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外,四人一起定睛看时,只见来人乃是一个年纪甚老的比丘尼。
身穿一袭灰色袈裟,隐隐生光,左手托着一只老大的本色,作深紫色。宝光隐泛,右手拿着一只木鱼槌。长得出奇,约有二尺,杆处碧光油绿,宛若新竹,槌和木鱼一样,亦作深紫。
那比丘尼进来之后,又轻轻地敲了三下木鱼。目光如电,向韦明远和萧湄两人,望了一眼。
韦明远刚才确是听得窗外似有人声,本来想去看个究竟。但转眼之间,那比丘尼已然进来,便也放过,问道:“师太何来?”
那比丘尼语音极低,但是却讲得很清晰,反问道:“你们是谁,在此作甚?”
韦明远一怔,暗付自己只知道此处叫作港家大它,也不知原主人是谁,一来这里,便是空宅,正在不知如何作答间,忽见那比丘尼抬头一看,望见那七盏红灯,面色陡变,道:
“姬子洛姬先生,也在川处?为何不见?”
韦明远听她忽然问起“姬子洛”其人来,更是莫名其妙。
但是在窗外的“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却是猛地一怔,因为他知道,那“姬子洛”正是“幽灵”的姓名,数十年前,“天龙”姬子洛“天香娘子”魏四娘两人,名震武林,无人能敌。
这个比丘老尼,一见彩扎红灯,便能叫出如今更名“幽灵”的姬子洛的姓名,则除了闻名已久,索未谋面,一向不问世事,佛门高人,峨嵋金顶,清心老尼之外,尚有何人?“褚家三杰”,在“丹桂山庄”上,被“幽灵”姬子洛以内家重手法震伤,又约了“幽灵”来此也正是希望清心老尼,能为他们报仇!
胡子玉和许狂夫对望一眼,两人皆知道有一场好戏可看!
清心老尼一言甫毕,只听得大厅之外“桀桀”怪笑,令入毛发耸然,已经踱进一个人来,面蒙黑纱,正是“幽灵”!
清心老尼一个转身,喝道:“你又是谁?”“幽灵”仰天大笑不已说道,“刚才你一见红灯,便知我是何人,为何如今见面了,反倒不识得?”
清心老尼面上飘过诧异的神色,道:“姬檀夫,多年不见,你为何突然间蒙起面来了?”“幽灵”冷笑一声,道:“我等心胸,岂是你所能知!”
这话对佛门高人来说,已然不敬之极,但清心老尼一向与世无争,本来根本不下峨嵋山来,三年一度下山,也只到芜湖来转上一转,便自算数。因为“褚家三杰”,中是她俗家亲人。
她虽然身入佛门,但是却还不免对亲人有所关怀,是以每隔二年,一定要来探视一次。
当下只是淡然一笑,道:“姬檀夫,闻得你自‘天香娘子’逝世之后,痛不欲生,当时贫尼便有渡你入佛门之愿,不知姬擅栖意下如何?”“幽灵”仰天大笑,道:“贼尼,你还在大梦术醒哩!”
清心老尼猛地一怔,“天龙”姬子洛,为人虽是介乎正邪之间,但是文武兼修,情操极高,绝无开口骂人“贼尼”之理!
怔了一怔之后,日宣佛号,道:“善哉!本宅主人,难道不在?”
想将话头岔了开去,见到了“锗家三杰”,便自离去,不再多管闲事。“幽灵”道:
“不错,他们三人,俱都出了远门。”
清心老尼心中更是奇怪,因为“猪家三杰”,明知自己三年一次,来到芜湖,绝不会外出,若真是外出,只怕便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因此便问道:“他们三人到何处去了,不知姬擅夫可知道?”“幽灵”语音冰冷,道:“自然知道,他们已然在枉死城中,等候尊驾!”
