,谁敢跟古神后人结亲?”赵钰潇苦笑。“有经验的是周那,那家伙性子太慢,因此失去了联姻对象。”
听到‘周那’这个人名,晓云驰回忆了一下这位特勤部长老的生活模式,深以为然。
周那是非常典型的、只擅长工作的人。若说谁与他关系好,大概就只有脾气很差的纪离了。两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工作狂,只有接到对方的邀约,才会暂时放下工作去休息——除了假期。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好呢?”另一边,祈麟镜苦恼起来。“太早不好,会准备不足。太晚不好,要等很久,真愁人。”
“一个月后吧。”黎绮樱说。“不早不晚,足够我们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再说了。”她笑起来。“你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祈麟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转头看着嘉长川。“长川啊,你可以开始准备贺礼了。”
嘉长川报以白眼。“我个人名义的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我得谢谢宁祺,多亏有他提醒,才让我能像今天这样‘处变不惊’。”
“啊,宁祺可真是悠闲呐。”祈麟镜幽幽道。“他怎么不早支点招?”
“说什么呢?”黎绮樱敲了他一下。“早了有用吗,有用吗?”
“没有。”祈麟镜自知说错话,并没有反驳。“指不定会适得其反呢。”
“知道就好。”黎绮樱哼笑一声,抬步往昼夜宫大门走去。“我们该回众连城了。”
“从这里走吧。”晓云驰伸手,在她面前开了一道空间裂隙。“这样能省下赶路的时间。”
黎绮樱没跟他客气,径直踏入裂隙走掉了。“那就多谢殿下了。”
五人穿过裂隙,到了众连城城池内,正打算讨论点什么,却先后被城中现状惊住。
一群双目赤红、背生双翼的狮形魔兽,奋力撕扯着城池的防护罩,已经等不及要吞噬城中民众。本已赶回镇燃谷的安子夕,此时却正在他们不远处站着,神情凝重地看着天空。
赵钰潇凝视着那些魔兽,震惊无比。“这是漆红宫魔兽,羽狮。可漆红宫魔兽……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漆红宫?”晓云驰捕捉到关键词。
“那是原初魔祖的大本营。”赵钰潇解释道。“昼夜双神诞生的时代,漆红宫曾肆虐云英星系,造成了巨大灾难,让云英人民学会了战争。昼神和夜神的人寿,均终结于那时。”
“后来,他们和司武神一起打上漆红宫,灭绝了漆红宫魔兽。但……”
“但现在,它们复苏了。”关行昀背着双手,漫步而来,在赵钰潇身边停下。“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漆红宫魔兽。若你实在担心,可以把你祖宗请下来帮忙。”
赵钰潇沉思许久,伸手点上储物器,摸出了一枚唤神符。虽然有点浪费,但他实在是担心,失去了昼神的极昼星系,究竟能不能应对魔神。他祖宗也没什么事做,应该会来帮忙的吧?
眼看他真的打算这么做,黎绮樱咬了咬牙,举起攥着权杖的手,仰头看着天空,庄重念诵起古老的告词——
“沉眠于风雪的极昼之主,吾以执权者之名,向您献上信仰!此间如今横遭魔难,愿君垂仁,且助我等保守国土!”
最后一字落下,晓云驰收在戒指中的废弃星神枢,忽然发出了极巨大的震动。就连他戒指上所镶嵌的黄玉,也隐约出现了一点裂痕。
他立刻按着被一齐震动的手,将星神枢从戒指里放出来丢远,免得戒指被破坏。此刻他大为震惊,失界神不是说,这东西没用了吗?为什...
星神枢光芒大盛,大肆吸收起天地间漂浮的神力,迅速变大了数倍不止,又在结束吸收后,闪现到嘉长川面前,给他来了一记穿心。在众人皆惊时,那杵渐渐没入他躯壳,之后彻底消失,再无踪迹可寻。
而身负神力的几人——晓云驰、关行昀、赵钰潇,甚至看到,星神枢消失后,嘉长川身上竟涌出了大量魔气。好在它们并不是向内聚集的,而是向外发散,并消逝于虚空。
整个过程结束,嘉长川如没事人一般,甚至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呆滞了三秒。待他回神,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难得地露出了茫然神情——他怎么了吗?
