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轩輗像
【摘要】:轩輗(1382-1464),字惟行,号静斋,河南鹿邑人。他在历史上以清廉著称,堪比海瑞。然而,世人只知明朝有海瑞,而不知轩輗,这是为何?本文通过对《明史》、地方志等资料的梳理和考证,发现这与轩輗的职业和个性有着密切的关系。轩輗一生担任的大多数是“监察官”。作为监察官,“清廉”是其职业要求。他“天性廉介”,律己甚严,厉行节俭,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他性格比较“孤峭”,“不妄言笑”,[1]不善于交际;又因“不好文章”,[2]因而,默默无闻,不被世人所熟知。轩輗一生以“清廉自守”,始终如一,这是他之所以能在历史上留下“轩輗却衣”的廉洁故事和获得“一簏廉吏”美誉的原因。
轩輗为官清廉,“执一不迁,正已摄下”。[3]“摄”同“慑”,在这里是使害怕的意思,可见“清廉”的功用。它“关乎国家的兴衰、政权的得失、社会的安定以及为官者个人的毁誉。”[4]然而,廉吏难得!正如范鄗鼎在《跋于清端公传后》所说:“余读《明史》,而叹廉吏之难。其人也,三百年来首轩輗。”[5]王夫之也给予轩輗很高的评价:“得百轩輗,而天下不足以治,况三百年而仅一轩輗乎?”[6]
然而,“清廉”堪比海瑞的轩輗,学界却很少有人研究,[7]甚至可以说被埋没了。由于资料的缺乏等原因,在给我们研究轩輗其人其事方面带来了很大的不便。本文通过对《明史》等资料的梳理,目的是想考证轩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轩輗却衣”之事发生于何时何地,以及获得“一簏廉吏”美誉的原因。不妥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一、轩輗性“孤峭”考释
轩輗是明朝官场中为数不多,真正做到清廉始终如一的官员。《明史》卷一五八中关于轩輗的记载是:“輗孤峭,遇人无贤否,拒不与接”,短短一句话,使得轩輗的形象跃然纸上。“孤峭”一词,形容人的时候喻品性孤傲,不与众人和同。《明史》刻画轩輗的形象时,不仅用“孤峭”来形容轩輗的品性,又用“遇人无贤否,拒不与接”来补充说明轩輗的个性,这使得轩輗的形象栩栩如生。
《明史》为何这样刻画轩輗的形象?这与轩輗从事的职业和个人性格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职业上,轩輗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至天顺八年(1464年)四月六日去世,担任官职四十余年,先后担任行人司副、监察御史、浙江按察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理院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
从轩輗的履历可以看出,他担任的大都是“监察”官。监察官是百官的表率,“宜以公正为心,以廉洁自守”。[8]轩輗作为“监察”官,他以身作则,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不仅做到监察百官的职责,而且律己甚严,做到了为官清廉。李贤在《明一统志》中记载了轩輗的清廉:“俸资之外,一毫不取,累官尚书,清操始终一致”。[9] 他真正的做到了清廉始终如一。
轩輗清廉品行的形成与他个人的性格有着密切的关系。据《鹿邑县志》载,轩輗“性介,不妄言笑。”[10]“介”字在这里是耿直的意思。他不仅做人耿直,“不妄言笑”,而且“遇人无贤否,拒不与接”,再加上他做官清廉的声名,使得李贤在称赞轩輗时说到:“真鸟中之孤凤也”。[11]这就是《明史》之所以用“孤峭”一词来形容轩輗的原因。