清心老尼面色微变,道:“善哉,姬檀夫休得取笑!”“幽灵”又是“桀”地一声冷笑,说道:“姬某人向不说谎,你也该知道,两年之前,他们妄想争夺‘拈花五手’,是被我以内家重手法,震成重伤的,我念他们在武林中多少有些名声,又和你有些渊源,是以手下留情,未曾令他们立时丧命,使他们回家才死,你可要为他们报仇么?”一面说,一面冷笑不已。
一旁韦明远见了师傅这等态度,心中极是难过,早在他人“幽灵谷”投师习艺之际,却已然知道峨媚金顶,清心老尼,是佛门高人,早年更曾行侠江湖,有“仁心侠尼”之称。只当师傅和她见了面,一定如逢故交,怎知师傅的体态言语,竟全然不似世外高人,只如黑道上的邪派人物一样!
当下只见清心老尼面色一沉,“笃笃笃”地敲了三下木鱼。
那三下木鱼声,清脆响亮,绝非刚才在门外的那三下可比,只震得人耳鼓,嗡嗡发响,木鱼声好半晌不绝。接着,便听得清心老尼沉住了声音道:“姬檀夫即知他们与贫尼有渊源,应当手下留情,为何出手便置人于死地,毫不容情?”“幽灵”哈哈一笑,道:“非但我对他们出手毫不容情,便是对你,也是一样!”
清心老尼身上袈裟,无风自动,如为狂风所拂一样,簌簌抖之不已,显见她全身真气鼓荡,心中激怒,已然要为“锗家三杰”报仇!“幽灵”更是大笑不已,道:“久闻得清心老尼,一十三式降魔掌,和左手木鱼,右手木鱼槌,那一手神妙无方,阴阳并施的点穴手法,举世无匹,我既然复出,却由不得你称豪,倒要向你领教领教!”,清心老尼心中虽怒,却不失风度,略略退后一步,道:“贫尼降魔掌及这两件法物,自然比不上姬檀夫的‘太阳神抓’,请姬檀夫赐教!”“幽灵”嘿地一声冷笑,道:“凭你这类人,何劳我出手?明远!”
韦明远在一旁,突然听得师傅叫唤,忙道:“师傅有何吩咐?”“幽灵”道:“这位清心师太,武功卓绝,成名多年,你随我学艺两年,只知武功精进,却未知已到何种程度,清心师太在此,你可以‘古铁剑’及‘太阳神抓’功夫,与之对敌!”
韦明远一听师傅要自己和佛门高人清心师太对敌,心中不禁大是愕然。
当“幽灵”将三枚“无风燕尾针”交给他,要他将针主人*死,而他调查出针主人“神钩铁掌”许狂夫,在武林中颇有快名之际,韦明远的心中,已然有意违抗师命!
如今叫他和清心老尼对敌,他更是不愿!
倒不是他心中以为自己可以必定胜得过清心师太,而是“太阳神抓”,威力无穷,自己虽然只学得五六成功夫,但是一发之后,却是*伤之力,大得出奇,而且即使当场不死,只要受了伤,七日七夜之内,一定死去,无药可治!
韦明远的父亲,更是使名远播,他自小深受熏陶,怎肯行此不义之事?
因此答道:“师傅……”
顿了一顿,想要设法,如何措词,但“幽灵”已然盛怒,语音如铁,冷冷地道:“明远,你可是不能从命?”
韦明远道:“师傅,徒儿确是难以应命,清心师太佛门高人,我们何必与之成仇!”
“幽灵一突然“嘿嘿一冷笑,道:“好一个曾罚毒誓,誓从师命的徒弟!”
韦明远一听此言,心中苦痛之极!叫道:“师傅,你老人家……”“幽灵”立即道:
“不必多言,你不动手,我也会亲自出手!”
韦明远不知道师傅的性格,何以一变若是,暗付以师傅的武功而论,他若出手,清心老尼更是处境危急,而且自己也要应一了毒誓,倒不如自己和清心老尼动手,还来得好些。
想了一想,便应道:“徒儿遵命。”“幽灵”‘哼”了一声,韦明远“飕”地一声,使巴然擎了“古铁剑”在手,剑尖向下,略略摆动,剑尖不断地划着小圆圈。内家眼中,一望便知,那起势虽然是随随便便,但实则上,内中已然蕴有极大的变化,如不是博大精奥的剑法,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起势!