“你们怎么了。”他看了众人一圈,目光定在反应最大,甚至露出了警惕神情的晓云驰身上,语气困惑。“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晓云驰最先做出反应,越过众人走向远处。“只是神没有回应,仅此而已。”
黎绮樱见他作这般态度,立刻也回过味来,调整了状态,将目光投向空中魔兽。
根据沐雨王的态度来看,嘉长川很有可能是神,甚至是某位正神的转世。她得冷静,绝不能表现出震惊……她不能拿国民的安危,去赌一位神明完全未知的意愿!
祈麟镜对此并不意外,连情绪都没变,只是很平常地和黎绮樱一起看起了魔兽,并开始调动后勤前来相助。
他一直都知道,大战神和神明行者的儿子,灵魂绝不会太平凡。但不平凡到这种地步,就是他始料未及的了。百谋终有一失,他还有更多的经验需要积累……
关行昀活久多见,却也短暂惊讶了下,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赵钰潇的反应比他大,眼神像看到了久作古者一样茫然,只是还远不到晓云驰那样,几乎敌对的态度。
而此时的晓云驰,心中似有惊涛骇浪翻涌。早在宁钧毅反复提到极昼星、给他星天神遗物,夜神对嘉长川警惕,并提起青莺星的时候,他就该确认这种可能!
他走到离安子夕仅三米开外处,停步抬头,看向空中正猖狂的狮群。在让它们消失的同时,他是否该暂时放下顾虑,表现出更多实力?
一只涂着红蔻丹的手,忽然从他身侧伸出,拦住了去路。他偏头,就见安逢曦站在一旁,目视杂乱天空,平静得像四大皆空了般。
“殿下。”安逢曦低声提醒他。“您必须知晓,极昼星曾是心怀仁爱的神。”
“当年他因神而死,出于辞世前的夙愿,今生才会再寄于人而转生,成了人的模样,情感也会逐渐变得与人相同……”
“我明白了。”晓云驰听闻此言,骤然冷静,也收回了全力出手的想法。“多谢提点。”
他表现得太反常,一定会被觉察。如果他的失常,导致嘉长川发现那被隐藏的事实,从而给极昼星系招来灾难,就再糟糕不过了。
安逢曦见他听得进去,很短暂地笑了一下,走向站在更前方的安子夕。此灵山能有这样一位未来之主,即便是她师父知晓,也能安心的吧?至少,她可以更加安心地……
安子夕见了她,不由心中一悸。他师父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知道大概,但眼下的他师父,根本就不是任何形式的化身,而是不能贸然离开神座的本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缓缓收拢右手五指,紧紧攥住刀柄,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师父,您怎么来了?”
“来陪你。”安逢曦抬起右手,握住自虚空显现的雪白炎刃,从安子夕身边路过。“在化为尘埃前,我总得教你点真本事。否则,我这个师父,就真的太不称职了。”
那炎刃熊熊燃烧着,隐约有吞天噬地之态。在她继续向前时,她身后的安子夕亦大惊失色。这是最高温度的神火,甚至会燃烧神明自身……他师父要做什么?
“她是要自燃御敌吗?”见她做出这般举动,黎绮樱逐渐凝重起来。
在她看来,炎界神有这般举动,很不对劲,特别不对劲。虽然她没怎么见过炎界神,也知道炎界神从不离开神座,可这位根本就是本尊吧,那个随时都会消散的本尊!