轩輗孤峭,是他的性格使然,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第一,在为官方面。轩輗为官刚正不阿、公正严明。正统元年(1436年)轩輗奉令到浙江整顿军队,他到任后雷厉风行,“劾不职官四十余人”。[12]轩輗任浙江按察使时,“摘奸伏如神”“所至山岳动摇,豪猾屏息”[13]。轩輗任职期间公正严明,严格执法,“锄奸剔蠧”,以致“贪污者多投牒引去”。[14]
轩輗敢于直言。明英宗朱祁镇即位后,由于赋税增多,“民不堪命”,导致温州、处州(今浙江丽水)的人民私自采挖银矿。参政俞士悦建议英宗重新开采银矿,“谓利归于上,则矿盗自绝。”轩輗“力持不可,乃止。”[15]不久之后,英宗在给事中陈傅的奏请下,又重新开矿,遂导致了以叶宗留为首的闽浙旷工起义。
第二,轩輗与下属的关系。轩輗与下属的关系在生活方面并不是很融洽,这主要是因为轩輗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甚至可以说他过的是苦行僧的生活,“寒暑一青布袍,补缀殆遍,居常蔬食,妻子亲操井臼。”轩輗不仅自己身体力行节俭,严格要求自己,而且还要求下属厉行节约,“与僚属约,三日出俸钱市肉,不得过一斤。僚属多不能堪。”[16]他要求的那种节俭,使得下属无法忍受,颇有怨言。轩輗以身作则厉行节约,对改变浙江的官场风气有一定作用,在他的带领下,“居官皆廉,一方大治。”[17]
轩輗从不徇私情,不袒护、不包庇,秉公执法。他在浙江任职时,会稽(今绍兴)人赵伯泰是赵宋的后裔,他向朝廷上奏说地方豪民侵占了南宋孝宗、理宗及福王的陵墓。但是御史王琳却认为“福王降于元,北去,山阴安得墓?”赵伯泰不服,继续上诉。皇帝就命轩輗和巡按御史欧阳澄重新调查。经过轩輗调查,“福王盖衣冠之藏,伯泰言非诬。”[18]他据实上报,不仅侵占陵墓的豪民被发放边关,而且御史王琳也被停了俸禄。
轩輗并非冷血无情,相反,他却是一个热血肠的人。他任浙江按察使时,杭州知府陈復死于任上,由于家贫,其子无钱安葬陈復。轩輗得知消息后,“倡賻之民,争来助其子”。[19]从轩輗积极帮助陈復之子安葬陈復之事,可以看出轩輗对下属及其家人的关心。
第三,轩輗与同僚的关系。轩輗孤峭的形象在与其同僚的关系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明朝到了英宗朱祁镇时期,贪污腐败已经很严重了,轩輗很厌恶这种风气。他在浙江任按察使期间,到同僚家饮酒回家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自嘲道:“此中皆赃物也。”[20]景泰三年(1452年),张纯由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升为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掌院事。他为庆祝自己升职,特“设席会诸僚”,惟有时任南京总理粮储的右副都御史轩輗因厌恶其生活奢侈而未赴宴。“既而以卓食馈之,亦不納。”[21]张纯将美酒佳肴送到轩輗家,他也不接受。“众益惮輗特介,而薄纯所为。”[22]因而,众人更加忌惮轩輗过于耿直与清高,进而影响到自身的声誉。
轩輗洁身自好,不与众人同流合污,其品德如花中君子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贪污腐败者大行其道,而清廉者却被排挤。明人沈国元在编《两朝从信录》时感叹:“如軒輗海瑞其人者”[23]越来越少了。这更突显轩輗保持清廉的宝贵品质。
