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庐诗云/李玉伟

匡庐诗云/李玉伟

首页角色扮演万道凌云决更新时间:2024-05-05

庐山的那一片云飞舞了千万年——这没有争议——和其他地方的云几乎是一样的。

但庐山的云和其他地方的云比较起来,却是别具特色有所不同。刚来到庐山脚下,还没有上山,已经产生了这种感觉。您看——

闲云日影荡悠悠,

漫洒轻涂数度秋。

峰峦葱茏添秀迹,

徜徉天际自飘游。

(山下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纯洁的、淡然的,这第一感可谓之“悠云”。

这是庚子夏末秋初的一个下午,天气晴朗。出租车师傅把我从九江公交车站拉到庐山山脚下索道站边,下车后顿觉阳光刺眼。索道站欧式钟楼上面,湛蓝的天空里,一团长而厚的白云飘过,仿佛书家在蓝色宣纸上饱蘸浓汁写出的一笔素墨,线条粗犷豪放、神韵洒脱,似乎为浮屠世界增添了几丝情趣,为红尘游客带来些许闲适;而远处还有几朵浓淡相宜的云衬托,优哉游哉地漂浮着,如同为浩邈蓝天消散着寂寞,为葱茏山峰补缀着色彩。瞬间,使你心中涌起游离物外、亲近自然之感。

上山后,已是下午三点多钟,虽阳光明媚,但云早已静静地等在山上了,这时的云迹重了一些,盘踞在山顶或松间。与云一起等待的,还有预约宾馆来接站的车辆——这待遇按照往年惯例是不会有的——估计是因庚子年疫情的影响游客减少所致,否则,这个时节游人应该就像宋丹丹大姐表演小品所说是“人山人海、彩旗飘飘”,那是相当的多,不可能有专车空闲着“亲自”来接。

“下榻”的宾馆紧挨着“庐山”山门牌坊。云仿佛看新鲜一般,也紧紧尾随“追”着车辆而来。登记住下,与和蔼的宾馆欧阳老板“砍价”,由于房客较少,原本属于“观景房”行列的房间,价格非常“亲民”,这也是在往年旅游旺季不可想象的,同时还争取到了免费的早餐,内心很是满意。在位于二楼的房间放下行囊,简单洗漱完毕,来到窗前驻足远眺,见宾馆的位置大致是面东偏南,上山公路横穿而过,对面是一个大停车场,两排楼阁建筑飞檐绿瓦,交错伫立在山峰下。山坡完全被绿植覆盖,见不到一点空隙,云在山巅漂浮,一片静谧景色。正瞧的入巷,忽然见到云迅速地一拥而上,竟然噼里啪啦下起雨来,初时淅沥,霎时密集,后来越下越大转为骤雨,窗前的遮阳伞盖遮挡住了雨水向屋内的侵袭,但形成了串串“瀑布”式的雨帘。

没想到我刚入住,未见“泉水瀑布”,先见“云雨瀑布”,庐山会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迎接“客人”。是——

隐云时见踪,

刹那势汹汹。

珠帘封陋室,

天地雨声浓。

(宿时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悄悄的、突兀的,第二感可称之“袭云”。

时间不久,雨过天晴,太阳又笑眯眯地露面了。云懒散地浮动在山巅树梢,仿佛就没有发生过刚才暴雨倾盆的一幕。老板热心告诉,沿楼右侧路标上山,就是庐山名景小天池,在此地上山并不甚高,往常游客很多,景致不错,可以一观。我见时间距吃晚饭尚早,便谢过老板,背上相机,沿着悠长的石径信步而往。

走在蜿蜒曲折湿漉漉的石阶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带着松枝的芬芳、花草的清香、雨水的湿润,凉爽新鲜沁人肺腑,耳边不时传来鸟雀的欢鸣,径边偶尔游荡几只芦花鸡,情景所致,如超然红尘之外一般,琐事闲情全部抛开。心情由是大畅。