关行昀却道:“不,她在进行‘传承’。她准备将她的神位和神力,通过献祭自身的方式,传给她和此间灵山共同钦定的下一位神。”
他话音刚落,其余三位界神便相继现身。宁钧毅带着宁祺,占据了一处视角清晰的隐蔽点。嘉卉妗则和祈紫情结伴,站在远离战场的角落,还怀抱着被晓云驰遗忘在七九城的小白虎。
他们极凝重地看着安逢曦,眼中暗怀悲痛。不论他们登神前是否熟悉,这些年他们共同维护极昼星系,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如今安逢曦想要离去,他们自然得来送她一程。
关行昀暗暗打量他们一眼,抬起右手,对着手套背上的神阵,非常严肃地传达了几句指令。神明进行传承时,以及二代神诞生时,皆有引来敌对阵营魔神的可能,不得不防。
很快,天下联盟特勤部的巨大战舰,出现在众连城上空。紧接着,一众特勤部员脱离战舰,迅速搭起数层巨大神阵,将这方天地彻底笼罩。难得能目睹神位传承现场,他们可是得快点,不然就占不到最佳观战位置了!
神阵落成那一刻,安逢曦动了。
她向看似牢不可破的防护罩挥出一刀,雪白火光疾驰而去,瞬间击溃防御系统,转而分成无数流火箭矢,精准命中每头羽狮。羽狮们悲声哀嚎,再没能前进一步,只能在无穷无尽的燃烧中迅速消逝。
然而,这场袭击还没结束。很快,又一批羽狮自空中显形,愤怒咆哮着,宣泄对上一批同类因故失败的不满。
安逢曦视它们为无物,反手再挥一刀,一道弧光当即横斩而去,将它们尽数整齐切开,不等落地,便已化为飞扬的灰烬。但与此同时,她的一缕红发也化为灰烬,随风融入了虚空……
观战的晓云驰,隐约感觉到她正迅速消逝,忙找出神谱,翻到炎界神的画像,却见那画像正渐渐消隐,其中附着的神力也在不断流失。
原来,神谱中的神像,会根据神本身的状态进行变化。若赠给他神力的神状态有异,神谱会诚实地反应祂的情况。若那神明不复存在,祂的画像也会不复存在。
他有些期待新任炎界神的神相了。前提是,安逢曦能坚持得再久些,再久些,直到她真正地完成传承……
思及此,他收起神谱,自神冢中引出一部分生灵之力,让它们去润泽安逢曦正燃烧的神魂。希望这样有用,至少能让她不那么痛苦。
第三波魔兽很快出现,这次,羽狮群正中,出现了一头四翼羽狮。它目光一扫,仰天大吼后俯冲而下,直奔安逢曦。其余羽狮皆紧随其后,为了能跑得靠前些,甚至会击*同伴。
“不堪一击。”第一次被敌对物种轻视神威,安逢曦不屑低语一句,轻轻阖眸,又骤然张目。白色神火当即自地下喷涌而出,迅速包裹了周围的一切,将整座城池笼在火光中。
见此情形,那头四翼羽狮停止冲刺,转头奔逃,试图带领众羽狮远离此地。它虽智慧不足,却也知道危险,这么多神火,就算*不了它们,也能给它们带来重大伤害了!
地底下的普通人对此一无所知,地面上已经来到现场的战士,则纷纷警惕心大起,担心神火将城池焚毁。但他们很快就发现,神火并未引燃任何物体,无论它们是否可燃。
出身安氏的战士们,远远凝视安逢曦许久,最终纷纷将右手扣于心前,低下头去。他们从前自诩神使,一直无视这位,却早已遗忘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恰是这位带来的……
安子夕死死盯着他的师父,不忍眨眼,任由冷汗流入眼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的‘炎界’,若错过一分一秒,就再没机会见到了。
不知觉间,他脚下开始逐渐冒出暗红神火。赤焰欢欣雀跃地涌动着,吞噬着那些白色神火,渐渐燃烧更盛,愈发炽热……
晓云驰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但不打算提醒。现任炎界神已经选择牺牲,若下一代炎界神不是安子夕,而是他们都不熟悉的人,现在不继承些神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羽狮群撞向特勤部布置的神阵前,安逢曦将握刀的右手平举,移至左侧,轻提上臂,极其随意地向高天甩出一记自左向右的横斩,甚至没有甩出刀芒。
她做完这件事,天地一片平静,半点变化也无。就连先前声势浩大的攻击,也仿佛从未出现过。当众人皆错觉将无事发生时,羽狮群中忽地绽开一道火光。随后,白色神火以羽狮为燃料,表演了一场沉闷又华丽的灰烬之舞。
在领域范围内,能随心所欲的神术,可真是了不起啊。晓云驰想。要是他学会这一手,就能让体内的神冢空间增加点用途了。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天空安静下来,没有羽狮再出现。安逢曦凝视天空许久,轻轻丢开了炎刃,让它自散于虚空,转身走到安子夕面前,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此时,安子夕脚下蔓延出的神火,已将白色炎界吞噬殆尽。天地连成火红一片,打眼看去,颇有些喜庆。他亦望着安逢曦,神色悲戚。
“子夕,你……”安逢曦有些纠结。
回应她的是一个拥抱。安子夕将脸埋在她肩头,像留恋母亲的孩童那样,格外眷恋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师父。”他声音颤抖。“您一定要离开吗?”
