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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不记得自己从前叫什么名字了。
但是后来在这楼里的人,都叫我素窈。
素手拨弦,女中窈窕。
我以琴技闻名,于闺中时曾以一曲凤求凰冠绝天下,多少名人雅士慕名而来,千金求不得的琴音,后来就和着云楼里的酒,同那些庸脂俗粉的靡靡之音混在一起,沦为足下尘泥。
2
“素窈姑娘,素窈姑娘你看看我啊。”
“我花了大价钱来你们楼里可不是要看这些庸脂俗粉呢?素窈呢?让素窈出来!”
“……”
“诸位客官,且勿生气,听奴家一言,你们是不是都想见素窈姑娘啊?”
我走上台的时候,只听得楼里一阵喧嚣,新客们吵吵嚷嚷着说要见我,老客们则安安分分的坐在位子上,任由身边的姑娘软了腰肢来为他们添酒。
“云楼有云楼的规矩,素窈姑娘可不是人人都能得见的。”老鸨笑着捏了个兰花指,指了指台上被重重幔帘掩着的我的影子,“今夜究竟谁能得见素窈,诸位各凭本事吧。”
今夜是十五月圆之夜,是我应了老鸨每月都要登台见客的日子。
台上,我静坐于满帘诗词之后,半抱琵琶,轻纱覆面,十指轻轻搁置在那琵琶弦上,正是轻拢慢捻抹复挑。
云楼里拔尖儿的姑娘见客有规矩,无论何人,想要见我,须得在十五月圆夜对上我的诗词。
只消我见诗词心喜,无论家世容貌,皆可入室一见。
恰巧今日我在楼上倚窗痴望之时偶然见了风吹漫天的柳絮,忍不住口占一阙词,道是“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晚上正巧就将它挂在了帘上香囊里。
满天下的俗人都以为柳絮是柔柔弱弱的悲切东西,偏我不肯信命,什么杨花落水为浮萍,我偏是要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而一曲即将结束,我的琵琶琴弦就要拨弄收尾,却还是没能见到什么人能够按着我的心思对上我的词。
透过几层轻纱,我往台下看去,细看这席间多少浪荡子,杯酒却年华,一掷千金少,尽数消磨在那些温言软语里。
罢罢罢,不过都是些凡夫俗子罢了。
我意兴阑珊的抹平最后一个琴音,轻轻收了琴弦,只待要就此转身离去,留老鸨一个人平息无人得见我的客官怒火。
怎料我刚刚抱琴起身,还未转身就听得帘外有人唤我。
“素窈姑娘!”
我隔着面纱兼帘子隐隐约约地往外瞧,只见有一位身着青衫素衣的年轻公子三步并作两步从席间走到了台上。
几欲伸手掀我的帘子。
“这位公子且慢,你想要坏了云楼的规矩不成?”老鸨见状忍不住面生怒色。
“颜之不敢。”那公子声音温润细腻,听来竟好似春风拂面,“只是颜之今夜来迟,作词比之旁人不免晚上稍许,此时见素窈姑娘即将离去,心里可惜不能一睹芳容,因此才有些着急罢了。”
他双手拿着一张扬州纸,俯身弯腰,对着帘子里的我行的是书生之礼。
老鸨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瞧他穿着打扮并不富贵,向来并非王孙公子,却是个穷酸秀才,当即皱着眉道,“云楼的规矩,诸位客官在素窈一曲毕之前作词方才作数。”
那自称“颜之”的公子嘴唇微张,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开口为自己辩驳,我却忍不住嘴角一勾道,“无碍,这位公子,请将你的词置入这香囊之中吧。”
“谢姑娘。”
那年轻公子的词入了香囊,从他的方向由着彩带牵引飘到我的身前,我从香囊之中将他的词取出。
原本只是喜他礼数周全随意一眼瞥过,看过几个字眼之后却忍不住神色郑重起来,直到最后轻轻念出声。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好一个‘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哪。”
词末附上一个大气周正的“柳”字,原来这人姓柳,叫做柳颜之。
我满目顾盼生辉,亲手掀开了这帘子,面纱之下隐约窥得见真容,我瞧见他看我的眼神一时怔怔,我却俯身对他道,“公子请跟我来。”
3
我从前是这扬州城里名声最盛的世家千金,后来是这扬州城里名声最盛的妓。
其中缘由,不过家世落魄,女眷受累而已。
我凭借着自己曾经作为世家千金所引以为傲的容貌才情成为了这云楼里的头牌名妓,欢歌艳舞非我所愿更不能让我欢愉驻足,可是后来我到底还是有了愿意为之停泊依靠的人,那人姓柳,双名“颜之”。
他懂得我的喜怒哀乐,他懂得我的心比天高。
他是这浑浊世间唯一一个有资格与我一同清醒地堕在泥中之人。
“柳公子,为何不看我?”