山路确不甚远,来到一处山凹,是一座香火旺盛的寺院,叫做诺那塔院。松木参天,白云围簇,宛若云间禅寺。但左摇右看,不见天池踪影,于是询问一位抱着经板匆匆而过的中年女尼,她轻轻挥手示意,告诉我那就是。原来在刚进来的小山口处,几间并不甚宽阔的禅房前,石头栏杆环绕着一个小水池,阔仅盈丈,绿水莹然,鱼踪时现,云影飘忽,这么小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天池”。虽则小矣,盖因此池旱不竭涝不溢,又传明太祖朱元璋曾在此饮马,故此遐迩。

由此再攀,转过一个小弯道,就来到了峰顶。其上是一座圆台式三层小亭,阶边立一块长条石碑,上铸阴文“无住”二字,应是亭的名字。无住是佛教语,谓法无自性,法无所住,随缘而起,为万有之本,《金刚经》云“法无所住,而生其心”,大概小亭是以此意为名。登上亭台,豁然开朗,东西南三侧皆是峰峦叠嶂,松涛呼啸,罡风阵阵。只有北侧了无山踪,一片苍茫,应是烟波浩邈的滚滚长江,但此时只见天地一色,满眼天光云影,不见长江踪迹。云作为“一号演员”表演着“独角戏”,几乎遮盖住了一切,只能无奈地凭空臆想巨龙般的长江,浩浩荡荡演奏着雄浑的旋律,穿越千古向东方蜿蜒而去。回过身来,是身披绿装高耸逶迤的两条山脊,正在这时,云又过来“抢镜头”了——最远那条山脊上,一团雪白的浓云拖着长长的身躯,压着山脊,疾逾奔马,快如高铁,翻滚着迅捷地自西而东蜂拥而来,霎时,云流过的山脊顶部都被遮挡住了不见踪影,而云还源源不断,沿山脊向东滚滚驰去。此时,站在台顶上为数不多的几名游客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大自然天赋异禀,而云异常奇妙。此际顿感——

奔涌云扬庐顶波,

松涛伴唱大风和。

登高壮阔胸襟畅,

万里江天万里歌。

(庐顶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奔腾的、迅捷的,第三感可名之“疾云”。

所居之处距“云中城市”——牯岭镇也不甚远。从小天池的短暂震撼中下山后,随着稀稀疏疏的游人,沿山边木质栈道向镇里缓步前行。庐山大部分区域在海拔千米以上,而牯岭镇就是位于海拔1116米的庐山顶部,故被誉为“云中城市”。漫步到一个较大广场,一块形似奔牛的巨石伫立在广场边上,上书启功老先生书写的“牯岭”两个鲜红大字。广场上正在表演“旗袍秀”,身材高挑的“资深美女”们身着红、蓝、紫、黑诸色旗袍,手挥檀香折扇,分十余路纵队,翩翩起舞,如同一片舞动的彩霞,引来游客围观拍照。仿佛听到了喧闹,一片乌云悄悄爬上西边的山岭窥视着。

沿“天街”走了一会儿,路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但都是两三层的建筑,个别最高的也就三四层,因为是建在山上,虽低但也能“摩云”,相比起大都市那些高大上的幢幢水泥“笼子”,更让人赏心悦目。腹中似乎有些饥饿,于是穿过一条隧道,在公交车总站旁找到一家夫妻小店,有几位客人正在就餐,遂点了小份的庐山特色小吃石耳、石鸡,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菜品价格适中,味道鲜美。老板言是本地人,在此做餐饮已经十几年了,经营的都是庐山特色,石耳属于木耳的一个种类分支,采自于悬崖峭壁上,白云缭绕处,纯天然无污染,故又称云耳,其形状扁平长得像人耳,亦称石耳。石鸡则是生长在阴涧岩壁石洞中的蛙类,因肉质鲜嫩,肥美如鸡故名。

