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生三次,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其实是一本话本子中的故事

他重生三次,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其实是一本话本子中的故事

首页角色扮演招摇仙路更新时间:2024-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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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龙。

这夜月光明亮,在天顶上幽幽发蓝。一片冰冷色泽,勾勒出万物锋利的边角。淡淡的锈味,在空气中弥散开。蔺含章感到胸前一痛,喉道中溢出了甜,又慢慢地苦涩下去。

一条紫金色巨龙,从月升的方向俯冲而下,正保持猎捕状,优雅地悬停在这一方偏院。它身上鳞片闪闪发光,巨大的吻部中呼出炙热鼻息。

龙角已经长出三小个节,还未成年。据说成年龙兽可抵元婴期修士。而现在,一个天生废物,一个筑基修士,根本挡不住这幼龙一击。蔺含章和他那个倒霉师兄,像烤串一样,被龙爪扎了个对穿。

万幸的是,那人只伤了肩膀,他修行几十载,这种伤痛不及性命。而他自己,洞穿心脏,已经没有活路了。

“……坚…持……师弟,师弟!”

恍惚中,听见那好心的师兄还在对他说话,嘴边也被什么东西抵着。大概是丹药,可惜他已无力吞咽,只能闻着那浓郁的药香。眼前景象忽明忽暗,依稀是一张端庄面孔。

拏离,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剑修。能替毫无瓜葛的门外弟子舍身挡下一击,这世间除了他,大概没有别人了。

“师兄……”

“别说话了。”拏离听见他出声,立马握上他的手。肩上血流蜿蜒,浸湿了衣袖,也洇了他二人掌心。

蔺含章只想给他道声谢,可惜喉中涌出的鲜血淹没了话语,余一阵溺水般的咕隆。

眼前阵阵发黑,最后一幕,便是拏离在夜空下的轮廓。他已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见一个素白轮廓,和他眉间血红朱砂。耳边是衣袂猎猎作响……最后只剩下风声。

蔺含章猛然睁开双眼,适应了黑暗后,看清面前是一片雕花的顶梁。

他翻身下床,把被风吹开的窗户用力一合。好歹也是蔺家的少爷,竟连个关窗的人也没有——这就是废物的处境。

他重生了……而且已经重生了两次了。

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闭上眼,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具身躯的温暖。三世为人,他与拏离最近的接触,也就是被龙兽洞穿的那一刻。

一年后,就是藏剑峰考核开启的日子,蔺含章在书桌上刻下印记。然后他拿出蓍草,熟练地移动,直到得到全部六爻。

二十,观卦,观我生,君子无咎;观其生,君子无咎。

他不确定这是吉兆,但也算不坏——总归是虚无缥缈的,可他的问题确实没有什么实际,他问的是:能否得偿所愿?

他略略失望,又提了个更具体的问题:是否前去太乙宗?

蓍草变化,呈现出新的卦象。第二十五,无妄卦。至为亨通,利于坚守正道;天下雷行,万物响应。

蔺含章不再卜卦,他感到一种力量正推拒着他,对未来避而不答。

第一世,作为修炼废物,他只能在家替人抄写功法,照看灵植。直到最后一个庇护自己的亲人也离世后,他被赶出家门。靠着父母亲曾经是太乙宗修士,在侧峰谋了个门外弟子职位。

他虽没有灵力,却有一颗八面玲珑的领悟心。世间修行,一半靠灵力提升,一半靠悟力领悟。修道人所读的功法都是由秘文所写,秘文并非普通的文字,是有数量的,任何人经过长时间记诵都可以掌握;秘文无穷无尽,只有达到一定的悟力,才能解读更高深的功法。

蔺含章修炼艰难,却能看懂不少高阶功法。甚至连那些修行数百年也难以参透的诡秘,他都能过目不忘。也是这个缘由,太乙宗的传教长老愿意养着他。就指望他将来在藏书阁做个阁主,整理整理书册,也算为后来的弟子荫蔽。

只是连这样小的愿望,也未能实现。第一世的蔺含章,在十六岁那年,就被其他峰弟子暴走的灵兽所*。那时他正研究一道禁忌法阵,也不知是否有上天惩戒,那龙兽偏偏直冲他的宅邸而来,带着浓浓*意。

若不是隔壁住着那位出了名的好人……才给他勉强留了个全尸。

蔺含章感激他,甚至想过是不是此情未偿,阎王不收,才让他有重来的机会。只是第二世,他也过得不怎么样。

重生在他最落魄之时,第二世,蔺含章没有拜入宗门,他不知道那天拏离有没有活下来,更不敢再让他置身危险。这一世,他不寻求任何庇护,最艰难时就是泥里刨食也熬了过来。

他凭着自己看过的功法,拆解了不少秘术,供那些领悟力不足的修士修炼——当然,也需要收取适量报酬。

此行说来为人不齿,可规矩坏一次是违反,坏数千次、万次,得到好处的人多了,自有大儒为他辩经。

蔺含章自身资质还是那样。第一世他埋头读书,也是因为任何法门,都需要灵力支持。无论是阵法、符隶、炼器还是炼丹,就连种灵植也是由灵力护持更好。更别提剑修,单纯是力量互擂。没有灵力,蔺含章只能借助器具。虽然损耗自身,也取得了一些成果。

这一世,太乙宗并没有发生灵兽暴动事件,也未听说首座弟子拏离受了什么伤……只是被一贬再贬,落得个贬黜门外的下场。

这时蔺含章才后悔没进入太乙宗,若是有别的法子,他定不让恩人蒙受冤屈。只是二人如今毫无瓜葛,蔺含章也只能托人送去些好的丹药法器,灵宝不要钱一样砸,只盼有一样他用得上的。

恍然又过了十余年,蔺含章仍未放弃打探。只是修士之间本就人情淡薄,加之那人行事低调,被宗门废黜后,再无现世。

再十年,只听闻藏剑峰那边,有剑修闭了死关。虽无更多消息,蔺含章也觉那就是拏离。除他,何人能有此般魄力。

蔺含章苦修多年,终于摸到些修行边角。此时他已有些名声,虽然都不大好听——旁门左道堆起来的修为,工于心计积攒的财富,和靠丹药维持的外表。

蔺含章心中只是想着,若此生有缘相见,他看上去不要大那人太多才好。

可造化弄人。

悠悠苍天,何薄于人。蔺含章活了两世,日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只一个小小愿景,却不能善终。他从没有大志向,也未曾埋怨命运不公,可偏偏在他短暂的第二世末尾,叫他知道了这世间真相,也明了为何,他心中所想不能实现。

因为他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话本中的故事。而他,只是一处闲笔,一个工具般的配角。

而且,

这还是一本口口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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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话本的名字,蔺含章未能知晓。故事都是人为编撰,自然有主次之分。作为配角,在第二世的末尾,他也才真真见到了故事中的主角。

宋昭斐,太乙宗无翳峰的首席剑修——不过而立已是长老身份,不可不谓天才少年。而与他超然的天分相比,更引人瞩目的是他身上的桃色绯闻

——从未有哪位剑修,能同时拥有数量这样多的道侣,且各个都是人中龙凤,行业翘楚。

要剑修有剑修、要丹修有丹修、要炼器有炼器师、要符篆有符篆师;

