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敬之
1
垓下遗址犹在,乌江长流依旧。
项羽自刎前,二十八员勇士死战护主,虽无鼓角钲鸣,但亦血雨腥风,场面极其悲壮。
最后,秦武王之后的大力士楚霸王,虽有扛鼎的英武巨力,还是因为赳赳武夫,只知道冲锋陷阵、烧*劫掠,灭了大秦帝国,焚了阿房皇宫,还是死了。
项羽的个人情感,比秦武王嬴荡幸运,像虞姬这样的绝色美人兼红颜知己把盏添香与以身殉爱,但还是不能逆转命运。
威武的他,被逼到流淌呜咽的乌江边,抹了脖子。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千年以后,一个才情卓绝的女词人,如此礼赞她所赞赏的伟男子。
何润东版项羽
尽管如此,有人还会问:项羽是谁*死的?
胜利者刘邦论功行赏,斩*项羽的吕马童等五汉将,因功封侯,名载《史记》《汉书》的《功臣表》,其中杨喜是司马迁女婿的先人。项羽死前称吕马童为“旧友”, 耐人寻味。
五人受封,何物为证?
看来那“五汉将”对昔日的第一主官,来了一个五人分尸。
何其惨烈!何其哀哉!
太史公对这场战役的描述,大多源自女婿家族的口口相传。是否有篡改曲笔,那只有真实的历史知道。
项羽“力能扛鼎,才气过人”,项梁死后跃然而起,成为荡秦的绝对主将,也因盖世武功害了性命。哪怕他亲率三万车骑成功奇袭刘邦的数十万大军,是何等的智勇。倘非其奉约北上救赵,首入咸阳者就非刘邦也。
刘邦首入秦都,纳子婴降表,但因项羽在,不敢妄王关中,甚至无可奈何接受迁徙蜀地的安排。
2
曾有人杜撰,当年孟姜女哭长城,被带到秦始皇面前,嬴政一见倾心,欲娶为后,不允,霸王硬上弓,使孟氏*,最后生下一男孩,被项梁捡回家抚养成人。故项羽有名有姓,有几个叔叔,即项梁、项伯,却无亲生父母。
所谓其父项荣,或曰项渠,形形色色,也是名字各一,语焉不详,如项荣即项氏之荣,如项渠则渠梁组合(秦孝公即名渠梁),反正被一个早逝玩了一个障眼法。
按理,像项氏这样的贵胄,尤其项羽这等的绝代豪强,该有父亲为谁的明示,但太史公只道:“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梁父即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戮者也。项氏世世为楚将。”(《史记·项羽本纪》)实不合情理,也给了杜撰者指羽骂政的丰富空间。
杜撰为杜撰,不足以信矣。信不信任由你,项羽在征战上,确犹秦始皇一般威武,似有其父而有其子。
《秦始皇》张丰毅版秦始皇
杜撰者,不唯此耳。明王世贞曾杜撰《短长说》复活侯生说项羽详情,很有趣。而项羽与始皇失败的遗产,都为独裁而多暴行,为得天下而失民心。
*警示部下“不可沽名学霸王”,丢了西楚霸业,落个连红颜、坐骑都不保的乌江魂。
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通晓如何行军打仗,只懂武功,而不知文治,不知收抚民心。
尤在那民心千疮百孔的年代,他可以对手下的将士关心,却在大是大非、大惠大利上,只注重自己一人一家所得。
范增为其倾尽忠诚和才智,却不抵贪利好货的项伯为强敌说情护短,最后抑郁而亡。
陈平、韩信原在项羽帐前籍籍无名,先后离去,成为襄助刘邦对抗强项的良臣干将。
3
单看项、刘入关中的两种不同表现,便见谁能得民心。