他吸收了那么多神火,要是再发现不了师父早已心怀死志,并且不打算留下神魂,就不能算是神火使了。毕竟,通过遗落的神火,感知同伴情绪,是神火使必会的技能。
是啊,为什么呢。安逢曦抚着他的背,忽地想起火神来。当初她为报复安氏而死,火神在复活她后,问过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火神悲伤地看着她,金红的瞳黯淡无光。“这种事明明可以让我来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不能多依靠我一些,至少相信我呢?”
“逢曦啊,逢曦……”祂沉重地阖上了眼睛。“明明我也是你的亲人啊……”
她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呢?
“师父。”她缓缓抱住火神,痛苦地流着泪。“我当然相信您。可是,我从诞生于世,变得不幸开始,就已经彻底失去‘爱’的本能,无法回报旁人的爱——”
火神打断了她,语气更加痛苦。“我不需要你回报,只想看你好好活着,逐渐拥有自己的幸福。我只有……只有这一个愿望而已。”
“你不懂也没关系,可是,你不能因为自我缺失,从而折磨自己……这是不对的,绝对不对。我知道这很难纠正,但神明的时光是那样漫长,不能总这样活着吧?”
出于这个嘱咐,第二次失去神躯后,她尽力放下仇恨,在镇燃谷建起秘境定居,并开始与人接触。但她终究无法融入人间,最终只好关闭秘境,开始长时间闭关,让自己重归孤独。
直到十八年前某日,她照常在冰座上小憩,忽觉有人闯入,睁眼一瞧,却见一个双眸清澈的红发男孩,安静地站在她面前,认真打量着她,见她醒了也不怯,反而往前走了半步。
“你是何人,从哪里来?”她问那孩子。“不要想着说谎,我能辨别谎言。”
“我叫安子夕,家在众连城,父亲是侯爵,母亲是普通人。”那孩子认真地答道。“我听说您是神明,所以贸然闯了进来,想一睹您的威仪。”
“那么,你感到满意吗?”安逢曦又问。
“请容许我成为您的信徒。”彼时年仅七岁的安子夕,跪在她脚下,大胆地亲吻了她的手背。“我会永远信奉您的言语。”
这话颇有讨好的意思,令安逢曦有些不适,甚至想起了昔日为人时,曾在母亲身边见到过的那些侧室……
她沉默地看了安子夕许久,才缓缓道:“如不嫌弃,且称我一声师父吧。你年纪尚小,不该做这种抛弃自我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安子夕闯秘境那天,他的父亲去世了。他作为普通人的母亲,无法与镇燃谷博弈,只好去登记所抹除与亡夫的婚姻关系。
但,因为恢复平民身份,按照规定,她今生再不能探望做贵族时所生的孩子,更别提关照。安子夕冒险闯秘境,仅仅是为了能活下去。
每每想起此事,她总会庆幸自己接纳了他。若她那天拒绝了,生在神力最稀薄的时代的他,之后究竟会活在怎样的世界上,又会陷入怎样的绝望境地?
