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烧车御史”谢振定敢于挑战和珅之外,七品芝麻官武亿也曾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打击过和珅。
武亿,字虚谷,一字小石,又字授堂,号半石山人,河南洛阳偃师人,乾嘉时期著名的学者、金石学家。
武亿出身官宦世家,但家庭不幸。他的父亲武绍周,雍正年间进士,曾任安徽东流县知县、吏部验封司郎中。武亿17岁丧父,19岁丧母。父母双亡,使家境变得困难起来,家中吃饭都成了问题。
武亿幼年的家境遭遇,几乎与和珅如出一辙,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他却与和珅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武亿为官清廉,不恋权位、不喜金钱,刚正不阿,还与和绅产生了冲突。
武亿幼年随父旅居京城,后回到老家,始终刻苦读书,锐意进取。武亿家教严格、聪明好学、八九岁时,就能品评文章优劣,说得头头是道。20岁时,参加童子试,高中第一;25岁时,中乡试第六。30岁时,武亿再次入京,专程拜见大学者朱筠(朱筠,字美叔,顺天大兴人,官至翰林学士)。朱筠精通考据,喜欢金石之学,藏书万卷。武亿受此影响,研究金石之学入了迷,出外访友的时候,经常顺便访求古物。
有一年出外访友,除夕之夜,主人家*猪宰羊,备上美酒与武亿一起欢宴。武亿醉后,突然放声大哭。主人以为他是想家了,劝解道:“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太过悲伤了。”不料武亿回答说:“我悲伤不是因为想念家人,而是因为今天白天,我去拜访两位学者名家,他们都收藏了很多古物,我却没有遇到,心中难过啊!”
武亿读书的基本功本来就很好,又肯用功,跟随朱筠读书,短短几年时间学问大进。乾隆四十五年,武亿一举考中进士。
乾隆五十六年,朝廷任命武亿为山东博山县知县(今山东淄博市境内)。知县是个小官,武亿处理积案,深入民间亲讲民约,在县里开办范泉书院讲学,选好的学生入学,让他们接受较好的文化教育。
博山县多山,土地瘠薄,农民生活贫苦。武亿走访民间,了解到山区盛产石炭、石矾,可烧制玻璃器皿到外地换钱,销路还不错。武亿组织当地民众劳动生产,又奏请朝廷免除此地玻璃入贡,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当地百姓的生活很快好转起来。
武亿为官清廉,勤于政务,对县里的案子随到随办,绝不拖延,而且能秉公处理。有一次审理案件的过程中,涉案的人悄悄向他行贿求情,武亿说:“皇天在上,天上隆隆的打雷声你听到了吗?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好处,心里要担心被雷劈了呢!”
不久,博山大治,武亿深受民众拥戴。武亿虽然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但只是地方上的小官,也不是御史之类的言官,原本跟高居朝廷的和珅八竿子打不着,只因为和珅的下属为所欲为,过于嚣张,才起了冲突。
原来,和珅当时兼任步军统领一职。步军统领统率八旗步军五营将士,负责周围巡哨,以卫京邑,负责维护京师一带的社会治安。江湖上盛传,当年在山东率众起义的农民军领袖王伦还没有死,尚在人间。
王伦,山东兖州人寿张县(今山东阳谷东南)王家庄人,出身贫苦。他自幼练习拳棒,曾充任县役,后拜师学医,并加入白莲教。数年之后,王伦自立门户,设立白莲教支派清水教,并借行医和传习拳棒之便广收教徒,被寿张县、堂邑县(山东聊城西)、阳谷一带的教众奉为教主。乾隆三十九年,寿张县一带发生灾荒,地方官却要加征赋税,老百姓实在是生活不下去了,王伦乘机组织教众。八月二十八日夜,王伦集结王家庄、党家庄一带的教徒数千人,在寿张县举起了反清义旗。起义军连陷寿张、堂邑等地,赶来镇压的清兖州总兵被打败,落荒而逃;山东巡抚徐绩率领的“抚兵”,也被打败,起义军对临清新城发起大规模的围攻。
乾隆皇帝尚在热河行宫,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惊,急派大学士舒赫德赶赴山东督师,又命额驸那旺多尔济、左都御史阿思哈率火器、健锐营精兵赴山东镇压。大军云集。包围了起义军占据的临清旧城。起义军在城中激烈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起义失败。九月二十九日,王伦被清军包围在一座小楼之内,断然举火自焚。王伦须发都被烧焦了,仍然一动不动,表现得极为英勇。
起义军虽然被清军剿灭,但王伦并没有被擒获,而是自焚而死,清军得到的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根本辨认不出模样,因此人们纷纷传说王伦没有死,以鼓舞斗志。清军派人搜索王伦,毫无结果,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只有和珅,坚信王伦没有死,一听说有王伦的消息,就派人四处搜捕。其实和珅看重的,并非王伦是不是真的活着,而是为了邀功。万一找到看起,来是王伦的人,哪怕屈打成招,指鹿为马,让众人都指认他是王伦,到时候宣传说活捉叛军首领,岂不是立下了一个大功!