我因为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而对他青睐有加,原本只不过想要以他为知己,谁知道后来一曲琵琶抚毕,我竟惊觉这年轻公子于情事上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少年人,他为我红了脸,目光游移之中,甚至不敢与我直视。
我笑了,原本三分正经的心思因着他这番少年无辜的模样化作了七分不正经。
“柳公子可是从前从未来过云楼?”我撩开幔帐,将琵琶置于一旁,看他正襟危坐在茶案边上,于是慢慢走近他,与他衣摆相接,我俯身,直至两双眼睛的距离不过半尺,带着梨香的温柔甜腻的气息铺在他的下颌眼睑。
他微微闭了闭眼,睫毛轻轻颤动,“颜之此前不曾踏足云楼,只因今日受友人邀约,前来求诗问词。”
他言辞之间磕磕绊绊,神色不免紧张,我知道他没有说谎,却还是忍不住逗弄他。
我认真道,“颜之说笑了,想来你是被你的朋友给骗了。”
“啊?”柳颜之神色疑惑。
“来这云楼之人啊,没有问诗词的,只有问风月的。”我就着这个俯身的姿势同他交谈,耳鬓厮磨,最是亲密无间,红唇似火,几乎要吻上他的唇畔。
他双颊间的红晕更加明显,半推我道,“姑娘莫要说笑。”
“我可没有说笑。”我忽然站直了身子,半转了身,“颜之既然随我进了房,难道不知道接下来应当做些什么?还是说颜之明明知道该做些什么,却不愿意?”
“颜之莫不是瞧素窈不起吧?”
其实我这句话是诈他的,每月都有一人有幸楼上见我,却并非每一个都有资格成为我的入幕之宾。
依着柳颜之的身份地位,他原本见不到我,更没什么可能同我做些什么,只是我如今见了他格外心喜,依着本能想要逗弄他似的。
“素窈姑娘莫要多想。”他见我转身,看不见我的表情,只当我是因着他接二连三的推阻举动生了气,伤了心,因此一时手足无措,只是讷讷,“姑娘天人之姿,能够一亲芳泽是颜之的福气。”
“此话当真?”我佯装转怒为喜。
“当真,只是……”说着,他看了我一眼,又面露难色。
说到底他还是在推拒,我先前同他玩笑,只不过见他一颗赤诚之心,一身清风姿态都格外干净,然而我自己却是烂在泥里的人,大约是不配同他纠缠的。
但是现在,我的自厌之心,自弃之情,倒是有几分情真意切了。
“颜之不必为难,我明白的。”
我自以为潇洒一笑,心道自古才子佳人配做一对方才堪称佳话,佳人为妓,岂非笑话?
“素窈再为公子抚琴一曲吧,公子想听什么?”
我欲离开他,走向纱幔之后的琵琶,他却愣怔半晌,忽而坚定的拉住我的手,扣住我的腰,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莫要自怨自艾,颜之与姑娘一样,都是这红尘世里的不甘天命之人,方才推脱,只是怕伤了姑娘罢了。”
我沉沦在他细细密密的吻里,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只不过在心里想,他怎么会伤了我呢?我这身皮囊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伤无可伤了。
4
云楼几番相见,那个一袭青衫面如冠玉的公子说他想要为我赎身,想要我永生永世都随他在一处,做他一个人的红尘知己。
我在云楼里好几个春秋,练就了一身洞悉人心的本事,却看不透一个柳颜之,他对我情真意切,我便是必不负君。
天意潦草,造化弄人,我原本已经做好半生在这云楼的腌臜泥土里醉生梦死,直至老死终生的准备了。
怎么上天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把柳颜之送到我身边呢?