若她没有留他在身边,也就会错过这一生,除母亲和师父以外,最爱她的第三个人。正是这最后一人,让她的意识有所改变,理解了母亲和师父对她的爱。
但她已经没有机会去表述自己的心情,只能在生命的最后,以此神途为礼,让他永远受益。尽管这份礼物,对他来说并不友好。
“子夕。”她缓缓抬手,摸着安子夕的头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安子夕听了,只觉一阵酸涩苦闷漫上心头。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过神来,艰难地咬着牙,勉强自己应了一声‘好’,又道:“您也一定要……做个好梦。”
“嗯,一定会的。”安逢曦笑着,将手指点在安子夕眉心。
“吾,炎界神安逢曦,敬告灵山之主。”她的语气极虔诚。“吾去后,神威移于爱子,非其有违常道,及再传承,永不可变更。”
过了数秒,天际传来一道平和的女声:“遵尔所愿。”
听到这个声音,关行昀心中不由暗暗诧异。这是祝琉璃的声音,可这些年来,祝琉璃一直处于失踪状态,更不曾回应过什么。难道,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她早已归来了么?
得到回应,安逢曦的躯壳迅速化为星光,为安子夕塑了神貌。她的神魂,则在散去的同时,像摆脱牢笼的鸟般,急切地离开了这方天地。
“子夕,能在最后的时光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半空中回荡着她最后的话。“祝你从今往后,神途昌盛,其命无绝。”
已现炎界神相的安子夕,沉默地站在那里,目送她的神魂远去。再看不到她的那刻,他忽然转身离开,又于走出几步后,恍然间想到什么,哼唱起了一首歌颂春天的童谣……
晓云驰再次取出神谱,翻到炎界神的画像。安逢曦的身影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执炎刃、身披红袍的安子夕。他垂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静静地落着泪,仿佛在悼念亡人。
在新任炎界神的哼唱声中,他忽地开始思念故乡。既然长久如神明,也会转瞬即逝,那么,仅是短暂存在于世的人间景色,更理应被活着的人仔细珍惜,不是吗?
“晓云驰殿下,请跟上。”安子夕忽然止步,随手收起他的炎界,转身看着晓云驰。“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在那里送给你神力和馈赠。你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晓云驰把神谱抱在臂弯里,走到安子夕身边。“我们走吧。”
穿过三条大路,钻过二十二条小巷,他们站在了一座小小院落前。院门是构造简单的铁门,门牌下挂着个铁牌,表示这是一座福利院,专门帮助因父母婚变而陷入不幸的孩子。
“十八年前的今天,这座福利院成立了。”安子夕看着铁牌,缓缓开口解说道。“院长是个总是笑容满面的、很美的女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坚强地化解。”
“但,无论是这里的谁,都不曾知道,那时候的她,承受不住世俗压力,不得已抛下了自己的孩子……虽然那不是她的错。”
“你就是那个孩子吗?”晓云驰问了个很没有礼貌的问题。
“是啊。”安子夕点头。“虽然算是被遗弃了,但我不怪她。安氏族人那样无礼,她选择离开,再好不过。否则,他们会把她摧残到死。”
“安氏是这样恐怖的家族吗?”
“是啊。”安子夕叹息。“神火使短命,为了活得舒服,很多人都什么也不顾。”
“我的父亲是个例外,他很渴望平静的幸福,所以才会和我的母亲结婚。他活到了三十七岁,是长寿的神火使,大概他也没想到,他死后的我们,会因那些亲戚变得如此狼狈吧。”
“我七岁的时候,就继承了爵位。”安子夕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讲与自己无关的事。“为了在众连城存活,我强闯入前任炎界神所在的秘境,向她宣誓信仰。”
“令我意外的是,她竟开恩让我做她的行者。很快,我发现,她并不把我当作普通行者,而是用对待爱子的态度,一心一意照看着我。”
“这时候,我才放心地将她当作亲人……她真的在付出感情,我不能让她失望。”
“她养育了我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啊……”安子夕慢慢笑起来,语气变得悲痛。“可就在我有了自己的生活,勉强能回报这份恩情的时候,她却如此果断地丢下了我。”
他颤抖着声息,长长叹了口气。如被风抚过的树,遗憾着风的温柔不可长久,于是抖动枝丫模仿风经过的声音般。
“如今我是神了。”他注视着铁门,悲痛之色不减。“神不被人的规定所束缚,我终于可以来见我的母亲了,可她又是否愿意见我呢……”
他说话间隙,晓云驰移开视线,看向了院落中的三层小楼,却见三楼一扇不起眼的窗户前,不知何时,多了个有着红长发的女人。她注视着安子夕,眼角淌着泪,目光有些涣散。
“安殿下。”晓云驰看着她,岔开了话题。“方才你哼唱的那首童谣,是从哪里学的?”