就连蔺含章初次见他,也被那张脸晃了神——不知道宋昭斐修的是什么功法,只见他一面,蔺含章识海中就忽地涌出一大堆文字:

【巴掌大的小脸上是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小巧琼鼻和微张的嘴唇中暗藏无尽诱惑……

盈盈一握的纤腰何其柔韧,包裹在青绿色罩衫下让人只想握在手中把玩……

一双长腿更是令人魂牵梦绕,不敢想缠绕腰间时会是怎样的滋味……】

纵使蔺含章一目十行的阅速,读完这段话也用了足足半柱香时间——这实在是太……不符合他书写习惯且放浪形骸难以入目的文字。

就这么生生灌进来,似魔音贯耳一般,竟怎也挣脱不得,其中的……艳俗描写更是让他前额隐隐作痛。

宋昭斐见其分神,娇柔一笑,一派天真神色。蔺含章见了却心头发冷,方才被那段话晃了眼未曾看清,如今再看,这个宋昭斐,分明就是那龙兽主人——令他第一世身死之人。

宋昭斐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嘴中喃喃道:

“原来在这里……怎么这么晚才出现。”

“阁下寻我何事?”蔺含章一边问,一边探向法宝袋。那里面还有他新炼的符隶,和几个尸傀。

“你所作所为,难道以为不会被人发现么?”

“道长莫打哑谜。”

宋昭斐笑而不语。他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着其中一位道侣——阵法师玉霄子。二人一个金丹,一个元婴,凌空而立,气冲云天,所到之处金光浩荡,叫人不敢直视。

“住口。”玉霄子出言,自带三分威压,“无耻鬼修,还敢与我道侣争辩。”

【说话间,玉霄子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他本是极少有情绪显露之人,可面前这个鬼修居然大胆地盯着他的道侣看,眼神中满是贪婪。

玉霄子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看着宋昭斐暴露在衣领外的脖颈,上面还有点点红梅印记,香艳非凡。

玉霄子生出了要把身边这人永远囚禁在身边,只供自己一人欣赏的想法……可也只是一瞬,他就把这丝情绪隐藏得很好……】

……好个鬼。

他何时盯着那仇人看了,又怎会知道玉霄子心中所想?蔺含章轻拍宝袋,召出符隶,数十张黄纸瞬间向二人飞去。

“自不量力。”砰砰几声,玉霄子自带的结界挡住了爆破,但他依然不忘把宋昭斐搂进怀中保护。

【虽然知道宋昭斐是金丹期修士,根本不把这样的招数放在眼里,但玉霄子还是忍不住把他搂在怀里好生怜……】

蔺含章闭了闭眼,又一口气放出几十张符隶,此举已经耗干他的灵力,让他面色变得苍白如纸。只能一边吞服丹药,一边继续动作。

“别做无谓挣扎,”玉霄子道,“你滥*无辜,炼制尸傀,此等罪状累累,为害人间,今日本座一并讨伐。若交出《绥厌奇书》,本座可留你全尸。”

“这么多罪名,在下担待不起。”蔺含章心下哑然,多年来各种误解,他早已习惯。可今日要赔上性命,他绝不妥协。

他呕出一口鲜血,唤来那几个傀儡,同时手沾血液,不停动作。

《绥厌奇书》是他偶然所得,解读它,却几乎耗尽了蔺含章半生心血。

他炼制尸傀,只是为了探明前世,了解人是否有死而复生的可能。用的也都是身死道消之人的身体,也从未放它们出去做什么歹事,何来为害人间一说?

对面二人来势汹汹,也没有他解释的份。蔺含章动得越来越快,气力却逐渐不济,耳中一片嗡鸣。只听宋昭斐尖声叫道:“他在结阵!”

瞬间,几具尸傀化作血雾,玉霄子已冲至他面前,巨大的威压让蔺含章又吐出一口血。玉霄子匆匆打量,见地上血迹隐隐散光,已经初具雏形。

“竟是传送阵法……你怎么会这种阵法。”

蔺含章被扼住动作,依然调动神识,想让那阵法完善。此时他不仅口鼻鲜红,连双目双耳中也往下滴淌。

“别*他!”宋昭斐又喊道,身影翩然而至。“既然他会的这么多,不如留着他的神识……等拿到了《绥厌奇书》,就把他也炼成尸傀,再把他那些邪术一点点挖出来,供我们使用,可好?”

玉霄子听了这般言论,眼中有一瞬不解,随即又变得呆滞。然后顺从地说道:“也好,术本无罪,取决于用。”

他们这边探讨着,仿佛正面对着菜场的一块畜肉。蔺含章已成了个血人,气息也似有若无,确实也和肉块无甚区别。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阵法完成,他就能逃出生天……哪怕方才玉霄子已震碎了他全身筋脉。但只要能活着——前世早亡,他今生也不过四十余岁。

对修士而言,千百年不过弹指一挥,寻常富贵人家,也有寻方觅术,延寿百年的。为何天道偏偏容不下他;既然如此,又为何让他重生?

玉霄子抬手轻点,想要留住他魂魄。他此时对宋昭斐的说法很是认同,本只想弄来这传送阵的炼法

——将将筑基的修为,居然能运行此等大阵,实在是……令他都有些眼热了——困住此人神识,不知还能拷出多少秘术。

他动作极快,指掌轻移间,一道枷印直冲泥丸。蔺含章本是动弹不得,却忽然眼神一变。那是极其细微的变化,以至于只有玉霄子一人发觉——那双渗血的黑眸,居然微微振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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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猝然生变。玉霄子挟道侣腾空而起,一息就到了数百米外。而他们方才所涉足之地,数道碗口粗的天雷轰然劈下,绵延难绝。地火沿着荒草蔓延,周围空气都开始噼啪作响。

数息响雷过后,二人再回地面,方才题着“貞”字的二层小楼,已经变为数丈深的焦黑大坑。

“他逃了?”宋昭斐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奋。能从玉霄子手下逃出生天,难道他才是正牌?

那也好,看那长相,确实俊美非凡,身材也不赖,宽肩窄腰的……虽然修为差了点——倒好拿捏,调教好了说不定是忠犬一枚,比之前那几个好太多了!

他这边正规划,却听玉霄子冷声道:“死了。”

阵法师眉头轻蹙,拂手间,将身上被雷劈裂的法袍换了新。白衣肃立,尤似天人。玉霄子跃入深坑中,踢了踢坑底的一堆焦炭。

“引雷阵。”

翻动间,焦黑一团中露出点灰白物质。宋昭斐见了皱眉道:“你弄那东西做什么……而且谁让你弄死他了?”