我揉了揉已经吃的微圆的肚子,慢慢行走在返回宾馆的栈道上。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云烟四合,街灯和霓虹慢慢闪亮起来,射向天际。栈道下边,是一个巨大的山口——窑洼谷口,环抱山口的坡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红顶民居或宾馆。透过三四道峰峦形成的谷口远望,浩瀚长江依旧不见影踪,茫茫云雾不断升腾,从山底部,到谷口,到山腰,到峰顶,一直绵延到栈道边,白云、黑云交织,遮住了西下的太阳,而阳光顽强地冲出重云的包围,把万道彩霞送给这个神奇的世界。瞬间,一条彩云丝带组成的“长江”在天际流淌回放,彩云丝带映照下,闪烁着九江璀璨美丽的万家灯火,仿佛是天上群星灿烂,斗奇争辉。真个是——

夜幕祥云一线开,

人间天上两徘徊。

璀瑰星汉垂寰宇,

万户灯光竞艳来。

(暮色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浓重的、七彩的,第四感可曰之“隆云”。

返回宾馆,洗漱睡觉。刚进入梦乡,貌似爬山,正气喘吁吁艰辛异常时,忽然大风呼啸,窗子咣当颤动,旋即惊醒,顿时睡意全无。掀起窗帘,拉开窗扇欲外瞧,一阵凉风猛地灌入,赶紧把窗扇又使劲拉回。透过窗子向外看,山路空寂无人,路灯昏黄不定,对面山头上乌云密布,凸出的松树冠影影绰绰使劲摇晃。不由喟叹——这庐山云也太厉害了,竟然携着风追到梦里来了。但疲累已极,还得继续睡,但窗声不止,风啸不停,楼道中偶尔还传来“咣咣”关门声,恍惚间一夜在半睡半醒之间度过。真是——“寂寂夜深山路静,朦朦数盏坳边灯。狭床独卧人方寐,云间罡风已沸腾。”

好不容易熬到了凌晨三点半多,干脆起床,准备拍日出。在晚上回来的路上,曾听有游客讲,宾馆所处位置是庐山拍日出最佳地之一,上前客气询问,得知日出时间是四点半左右。简单收拾,拎着相机,来到宾馆前小广场,此时依旧阴云密布,群山影幢,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掉了,只有悬挂在楼上和路边墙体上的霓虹在冷风里眨眼闪烁。我裹紧夹克,抱着相机来回踱步,间或拍几张漫漫的远云、狂甩的枝条、寂寞的山影,时间过得很慢。从楼里又出来一位年轻女士,也背着相机,应该也是游客,见我在楼角瑟瑟,打了个招呼,爬到小广场另一面小平台上守候。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渐渐发白,但此际云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而且越来越顽强,一片云乘风急去,又一堆云驭风而来,黑团拥簇无休止,云散云聚云无边。到早晨七点,云终于做了一点让步,稍稍浅薄了一些,一线赤霞闪现,迅速捋过相机拍了几张,但依旧是云卷云舒去留无意,终归没有拍到日出。回想自旅游拍日出以来,无果者众,似乎与拍日出“无缘”,泰山、武当山等地均是没有拍到——最糟糕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在黄山,凌晨两点多起床,披着租来的棉大衣候拍日出,时不时还瑟瑟发抖,彼时黑云压境,直候了近五个小时,直到太阳突然出现,已是万丈高悬。相比之下,这次尽管没有拍上,但仅候了三个多小时,从时间上来说也算是减少了“开支”。吃早餐时,想想很是感慨——真是I服了YOU,彻夜如此大风,竟然没有把云吹跑——庐山云的顽强可见一斑,由此也可见此言不谬——

彻夜风狂愈十级,

翻江倒海震轩急。

扫林剥雾甩枝露,

不动如如云屹立。

(晨曦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狂放的、勇毅的,第五感可呼之“悍云”。

相对于晚上,上午的云淡了一些,风也渐渐止歇了。乘公交车来到芦林湖畔的芦林一号院,游览罢伟人住处和博物馆,在庭院内高大的杉树下、葱茏的竹林旁石凳上小坐,点燃一支烟,饮水稍憩,顺便歇息一下酸累的腿脚。只觉得此际“静谧笼山壑,鹧鸪鸣翠烟。林风云海舞,独坐品悠然”。