“从母亲和师父那里。”安子夕思索着说道。“从前,母亲会用这首歌安抚我,后来跟随师父的十几年间,我偶尔会做噩梦,师父为此读了我的记忆,也学会了这首歌。”
他伸手点着栏杆,指尖敲击木栅栏上的扣盖铁钉,开口低声唱道:
迎姝海棠开,百鸟齐啼啭,
四星同天照,极昼逢春返。
雪阳吹绒尘,玉蝶舞蹁跹,
银霜成新水,翠色上枝梢……
晓云驰静静听着,将目光移向楼上的女人。她听着歌声,和着口型,泪流得更加汹涌。她正深陷于可悲的懊悔,不得解脱……
安子夕唱着唱着,发现了注视自己的目光,便抬头看向那扇窗,恰好与女人对视上。他渐渐收束了歌声,原地沉默许久,到底还是推开那扇铁门,进到小楼里去了。
晓云驰站在原地,盯着那扇窗,没多久就见安子夕进了那间屋子,和女人拥抱在一起。两人说了会儿话,又一同下楼来,约定了下次再见。
“只要您希望我来,我一定会来。”安子夕这么说着,在母亲掌心留下一朵火花。“您想我的时候,可以用它联系我。它非常安全,绝对不会被旁人发现。”
随后他看向晓云驰。“走吧,殿下。”
在安母的目送下,他们离开了这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延长,没入了鲜艳的晚霞……
回程路上,安子夕点亮自己的画像,并教了晓云驰一些使用领域的技巧。晓云驰喜不自胜,当场开发出两个新术,让安子夕好生惊讶……
当他们回到来处,只见防御系统已被修复,愤怒的技术人员正在街上罢工。关行昀、黎绮樱等人早已不见踪影,天下联盟成员也早已撤走,仿佛从未来过。
“后勤组还是这么可怕啊。”安子夕感慨道。“不过,要是他们不可怕,前线就会没分寸,不把他们的辛苦当回事——”
“是啊,是啊,当然了!”愤怒的女声响起,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来,精准掐住他的耳朵。“最没分寸的前线军就是你!”
“哎,哎,撒开!”她用力不小,安子夕痛到面目扭曲,连忙半蹲下来缓解撕裂感。“黎茉兰,你这是谋*!”
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粉发女青年,呵地笑了一声,又在看到晓云驰后迅速松手,挂上标准的公式化笑容,友好地看着他。
“见过沐雨王。”她敬了个礼。“很抱歉打扰到您,在下刚才紧张过头了。”
晓云驰看着她身上的后勤军服,愣愣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没关系’。难怪安子夕会说后勤凶,原来是因为有个后勤军‘朋友’啊!
“你冷静点,我根本没事。”安子夕对晓云驰道了句失礼,揽住黎茉兰走到一边去。“你该为我高兴的——”
“哦,不,我很难高兴。”黎茉兰又垮了脸。“至于为什么,回家再说。”
“行,回家再说。”安子夕顺着她说,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开始打解释草稿,但面上不动声色,也不敢有声色。
“累了这么久,我要去休息了。”晓云驰当即转身离去,他才不要参与别人的家事。“有什么事的话,就直接定位我,然后上门通知好了。”
你是真随性!安子夕眼角直抽。他开始可怜负责这些事的嘉长川了,不但工作无限增加了,要做的事也变复杂了!
晓云驰可不在乎这个。普通外来人员,因为不认路,从而向当地执权组织申请便民服务,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他通过空间裂隙,回到在西星城的房子里,痛快地洗了个澡,又在出来后钻进卧室,把门反锁,裹起被子,开始蒙头大睡——接下来是休息时间,谁也别想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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