“不是我。”玉霄子一脚踩碎骨殖,飘然起身。

“他居然还能绘阵……”他顿了顿,语似质问,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与你所说的歪门邪道,贪图阳寿的人,可不太一致。”

宋昭斐见他对自己横眉冷竖,心里憋了口气,面上还是笑吟吟道:“冲虚是动了惜才之心?。”

他这样讨好的语气,也没换来对方好脸色,玉霄子只说:“我只是怀疑你又冲动行事。”

他这道侣一向是这样,动不动就让他*这个人*那个人。明明自身道行不弱,非要做副梨花带雨状,让他为其出头。

恰好玉霄子也是个不在乎旁人性命的,两人相伴同行,光是宋昭斐进阶金丹期间,就不知*了多少。

宋昭斐一忍再忍,又赔笑道:“……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哪抵得过你呢。天下皆知我道侣冲虚道君,才是世间第一的法阵师。”

“自然。”玉霄子回身看了看他,施出一道法咒,将宋昭斐脸上那道道雷纹治疗了一番——宋昭斐修为不及他,方才受到波及,法衣无法庇护的地方,几道伤痕见骨,皮肉都翻卷了。他自己居然还没意识到——实在是不太美观。

玉霄子擅攻击却不擅治疗,此举用的只是最简单的嵌合术。这等用于死物的法术,让宋昭斐差点没叫出声来。

没有任何丹药润色,脸上皮肤一点点粘连,感受犹如烈火烧灼,他疼得脸色都变了。此时又听见玉霄子说:“何况,你也不止我一个道侣。”

知晓这点,难道不该更懂珍惜?宋昭斐只在心里暗骂,面上露出虚弱笑容:

“可我现在也只能依赖于你……谁知道这鬼修还藏着阵法,若不是有冲虚你保护……我怕是要栽了。”

玉霄子面色回缓,语气依然不冷不热:

“你是水灵根,当然难抵雷击。就连他是何时炮制的法阵,你都没有看到吧。”

“……我也不是阵法师。”

“地面已被我二人封锁,他血液流尽,手上也没有法器;方才,他是凭空绘阵。”

“凭空绘阵?”宋昭斐回忆着原著内容,蔺含章此人出现还算早,不过也只是个酱油角色……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谁让这书写得极长,他也只匆匆看了半本,后面还跟着两部,他连塑封都没拆开过。早知道会穿书,他怎么也得把结局看了——起码得知道哪个老攻靠得住吧。

不是劈腿渣男、就是抠搜大少;这个惦记白月光,那个挂念绿茶婊。好不容易抱上玉霄子这条大腿——书里他是萧萧肃肃、风流恣意的美貌道君。不仅修为高深,性情也颇独特。是个只对情人温柔,对外残忍无情的人物。孤高道君的偏爱,谁不想得到?

“我还以为世上只有冲虚你,能对阵法掌握得如此精妙。不过这人既然死了……你在阵法师中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啊。”宋昭斐唯诺地说,语气中逐渐带上些诱惑。

这招明舔屡试不爽,谁都爱听。况且他穿书而来,本就该是主角,没有哪个男人能不为他心折。

玉霄子却冷哼一声,嘴角微勾:“撼动?一个筑基修士……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爱慕虚名之人?”

他向前一步,如玉般的手指抚上宋昭斐脸颊,沿着那道刚长好的肉疤摩挲:

“在我面前这样夸赞一个死人,难道说,你想让他也做你的道侣?”

宋昭斐愣了一愣,低下头,挤出几滴泪,掩盖了眼中情绪:

“你为何这样想我……我与我师兄、与应公子,都是阴差阳错中结了契;我又是炉鼎之身,若是可以,我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眼泪流过玉霄子的手指,沿着指缝过渡到掌心,让道君有一瞬失神。

对,就是这样。宋昭斐眼中流光回转,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心一意,最好还要带点占有欲,要只属于他一人的爱。

待玉霄子再动作,手指已轻柔无比,向道侣温和地输送着灵力,治疗脸上伤疤。宋昭斐轻咬下唇,柔顺地承受恩泽。二人越挨越近,一对交颈鸳鸯。

“若他只是自己习得了法术,我自无话可说,”玉霄子望着他无瑕的面容,明眸皓齿、雪肤花貌,实在楚楚可怜……可惜也太愚蠢了些。

被男人占了便宜,居然还要和他们结契。若非契约者生死同命,他早*了那二人。

“可他是看见我绘阵后,当场学会的。”

“世间还有这般天才?”

“哼,寰宇之广大,亘古之久远,什么奇事不曾发生?”玉霄子神色阴郁,“可惜了,若不如此紧迫,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开解契约的机遇。”

“他修为不高,寿命也有限,就算有些灵巧方子,同心契是天道正法,只有真正的得道真仙才能解开。”宋昭斐说着,眼中又盈泪光。

玉霄子揽住他腰身,手掌微微用力。比起同心契,他对话语中提及的“得道真仙”倒更为在意:“会有办法。”

宋昭斐也靠住他胸膛,睫毛扑闪,嘴唇撅起。

“嗯,我相信你。”

当然,他心想。按原著剧情,玉霄子最后大概是飞升了的,他作为道侣,自是与有荣焉……可惜在此之前,你们只能轮番伺候我一个了。

宋昭斐闭上眼,嗅闻着玉霄子身上淡淡熏香,心中少不了为美好的未来谋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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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雷自戮的修士,没能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特殊印象。但蔺含章并未真正死去。

玉宋二人对他大肆讨伐,倒不是全不占理。蔺含章的确已经一脚迈入修鬼的关隘,只是仍存疑虑,才没有继续修行。

正道修士多行雷术,玉霄子才以为他所做的是引雷阵。实际上,蔺含章耗尽精血所绘的,是更复杂百倍的噬磕阵法。

火雷噬嗑,刚柔并济,惩戒有罪责的人。蔺含章便是在赌,赌天道对他的态度。

那道天雷劈下时,湮灭了他的肉身,却没有触及真魂,令他抢出了一道生机。

此时,他的一缕阴魄正宿在宋昭斐神识内——并非他有意夺舍,而是那时的天雷,唯在此人身上出现了破绽。玉霄子*人无数,命犯血煞都能逃脱,也不知这宋昭斐究竟狠辣到何种程度。

可惜他周围环绕都是正道修士,随便哪件灵宝也是金光四溢,逼得蔺含章一直无法有大动作,只是一点点蚕食着宋昭斐神识。

他看着面前那一团火焰似的真灵,伸手触及。顿时火种更旺,炙热难抵,手臂也有被烧灼的迹象。他只当无感,继续将阴气灌入。火花忽闪了一下,迅速黯淡下去。

连道心都没有的剑修,居然也能修至金丹。蔺含章在此身中,自然知道这副身躯的根骨有多难得,修炼起来多如意。他指掌翻转,用力握住了那团真火。

手掌中一阵元神破碎般的刺痛,蔺含章不由得颤抖起来,手指却毫不留情地捏了下去。同时,宋昭斐也被疼痛惊醒,在床榻上抽搐着翻滚起来。

“好痛……我的头好痛……啊,好痛……”

他身边的人已经不是玉霄子,而是他的同门师兄梅丛凝——也是他的道侣之一。

师兄并未寝息,而是在旁宴坐修炼。他身着的依然是太乙宗道袍,闭目趺跏,晏然自若,整个人仿佛一棵崖边雪松。

梅丛凝少年时便是这副模样,冷得像九天寒霜。可这样琼枝玉树的人,还不是让他给折了?宋昭斐疼得龇牙咧嘴,见他不应,用力抓住那衣袍哀叫:

“师兄,师兄!我头又疼了,你帮帮我……”

梅丛凝岂没听见他喊叫,他淡淡看了宋昭斐一眼,见那娇美的脸上满是痛苦,眼泪都挂了下来。终于心中不忍,输出一道真炁,缓缓汇入师弟体内。

金丹圆满的修士,一道真炁就能让人起死回生。只是到了宋昭斐体内,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踪迹。梅从凝刚开始还想引导对方修行运转,可那真炁一旦输入,就被气海贪婪地吸收了。

约莫过了一刻,梅丛凝面上已有倦色,停止了动作。宋昭斐刚得到缓解,此刻疼痛再次袭来,又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

“还是好痛啊,师兄帮帮我,我的头……我要痛死了!”

