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内,青衣睡了老长一觉。
她幽幽睁开眼眸,打了个哈欠。
那棵枳树差不多也要开始枯萎了吧?
青衣推门出去,就见四人坐在院子里。
司臣和月妖一脸绝望。
“老子这辈子再也不打麻将了,再打我剁爪……”
“熬不住了,再打下去真要吐了……”
“北阴,你差不多行了啊!你冥府多大家产禁得起你造啊,你这棺材本都要输出去了啊!”
青衣何时开始睡觉,萧绝就何时开始拖着他们打牌。
这都百日了啊!
手上老茧都要搓出来了!
大帝爷冷笑:“有钱,任性!”
家产输光了,也要拦住这死长虫的腿儿!绝不能让他去*扰自家的乖女儿!
黑水大爷打了个哈欠,把眼屎一抠。
“呵,有人送钱,本尊还有不收的道理?”
两个大佬继续卯着。
幽幽的女声慵懒响起:
“任性?萧绝,北阴,老王八。你是太久没喝王八汤了是不?”
大帝爷目光一滞,僵硬的转过头。
看到了站在房门口,摩拳擦掌的青衣王陛下。
“唉,累了,不打了。”黑水大爷把麻将一推,笑眯眯道:“该是时候去看看我的乖女儿了。”
这票子也赚了,干女儿也照看不误,人生,圆满!
“墨池!”萧绝声音一厉。
黑水大爷笑睨着他,咋滴?你现在还有命来拦我不成?
大帝爷牙根都快咬断了。
司臣和月妖终于能摆脱这该死的麻将桌了,焉有不走之理。
至于大帝爷……
场面一时尴尬至极。
“输了多少?”青衣黑着脸,冷冷盯着他。
大帝爷扯了扯嘴角。
恶婆娘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狞笑起来:
“本座是不是该换个问法,还剩多少?”
萧绝咳了一声。
“咳,这些年冥府委实有些铺张浪费了,为夫觉得还是节俭点好……”
青衣太阳穴突突的疼。
这个老王八打个麻将,把她肘子钱都给她输出去了不成?!
青衣呵呵一声笑:
“本座觉得,你还是去跪着比较好。”
大帝爷神色一凝,“衣儿啊……”
“三。”
“二……”
萧绝又是一声咳嗽,“我去屋里跪。”
他说完即刻进屋,不忘加上一句:“这事就别告诉那几个小子了吧。”
“有脸输钱没脸让儿子知道?”
得嘞。
大帝爷闭嘴。
他估摸着再说下去,今夜他怕是连地铺都没的睡,又要去睡钉耙。
青衣给这厮气的脑瓜子疼,若不是一会儿估摸还有事儿要上门,她真想现在就把他的王八皮给剥了!
没理会屋子里那个老王八,青衣出了冥府,到大门口时,正好遇见子都,她开口道:
“若是天界的趋琼来了,让她到黄泉木下来找本座。”
说完,青衣的身影就此消失。
子都摸了摸鼻子:“趋琼?听说那丫头都快痴心疯,怎会跑冥府来?”
话音落下后不久,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正是趋琼。
子都眉梢一挑,心道那恶婆娘还真料事如神。
趋琼怀抱着树苗,小跑过来,还没开口,子都便道:
“恶婆娘说让你去黄泉木那里找她。”
趋琼面露喜色,来不及道谢,便又跑了。
子都有些莫名其妙,嘴上嘟哝着:“那丫头怀里抱着的树苗苗莫不是帝峥那笑面虎种的那棵?”
“真是搞不懂这些男男女女的破事,谈恋爱哪有穿漂亮衣服快乐,一天天的自讨苦吃!”
……
黄泉木下。
青衣仰头看着树上的果子。
身后传来动静,她并没回头。
“树要死了?”青衣打了个哈欠道。
趋琼忙不迭的点头,等意识到青衣并未转身时,她才急着开口:“求青衣陛下救救它。”
她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像是久未进水一般。
青衣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怎把自己折腾成这德行?