和珅派出的下属在京城一带狐假虎威、横行霸道惯了,到了地方上更是有恃无恐,胡作非为。每到一处,坏事做尽,见到饭馆,进去就点菜,只管白吃白喝。到了妓院更是无所顾忌,看上了哪位姑娘,就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他们在大街上随意盘问百姓,遇到不顺从的百姓,就扣押起来,随意殴打,逼迫他们花钱赎身,搞得民怨沸腾,无人敢拦。这些人只要到了衙门,把腰牌亮出来,地方官马上就变得服服帖帖。
这一天,和珅的下属杜威德等两人假借缉捕要犯为名,私自出京,到了博山县境内,还是那样胡闹。手持兵刃,当街横行霸道,寻衅滋事。几个当地的泼皮无赖看到了,十分佩服,纷纷追随,十余人在街上横冲直撞。武亿听说后,派人将杜威德等拘捕到县衙。不料,这些人自以为是京城出来的官差,傲慢无礼,见了武亿拒不下跪。武亿厉声喝问:“你们是干么的?”
杜威德拿出两张腰牌,十分嚣张地说:“我们是京城步兵统领和中堂下的官差、奉和大人的命令,来山东缉拿盗匪来的。地方上的官员,管不了们。”言外之意,他们是和中堂的属下,根本没把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武亿看了看腰牌,义正词严地说:“朝廷派你们来是为了抓捕盗贼,不是让你们来滋扰当地百姓的。既是朝廷的差事,你们到达我县已经三天了,为什么不到县衙通报?而且腰牌只有两个人的,你们十几个人却当街胡作非为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啊,处以杖责,赶出我县!”
杜威德等人大喊大叫,拒不服从。下面的衙役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不由分说,将这群人抓起来,痛打了一顿板子,赶出博山县。
和珅知道这件事后,对武亿怀恨在心。没过多久,和珅寻了一个借口,说他随意责打平民,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革去了他的官职,把他发往东北为奴。当时的山东巡抚吉庆不敢得罪和珅,生怕连累了自己,在上奏中不敢说这件事的原因,只好随便搪塞过去。
武亿当时任职仅七个月,就被不明不白地罢官了。由于他为官清廉,敢为民请命,深受百姓爱戴。博山县的数千民众听说他被和珅罢官后,自发地组织起来,纷纷跑到巡抚的大堂里,为之请命,请求留下这个好官。
巡抚吉庆被老百姓感动了,心有不安,亲自进京城,想为武亿翻案。吉庆找到了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阿桂,说出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阿桂斥责吉庆道:“我大清朝廷有法令,历来禁止差役私自出京,胡作非为。武亿身为地方县令,做得并没有错。这件事颠倒黑白,隐瞒事实,却让武亿背黑锅,真是太荒唐了!”吉庆深为悔恨,但由于和珅的压制,武亿的冤案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平反,只是不用去东北为奴了。
以和珅的地位,权倾朝野,武亿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对他的打击如同隔靴搔痒,绝对无损于皮肉。不过,武亿虽然被和珅压制,丢了官位,差点儿发配东北为奴,但和珅受此震动,也不得不收敛了不少,从此不敢让属下私自出京城了,怕再惹出事来,给自己找麻烦。
和珅当道时,有人因为对和珅不敬,就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相比之下,武亿的下场还算是不错的,和珅至少没有赶尽*绝。武亿脾气倔犟,对罢官之事不以为意,回到老家后,专心著述,在老家偃师主持了二程书院,还曾经讲学邓州春风书院,传道授业,诲人不倦。
武亿喜欢金石之学,特别爱好古物,还为此闹过笑话。武亿只要听说附近哪里有人发现了古物,不惜走很远的路去观赏。只要看中意的,不惜出高价钱购买回家。有一次,一百里路外的一处农民家里掘井,挖出了晋朝刘韬的墓碑,碑上还刻有墓志,清晰可见。武亿听到消息后,他连夜前往,看到后觉得不错,立即出高价买下。当地人提出帮他用马车运回去,武亿不放心,自己连夜背着赶回家去,结果累得生了一场大病,几个月才见好。
武亿回家后,周围的人听说发现了刘韬的墓碑,纷纷来观赏。武亿生怕损坏了墓碑,仿此碑打了一块一模一样的赝石,应付那些观赏的人,真品秘密收藏在家里的柜中。由于武亿精通金石之学,做的赝品足可乱真,很多人居然看不出真假。
武亿这种研究精神,使得他因此成为著名的文物收藏专家、古物考据学家。据说武亿死后,儿子以为柜子里藏着什么宝贝,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块石头,气得扔到河里。
武亿一生品德纯正,著述颇多,留下了一百余卷著作,是清朝“新洛学”主要人物,与钱塘黄小松齐名。武亿又精于经史、考据学,有不少这方面的著作。武亿更是有名的方志学大家,先后编写了成《鲁山县志》、《宝丰县志》、《郑县县志》、《安阳县志》,参与了《偃师县志》的编写。《安阳县志》影响巨大,被视为县志楷模,连著名的大学士纪晓岚都很欣赏,亲自为其作序,极力称赞这本县志。
嘉庆四年,和珅被正法。这年十月,嘉庆帝命令朝廷大臣推荐委任各地方官员,条件是“内操守端洁,才猷干济于平日,居官事迹可据者”。武亿清廉有才干,符合条件,当然,也在被推荐之列。嘉庆帝接受大臣的推荐,于十一月,派人去召武亿进京,准备重用,可惜的是武亿已在十月去世,终年55岁。
武亿生前被和珅陷害,没能完成自己为民请命的鸿鹄之志。死后却青史留名。《清史稿·循吏传》中,有武亿本传。“循吏”是正史中记载奉公守法的州县级地方好官,都是重农宣教、清正廉洁的人,能够带领百姓致富,去职后民众思念。武亿身为一个县令,虽然因得罪贪官而丢了官位,但是,他最终能够载入其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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