梅丛凝哪里不想帮他,只是他这毛病没来由;宋昭斐根本不曾受过什么伤,金丹也完好无损。何况他是修士,凡人的疾病根本无法侵扰,怎么可能头疼脑热。他说的脑疾,更像是心魔……

“昭斐。”梅丛凝抽出被他环绕的手臂,“持而盈之,不如其己。修行并非易事,锻体修心,缺一不可。你若不能凝聚道心,只堆积修为,只怕将来雷劫难渡……”

他话已说得够委婉,若是平常,宋昭斐一定撒个娇就晃过去了。可今日他不仅头疼难忍,内心还郁结着一口怨气,当即打断道:

“难道你没得那双修的好处?真是我的好师兄,昨夜还在我身上得了利,今天倒教训起小的来了!”

话一脱口,他就隐隐后悔。可事已至此,见梅丛凝一副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宋昭斐也想不出什么缓和招数,反而觉得十分解气,内心那些积怨都冒了出来:

“修为也不是最高的,就数你最能说教。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剧情,喜欢你这么个爹味男。真该让你跟那个白月光双宿双飞去,而不是跟着我这个主角……”

说到这,宋昭斐伸手捂住了嘴。他也发觉自己不对劲,就是再怎么解气,也不能继续说了——怎么连穿书的事都说出来了。

梅丛凝的脸色比砚台还黑,抬手点了点宋昭斐额头。灵台还算清净,不像是被什么邪魔附了身。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宋昭斐缩起脖子,一咬牙跪在梅丛凝面前,“昭斐身体不适,一时失语,望师兄责罚。”

“我与拏离,只有同门之情。”梅丛凝居高临下,语气平静地说,“不过,你说得对,我修为尚有不足……”

他揉了揉眉心,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我囿困瓶颈多年,始终不得突破,或许是该寻些别的机缘,而不是在此坐井观天,计较儿女私情。”

宋昭斐怔了怔:“……你要离开我?”

“你我之间有同心契,如何离得开?”

梅丛凝说着,也不看地上的人,而是望向窗外。一轮瘦月高悬,倒是像他在藏剑峰时所见的那般。

“就算真有劫数,我会自爆元神,先化解了契约,绝不叫你受连累。”

以命相许,多感人。若是十几年前,宋昭斐说不定会感动得泪水涟涟。但现在,他只觉得心头发冷。听过太多次这人的誓言,什么责任担当,都是甩脱他的借口。

死渣男。

宋昭斐心里骂声滔天,话虽没说出口,还是被人听去了——蔺含章听见了,然而他既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此时也没心思去猜测;

梅丛凝表现出诀别之意的瞬间,宋昭斐的真灵就熄了下去,叫他一手拢住,死死按入掌心。至此,宋昭斐已是他的傀儡了——只是他此刻没有丝毫灵力,根本无法驱使。

蔺含章也无力得很,方才宋昭斐有多痛,他就更痛十倍不止。梅从凝菁纯的真炁灌进来,更是如炼熔岩一般,差点把他超度了。

好在他早已习惯忍耐——平时修炼,也大多是这么个状况,不是有力无心,就是有心无力——资质平平的人,做什么都是这样难受。

宋昭斐却感到清爽不少。修心讲究一个坦荡,他就是因为时常周旋于几位道侣,少不了相互隐瞒,才导致道心不定。此刻被一缕幽魂接管了真灵,反而觉得身心通透。

他也不再跪了,起身拍了拍衣袖,挡住梅丛凝去路:

“机缘?难道你要去找拏离师兄,与他再续前缘——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他是绝不会喜欢男子的。”

笑话,如果他能有那方面意思,此时你二人只怕不是同门,而是兄弟……共侍一妻的那种!

宋昭斐眼睛转了转,又想到,拏离在书里就是个倒霉帅哥,他本也想拯救一番……可他就是不上道。

要么他铁直,要么就是撞号了——这种可能性,他是绝不会让梅丛凝知道的。

梅丛凝听他三番五次提起,终于语气冰冷了起来:“你心中为何只有那情爱之事……如果你真的如此看重情缘,为何……就不能忠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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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斐故作无辜:“可我是先天炉鼎之身……”

顿了顿又道:“若不是那日在秘境中,为师兄你解药破了身子……大概我也不用沦为这副人尽可夫的模样吧!”

他边说,边直勾勾地盯着梅丛凝看。作为一个现代小0,他可没那么多古典道德。

何况谁知道这书结尾如何,他不多找几个靠山怎么行。

梅丛凝脸色煞白,如遭雷击,险些不能直立。宋昭斐早知道他会是这副反应,又缓和道:

“但只要能和师兄你在一起,再肮脏堕落,我也是甘愿。”

梅丛凝却充耳不闻,露出一丝苦笑:“你果然还是恨我。”

宋昭斐此时神智都受他人影响,说出的话净是最为恶毒的念头。加之这几位爱侣对他来说,也不过卡池里那些漂亮卡面。

小氪怡情,大氪伤肾。他其实不太了解对方,也并不在乎自己的几句话,能在梅丛凝这个古板修士心中翻起多大波澜。

梅丛凝又看了一眼窗外,月亮慢慢西沉。他想起儿时在月下练剑,和几位师兄弟一同修行,日子清苦却快活。

后来宋昭斐入了门,他对这个最小的师弟关爱有加,从来也没有过旁的心思……为何如今却这样了呢。

若是他能坚持本心,不与宋昭斐跨过那道兄弟界线,是否也不必做这联姻之事,以至于和宋家系在一起;若他那时不听信谗言,护一护拏离,是否他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一念成魔,他心中血气翻涌,立马意识到自己已到了歧路边缘。梅丛凝按住胸口,竟吐出一口血。

事到如今,他既对不起师尊嘱托,也对不起宗门厚望,更对不起自己的道心……他看见宋昭斐紧盯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陌生的事物。这张俏媚面容,怎么也无法和那个躲在家人身后,害羞到双耳泛红的小童联系在一起。

宋昭斐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道:“师兄,你怎么了?”

梅丛凝忽而一笑。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今日之事,我不求你原谅,只请你别怪师兄懦弱。”

他说着,运起功法。

“我这就解开契约。”

他说得轻巧,宋昭斐却是震惊不已——解开契约——他也疯了吗!

梅丛凝还未结出元婴,若是此时自爆元神,可就真的死了——不死也只能做个凡人。玉霄子是极致的利己主义,根本没那么在乎他。应崇惠也是个好吃懒做的,关键时刻靠不住,思来想去,还是梅丛凝最有男主相。

他要是死了,他还能找谁去?