眼下的趋琼,比起当日来求她的帝峥,还真好不到哪里去。
青衣信步上前,看着她手上的树苗。
美目中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喜怒。
“那日也是在黄泉木下,这臭小子问了本座,如何死地种生机。”
“本座告诉他,凡事皆有代价。”
“他回去后剖心种果,现在也算心想事成了,你还来求什么?”
趋琼神色凄迷,禁不住垂泪道:
“我不想要什么橘果,我只想要他……由始至终我心里都只有他而已……”
青衣看着她,撇了撇嘴,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年轻人啊,就是爱瞎折腾。”
“这果子……”青衣一指着她手里的树苗,上面枝叶已枯黄,果子腐烂凋落,就剩下一枚还算完好,孤零零的悬在上面。
“你还没尝过他为你种出来的果子吧?”
趋琼点了点头。
这是帝峥用命种的树,用心结的果。
她如何舍得去吃?
就连一片叶子她也唯恐给碰掉了。
“吃吃看吧,”青衣打着哈欠道:“果子种出来就是拿来吃的,把它当摆设供着能不烂吗?”
“可是……”
“你要不肯吃,就眼睁睁看着它继续烂吧。”
趋琼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果子,剥开皮,将果肉放在嘴里。
咬下的那一瞬。
她终于忍不住,眼泪再度决堤。
青衣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什么味道?”
“甜……好、好甜……”
趋琼恸哭不已,一瓣儿瓣儿吃着果肉。
这明明就是橘果啊。
明明这么甜!
为何他那日会说种出来的还是枳果……
帝峥,你这个傻子……
“用心种出来的果子,如何能不甜。”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果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它长出来就是盼着有人能吃下它,食其味中甜。”
“等待了那么久,该吃下它的人却一直没有行动,失望之下,自然枯萎凋零。”
青衣勾唇笑着:“他已将自己的心剖出,你也一瓣瓣食下,可知道了他对你的心意?”
“我知道……”
趋琼重重点头。
“知道了,便回去吧。”青衣伸手将她怀中的树苗拿了过来。
趋琼如失重宝,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却见青衣拔掉那枯死的树苗,那颗跳动的心脏赫然在她手中变成了一枚果核。
那是……黄泉果的果核……
趋琼一怔。
青衣把黄泉果的果核随手一丢,笑睨向她:
“蠢妞,还不快滚回你的九重天上去?”
2
趋琼如风一般,赶回了九重天上。
她一路气喘吁吁,直到天帝宫的宫门前才停了下来,满心颤抖着的迈步进去。
每走一步都怀着莫大的忐忑。
她跌跌撞撞进门,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榻上不见帝峥的踪影。
人呢?
趋琼的心在一刹被攥紧了,难以呼吸。
她茫然四顾,控制不住颤抖。
希望在一瞬破灭之后,巨大的无力感如潮水那般淹没而来要将身心吞噬。
她整个人往下跌坐的刹那,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后抱住了她。
无数次梦回中才能听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冒失的样子。”
像是从无间地狱中一瞬被拉入了美梦幻境。
像是将要溺死之人一瞬被拉出水面,空气涌入肺中。
又像是有那么一瞬,心脏暂停了跳动,狠狠漏了一拍,然后剧烈的狂颤着。
趋琼回过头,看到了那张含笑的俊脸。
风光霁月,如雾如阳。
泪眼婆娑间,他的面容在眼前模糊。
趋琼慌忙将眼泪一抹,伸手捧住他的脸,目光在他脸上挪移着,像是却要确认他的真假一般。
“是你吗?是帝峥吗?”
“是我……”
帝峥将她脸上的泪轻轻拭去,笑容中也染上几分潮气。
“我一直在你身边啊,傻丫头。”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
趋琼用力抱住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两人紧紧相拥,不愿给彼此间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
风在这一刻停歇。
灿烂的曦光在九重天上绽放。
帝峥轻吻着她,像是轻吻着盛在心尖上的至宝。
小心翼翼中带着虔诚与胆怯。
趋琼眼中的笑渐渐软化,她闭上眼,全身心的回应着他。
帝峥的身子僵了一瞬,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翻腾的情意。
“帝峥,娶我。”
趋琼哑声道。
帝峥闻言不由莞尔,“不行,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他单膝跪地,握着她的手,郑重而又坚定的道:
“趋琼,嫁我为妻。”
他说完,不等趋琼开口,在她手上重重亲吻,霸道而又深情:“必须答应!”