轩輗不仅是一个不遵守官场“潜规则”的人,而且还不善于交际。轩輗正如《明史》所描述的那样:“岁时诣礼部拜表庆贺,屏居一室撒烛端坐,事竣竞归,未尝与僚友一语。僚友闻其来,亦辄避去,不乐与之处。”[24]可见轩輗之“孤峭”,这也是李贤称他为“鸟中之孤凤”的原因。他之所以这样做,不只是他个人性格原因,而是为了保持清廉,不与众人同,不愿同流合污。正因为“轩輗的疏离经常激怒同僚”,[25]他不被官场的人所接纳,更不受这些官员的待见。
第四,从轩輗谥号“介肃”来观察他的性格。“介”字在形容人品行的时候是耿直、清高之意;“肃”,在《逸周书》的解释是:“刚德克就曰肃”、“执心决断曰肃”。[26]明朝谥号的赐予是有一个复杂的程序,还需要层层的考核筛选才能最终确定下来。明朝的文武大臣只有三品以上的大员才能得谥号。官员卒后,其谥号由礼部向皇帝奏请得到恩准后,才可以按照谥号的程序进行。然后,经过内阁、翰林院、吏部、兵部等机构,根据官员的品德和业绩进行综合考评,拟定好名单和谥号后,最终呈交皇帝最终决定。
轩輗得到“介肃”的谥号,说明他通过了明王朝综合的考评,是明政府对他品行和廉洁的肯定和认可。同时,从“介肃”二字可以看出轩輗的性格和脾气,这与“孤峭”的形象相吻合。他是一个修身严谨,对自己要求“苛刻”的人。他的品行和道德,他的廉洁,他的苦行僧般的生活,一般人学习不来,甚至是无法忍受的。
人无完人,轩輗在品行上也有一点小瑕疵。据《明史》记载轩輗:“量颇褊隘。御史有讦人阴私者,辄奖其能。尝令御史劾南京祭酒吴节,节亦发輗私事,众颇不直輗。”[27]“褊隘”一词是指人心胸﹑气量﹑见识等不宽广。《明史》用“褊隘”一词来形容轩輗,使得后人对轩輗有很大的误解,会认为他是一个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人。
彭勃主编的《中华监察大典 人物卷》以“孤峭御史轩輗”为标题对轩輗的叙述,正是在《明史》记载的基础上进一步翻译的:“轩輗为人肚量狭小,凡有那喜欢揭别人阴私的御史,他总要勉励,并夸其有能力。”[28]“量颇褊隘”在这里变为了“肚量狭小”,加深了后人对轩輗的误解。
轩輗是“肚量狭小”的人吗?《明史》记载的“量颇褊隘”的事件,经过笔者查阅的明朝资料中,仅发现一条,那就是焦竑著的《国朝献徵录》。书中是这样描述的:“其巡抚威望损于按察时。在刑部无所建明,而颇招物议。其掌南台御史,有好讦人阴私者,辄奖其能。尝令御史劾南京祭酒吴节,节亦发輗平生阴事,众颇不直輗,然其冰檗之操終始不易。”[29]
孤证不立。如果仅凭这一条资料就断定轩輗是“肚量狭小”的人,这样的结论是不可接受的,对轩輗也是不公平的。轩輗卒于1464年,而焦竑生于1540年,卒于1620年,两人相差七十六岁。显然,焦竑所认识的轩輗是别人口中或者书中描述的轩輗。他是道听途说,还是有据可考?如果是道听途说,那么别人为什么这样说他?是有什么恩怨,还是轩輗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是书中记载,那么是谁记载的?是轩輗同时代的人吗?他与轩輗有交集吗?焦竑的书中也没有提供相关的材料来源,这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疑问。轩輗“量颇褊隘”的事件,其真实性,现在已是无从考证了。
既然缺乏史料来支撑轩輗“量颇褊隘”的观点,为什么《明史》还这样写呢?笔者认为,这样写有助于丰富人物形象,毕竟人无完人,是人都会有缺点和瑕疵的。毕竟轩輗的清廉,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样写显得人物更真实,有血有肉。同时,为做官的人树立清廉的榜样。