而更让他心烦的,是梅丛凝誓死也要摆脱他的决心。宋昭斐面色狰狞,周身衣物无风自动,涌出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怨念:他竟敢离开他,他竟敢不爱他!

蔺含章抓住时机,将一道邪妄灌入他神识。霎时,宋昭斐心中只被这一个念头笼罩,其执念之深,让蔺含章都觉得诡异。

他双目赤红,漂亮的脸蛋扭曲,居然直接提剑朝梅丛凝砍去。

二人本身相跨三阶,梅丛凝的实战斗法更是远胜宋昭斐。可他刚耗费灵力替宋昭斐治疗了一番,又正处于心魔翻涌的内耗之态。宋昭斐这一剑,竟毫无阻隔地捅进了他胸膛。

梅丛凝惊讶了一瞬,抬手抓住剑锋。他看出宋昭斐不同寻常,刚要说些什么,宋昭斐*红了眼,竟转身又祭出一剑。

八品灵宝,可斩元婴——这还是梅丛凝替他寻来的,此刻竟直冲他丹田而去。

一剑在胸,已毁坏他色身;一剑击碎丹田,就是神仙也再无活路了。宋昭斐被怨恨冲昏头脑,也没想到自己能斩*圆满期的金丹修士。等他回过神来,梅丛凝面色如纸,双眼微睁,慢慢地向后仰倒过去。

两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移动了些许,血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将他身上素白的法袍全部染红。

就连蔺含章也没料到,宋昭斐能有这样实力……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是什么主角?

宋昭斐的很多话,加上他曾见过的文字,不管是措辞还是断句,细细想来,确实不似这个世界所有。还有什么‘渣男’‘小0帅1’‘卡池’之类的词语,虽然闻所未闻,结合语境也能理解一番。

无非是说,只有宋昭斐是这里的“活人”,其余人都是故事里的角色。可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到一个故事里来?

在他思索时,宋昭斐却醒了。看见手中鲜血,他吓得尖叫不止,好半天才停下。

……这下是真的完了。宋昭斐颓然跌坐,在满室血腥气中抱紧了双臂。他以往*人,都只觉得是行走剧情,根本不带任何情绪。可如今所*的,却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他穿来这副身躯时是十五岁,一眼就看中了教他习剑的大师兄。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那时他就笃定,这男人是属于他的。

如今他死在他手上,倒也如此——倒也如此!宋昭斐缓缓站起身,只觉得面前有些模糊,恍惚间好像看见一堆文字铸成的墙壁,转瞬又消失了。

“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熟悉的嗓音浮现,玉霄子不知何时到来。月辉把他身影拉长,背光而立,恍若天人,叫人心生向往。宋昭斐正六神无主,见他到来,满是泪痕的脸又湿了几分。

玉霄子却不如他亲切,闪身至面前,一手提了宋昭斐脖颈:“你们不是立过同心契吗,为何他死了,你却没事?”

“我……我不知……知道……”

宋昭斐使劲挣扎着,可他面对的是元婴修士,要动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以玉霄子喜怒无常的性格,若不是靠着契约和主角光环,恐怕自己早被他*了几十回了。

玉霄子却是一笑,放出传送法阵。这还是他从蔺含章那偷师而来,只是对着残阵,到底没有完美,每次传送什么活物,都会出点岔子。

应崇惠被迫从那法阵中传出来时,竟少了一只手臂。肩上光滑的断面粉粉白白,经脉清晰,过了几秒才开始流血。

他来不及喊痛,一眼看见被掐着的宋昭斐,又瞄到床榻上死去的梅丛凝。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运起真炁,浑身肌肉紧绷,法宝也件件向玉霄子头上砸去。

“我早说你别招惹这疯子!”他以为是玉霄子*了梅丛凝,现在又要*自己,好独占道侣。

应崇惠的修为,在这三人中是最低的,只比宋昭斐好上那么一些。他身上法器倒是灵通,不过在玉霄子面前也不太够看——这人居然又上了一层,眼看就要进阶化神!

“冲虚道长,有话好说。”应崇惠额上冷汗直冒,“我无意与你争抢,若非有同心契在前,我早成全你和宋道友双宿双飞。”

此言一出,玉霄子只是轻笑,宋昭斐却满脸惊诧地望了过来。当初是谁强取豪夺,死缠烂打——他居然也敢不要他。

“*了他!”

宋昭斐眸光一闪,已经死了一个,再死一个,似乎也不那么难接受。

……室内只余两具死尸,两个活人,和一缕真魂。

“冲虚……”宋昭斐搂住自己仅剩的道侣,脸上满是仰慕崇拜。

玉霄子看着也心情大好,俊脸上笑容暧昧。他举起手,亲昵地在他耳后一块皮肤上摩挲:

“为何骗我?”

“我……”

话未出口,就被扼在了喉咙里。玉霄子神情松快,手指却一点点收紧: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绥厌奇书》的残卷我已找到,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作为傀儡。”

宋昭斐脸色涨红,挣扎道:

“你不能……不能那样对我……我是主角!你*了我……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你不能*我……!”

“哦?”

“我说的……是真的……我来自地球……那里,才是……现实世界……你,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是虚拟的。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他两眼翻白,头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快……停下……我好不容易走的剧情……你还想不想成仙……住手……”

“我当然想,”

玉霄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月色中如一尊冰冷的神像。

“可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随着“咯、咯”声响,玉霄子拧碎了他的脊椎。蔺含章却没能夺舍这副身躯——他可怕地认识到,宋昭斐说的是真的。

伴随宋昭斐身死,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消失。窗外不再是晨光微熹,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那字体蔺含章从未见过,并且不断变化着。

接着,这间屋子也开始隐没,玉霄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露出茫然表情。

【玉霄子这时才发觉心脏传来的剧痛,他居然一手抹*了他最爱的人。

他多想再听一次他悦耳的声音,再看一次他美艳的笑容,再亲一亲那诱人的嘴唇……可现在只有悔恨,他在心中呐喊:复活吧,我的爱人……(未完待续)】

蔺含章最后看见的,是这样一行文字。随后,他也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6章 攀云梯在线免费阅读_番茄小说官网

从情节、人物、遣词、造句来看,即使身在其中,他也不得不说……这大概是一本挺烂的小说。而且掺杂了大量……很口口的情节。

蔺含章从回忆中醒来,车马已经到了藏剑峰脚下。

藏剑峰是太乙宗门下的分支,地域上离蔺含章祖地最近,也是入学门槛最低的一峰。仙道以强为尊,同一宗门下,各势力之间也常有切磋。

根据蔺含章前两世的记忆,藏剑峰横跨三川,内有十八山十二谷。虽然面积广大,灵气却不算最丰沛的;内部修士也如此类,人员济济,少有惊艳者。

若非早年先后出了拏离和梅丛凝两个剑道天才,恐怕都要让人忘了,藏剑峰最初是以何闻名。

修士寿命虽长,时局动荡更快。今天哪峰的弟子斩*了妖兽,明天哪处洞府炼出了仙丹,都关系着各个势力间的权重,从而也决定了各处修士所能掌握的资源。

与天争命,与人争道;修行之路,就是这么充满斗争。

今年在此参与考核的人数不算多,也和藏剑峰在上届大比中的表现有关。首席剑修无故弃赛,让邻峰初出茅庐的宋家子弟独占了鳌头。世家之间消息灵通,隔年便有不少人转投无翳峰。