趋琼一刹破涕为笑。
“我答应你!”
帝峥站起身便将她拉入怀抱中,一遍遍的亲吻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
趋琼不胜娇羞,吻罢之后,依偎在他怀里。
手掌轻覆在他的胸膛上。
“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胡来了。”
这个混蛋,居然剖出了自己的心。
帝峥握紧她的手,轻笑道:“若早知这样能让你原谅我,我早就剖了。”
趋琼闻言本想锤他,但终究舍不得,只能埋怨的嗔了他一眼。
不过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
“为何你的心会变成黄泉果的果核?”
帝峥眸光幽幽一动,几分无奈的笑了起来,眸中却不乏感激之色。
“这大概只能问小婶婶了吧。
那日他去向青衣请教如何种生机,青衣让他吃了黄泉果,还特意叮嘱让他将果核也一并吞下。
那时帝峥不知所以然,只是照做了。
而他剖心之后,那枚黄泉果的果核却代替他的心脏,开出了花,结出了果。
趋琼也幡然醒悟。
“只可惜……我种出来的依旧不是橘树。”
“傻子……”趋琼仰头看着他,开口道:“是橘果,很甜很甜的橘果。”
你食之苦涩,是因那是黄泉果核所结的果。
我食之甘甜,是因那是你一颗真心所给的情。
那是你为我种的情果,焉能不甜。
这一份甜,已常驻心间。
帝峥和趋琼的大婚之期定在立冬后第三日。
那时正值人间橘果落地。
喜帖已经广发六界,迎四方观礼。
青衣自然也收到了帖子,除此之外还有天界百果园里早熟的几筐橘子。
“嘶……酸死老娘了。”
青衣吃着橘子,酸的是眼角直抽抽。
嫌弃的咽下去,忍不住道:“帝峥那臭小子是不是故意送这酸橘子来报复我?”
“报复你不是应该的?”司臣在边上蹭着果子,也给酸的倒牙,挤眉弄眼道:
“让你没事儿折腾人家小两口,还剖心……你怎么不干脆叫他挖肾!”
“呵,本座瞅着你最近挺嚣张的。”
青衣端起茶喝了一口,冲去嘴里的酸味,就准备拿脚丫子去踹司臣那张娃娃脸:
“要是改明儿小桃儿与你闹和离,本座就帮你挖肾讨她回心转意,如何?”
司臣差点没把手上的橘子给捏爆:“有你这种专坑自己人的吗?!老子还是不是你养的猫!”
“养的猫不拿来坑养着干嘛?做叉烧吗?”
青衣翻了个白眼,“也就小桃儿不嫌腻味。”
猫大爷那个气,暗暗赌咒:“老子咒你一万年喝不到媳妇儿茶!”
恶婆娘当场翻脸,提起天阙骨刀就要*猫。
得亏司臣溜得快,不然他的小桃香真就要成了别人的饲主了。
青衣没能*猫,但这老心肝委实有点没扎刺了。
帝峥和趋琼都成了,自家那两个小崽子到底怎么回事!
扶光那憨憨就算了,云朝那臭小子居然也这么不给力!
青衣有时真恨不得把他们拍回去娘胎里去重造一下,这是她生出来的崽吗?
怎这么弱鸡?!
铁定是学的他们老爹!
云澜殿里。
云朝刚与冥府众将商议完政务。
这些年剿灭凶兽之事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人间的凶兽大多已伏诛,就剩下烛照荧幽这两个家伙仍无踪迹。
不将这两个家伙抓住,就难以从根源上断掉凶兽之祸。
让其他冥将先行退下之后,就剩下蓝雅和流星还在。
“太子殿下,现在六界几乎已被咱们搜寻了遍,依旧不见烛照荧幽这两个家伙,不知他们究竟躲入了什么地方。”
蓝雅一副头疼的样子,“他们该不会跑去十方世界了吧?”
现在也只有那个地方没去找过了。
“十方世界怕是不可能。”云朝摇头道:“那处地方在母后的掌控下,任何人进去都不可能避开她的感知。”
“那就怪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身而不被咱们察觉?”