正感惬意,忽觉烟雾弥漫,视线恍惚,不由又吃了一惊,于是迅即四顾,见云雾团团簇簇,已从芦林湖透过铁栅栏簇拥而来,刹那间,林木草坪已经朦朦胧胧,目视不逾丈,石桌下、圆凳边都是若隐若现的云雾,一伸手可以抓一把,甚至脸颊都能感受到湿润的云的“拥吻”,如同身处仙境一般。真没想到,山生云、涧生云、谷生云、林生云之外,湖亦生云。诧异未已,牛毛细雨已然翩然飘洒,容不得多拍几张照片,已经淅淅沥沥了,只好收拾水杯,背上背包,穿上雨衣,遮住镜头,向院外走去——这时雨已是唰唰下个不停了。芦林湖边,也是烟雨蒙蒙,只能看到附近的清波,稍远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冒雨又观赏了*诗词碑林,有周总理、朱委员长等伟人的诗词手迹,蔚为大观。云雨中,几只雄鹰翱翔在阴郁的长空,盘旋升腾,宛若闲庭信步,自由自在,一群喜鹊也不甘寂寞喳鸣着,在云雾低处或呼朋,或唤友,或嬉闹,或飞舞,瞬间疾飞入林。面对此景,感叹云的虚无幻化、大自然的悄然万端——

匡庐千岭秀,

竹杉矗重重。

鹰鹊盘空谷,

遏云不老松。

(溪谷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清新的、无瑕的,第六感可誉之“洁云”。

雨仍旧下个不停。乘车前往含鄱口,山路弯弯,忽上忽下。庐山上交通系统非常发达,在任意一个站台一次性购票,可以随意坐七天,可送你到任何景点,非常便利。正观看着窗外的景致,车停在了一个半坡的车站,随众下车,跟随一众游人,沿着泊油路继续向上走,满眼都是花花绿绿的雨伞,构成别样的一种风景。绕过一个漫长的大弯,两山夹峙,左侧是“含鄱岭”,右侧是“犁头尖峰”, 左山台阶上耸立一座古色古香的牌坊,上书“含鄱口”三个红色大字,中间是一个凸出去的大平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山口,是观赏鄱阳湖的最佳去处。但眼前依旧是阴云密布,雾海茫茫,不见大湖踪迹,只是远远知道鄱阳湖的大致方位。遂沿不太陡峭的左侧山径攀爬上山。含鄱岭峰顶是一座飞檐古亭,唤作“含鄱亭”,登亭观览,近处是绿树遮眼,望出去是一片茫然。无奈又回到大平台上,雨时大时小,照样的云来云往,仿佛戏台上的“名角”竞演,你方唱罢我登场,黑云游走了白云来,厚云还没有消散薄云已瞬然而至,徜徉了半个多小时,雨没有停止的迹象,废然而返。

有句俗语叫做“不到黄河不死心”,旅游者的心理也往往是不远千里而来,到一次不易,尽量为自己少留一点遗憾。转过天来,不顾大雨,毅然又前往含鄱口。当再站在大平台上时,依旧是云封雾锁,细雨绵绵。不过今天尚好,云是乘着风来的,等了一会儿,云渐渐变薄,心中窃喜,古语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天是“人到湖前云渐开”。但没有高兴多久,片片的浮云又涌了过来,再度封上。听旁边两名年轻游客议论,这云封的,比封红包都快,要是炒股封涨停这么快……又等候了大约一个小时,云渐次散去,山谷右侧五老峰、伟人峰露出了部分山脊,平台右侧“犁头尖”峰上竟然阳光闪耀,鄱阳湖露出了仿佛一叶狭舟般的靓影,蓝宝石般晶莹,顿时精神大振,顺过相机一顿猛拍,但仅仅又是一刹那,云封雾渺,似大雪覆盖莽野,一片白茫茫。作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的鄱阳湖“犹抱琵琶半遮面”,如同少女般神秘的面纱仅揭开了一个小角,终没有全部揭开,连仅见的五老峰峰巅也遮掩了起来,了无踪迹。太息之余,终于不得不再一次为云的“刚毅坚韧”所折服。