此刻排在队伍最前的,也是几个世家子弟。校门设立在山崖上,他们家中豢有灵兽飞马,轻易便上来了,所以到的早些。

蔺家在蔺含章出生之前便没有了这种优待,只是由两个锻体期的家仆,驱赶马车将他送至山脚;

再后,就是那些纯靠脚力,跋山涉水的寒门子弟。有些人为了凑够学费,已经拖到最大年限,才衣衫褴褛地赶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靠修道摆脱困境的贫民大有人在。

蔺含章扫视一圈,觉得无甚新鲜。他自小身体羸弱,不爱出门,没几个朋友,更没什么可寒暄的。走到入口处,略微歇了歇,就将准备好的学费交予报名处。

八十金,不便宜,在民间也可供一家人吃喝三四年。而在众学院眼中,只是过路费用而已。修士和凡人的购买力不是一个量级,但对这些没入门的凡人,还是选择了雁过拔毛

——八十金报名费上缴后,才有进入入门考核的资格。

第一项考核,是攀云梯。

从报名处到真正的藏剑峰山门,需要攀爬一万零八级阶梯。而每往上一阶,受试者所感受到的威压都更强一度。只有爬完这云梯的人,才能接受资质测试。

这也是为何,来报名的弟子逐年减少。若是世家有人引荐还好,参拜无门的普通人想要入门,试错成本极大。且不提连年增长的报名费,光是爬云梯这一关,就算从最后一阶摔落下来,也不算完成考核。

而天梯开放的时间只有三天,资质再好的弟子,最多也就爬两趟。若是一次不得,想再参加别峰的考试,更如异想天开。

蔺含章完成登记后,行至云梯前。没有抬头估量路途长远,而是深吸一口气,直接踏了上去。

第一节阶梯,只是有些风动,对人并无多大影响。而至百阶,隐隐带威压,让人抬臂提腿间疲惫不已。有人头次参与,为这感受惊讶不已,懊恼自己上得太快,没有做足准备;

也有人常年锻体,又知晓前路险恶,一步跨两步地凭着蛮力向上冲,只等到了平台再缓冲体能,能多上一些。

蔺含章则是不紧不慢地向上走。他的资质不适合锻体,也没有额外修行什么功法,只是几本古籍中看过的调息方法,慢慢往上磨着。

山高路险,越往上走,不仅威压惊人,路径也变得狭窄陡峭。行至一千九百九十九时,眼前石阶只剩下半掌宽。蔺含章一脚踩上,突然眼前昏花,身形微晃,眼看就要落下。

此时身后伸出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说是扶也未必,只是借力让他站了稳些,不至于摔倒。蔺含章调整重心,撤回前脚,双足在石阶上站定。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人。也是个少年,看似大他几岁,身量也比他要高。穿着粗衣布服,已经不大合身了,满身肌肉紧绷绷地撑着布料。

“多谢。”

“不用、不用,”那人想要摆手,却只是在身前摇了摇,喘气道:“我也是怕你砸着我。”

蔺含章点点头,又转了回去,为身后这人让出些地方。只是他二人一时都没有前进的意思,半响,才听那少年道:

“……兄弟,我见你的吐息之法极妙,不知是从哪里学的?”

“只是无意从古籍中看来。”

“什么古籍,叫什么名字,哪里能找到?”

蔺含章回头看着他,没有出声。对方被他盯得心虚,略低下头——一路上,他就是跟着这个瘦小孩,模仿人家节奏,才走到这里来的。

本以为对方是哪家的高徒,可一回头看他那脸色煞白,冷汗直冒的样子,简直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完全是凭着毅力在攀爬。他这样偷人绝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鄙人褚梁,武陵清河人,家中世代习武。方才见小兄弟功法高妙,特来讨教……若不便告知,便当在下冒犯了。”

他说着,一低头——只是忘了此时还在阶梯上,弯下去差点没能起来。蔺含章也不跟他计较;此人虽然现在不显,但只靠肉眼观察,就能掌握一门吐纳——恐怕也是大器晚成的人物。

“蔺含章。”他长话短说,“此籍已失传,但……若有缘宗门中见,我可默写部分,赠予褚兄。”

要是这人连宗门都进不去,那也没必要了。

“小兄弟真真大方!”褚梁喜不自胜,努力朝他拱手。

蔺含章点头,继续往上走。他不介意褚梁在后面跟着,若是后方有人偷袭,这武夫还能替他挡一挡。

又向上走了千阶,褚梁不得不停。他家每代都有人拜山门,早就总结出一套经验。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发力,都被教导过无数遍。

他停下来,见蔺含章还在往上走,已经是脚步微颤,指尖发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本想叫对方跟自己一同休息,又怕破坏了他的节奏。

犹豫半晌,还是蔺含章先开口。

他头也没回,只是说:“山上见。”

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7章 过刚易折在线免费阅读_番茄小说官网

蔺含章的底气不是没来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也攀完过这云梯一次……只不过差点去掉他半条命。

走投无路。回看往生,蔺含章心中只有这惨淡的四个字。家族败落,资质平庸,就算有一丝仙缘,连报名费用,都是卖了他母亲陪嫁首饰才凑齐。

那时他不知云梯何等凶险,只知道自己没有再来一回的机会。

躯体上的损耗能用丹药弥补,他古怪的性情却难以改变。早在第一世,蔺含章就反思过:他生得这资质,何苦逆天而行。若是掉头下山,慢慢温养身体,做点小生意,能活到寿终正寝,也足矣。

但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蔺含章知道自己从来偏执,吃尽苦头,也难以扭转。

从前处处不得意,他偏要志向凌云,强登仙路;前世常为金钱窘迫,后世他便一心求财。光那栋小楼里,就囤积了巨量的金石法宝——很多是他用不上的,最后也都被一道雷劈成了焦炭。

过刚易折,放在强者身上是扼腕,放在他这样的人身上,就更像讽刺了。不过……

天道也没能让他湮灭。

他探查宋昭斐神识,才发现这个主角反而并不知晓前世。而在他有所察觉前,这个“故事”又被重写了几次?

蔺含章隐隐感到自己窥见了天机的一道裂迹,只是此时尚不能明了。

思索间,他又往上走了数阶,且不觉特别疲累。这也让蔺含章更加确定了自己的修行道路——存想之法。

修行初期,需从炼气与守窍两方入手。炼气吐纳天地灵气,与自身气运浑然一体,是踏入修行的首要。守窍则是利用意识心的作用,理解道与道的关系。

简单来说,就是修行气海和识海的区别。炼气能提高修为,是修道者的共识。而守窍到了极致,便可进入存想;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修此道者,需要想法活络,多念多想,以思维入道,得到智慧境界。

而世人多以炼炁化神,存想入神者少之又少。这也导致蔺含章这样空有领悟心的人得不到好教导。前世研究了一辈子,也只摸到点皮毛……蔺含章静了静心,看来这世会有些不一样。

“哟,这不是我堂兄吗?”