真实的轩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輗孤峭,遇人无贤否,拒不与接”、“性介,不妄言笑”、“鸟中之孤凤”。我们从这些对轩輗的评价上可以对他的性格推测出一二:轩輗性格有些孤僻,不善于言辞,不善于交际,有些清高,不愿与品德低下的人来往。再加上他“又嗜酒,或公筵,或僚友相燕乐,必至醉,弄酒詈人,士林以此少之。”[30]轩輗喝醉后,还经常责骂哪些操行不端的人。因此,他容易得罪人,不被官场中人所接受,经常受到排斥。他律己严,律人亦严,苦行僧般的生活,使得下属们对他颇有怨言。他执法严明、刚正不阿,其廉洁的品德得到了官方和民间的一致认可:“然清操闻天下,与耿九畴齐名,语廉吏必日轩、耿。”[31]轩輗“清操始终一致”,真正的践行了为官清廉,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一簏廉吏”的美名和“轩輗却衣”廉洁事迹的重要原因。
二、“轩輗却衣”考
轩輗以清廉闻名于世。然而今天世人对其早期“轩輗却衣”的廉洁故事知之甚少。现今出版的书籍和文章甚至搞错了“轩輗却衣”这个事件的时间和地点。因而,笔者认为很有必要作一考证,以厘清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
各个版本的“轩輗却衣”,在内容上基本一致。正如轩輗同时期的李贤在《古穰集》一书中所载:“都御史轩輗,天性廉介。初为进士,往淮上催粮,时冬寒,舟行忽落水,即救出,衣尽湿,得一绵被裹之不能出。有司急为制衣一袭,却之不用,只待旧衣之干。”[32]然而,在时间和地点上,却有争议。
1.在地点上。大多数书籍记载的是“往淮上催粮”。“淮上”究竟是哪?《柘城县人物志》一书中写到:“初驻淮安督理漕运”,[33]显然,此书认为“淮上”就是“淮安”。然而,明人吕坤(1536年-1618年)在为轩輗写的《軒公祠堂記》一文中载道:“初,公以进士使江南。江水带冰流触舟,欹衣尽湿。”[34]吕坤是河南宁陵县人,和轩輗是同乡。轩輗在考中进士之前,随父由鹿邑卜居柘城。他和轩輗相差72岁,又是同乡,因而,他所说的轩輗“使江南”具有一定的可信度。“江南”在这里是指代的区域,并不是具体的地点。
“淮上”曾在《水浒传》和《金瓶梅》两书中出现,尤其是《金瓶梅》一书中多次出现。《水浒传》第二十三回“王婆贪贿说风情”一文中,王婆与西门庆的对话中说到她儿子,“跟一个客人淮上去,至今不归”。《金瓶梅》承袭了这一说法,只是将“跟一个客人淮上去”改为“跟了一个淮上客人”。“淮上客人”在这里有固定的含义,“指的实际上就是腰缠万贯、精明强*南方商人。小说中写到的‘淮上客人’,多指通过运河来到清河或临清的生意人”。[35]
轩輗此时到“淮上”的任务是“督漕”,[36]说明“淮上”是经济繁荣、运河交通比较发达的地方。而且,此地距离明朝的陪都南京比较近,再结合吕坤所说的“使江南”,可以推测“淮上”是一个区域的总称,是包括淮安、扬州、南京等城市在内的运河两岸区域。轩輗在淮上“舟行忽落水”,只能断定他是在淮上这一段运河内落水的,具体是哪个地方,由于没有史料记载,现已无从考证。
2.在时间上。“轩輗却衣”发生于何时?第一种说法,天顺二年(1458年),明英宗将告病还乡的轩輗召回,“任命他为左都御史前往淮上督粮。轩輗在途中坐船不慎落水,浑身湿透。正直霜降,……只能等旧青布袍烤干之后才穿上”。[37]第二种说法是发生在轩輗首任御史期间。宣德六年(1431年),轩輗任监察御史。“这年冬天,轩輗到淮上催粮,……他却拒绝穿上,只等着旧衣服晾干。”[38]第三种,大概是在轩輗考中进士担任行人司副到1431年任监察御史期间。这种说法没有一个确定的时间点,只是说某一个冬天。如:“在一次督运漕粮时,正值寒冬,……直等到自己的衣服干了才穿上。”[39]“据说有一年冬天,他奉旨前往淮上催粮,……等到旧衣服烤干,便又穿上了。”[40]“轩輗运粮,正值严冬季节,……坐等湿衣晾干。”[41]
以上三种说法,对于冬天这个季节都是一致的。然而,问题在于“轩輗却衣”的事情是在轩輗一生中的哪个时期发生的。是在授官前,还是在授官之后?