背包返回公交车站,有些失落。途中,忽忆起鲁迅先生笔下的经典人物阿Q“独创”的“精神胜利法则”——不仅是旅游,在人生旅途上的各类曲折、坎坷、郁闷、烦躁、失败中,也要找到劝慰且使自己心安的“钥匙”。不禁想,漫漫人海中,滚滚红尘里,光我们伟大的祖国就近十四亿人,能够到含鄱口游玩的有几人?专为拍湖而来的有几人?专为拍湖而来且竟然连续两次未拍成功者能有几人?拍不到也许更好——因为拍到了云的倩影芳踪、云的拥覆缠绕、云的生生不息,这足以让云的拥趸者羡慕嫉妒恨……瞬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于是悻悻之余,又觉“幸运”,似乎心情也逐渐开朗——

聚散依依一瞬间,

登高未见大湖颜。

云移物换云犹在,

畅意情留万重山。

(羞怯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无赖的、烦人的,第七感可谬之“氓云”。

雨还没有休止的意思。在路边小吃店吃了一碗泡面,寻问小老板得知,从此地公交车站上行不远,有一条道路通向三叠泉。自上庐山以来,见所有的宣传都是印着“不到三叠泉,不算庐山客”,甚至连公交车的椅子靠背上所印字样都是,可见为宣传三叠泉做足了功夫。更何况早在一千多年前,诗仙李白“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千古名句的“卖力”宣扬——紫烟者,霞云也。尽管据言诗仙当年观瀑布处并非此地,但三叠泉是当之无愧的庐山第一瀑,使人欲罢不能,心生必前往一观之念。走进三叠泉景区大门,沿着积满水洼的石径前行,周围是数十米挺拔威猛的杉树之属,云仿佛就挂在树冠上摇动,树下绿草茵茵,园圃花团锦簇,非常安静,只有脚步跋涉声在山间回响。又乘了一段云间小火车,方真正来到三叠泉入口。

老先生,乘不乘轿子,可舒服哪,快当安全,在这儿走下去看瀑布要一千二百个台阶哪,你估计受不了的——还没有向石径落脚,就有人向我打招呼。抬头一看,见两名壮年轿夫哥在轿子边一坐一站,站者向我询问。所谓轿子,就是一个竹藤椅子绑在了两颗粗长的竹竿上。我向下探视,狭径幽长,看不多远已被云挡住,如“云梯”一般,有时两侧是山狭窄一线,有时一侧是山壁,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如果一不留神,被轿子颠将下去,估计肯定会像一粒泉珠般,跌得四散飞溅,化作庐山烟云矣。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慢慢走吧,我应答一声,随即拄着登山杖向下走去。

没有走出几十级台阶,轿夫就迈着“追云腿”,直追我这等“老弱病残”之翁,时不时还“问候”一句,解说不要看这个轿子简易,但安全快当得很,连当年蒋介石上庐山都是坐得这个轿子。我连说谢谢,赶紧拔步而“逃”。好不容易才“甩掉”一个,又一位在前面等着,接着不疾不徐地悠然跟随,时不时也客气地问一句“您乘不乘轿子哪?”我简直是哭笑不得,尽管疲累,亦咬牙坚持,但听得瀑布声雷鸣般在云雾外响起,且随着山路蜿蜒,香炉峰忽尔在身侧,时而在身前,晃来晃去。雨路无书,直挨到谷底平台。昂目观看,瀑布势如白练,自云天深处激湍飞降而来,上半部连续“拐跳”了两个大弯,然后喷涌而泻,直落水潭,是为三叠。冒着飞溅的泉珠和大雨,蹒跚来到水潭边,泉水清澈见底,在飞流的激荡下波浪翻滚,白沫频泛。我俯下身来,洗净双手,捧了一捧清亮的泉水,送到嘴边轻酌几口,入口凉沁,微带甜感,甚是爽快。