一道少年声音从上方传来。抬眼望去,蔺含章很快想起这人身份:他母家的亲戚,姨娘的儿子,他该称一句堂弟的赵兰庭。

赵家是大世族,不仅人丁兴旺,法德也相当充沛,每代都会选送几个弟子进入宗门。相反蔺家对道法没那么热衷,有了机缘才会入道。

蔺含章翻尸倒骨地想了一通,也只有一个不大熟络的叔辈入了仙门,不过也是散修,现今都不知是否还活着。

蔺含章出生不久就没了双亲,前几年家中还有些来打秋风的,自从他抱病不再见客后,姓蔺的人他也不认得几个了。

他早算过自己是没亲缘,但如今得知身在书中,又难保不是设计——难道只因他戏份不多,便被随便几句,写成了孤家寡人?

“堂兄好大架子,见面都不打招呼么?”

那少年又说。十三四岁年纪,倒是长得高挑俊朗。修仙带来的好处颇多,光是那些驻颜丹回春丹,就把一家人都吃得容光焕发,生出的子弟也是个个好模样。

不过赵兰庭虽是族长一脉,其父却是入赘赵家。家中这些年为了输送人才,生养后代就同下猪崽一般。寻常人炼气即可参与考核,他则是成功筑基后,才被送来藏剑峰。

赵兰庭天资不错,自然十分倨傲,不拿正眼瞧人,更别说是这个病恹恹的堂兄。如今见他也能上得了云梯,心里便不平静了。

他在赵家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顿好饭,小小年纪就称得上苦修,才得来这么一个名额。出发时,兄弟几个嫉恨得差点把牙咬碎,让他得意好一阵。可蔺含章资质低劣,也没听说多刻苦,怎么能与他同一赛道。

这就是二人经历不同所带来的误解。对赵兰庭而言,拜入宗门是他少年得意的辉煌一笔,他仙途大道的启迪之处,是锦上添的花,烈火烹的油;而之于蔺含章,实在是逼上梁山,不得不做。

蔺含章从前不知这堂弟的恶意从何而来,现在倒是从少年天真神色中,看得一清二楚。他抬了抬眼,招呼道:

“兰庭堂弟有礼了。”

“叫你一声兄长,你还真把自己当长辈?”

“含章不敢充大,不过算来,我的确比小弟你年长些。”

蔺含章倒不会跟他计较这点口舌,更过分的,他也曾见识过了。上次在太乙宗中遇见赵兰庭,还是他攀完云梯后,被对方羞辱一番。

这么看来,起码他再遇的人对这轮回重生都是一无所知。不然赵兰庭大概也不敢如此挑拨他……除非他还想被斩断四肢,让人抬着回家。

耐着性子说了几句,蔺含章神色未变,倒是对方讲得额上都出了豆大汗珠。不是他们讲得多起劲,而是二人此时都站在六千多阶的高度,一举一动颇费气力。

赵兰庭在这个位置也站了小半天,没敢往上进。蔺含章离他八阶远,也没向上再走。

“你怎的不上来?走不动了?”

“路途狭窄,还是请堂弟先行吧。”

赵兰庭眯起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堂兄怕我下黑手?”

“倒不怕,你看着也不像有力气推人。”

“你!”

赵兰庭瞪了他一眼,转头从法宝袋中掏出几粒丹药,当着他的面吞服,显摆之色溢于言表。

蔺含章心中冷笑,下品聚灵丹,也好给灵根尚幼的小孩吃。赵家培养修士,真是养猪一样的养法。

少年服完丹药,又运了运功——装腔作势,耽误时间。蔺含章暗骂他几句,表面还是一副体悟天地的状态,敛目而立,不声不息。

赵兰庭这么补充一番,虽然内里依然枯竭疲累,心理感受却好了很多,抬步就往上走。他步伐滞涩,叫人看着难受。

蔺含章与他保持距离,走走停停的,终于是嫌对方太耽误进度,向前几步打算越过他。

他从开始就打定主意,哪怕到后面要跪要爬。他也得一口气攀完这云梯;蔺含章灵根驳杂,不能像旁人那般随时吸收自然灵气。他光是在这站着,浑身骨头都要被碾碎了。若是停下来耗,只会耗尽灵力,等到九千阶以上,一阵稍大的罡风都能把他吹散架。

那滋味他可不想尝第二回。

蔺含章刚越过对方,袖口便被牵扯了一下。赵兰庭居然伸长手来拉他。

“请堂弟放手。”

“你都未筑基,怎么还能走?”赵兰庭却不依不饶,“你身上有何法宝?”

蔺含章抽回衣袖,神色也冷了几分:“与你无关。”

赵兰庭方才见他在下方,都是低眉顺眼的,突然到了一样高度,竟有些被这语气镇住。蔺含章长相肖似母家,还是少年模样,却已出落得十分好。

也是一双清清灵灵的丹凤眼,眼尾不那么上扬,却隐隐含威。倒有点像他家几个姐姐……甚至有些胜过

想到家中亲人,赵兰庭也不再言语。蔺含章没心思理会他,抽身就走。不料刚走两步,赵兰庭却突然发难。一道掌风直冲背心,蔺含章有所察觉,侧身将将躲过。

赵兰庭铁了心要害他,居然祭出法宝,一盏通体紫金的小旗迎风招摇,瞬发出巨大罡风,将他往前猛吹出数几十米。

蔺含章翻滚几圈,胸口着地,重重磕在石阶上,半个身子也出了云梯。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他一手扣住石缝间隙,硬是翻了上来,仰面躺倒,胸口不断起伏。

他目眦欲裂,紧紧盯着天空。此时已近晚霞,天幕流云翻卷,浪潮般延续,倒是一幅极美的景象。

让他死前看见这样的景色,应当也不算太残忍,赵兰庭这么想着,手中旗帜慢慢化了开来,变为齑粉。不怪蔺含章看不出他心思,这少年的确缺乏心机,天然懵懂——懵懂的恶念。

赵兰庭方才想到家姐,并未觉得亲切。而是怨恨她们仗着早修行几年,肆意辱骂打压他,让他在族中抬不起头来。若是蔺含章以后也有这般本事——他可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有此念头,再出手也就是瞬间的事。那旌旗是赵家老祖赐下的法宝,虽然这么早用了有些可惜……不过看蔺含章有气进没气出的样,也算值得。

赵兰庭又服了几颗丹药,他身体已到极限,但也不想就这么看着蔺含章咽气。实在是有些……晦气。走过那半死不活的人身边时,蔺含章似有感应,抬手紧紧地揪住他衣摆。

赵兰庭也不挣扎,掏出一把匕首,将那块衣袍割了下来。

“我不*你,*人坏道行。”他嘀咕道,面上是一副孩童似的神情。“不过,你就算是死了,鬼魂也不敢上到这仙家地盘来寻仇吧。”

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8章 尸傀在线免费阅读_番茄小说官网

蔺含章僵硬地躺着,几乎可以听见断裂的骨头在身体里响动。

难不成真的是命!