轩輗,“永乐末年进士。授行人司副。”[42]轩輗是1424年考中进士,但是,何时授予“行人司副”却没有具体的记载。按照官场惯例,考中进士的士子只有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核,表现优秀者才能授予官职。因而,轩輗不可能在刚中进士就授予官职。
李贤在其《古穰集》和《天顺日录》两书中记载道:“初为进士,往淮上催粮”。[43]明代资料关于轩輗却衣的时间点,在“初为进士”[44]这一记录是一致的。因而,可以断定,轩輗“往淮上催粮”这一事,是在其授行人司副一职之前发生的,是对轩輗的历练和考察。也就是说,他是“未除官,督漕淮上”。[45]轩輗的同乡吕坤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初,公以进士使江南。”[46]
由上可知,“轩輗却衣”一事是在轩輗授予行人司副之前,具体是哪年冬天,由于缺少史料的记载,已无从可知。
从“轩輗却衣”一事,可以看出,轩輗是一个律己甚严、厉行节俭之人。他清廉的品质和操行,使其在同一批进士中脱颖而出,被授予行人司副(掌传旨、册封等事务),在1431年,又才被举荐为监察御史。轩輗以“清廉自守”,并一直践行着,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一簏廉吏”美誉的重要原因。
三、“一簏廉吏”考
天顺元年(1457年)太监曹吉祥等“怙权侵官”,时任刑部尚书的轩輗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以年老向皇帝辞官。英宗朱祁镇召见了他,并问道:“昔廉使归,家具仅二竹簣,是汝乎?”[47]至此,轩輗以“一簏廉吏”享誉于世。
轩輗获得“一簏廉吏”的美誉,一方面是得益于其真正的履行了作为监察官的职责;另一方面是与其严格自律的性格有关,真正做到了“清廉自守”。“行簏萧萧出浙西,能廉廉使独轩輗。半生乌府惊神獬,一豆蝸庐乏只鸡。丰采孤骞松有节,交游远绝李无蹊。耿公同是中州杰,清白声名合与齐。”[48]这正是轩輗一生清廉的写照。
轩輗之所以能够得到“一簏廉吏”这一美誉,这与他的品性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轩輗“天性廉介”。[49]这是轩輗性格使然,也是明人李贤等人对他的评价。轩輗的清廉是贯穿于他的一切生活之中,“俸资之外,一毫不取”。[50]不管是在衙署还是在家里,他都严于律己、非常注重节俭。轩輗在衙署办公时的生活是“或日啖烧饼一枚”,[51]而且还与僚属们约定,“三日出俸钱市肉,不得过一斤。”[52]这样清苦的生活,僚属们很多都无法忍受,他却“安之”。[53]
他的日常家庭生活更是厉行节俭,“寒暑一青布袍,补缀殆遍,居常蔬食,妻子亲操井臼。”[54]他几乎没有置办过新衣服,衣服破了都是补了又补,直到不能穿。家里没有雇佣婢女,日常洗衣做饭都是妻女亲自操办。“无婢仆,挈一婿,以司门戶。妻女布素,亲执井爨”。[55]
1453年,轩輗父亲去世。此时,明朝的腐败现象已经很严重了。有些官员甚至利用办丧事的时候借机敛财。轩輗时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南京粮储,作为一方大员,对于父亲的丧事,他并未大操大办,而是厉行节俭,实行简葬。他本想为父守制,然而,“帝以輗总督南京粮储,令奔丧即还,任视事”。[56]皇帝认为轩輗总督南京粮储责任重大,令其办完父亲的丧事,就回去办公。轩輗为父亲办理丧事非常节俭和低调,他在办完丧事后,“即日就道,僚属有未及知者。”[57]他奉令回去任职时,僚属们居然还不知道他回家为父亲办理丧事去了,可见轩輗之清廉。
其次,宴请宾友方面。轩輗自身比较节俭,对待宾友也是如此。他是出了名的“小气”,“与故旧宾客共饭,未尝重肉”。[58]他宴请宾友很少吃肉,生活过的非常清苦。有时候,他宴请故旧,“食惟一豆。或具鸡黍,则人惊以为异。”[59]“闻者惊曰:轩宪使*鸡为客,大破费矣!”[60]他以鸡肉款待宾友,让人感觉很惊异,因为此举甚为少见。他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日常生活中很少吃肉,只有交情最深的好友,才能享受他最高的待遇:以鸡肉款待。“最厚者陪黍一鸡,无兼味。”[61]而且,这鸡肉还“无兼味”。虽然如此,轩輗“自余盘肉一味而已。”[62]可见轩輗以身作则,厉行节俭,做一个廉洁的官员。
第三,与同僚的宴饮。轩輗做官时一直清廉自守,尤其讨厌同僚之间宴请的奢靡之风。他在浙江任按察使时,“前使奢汰,輗力矫之。”而且还和僚属约定“三日出俸钱市肉,不得过一斤。”他在浙江任职时,浙江官员之间甚少宴请,即使请客吃饭,也是非常节俭。在他的带领下,实现了“居官皆廉,一方大治。”[63]