老板,过来喝杯茶吧!身后又有人喊。回身见是平台垂直的峭壁上有数个石窗,乃是平台下面的天然石洞被改造成了茶馆,老板在悬崖窗户上探出身来,向我招手示意。

我不是老板,我回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弯腰爬上弯弯曲曲的若干台阶,进入洞穴茶馆,找了一个临窗位置坐下。年轻老板殷勤地泡上一杯茶,并端来一白瓷壶开水,告诉我这茶是云雾山茶,在古代是皇家贡品,一般人是喝不到的,水呢就是这三叠泉的矿泉水,水质优良,营养丰富,准保您满意。

谢过老板,我端起茶碗先轻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融入鼻端,嗯,感觉不错。慢慢的缀了一口,含在嘴里,顿时浓香溢满了口腔,轻轻的咽了下去,一股香味带着微烫的泉水从喉咙直接流淌到胃里,刹时感到全身舒坦,又连喝了几口,感觉味道真是好极了。窗子是半开的,转头窗外,咆哮沸腾的飞泉就在眼前,山崖壁立千仞,云雾缥缈无踪,雨帘漫天遍野,山谷一片迷蒙。三三两两的游人或戏水或拍照,簇团浓淡的阴云随处在山间栖游。面对此情此景,把盏临泉,激湍声,雨漱声,人喧声,松涛声声声入耳,眼前事,烦心事,过往事,未来事事事无踪,宠辱皆逝,陶然忘机,忽然痕迹全无。

一霎时天地间仿佛安静了下来,静的出奇,物我两无,只剩下了一片安宁。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一千六百多年前,作为“隐逸诗人之宗”的晋代陶渊明躬耕九江之畔,遥对庐山那山、那云、那泉、那雨,慨然吟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种恬淡、静谧、舒畅的田园气息扑面而来。由此,庐山也被称之为“南山”。

隐者就是这种感觉吗?

云封烟遮,雾气昭昭。泉水带着千年隐士的风流继续不停歇的飞荡,一首小诗迅速在脑海成形——

骤雨腾云傍落泉,

香炉静对坐安然。

湍流激荡融天地,

隐者无求乐永年。

(泉憩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深邃的、激腾的,第八感可鉴之“泉云”。

痴坐久之,倏然回神,景物清晰,历然在目。不禁怅然若失,又饮了一杯不温不凉的清茶,慵然起身。询问沿泉水溪流顺流而下可否能够到达,老板答曰,可,但沿溪流而下就到了庐山另一侧脚下,下边就是东林寺,若再返回,得绕数十公里路程,乘索道上山,再坐公交方能回到宾馆。无奈之下,遂咬牙复攀登一千二百余台阶而返。临到景区出口,闻听有数名中年游客窃窃私语,因询之,一名身材修长老者答曰,沿景区内向前走不数里,五老峰下,是谓青莲谷,李太白当年曾经居住的地方,有遗迹存焉,并用手指看。我见遥遥林间,一条山路幽长,直通云雾深处,烟岚弥漫,浑不可测,遂摇了摇头,谢过长者好意,继续返程。

盘点一天下来,拜“山云布雨”所赐,日出没有看成,鄱阳湖没有看到,五老峰仅仅“赏”了小半个脸,唯一收获,瀑布倒是看了个满饱——但累得不轻。晚上着实睡了个好觉,清晨醒来,神清气爽,体力有所恢复。想想“头枕江流睡,栖身云雾中。林深沉梦远,心静俗尘空”,顿生一种心境的空明,虽未如愿,亦觉不虚此行。