他若是再早一些来也好,在我还是个世家千金之时,我可以为他舍弃身家荣耀从此陪他浪迹天涯;又或者他再晚一些来也好,等我已然在这样肮脏堕落的日子里消磨了心志,真真正正认了这浮萍命,我便可以毫不留情的拒绝他。
可是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自卑自厌,又心有不之时,于是爱他又疑他,生受百般折磨煎熬。
但无论如何,一个柳颜之就让我变了卦,为了他,我不再愿意让其他不相*人碰我,有时竟连见也不愿见,直把云楼里的老鸨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情意最浓之时,他说他来年进京赶考之后,无论成败与否,届时都要为我赎身接我上京长伴他身侧,那时我仔细看他的表情,然而他那样认认真真的回视我,反而让我觉得自己的猜疑见不得光。
我不该疑他,不该疑这样的一份赤忱之爱。
他赴京赶考那日,我立于马侧,冲他道,“颜之,你放心,我这些年在云楼里总还有些积蓄,无论是为你赶考还是为我赎身,我总归都赌得起。”
柳颜之深深凝视我,好像要把我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他说,“你如此待我,颜之此生定然不相负。”
……
此后数月,柳颜之一去无消息,只留下我一个人在云楼苦苦支撑转圜。
楼里的姐妹们看尽了我的笑话,她们嘲讽我道是纵横情场里这么些年竟然也被大雁啄了眼,那柳颜之一看就是刻薄寡恩的面相,休想他远走高飞之后还能记得起我来。
我不相信,只是日日等着他,盼着他。
后来有一日,京里传来消息,柳颜之金榜题名,他给我的信中说,叫我且再等等,只待他在京中安顿好,便立刻接我进京。
我心中好像一块大石落下,不免替他高兴骄傲之余,又担忧他此前不过一个落魄书生,赶考时自己接济他的那点银两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现今又正值多事之秋,他空有功名却无银钱傍身,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欺负冷眼。
我心下思量几番,忍不住将自己多年积蓄收拾出来,连着那些值钱的金钗玉佩,尽数托人送进了京城。
那时老鸨见状只笑我是痴儿,问我拿这些东西给了柳颜之,为什么不留着自己傍身。
我静默半晌,只道是,“他身即我身。”
……
我赎身之后,寻了一处清僻的小院租住,只等我的柳郎来接我。
然而转眼又是半月过去,京中丝毫消息也无,我多年积蓄一半用来赎身,一半送给了柳郎,已然无力支撑自己的生活。
我盘算着自己身上的银两,无奈之下,只得进京去寻我的柳郎。
5
我姓柳,双名颜之二字。
我幼时并非姓柳,柳乃是我的母姓。
只因当年父亲沉迷酒楼赌坊,为酒色所迷,日日沉浸其间,母亲屡屡劝阻不听,后来父亲竟走到抛妻弃子的地步。
母亲心灰欲绝,带我离开了那座有父亲在的城,我从此改随母姓,母亲姓柳,我便也遵照姓柳。
母亲说那是“风摆杨柳不能自主”的“柳”字,此话我却不能认同,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杨柳命不能自主,我却偏要为我自己挣出一个前程。
我自幼勤学苦读,知道自己无甚家世,想要出头唯有依靠读书,所幸我天资尚可,才学于私塾同辈人之中无人堪其右,十六七的年纪已经接连考过了秀才,举人,一时之间在小城里风头无两,炙手可热。
然而我的志向远不至于如此,我生于尘泥,却偏偏心比天高,想要伸手够一够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我离开了小城,离开了母亲,到了扬州这块繁华的土地。
扬州是诗词之乡,这里才子汇集,能人辈出,我于其中忽然也并不那么显眼了,这让我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慌。
我因此和这里的举子交往,一改往日孤傲自赏的清高,同他们推杯换盏,吟诗作词,直到有人请我前往云楼。、
我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云楼是何等地方,但看他们眉眼相接之处,神色揶揄,心里总归有几分揣测。
我生平并不曾踏进青楼半步,因着父亲的缘故,对其不屑痛恨许多。
我以为其中苟延残喘的不过是些世间浊物,蝇营狗苟的酒囊饭袋之人在其中醉生梦死罢了,哪里想到其间竟还有能作词如“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的女子。
知己一人谁是?这女子便是我在这世间的知音。
我当场作词来应和她,她果然明白我,见我,懂我。
她是那般容色惊艳又才情殊绝的女子,又偏偏是我知音,我不能不为她倾心。
我许诺她若我金榜题名必然接她入京与我同享富贵,我要她做我功成名就时的同甘之人,而她也对我用情至深,我在京中来往打点用钱为难之时,是她为我送来的积蓄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借着那些金银首饰敲响了达官贵人的大门,得了其中一人青眼,那高官说若我肯投他门下,做他的门生贤婿,便送我高居庙堂做状元郎。
我犹豫了。
我不说肯,也不说不肯,只是沉默着拜别了那高官,却不得不把那些金银留下。
官场上的形势须臾万变,我一介布衣在其中无人引路,只有被人当做垫脚石的结局,我尚才半步踏进官场,就已然丧失了半身骄傲,不得不摧眉折腰去逢迎许多人,后来她带给我的那些金银每少一分,我仅存的信心就又被消磨一分。
直至我无力转圜,无奈之下再次扣响那高官的门,拜于堂下,唤他恩师岳父。
大红灯笼,喜烛交错之下,我娶了那高官千金为妻,同她两相对拜,从此举案齐眉。
后来我婚姻琴瑟和鸣,官场也是平步青云,我将家乡的老母亲接到京中来,指着这偌大家业在她膝下含泪言道,“您瞧,孩儿选的路没错,那个男人从前欠了您的,孩儿如今功成名就了都能为您一一找补回来。”
那时母亲望了望我没说话,半晌浑浊眼中含泪道,“那你在扬州城中招惹的那个女子呢?”