他很少参加同僚之间的宴会。他违背心意参加同僚的宴会,回家后对家人说:“今日吃得满腹赃物,欲吐不能。”[64]“论者以是少之。”[65]因此,有人对他很不满,不再宴请他了。在他担任南京总理粮储的右副都御史期间,都御史张纯宴请同僚,邀请他去参加。张纯素来喜好奢侈,轩輗很是厌恶他。张纯的宴会,唯独轩輗没有参加,“既而以卓食馈之,亦不纳。”[66]
天顺元年(1457年)二月,轩輗升为刑部尚书。数月后,太监曹吉祥国公石亨等人,“怙权侵官”,耿九畴上奏弹劾,反遭贬官为江西布政使。轩輗不耻曹吉祥等人的行径,为耿九畴抱不平。因而,他以年老多病为由向皇帝辞官,“上不许,付吏部。数日,召赴文华殿,有所问视。诚有疾,会吏部覆奏,始赐休致”。[67]第二天,英宗朱祁镇又召问轩輗,“輗历陈为御史为按察使为都御史”。[68]在轩輗回答完之后,皇帝又问他:“昔浙江廉宪,考满归家,仅二竹籠,是汝乎?”[69]至此,轩輗“一簏廉吏”之名为世人所熟知。
轩輗之所以能够得到“一簏廉吏”的美誉,原因就在于他“清修苦节,严明不苛”,[70]真正的做到了“清廉自守”。轩輗律己甚严,“遇人无问贤否,悉峻拒之不与接”。[71]人无完人。轩輗也有不足之处,“以廉自矜,或乘酒詈人,士林以此少之。”[72]瑕不掩瑜。虽然轩輗性格上也有瑕疵,但是其廉洁却是鲜有人能够做到,“秩满致政归,家徒四壁,终日怡然。”[73]他的清廉被明人萧良有编写进儿童启蒙读物《龙文鞭影》一书中。他在书中以“一簏廉吏”称赞轩輗“劲节精操,皎皎不挠。”[74]由上可知,轩輗“一簏廉吏”之名,实至名归。
综上所述,轩輗是一个性格“孤峭”,甚至有些孤僻的人。他不善于与人交际,“遇人无贤否,拒不与接”。因而,他朋友比较少,被李贤称为“鸟中孤凤”。轩輗,“性介,不妄言笑”,[75]以清廉自守,律己甚严,在生活中厉行节俭,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清廉”是贯穿于他一生的主线。他不追名逐利,不喜虚名,做官清廉,兢兢业业。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轩輗却衣”的廉洁故事和“一簏廉吏”美誉的重要原因。
轩輗的事迹之所以不被世人所熟知,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好文章”,[76]“从不做文过饰非的事”,[77]一生未留下任何文章和书稿。另一方面,因性格孤僻,朋友较少,关于他的记载很少。第三,轩輗的姓氏不显,不为当今世人所熟知。
总而言之,轩輗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清廉之官,是历代为官之人学习的榜样。
[1] (清)许菼纂修:《(康熙)鹿邑县志12卷》卷八,清康熙十八年刻本,第345页。
[2] (清)张岱:《石匮书》卷九十五,稿本補配清鈔本,第677页。
[3] (明)鲍应鳌:《明臣谥考》卷上,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22页。
[4] 刘黎明:《以史为鉴 历代廉政反腐启示录》,新华出版社2016年版,第7页。
[5] (清)于成龙著;李志安主编;阎鳯梧,萧泰芳,赵桂溟点校. 于成龙集[M]. 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 2008.06. 第268页。
[6] (清)王夫之撰:《读通鉴论 上》,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83页。
[7] 学术界关于轩輗的研究很少。报纸期刊方面:聂晓霞,张玉枝:《明代监察官员轩倪车其人其事》,《中州今古》,1999年05期;迂夫子:《轩輗却衣》,《杂文月刊(原创版)》,2013年第06期;崔洁、黄海涛:《轩輗却衣》,《中国纪检监察报》,2019年9月27日,第6版;周游:《舌尖上的廉政》,《天津日报》,2018年3月19日,第10版。著作方面,没有研究轩輗的专著,大都是将轩輗作为一个“廉洁”的人物作为简要的介绍,如《柘城县人物志》编纂委员会编:《柘城县人物志 第1卷》,《柘城县人物志》编纂委员会2003年版;陈晓琴编:《鹿邑历代名人》,时代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赵禄祥主编:《中华史鉴 第1卷 国史镜鉴上》北京出版社2002年版。
[8] (明)黄光升撰:《昭代典则》, 上海古籍出版社,卷八。