夜间的云不知道休息了没有,反正早上依然还是乌云满天,雨呢仍不紧不慢下个没完没了。乘车来到另一个景点,入口是一个石块堆砌方方正正的敞门,门楣上书两个鲜红隶书大字“花径”,不禁使人想起杜少陵“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名句,尽管湿漉漉的径两侧开满了各种鲜花,因是盛花期,自然不需要“缘客扫”。但此花径乃是“白司马花径”,因了诗王白居易在此地写下了著名的《大林寺桃花》而闻名,诗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左边的如琴湖湖面宽阔,周围锦翠环绕,风卷起云烟轻纱,在水面上旋来流去,飘飞舞动。沿石径曲折下行,过四角飞檐的花径亭,少停观看,亭内是一个浅井,井底是两个古朴典雅遒劲有力的大字“花径”,盖为白乐天所手书,按顺时针方向转了一圈,以示敬意。再前行,宛若身处一个山间“小盆地”,盆地中央是一烟雨蒙蒙的小池潭,潭上浮萍飘摇簇簇,雨击浅坑点点,四周都是挺拔的松柏云杉,岸边盛开着一大片美丽的蝴蝶兰。狭径浓密的竹林旁,伫立着白居易手捻胡须雕像。一条小溪从云雾中潺潺而来,又向云雾中淼淼流去。溪边三间草房,曰“白居易草堂”,乃是在原址上复建的。当年白居易左迁江州司马,身体不佳,来庐山游玩,看上这块云中风水宝地,遂建草堂,为此还专门撰写了一篇《草堂记》,记曰“……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化,不可殚记”“溪有古松老杉,大仅十尺围,高不知几百尺,修柯夏云,低枝拂潭……”可见当时景物之盛,素云之优。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尽管转瞬已过千年,仍是云影山苍,依然时光促促,诗王虽已逝,风范尚永存。

甫出花径,越过一条穿山公路,就是锦绣谷了。锦绣谷自然是景物锦绣,可谓云海缥缈鹤杳杳,自然景观多簇簇。因常年云锁山谷,宛若仙界,成为著名的86版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外景地,诸多美景均取于此,有记载的诸如花果山水帘洞群猴操练、七大圣聚义结拜、哮天犬追逐悟空、天兵天将打斗、大战哪吒等等,均是。不需要其他布景、人工、道具,用摄像机在云中直接拍摄,设定机位,一遍可过。

当然,锦绣谷最为有名的景点非仙人洞莫属,不能不往。冒着几乎是如注暴雨,沿半山腰山径爬上越下,其中艰辛自不待言。下面是一道狭长幽深的山谷,对面有峰峦起伏在浓云中若隐若现。来到仙人洞前,尽管身穿雨衣,也已是半身湿透。遇到了一糟一好两个消息:糟糕的是,相机不知怎么进了雨水,临洞“罢工”;还好的是,幸有手机电足,聊为补充。仙人洞位于云雾飞扬处、悬崖峭壁间,临万丈深渊,探身一瞧,顿感目眩。洞前有小广场,洞高七米左右,进深十几米,内有八仙之一吕洞宾塑像,传曾为吕洞宾修仙之所。仙人洞名声遐迩,固然是因了道家的传袭,但显因应该还是因为*的一首诗《为李进同志题所摄仙人洞照》:“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其借暮之苍茫、云之纷飞而抒松之苍劲、人之从容,短短二十八言,描绘出一幅壮丽的“仙人洞景图”,大气磅礴,雄健跌宕,令人感怀不已、至为叹服。

实地看过之后,不仅领悟到了仙人洞的峻奇,愈发理解了云的豪迈,云的豁达,云的胸襟——因为有了云的衬托,仙人洞这样一座御苑仙阁,才“下嫁”到人间;因为有了云的庇护,洞边一颗长在岩石上的古松,两枝岔开作拥抱状屹立数千年,实际上拥抱的不仅是石,不仅是泉,也不仅是山,而是拥抱翼护他的白云;也因为有了云的遮掩,才使得仙人洞历经劫难,容颜不改,韵味古朴,风采依旧。

