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四川成为中华大地旅游的热门之地,感受天府,体验天府也成为人们的提高生活情趣和品质的必须。山水风光、古镇古风、人文风情、美食美味,让人们得以深入了解华夏这一独特的移民省份的风姿风采。记得五六十年代有首西北老民歌《下四川》,是中国最具传统地方色彩,最有魅力的汉族民歌之一,百听不厌,心泪涟涟。
一溜溜山,两溜溜山,三溜溜山;
脚户哥下了个四川,唉,脚户哥下了个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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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下四川,对于千百万从四面八方移民而来,世代繁衍生息的外乡人而言,四川,依然是记忆中难以被模糊的故乡。然而当下,“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这句话出自哪里已难考证,但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不时忽悠着我尚还清醒的意识与感知。梦中亦也常出现故乡的场景,竹林院坝、石桥流水、麦青稻黄、鹅鸭嬉戏、鸡鸣犬吠、袅袅炊烟……
因为是‘天府之国’,从秦王朝打败巴蜀后大举移民,到大清朝之湖广填四川,老祖宗们无意中造就了华夏大地一个具有独特历史与文化的天府宝地,这就是四川之血泪情殇的移民史。而由这部波及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之浩大移民史,在历经两千年的岁月中所滋养出的移民文化,养育了生生不息,散落在巴山蜀水的各地移民。他们世袭承传着家乡的语言文化、民风民俗、食材食料、饮食习俗,形成一个个既融合又独立的移民部落,安居于川西、川东、川南和川北,造就了风情风俗,异彩纷呈的川乡古镇。这些印刻着血泪和笑语的古镇多情而沧桑,大多都深藏在山林河谷,穷乡僻壤,掩映在竹木树林中,有些几乎与世隔绝。这些古镇,历史久远、风情多样、特色各异,具有浓郁的地方文化与人文色彩、移民风情和质朴民俗。逢场赶集、坝坝筵、九斗碗、八大碗、水八碗;以及庙会、舞狮、舞龙等多姿多彩的民风交相辉映,自然而然地融合在青山绿水之中,点缀着苍茫的巴蜀大地。走进乡镇,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似乎都含着某种殇思,那些青石板路和青瓦木屋间,古榕树、吊脚楼,也无不默默流动着喜乐哀愁的世间情感与简约温馨的一日三餐。作家阿城说过,思乡这个东西,就是思饮食。常听远在异乡的人说,家乡的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故土的气息在离乡人心中弥漫,从未曾散去…
那些纯真朴实的笑容、话语和美味是对远亲近邻的一缕温馨
还是乡音乡语说得真切,简单出真味,质朴见本色。山乡古镇,顽强执著地固守着世代相袭的传统,保留着古风民俗。人们春耕秋收,夏耘冬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山水相依,与庄稼共舞,自给自足,与世无争,既有着生生不息的活力,日子又过得纯真而悠闲…… 在乡镇乡里,我们能找回遗失在高楼大夏,喧闹市井里,那些被人们遗忘的淳朴真实的生活,魂牵梦呓的儿时快乐生活的七滋八味。
瞧那无处不在的竹椅、竹筐、竹篓、竹筛、竹篮、竹扒、竹帚、竹席……件件让人倍感亲切。乡里的大妈、小妹递上一把竹扇,端上一碗竹叶芯熬的清茶,闻一闻,心神顿安,呷一口,情思缠绵。于城市间充斥身心的浮燥忧烦、疲惫伤痛刹时间风吹云散。看到这些近似原始、简陋而又质朴的竹器竹具,禁不住使人浮想联翩,儿时和小伙伴们骑竹马、唱童谣的那份快乐——“胖娃儿胖嘟嘟,骑马上成都,成都又好耍,胖娃儿骑竹马….”清亮的童声似乎还在竹林盘中悠悠回荡。
田间小路,竹林院坝,家,就是如此真实,让人魂牵梦萦,心泪涟涟。
乡村人家还一直都保持着淳朴真诚的豆花待客这样的传统习俗。进门落座,片刻功夫,老大妈便端上一碗荷包蛋,还特地告诉你,这是老母鸡新下的呢!晚间吃饭,必是豆花、腊肉,自养的鸡、鸭,湖塘里打来的鲜鱼,以及鲜蔬、泡菜、新米饭。而农家大娘或大嫂却笑眯眯地说:“真不好意思,乡里头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只有吃点豆花便饭,不要见笑哈!”可对于长久生活在繁华都市的你我,这才是真正的饭菜啊!这桌豆花便饭,这淳朴的乡情,何止让人热泪盈眶啊!此情此景,任你是铁打硬汉、顽石心肠也会咽喉哽塞、惟有老泪两行,手中的竹筷亦不住地颤抖,夹菜如夹铁,这个中滋味,怎一个“伤”字了得!