但清心者尼虽然看出眼前这个青衫少年,年纪虽轻,功力巴然不凡。但是她成名数一卜年。怎愿和他动手?沉声道:“姬檀夫,你将贫尼,当作何等样人?若木亲自出手,莫怪老尼无礼!”“幽灵”冷笑不答,目视韦明远。韦明远手腕一沉,突然抖起了“古铁剑”!
只见大厅之中,突然生出数十朵黑黝黝的剑花,宛若满天星雨,已然向清心老尼,当头洒下!“幽灵”则在一旁,冷冷地笑道:“贼尼,你敌得过我徒儿,再来找我动手不迟!”
清心老尼一见韦明远出手,便是昔年大侠,“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流星剑法”中的一招“星雨蔽天”,而且已然将那一招使得了无声息,境界之高,竟在韦丹本人之上!
心中不免一怔,左手木鱼,向上托,荡起一道紫微微的光华。已然将那招“星雨蔽天”化开,道:“且慢,你是韦丹何人?”
韦明远一听清心老尼及父亲名字,连忙收住了剑势道:“那是家父!”
清心老尼道:“令尊听说已被‘雪海双凶’,‘欧阳老怪’害死,你如今既具这等身手,可曾为父报了大仇?”
韦明远心中一阵内疚,向“幽灵”望了一望,道:“尚未曾!”
清心老尼道:“*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二人又是武林之毒,切不可因循!”
这几句话,说得韦明远的心坎之中恭恭敬敬地答道:“晚辈省得!”
话才讲完,“幽灵”一声冷笑,道:“韦明远,你待了‘拈花五手’,带了萧湄,速速远去,从此莫再叫我遇上!”
韦明远见帅傅忽然旧事重提,心中痛苦已极,若是照“幽灵”近日来的行事而论,他当真愿意依他之言。队此离去,但是池身受“幽灵”大恩,一口为师,终生为父,却又绝无离去之理,道:“师傅。徒儿听命便是!”“幽灵”面露不愉之色。叱道:“还不动手,多废话作甚?”
韦明远无奈,脚踩迷踪,重又抖起“古铁剑”,剑势料走,“星划长空”,一道黑虹,直点清心老尼左肩!清心老尼仍是左手木鱼,向上一托,身子向后一缩,就是刚才一托,将那招“星划长空”略阻了一阻之机,右手木鱼糙,轻轻一摆,只听得“铮”地一声,已然与“古铁剑”相交。
韦明远候地退身,他虽然心中极不愿意和清心老尼动手,但是却逼于师命,无可奈何,一退之后,连环三剑,疾刺而出,剑势如虹,剑气绦绕,宛若三条黑龙,盘旋飞舞而出!
清心老尼脱口赞道:“好剑法!”却并不退避,踏步进身,木鱼极荡起劲风,也在刹那之间,向韦明远连点三点!用的是一招“三佛升天”,木鱼糙的尖端,本作紫色,而柄却碧也似绿。这一招“三佛升天”一使,碧紫两色光华,竟然交相缠结,看来那柄木鱼糙,竟像是一件软兵刃一样。由此可见清心老尼,盛名之下,必无虚传!韦明远一连三剑,本就攻守威宜,清心师太攻势陡盛,韦明远便回剑以守,就在此际,只听得“幽灵”斥道:“速扭‘太阳神抓’!”
韦明远心中,着实不愿使用威力无比的“太阳神抓”,可是师傅既已吩咐,若是不用,只怕更要身受重责!
韦明远心中,实是委决不下,当下并不理会师傅的责斥,仍以古铁剑与清心老尼,周旋了七八招,谁都看出,韦明远武功虽高,但如果要凭一柄“古铁剑”,便胜过清心老尼的话,那几乎是没有可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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