同时,正是有了云,锦绣之谷花团锦绣;正是有了云,山寺桃花方始盛开;正是有了云,历代先贤畅赋幽情;正是有了云,千古伟人书写壮丽……

吾辈草民,亦东施效颦一首以记之——

诗王花径存佳句,

豪迈导师题洞仙。

春夏历然铺锦绣,

风光无限旖云天。

(仙洞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热烈的、彰显的,第九感可赞之“宜云”。

实际上,匡庐的烟云迷茫笼盖了太久远的历史。最早的文字记载是太史公司马迁老先生,其在《史记》中说“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由此,拉开了庐山云雨的序幕,“导致”一大批庐山“fans”你方唱罢我登场踊跃前来,皆欲撩开庐山云雾的神秘面纱,一睹芳颜。东晋开一代山水派诗人谢灵运曾作诗,道“昼夜蔽日月,冬夏共霜雪”,似乎极言云之浓烈以致可以“蔽日月”;诗圣杜甫写道“香炉峰色隐晴湖,种杏仙家近白榆”,用一个传神的“隐”字,委婉地写出了云的汹涌;宋代大诗人苏东坡留下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喟叹,大概也是云太重了,致苏仙四登庐山最终也没搞明白自己的方位;岳飞岳武穆写下了“湓浦庐山几度秋,长江万折向东流”的豪迈,估计是云被岳元帅“精忠报国”的精神所感动,主动让开身形,让他饱览江天秀色;被誉为宋朝理学思想奠基人的周敦颐,称慕“路盘层顶上,人在半空行。水色云含白,禽声谷应清”,写云之漂游、轻灵如此;宋代思想家、教育家、儒学集大成者朱熹,在庐山重建白鹿洞书院之余,畅怀“中岩琼林绕,青天白云屯”,闪录云之停歇、悠清;明代政治家、哲学家王守仁诗中描绘“清晨入谷到斜曛,遍历青霞蹑紫云”,称颂云的灿烂绚丽;同为明代文学家吴国伦亦献诗“欲向匡庐卧白云,宫亭水色昼氤氲。”写出了云的娴静幽淑……

众多名家大师笔下的云,是那样的千姿百态,风姿不同。莎士比亚曾说“一千个观众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若套用到庐山云,也可以说是“一千个游客眼中就有一千种云形”。在不同的人物、不同的阅历、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代看来,庐山云或开,或散,或聚,或团,或飞,或悬,或霞,或染,或雨,或盘,或隐,或仙……是那么的夺人眼球,动人魂魄,变化莫测,仪态万方。

同是飞舞了千万年的云,到了庐山,就产生了那么多的不同。云的真谛究竟是什么呢?循着云烟的足迹,历着大江的逶迤,阅着古人的诗卷,把着历史的脉搏,或者可以从中找到答案。细思之,这里,应该是形成了一个云的“小世界”,造成的原因计有——

大自然地形地貌的区位影响,长江、鄱阳湖的滋润浸淫,健康生态系统的保持维护,良好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这些构成了庐山云的经度。

但关键之处,还在于有众多“观众”的欣赏,诗文歌赋的传播,传统文化的积累,久远历史的传承。这些构成了庐山云的纬度。

而远古时代禹王疏浚治水的传说,殷周之际匡氏七兄弟结庐的史迹,若有若无,更无形中给庐山云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尤其是隐士的发扬光大,宁可“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也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只为“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因而远离世俗,自耕自乐,耕读传家,自给自足。这也符合自古以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隐士思想的滥觞。

可以说,是这些史密文化道派仙踪诗赋传颂成就了庐山云,使得庐山不再仅仅是以自己美艳的“姿色”“秀甲天下”。而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或许是庐山云成就了他们,“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观我亦如是”,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境界。但总而言之,云的“功绩”不可抹*。

您看,云又来了——

耕云布雨望南山,

飞瀑凌云簇簇环。

登岭方知云在彼,

祥飘万缕落人间。

(南山云/双玉摄影)

这时的云是神秘的、迷人的,第十感可冠之“迷云”。

在庐山顶上呆了大约三天,雨竟然下了几近两天半,真是够“狠”的——这当然是拜那一片云所赐。

略带遗憾乘索道下山,还没走到山脚边西林寺,已是云开雾散,苍穹蔚蓝,艳阳高照,丽日晴天。偶有翔云也是那种白絮如玉,闲游点点,不复几乎满目皆“墨”、满眼皆雨的状况了——回想山上时光,大概率是云和我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实际一切都是在她的“操控”之下进行的。

如果继续用“精神胜利法则”来“诠释”——也许这里面隐含着“欢迎下次再来”的深长意味。

(芦岭云/双玉摄影)

(个人简介:李玉伟,河北省沧州人,笔名双玉、春(秋)风轻飘夜雨,正高级经济师,硕士生导师,中国金融作协会员,河北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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