[9] (明)李贤撰:《明一统志》卷三十八,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365页。
[10] (清)吕士鵕纂修:《(康熙)鹿邑县志10卷》鹿邑县志卷之六,第463页。
[11] (明)李贤:《天顺日录》,明嘉靖十二年刻明良集本,第33页。
[12]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13] (明)李贤撰:《明一统志》卷二十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970页。
[14] (清)汤斌:《擬明史稿》卷十一,清康熙二十七年刻后印本,第180页。
[15]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4324页。
[16]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17]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18]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4页。
[19] (明)胡宗宪修:《(嘉靖)浙江通志》浙江通志卷三十五,明嘉靖四十年刊本,第1734页。
[20] (明)焦竑:《国朝献徵录》卷五十九都察院六,明万历四十四年徐象橒曼山馆刻本,第2117页。
[21] (明)雷礼:《国朝列卿记》卷七十四,明万历徐鑑刻本,第1434页。
[22] (明)雷礼:《国朝列卿记》卷七十四,明万历徐鑑刻本,第1434页。
[23] (明)沈国元:《两朝从信录》卷三,明崇祯刻本,第92页。
[24]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4-4325页。
[25] (美)富路特,房兆楹原主编:《明代名人传 哥伦比亚大学》,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5年版,第842页。
[26] (晋)孔晁注:《逸周书》卷六,抱经堂本,页8。
[27]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5页。
[28] 彭勃主编:《中华监察大典 人物卷》,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699页。
[29] (明)焦竑:《国朝献徵录》卷五十九都察院六,明万历四十四年徐象橒曼山馆刻本,第2117页。
[30] (明)李贤:《天顺日录》,明嘉靖十二年刻明良集本,第33页。
[31]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5页。
[32] (明)李贤:《古穰集》卷二十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補配清文津阁四库全书本,第247页。
[33] 《柘城县人物志》编纂委员会编:《柘城县人物志 第1卷》,《柘城县人物志》编纂委员会2003年版,第2页。
[34] (清)于沧澜:《(光绪)鹿邑县志》卷三,清光绪二十二年刊本,第108页。
[35] 格非:《雪隐鹭鸶<金瓶梅>的声色与虚无》,译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12页。
[36] (明)吴亮:《万历疏钞》卷三十六谥恤类,明万历三十七年刻本,第996页。
[37] 陈晓琴编:《鹿邑历代名人》,时代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10-111页。
[38] 崔洁、黄海涛:《轩輗却衣》,《中国纪检监察报》,2019年9月27日,第6版。
[39] 聂晓霞、张玉枝:《明代监察官员轩輗其人其事》,《中州今古》,1999年05期。
[40] 赵禄祥主编:《中华史鉴 第1卷 国史镜鉴上》北京出版社2002年版,第357页;周游:《舌尖上的廉政》,《天津日报》,2018年3月19日,第10版。
[41] 迂夫子:《轩輗却衣》,《杂文月刊(原创版)》,2013年第06期。
[42]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43] (明)李贤:《古穰集》卷二十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補配清文津阁四库全书本,第247页;(明)李贤:《天顺日录》,明嘉靖十二年刻明良集本,第33页。