项氏兵入咸阳,烧*抢夺还不过瘾,还将无数老百姓累死累活建起来的阿房宫烧成废墟,扬长而去,伤透秦地民心。
刘邦初入咸阳,废除旧秦峻法苛政,约法三章,与民休养生息,即便被赶至汉中,也甚得秦地军民拥戴。
刘邦治军,沿袭秦法奖励军功,在法统、领土、人力、制度等,多有秦国色彩,给了被征用的旧秦兵将不少亲切感。
不仅如此。
项羽与秦对抗,获二十万降卒,因军中*动,即阴谋悉数坑*之,只封了三个降将。后奔袭彭城汉军,斩*二十余万众,还动不动将异己者讨伐、活埋、焚灭,疯狂*戮,惨无人道。
此等*伐,动辄大规模的*戮,怒辄几十万地坑害。纵然穿着所谓正义的外套,亦非真英雄大丈夫本色,只重蹈班固曾云“穷武极诈,士民不附,卒隶之徒,还为敌仇”。其后攻关中,自激发赳赳老秦遗民,再赴国难。
《楚汉传奇》陈道明版刘邦
刘邦逐渐壮大的汉军,主力多是旧秦无数身经百战的皇宫宿卫、京师卫戌、边关兵将充当,后来帮他*了项羽的吕马童五人,也被史家李开元查悉为旧秦军郎中骑将。其实,刘邦曾任秦朝的泗水亭长,萧何、张耳也是秦的朝廷命官。
疯狂*戮非英雄,尽失民心失天下。
当初起誓的怀王之约,项羽视若废纸;尊为义帝的天下共主,项羽命人追*……这给了刘邦师出有名、联合诛叛的机会。
项羽在政治上是典型弱智的主,在军功、爵禄上分配上毫无格局,连其最倚重的先锋大将英布,也被迫离他投汉。况且,陈、韩之辈逆袭而起,图受重视、得重用的平台,继而利禄官爵加身。而那被裂地封王的陈馀们,除秦将章邯有些气节外,都是十足的骑墙派,时而随势倒,更不消说忠守勇而多疑、凶而多暴的项羽。
刘邦将兵之才,不及项羽频出奇兵,也不及韩信“多多益善”,但他善将将:萧何力荐韩信,他破格拜为大将。
韩信欲自立王齐,他迅速反应“大丈夫,要当王就当真王”,虚情假意也是情势,为日后对项决战至为关键。刘慷慨厚赐,稳定了韩信助汉的决心,使韩对蒯通游说自立犹豫不决,最终没同项刘鼎立。
郦食其自荐奉刘邦命使齐,不辱命,说下齐王七十余城投汉,韩信久攻不下而妒其功,乘隙袭击,致齐王以为受骗而烹*郦生。在汉齐和议成功时,韩兵临城下,荼毒生灵,终非英雄可得民心。郦生虽死,刘邦谨记其功,破格封侯其子。
韩信阴功自居,乘楚汉对峙,求假齐王,曝出对权位的*,刘邦后迁其为楚王,尊为诸异姓王之首,殊不知天下稳定后,帝王却有了种种借口使之“楚亡”。
4
韩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其实败于对权位的觊觎,败于对民心的尊重。
蒯通说韩信,让我想起两千年后的王闿运说曾国藩。
曾氏自知情势,不为帝王术所惑,只做中兴之臣,还诫后世不为官,而荣耀终身,得文正殊荣。
秦崩者,成于民心。
楚亡者,也败在民心。
韩信剧照
刘邦起于草根,但知民重,善用人才。
刘邦初见郦食其,坐床边让两女人洗脚,郦生做长揖而不下拜。
一番对答后,刘邦穿戴完好后,恭请郦生上座。
郦生后是刘氏第一辩士,为汉之统战大业作出不朽功勋。
间有波折,郦生曾谏刘邦册封六国后代为王,被张良阻止,刘邦大骂“臭儒生”,但楚汉两军相持苦战难解难分时,郦生谏刘邦夺荥阳、据敖仓,获得巩固的据点和粮食补给,为日后逆转形势、反败为胜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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