我闻言怔怔。
6
我夫人有孕之时,她母家派人送了好些奶娘仆役,绸缎细软之物来。
那时我府中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蕴着喜色。
素窈就是在那个时候进京来寻我的。
我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是怎么一路凭着自己从扬州来到了京城,又是如何向旁人打听我,总之最后,她赶在黄昏之前扣响了我府中的大门。
府上有女眷来寻,还指名道姓说要找我,下人当即就把这件事报给了我夫人。
而后正堂上大家站在一处,细看素窈已然有孕,肚子比我夫人倒大得多,我心里已然有预测,却并无欢喜,只是满心惊慌恐不自胜。
这些天来高居庙堂锦衣玉食我几乎已然忘却了自己曾是个流落扬州的落魄书生,功成名就之后的我的头等大事就是将这样一段见不得光的经历从我的人生履历里悉数抹去。
我几乎把素窈,把扬州城中还有个女子在等我这么一回事给忘干净了。
带素窈进门的丫鬟指点她,指了指我和我夫人,“那就是我们家大人和夫人。”
夫人啊。
就在那个瞬间,我确信自己看见了素窈陡然红了的眼眶,“夫人”这两个字陡然贯穿她的心肺。
说好金榜题名就迎她过门,她大肚子等数月,情郎却另娶夫人
我夫人温温柔柔地看了堂下挺着肚子的素窈一眼,半晌笑了笑道,“这位妹妹生得倒是极美。”
“只是不知是夫君的何许人?”
我夹在两个人之间,半晌支支吾吾不能回答。
正在这时下人忽然禀报道我母亲来了。
老人家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进了门,一边走一边喊道,“听说我那苦命的闺女来了,人在哪儿呢?”
我母亲从未见过素窈一面,却好像与她相识已久似的挽着她,两个人又哭又笑的。
“素窈是我在乡时认得义女。”我母亲面色如常向我夫人解释道,“也算是颜之的妹妹。”
“哦,原来如此。”我夫人笑着应和,也不知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只是过来挽着素窈的手,笑道,“却原来当真是妹妹了。”
“是啊。”素窈错开身,背对着我夫人,忽然眼睛里淬了毒似的狠狠瞪了我一眼,“妹妹年少不知事,在乡里错许了人,哪只那人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薄幸之人,妹妹无法,只得来投母亲了。”
彼时堂上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我只得做出一副寻常样子,笑着抚慰素窈,“既是如此,义妹放心在母亲跟前住下,我和夫人自然为你筹谋。”
“夫君说的是。”我夫人立刻应和我。
7
素窈入府中之后,一直随我母亲住在西院,我很少踏足她那处,一则为避嫌,为免夫人疑心,二则我心内实在惴惴,并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对她。
其间我只见过她一回,我说我并不是诚心有意相负,我是有苦衷的,倘若我不对那高官低头,那么我迟早要被人当成垫脚石,根本无法在这京城官场立足。
我说你要是当真为我好,就永远不要让旁人知道我们曾经的事。
素窈当时满目失望之色,她说,“柳颜之,你身居高位,你厌弃我,轻贱我。”
我那时只觉她不可理喻,后来才后知后觉,是,我就是厌弃他,轻贱她,我与她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我穷困潦倒时觉得她有如助我之神女下凡,我身居高位时却视她为我身上的污点。
“你半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我推开素窈的手,重新走进我的滔天富贵官场鸿途之中,留她一人在红尘泥芥之中苦苦挣扎。
来年三月开春,素窈死于难产。
只留下一张素笺,笺上寥寥数字——世人都道是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却不知我一身绫罗钗环为你铺平这权势通天的青云路,你怀抱她人笑我下贱身。
柳郎,我与你两个,究竟是谁更无情无义些?(原标题:《误许相思:状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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