流星抱臂跟在后面,忍不住道:“实在想不出来。”
云朝沉眸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这时,一股焦糊味儿从远处飘了过来。
隐约间还有几声女子的尖叫。
云朝的身影顷刻间从原地消失。
蓝雅和流星都已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
“唉……又开始了。”
“瞧今儿的样子,是南殿那边被炸了?”
“我走了,估摸着太子爷这两天心情都不会舒坦,不在他跟前找削。”蓝雅摆了摆手,立马溜之大吉。
流星也是撇了撇嘴,跟着离开。
南殿那边。
一个娇俏的女子跪在地上不停咳嗽,就见她身上脸上全是黑灰,背后的药庐已成了废墟一片。
她手上还捻着一根模样丑陋的药草,好不容易缓过咳嗽那劲儿,她坐在地上,仇深苦大的看着被炸毁了的药庐。
“怎么又给炸了呢?明明我就是按照昆吾大叔给的方子炼的呀。”
女子小声咕哝着。
冰冷的男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阮绵绵!”
女子吓得一哆嗦,没等她站起身,就被人抓住后衣领给拎着了起来。
活似一只刚从煤炭堆里刨出来的鸡崽子。
云朝面色微寒,冷冷的盯着她。
阮绵绵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把手上的药草藏在背后。
“本君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云朝眯眼看着她。
阮绵绵赶紧道:“我我……我今天就是想过来看看,我没想炼丹的,是我的手它不听话!”
“手不听话,那还要它作甚?”
阮绵绵小嘴一瘪。
她这会儿满脸黑灰,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异常灵动,顾盼间还带着几分小时候的娇憨。
十年过去了,她也从一个小不点长成大姑娘了,而今已有二十五岁。
但在云朝面前,她似乎永远是那长不大的小丫头。
“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脖子勒得好难受。”
阮绵绵温声软语的求饶着,小脚丫还晃动了两下。
被他这样拎着真的太怂了。
云朝看着她这一身黑灰,眉头越皱越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反而带着她瞬移到了汤泉池,直接将她丢到了温泉里面。
阮绵绵一声尖叫,立马成了落汤鸡。
挣扎着在温泉里站了起来,一身黑灰被水一冲没能完全干净,倒显得她更像一只花脸猫。
“洗干净了再出来见本君。”
云朝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没多时,几个侍女模样的丫头进来了。
这些丫头个个生的天香国色,眉心处带着标志性的鱼鳞,乃是鲛族。
云朝身边一直不留人伺候,但随着阮绵绵长大,有些事自然要女子伺候着才方便些。
这些鲛族侍女也是蓝雅从族内挑选过来的,晓得礼数分寸,已在阮绵绵身边服侍好多年了。
为首的侍女名叫宝珊,其年纪比云朝都还要长上个一千年。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偷跑去炼丹了,你真不怕太子爷扒了你的皮!”
宝珊下了汤池帮她沐浴,又吩咐了另外几个侍女赶紧把香乳准备好。
阮绵绵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
“他要扒我的皮他早扒了。”
“你呀!”宝珊戳了下她的脑门,“就仗着太子爷对你的宠爱,恃宠生娇了是不是?”
阮绵绵瞪大了眼,沉在温泉池里吐泡泡。
恃宠生娇……她也要有那个胆子啊!
小时候云朝就喜欢欺负她,长大后更是动不动就对她凶巴巴的。
她稍微没点规矩便要挨骂。
阮绵绵看着他比看到自己亲爹还怵的慌,虽说她没见过自己亲爹撒样。
“我就是喜欢炼丹嘛……”
“修炼我天赋不行,只有炼丹还不错,紫霄大爷和昆吾叔都说我是炼丹的苗子……”
阮绵绵小声道:“再说……”
再说……她没有说出口了……
阮绵绵眨巴着眼,云朝的生辰马上又要到了。
他前两年去人间斩*破天犼那畜生的时候,受了伤,伤势虽不重,但那畜生的利爪含有奇毒。
到现在那毒性都未能完全拔出……
阮绵绵也是听昆吾说了月芒草或许能有用,这才想试试自己为他炼丹……
哪知道……又炸炉了呢…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