乡村人家,总能以其纯真和质朴把原本无情之物变为有情之肴,给豆花中浇注了人世间最为真诚的亲情、乡情、友情、人情。当然,还有食趣与吃情。口里慢咽着清香甘甜的豆花,心中又回响起儿时和小伙伴们常在田坝头、竹林盘中唱起的,那不知传了多少代的豆花民谣:“清豆花,黄豆花,煮在锅头白生生儿,舀到碗头嫩咚咚儿,筷子夹起闪悠悠儿,吃到嘴里麻碌碌儿,糍粑海椒辣呼呼儿,嘴上印个红圈圈儿,喝碗窖水甜丝丝儿,打个饱嗝香喷喷儿......”
我们这些从乡村里苦苦奋斗出来进了城的人,曾经为自家的乡土身份感到卑微羞涩过,也曾认为老家的乡亲们“土里土气”,是“乡巴佬”、“乡老坎”,“愚昧无知”。然而,山不转水转,而今我们这些“城里人”、“白领金领”、“文化艺人”、“商人老板”,在“现代化”、“国际化”的“时尚”生活中,为财累,为情困,为名惑,为利诱,贪婪心、虚荣心日益膨胀,无休止地折腾着自己被污染了的脆弱生命。现代化、时尚潮也使我们变得越来越“土”。那几十百把平米的“鸽子笼”蜗居着三代人,一门关进的“洋楼房”,低头不见抬头见,却是争吵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老老少少每日每夜呼吸着雾霾尘埃,一日三餐吃着残留农药化学,喝着被污染了的废水……
如今,倒是乡亲们带着亲善与同情关心着我们“可怜的生活”,“无知愚昧”。送来一桶新菜油、一袋新米、一块家养土猪肉、一只土鸡或一篮子土鸡蛋,竟会让我们如获珍宝,欣喜不已。于是乎,那乡里土气,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变得日渐珍贵,返璞归真成为一种奢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府蜀地的古镇讲述着四川的沧桑和变迁,演绎着移民情殇和人文风尚。因为四千年古蜀历史的烟云,“湖广填四川”的悲喜苦乐,牵肠挂肚的乡思乡愁,都已经深深地浸透在了古镇的青砖黑瓦和石板路上,一日三餐更是融合着深情与乡恋的情肴,是望穿秋水的思恋与期盼……
赶场天,卖点新鲜蔬菜也顺便和老熟人摆点龙门阵。
二十年前畅游川乡古镇,以及儿时回到乡下的生动情景,依然鲜活在目,感人心怀。随着岁月的流逝和社会的变迁,从少年青丝到鬓发灰朦,亦如唐代诗人贺知章之感怀:“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更切莫“今夕为何夕,他乡说故乡”而留下永远的遗憾与内疚。
神游海吃逛四川,到乡镇去,上五县、下五县,走州吃州,走县吃县,只为追寻那迷失的味魂,干涸的川菜之根。只是想为自己短暂的人生留一份心灵的充实与怀念。从乡野到厨房,从土地到餐桌,这不就是当今社会追捧的食尚么?特色食材、民间烹技,地道川味,深藏在民间,川菜的根在乡野,川味之魂在乡土,让人垂涎,让人向往,让人感动、让人永世怀念…… 回乡下去!亲吻乡土,亲昵乡风,探望情丝缠绵的乡镇风情,品味土里巴叽,七滋八味的“九斗碗”、“八大碗”…… 将巴山蜀水的奇妙美景、美味、美色一举摄入,篆刻在天府大地几千年浩瀚灿烂的移民风情中。
大榕树无言地讲述着古镇但千年传说百年故事
然而眼下,一台台推土机正冷酷野蛮地推倒一个个老弱病残的乡镇,低俗的商业化将无数传承了几百年的民风民俗,农耕文化摧毁掩埋,生态风光尽被庸俗地商业开发所吞没,山水田园也被侵占污染。乡土中国正在一点点地分崩瓦解,华夏传统社会的经纬已经被撕碎。城乡一体化大潮,必使我们生长的那个质朴,宁静,浪漫的村子也像中国很多乡村城镇一样陷入衰落,最后的古镇面临消失的危险…… 一刹那间,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情殇、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文化与风情变得是那样支离破碎。当一年二年三年后,你定会在悲哀的叹惜中,为曾拥有的那份初恋,那份痴情,为与她有过亲密接触,最后的吻别,品味过她的风情韵味而深感幸运和欣慰。故而,我迫不及待地带着尚未衰败的吃情与健全的胃肠,挎上摄影包,启动了或许是最后的人生孤独之旅,去寻觅今生今世的——旧爱新欢。
古镇的家常菜,味美安心,总能让人心醉。
《四川省志•川菜志》编委会副主编 川菜文化人 川菜撰稿人
《百年川菜传奇》《路边的川菜史》《辣麻诱惑三百年》作者
图文原创·江湖饕客 向东 2019.03.12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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