[44] (明)雷礼:《皇明大政纪》卷十三,明万历刻本,第605页;(明)沈国元:《皇明从信录》卷二十,明末刻本,第424页;(明)尹守衡:《皇明史窃》卷六十五,明崇祯刻本,第414页;(明)张萱:《西园闻见录》卷十三,民国哈佛燕京学社印本,第585页。
[45] (清)汤斌:《擬明史稿》卷十一,清康熙二十七年刻后印本,第180页;(清)萬斯同:《明史》卷二百二十七列傳七十八,清鈔本,第2727页。
[46] (清)于沧澜:《(光绪)鹿邑县志》卷三,清光绪二十二年刊本,第108页。
[47] (明)施沛:《南京都察院志》卷三十八人物二,明天启刻本,第1018页。
[48] (清)罗惇衍:《集义轩咏史诗钞校证 第4册》,三秦出版社2014年版,第1532-1533页。
[49] (明)李贤:《天顺日录》,明嘉靖十二年刻明良集本,第33页;(明)焦竑:《皇明人物要考》卷六,明万历三衢舒承溪刻本,第109页。
[50] (明)胡宗宪:《(嘉靖)浙江通志》卷三十五,明嘉靖四十年刊本。第1733页。
[51] (明)何乔远:《(崇祯)闽书》卷四十五,明崇祯刻本,第3370页。
[52]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53] (清)查继佐:《罪惟录》,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2182页。
[54]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55] (明)陈让修,夏时正纂:《(成化)杭州府志63卷》卷三十七,明成化十一年刻本,第2116页。
[56] 《明实录·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二百三十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1962年版。
[57] (明)李贤:《明一统志》卷二十七,清文淵阁四库全书本,第970页。
[58] (明)刘伯缙等修,陈善纂:《(万历)杭州府志》卷六十二,明万历刻本,第3813页。
[59]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60] (明)郑仲夔:《玉麈新谭》清言卷九,明刻本,第38页。
[61] (清)查继佐:《罪惟录》,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2182页。
[62] (明)李贤:《天顺日录》,明嘉靖十二年刻明良集本,第33页。
[63] (清)张廷玉等撰:《明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4323页。
[64] (清)于沧澜:《(光绪)鹿邑县志》卷三,清光绪二十二年刊本,第108页。
[65] (明)刘伯缙等修,陈善纂:《(万历)杭州府志》卷六十二,明万历刻本,第3813页。
[66] (明)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卷八十,明天启刻本,第1843页。
[67] (明)雷礼:《国朝列卿记》卷五十六,明万历徐鑑刻本,第1092页。
[68] (明)雷礼:《国朝列卿记》卷五十六,明万历徐鑑刻本,第1092页。
[69] (明)徐学聚撰:《国朝典汇》卷一百七十九·刑部,明天启四年徐与参刻本,第2364页。
[70] (清)傅维鳞:《明书》卷一百十九列传四,清畿辅丛书本,第1328页。
[71] (明)何良俊撰:《四友斋丛说》卷三十八,明万历七年张仲颐刻本,第216页。
[72] (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81页。
[73] (明)郑庆云:《(嘉靖)延平府志》人物志卷三 ,明嘉靖刻本,第227页。
74] (明)萧良有等编撰;李祚唐校点:《龙文鞭影》,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247页。
[75] (清)许菼纂修:《(康熙)鹿邑县志12卷》卷八,清康熙十八年刻本,第345页。
[76] (清)张岱:《石匮书》卷九十五,稿本補配清鈔本,第677页。
[77] 《柘城县人物志》编纂委员会编:《柘城县人物志 第1卷》,《柘城县人物志》编纂委员会2003年版,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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