前世,他直到试炼结束,才碰见赵兰庭。那时他比如今也好不了多少,是手脚并用一点点爬了上去。单手出界,他是那届中最后一个通过的弟子。

赵兰庭是第一批完成的修士,正在人群中享受追捧。看见他狼狈模样,眼前一亮,迤迤然走来,一脚踩在他手背上。

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少年心盛,被这折辱冲昏了头脑。一年后内门大比,他用一颗灵兽丹,换了对方四肢俱断——他也被贬为外门。同时被那兽丹药力刺激,又无人引导,身体比从前还要差,几乎吊着一口气苟活。

说来,他倒是惯常走这歪门邪道,蔺含章心想。那时宗师的脸色,他至今仍有记忆,满口妖人、魔道地骂,好似他触犯了什么天条;

可宋昭斐后期又是阴阳采补,又是*人夺宝,也从未见太乙有谁出来放一个屁的。

想来不是不能做,只是能力不足,做得不够好!天下千千万万道,只要最后能够飞升,什么招数不是让人趋之若鹜。

这道理,一个早早死去的小道修不会懂。

当时的小道大概也难料,重活三世了,他还这般窝囊。昨日之事已经了断,蔺含章不认为他和赵兰庭间还有因果。前世他身陷淤泥,赵兰庭踩上一脚,是他们的处境差距,让对方有了释放恶意的引子——后果他也自行承担了。今生再见,他并不比他低微,却反招其妒恨。难不成他们的争斗也是剧情注定,难以脱离?

……不对。蔺含章心头一震,险些被自己的想法绕住。一路以来,他都不断暗示自己,在神识中所见到的“话本”内涵浅显,并不足惧,也不能引导的他行为走向。

可越这么思索,越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是不是只有在试炼后见到赵兰庭,他才会对自己发难——这是蔺含章对剧情的试探。

可他怎么忘了,这书以宋昭斐为主角,宋昭斐记忆之外的许多事,根本都不会出现在其中;但他蔺含章所经历的、不被记录的人生,却是无比真实。

亦或者,真又如何,假亦如何,就算宇宙只在一书页间,和在天地鸿鹄中又有什么区别。他既身在此中,又有所寻之道,便是一种存在;不管情境如何,赵兰庭心中怎么感想,有无恶念——他带着前世记忆,知道此人心思歹毒,就算未起冲突,将这样的人一刀*了又有何不可?

那样,起码现在躺着的人不会是他自己。蔺含章心念微动,露出个苦涩笑容。他周身灵气涌动,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清净喜悦。此时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弹,胸腔碎得如柳絮……可他竟在此顿悟了。

八道灵根,几乎引来半山上所有灵气。可那些恩泽只是在身外漂浮着,他此刻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冲击,自然无法吸收。

上一世蔺含章虽修炼到筑基后期,但完全是靠外力堆积起来。况且他体内灵根如此多,要补充相当困难。久而久之亏损了经脉,修行也止步于此。

而这一世,他为了固本培元,一直修炼得十足小心,不敢过度吸收。又私下配了些扩充经脉的灵药,才比上两世好些。他本也是这样打算,等进入太乙宗后,还是将丹修作为职业。这职业不仅赚钱,也有助于自己养好身体。

但人算终不如天算。此时,充裕灵气仿佛嗅到血腥的猛兽,在他周身乱拱。似乎寻到破损之处,就要一涌而入。

若是双灵根、甚至三灵根也罢了,八道灵根,他支撑不起……难道要自行废除几道?这个假设,蔺含章上辈子也不是没有想过,但灵根也相当于人精神上的器官,要是把自己废成傻子了,他还怎么修行,怎么偿还恩情。

时间分秒流逝,他终于维持不了体内灵气运转,出现一丝凝滞。一道火灵顺势逼入,直冲丹田。

蔺含章闷哼出声。藏剑峰天材地宝,灵气充裕。那道陌生的灵气入体后,横冲直撞,就像烈火炙烤。而他脆弱的灵脉,别说是抵抗,简直都要被烧焦了。

他咬紧牙关,神念飞快,运起灵气又引了一道水灵。水火相克,倒是把刚才那阵猛烈的烧灼压下去几分。但也只好了一瞬,两道灵气相互抵抗,并成一股更强大的能量,在他经脉中四处翻搅。

碎了……蔺含章牙间挤出吱嘎声,痛得几乎昏厥。他感到自身的灵气在逸散,灵脉颤抖,几道灵根却还贪婪地向外界吸收。一边漏,一边补,他此时的身体,犹如一个瀑下接水的破盆,即将被冲刷碎裂,化作无数残片。

不行,他不能。蔺含章连打坐姿势都难以摆出,闭目抵抗间,居然遁入了神识中。要知修士只有到达元婴境界……或者死了,才能领悟神游。不过他现在身躯,也的确与尸体无二。

神识一片混沌,灰雾中代表他真灵的那丝火苗,微弱的跳动着。这火苗颜色并不明亮,闪烁间露出牵连的几道灵根,也是细如发丝,支离破碎,似乎在向他说明,这副身体到底有多不适合修炼。

他这样通达纤细的灵体,不适合修行,却适合做成傀儡。一个炮制高妙的尸傀,甚至比同阶修士的力量更为强大。蔺含章心下冷笑,难道就是为了给那劳什子主角行方便,他才被写成这模样?难怪次次都是宋昭斐亲自来*。

蔺含章如尸骸般的躯壳,突然睁开了双眼。目中没有丝毫情绪,瞳孔也稍稍放大。

既然这就是天道,是他的命运,那便……如你所愿!

神识中,一道明亮的火光出现了。和蔺含章暗淡的真灵不同,这道火焰流光焕彩,似乎主人绝佳的天资都要从中溢出。

不知为何,宋昭斐的这丝真灵也被他带到了这一世。或许这就是天道宠儿的待遇,即使轮回转世,也抹不掉他的痕迹。

不过,既然到了他手中,他就别想再要回去了。似乎察觉到他的念头,那火苗战栗起来,但依然倔强地散发着华光。

邪道!

鬼修!

诸如此类念头,出现在蔺含章神识中。可存想岂是这么容易动摇的,纷杂众声,根本不及他的信念分毫。

宋昭斐,既然这么爱做炉鼎,想必也不介意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了。蔺含章将那道火投入自己的真灵中。霎时间,神念传来剧痛,就像用一只手,把全身经脉都寸寸提出。

灵火相撞,发出沸水蒸发的滋滋声。那缕火苗被灰暗的真灵包裹,先是黯淡了些许,随后又爆燃起来,似乎连周遭灵脉都照亮了些。

还不够,蔺含章忍耐疼痛,眼看着那火反过来包裹住他的真灵,沿着灵脉一路焚烧出去。所经之处,都染上流光,变得强壮宽广。

很快,它就要将这具废物身躯炼化了。火焰愈发旺盛,似乎知道困住他的人即将死去。

还不够……

感受到最后一道经脉也被烧灼扩宽,蔺含章从疼痛中清醒过来。一注锐利黑光直指灵台,瞬间定住了还在燃烧的真灵。

黑光灌入后,即刻结出丝线,在神念中四处游走攀爬。一层、两层……足足结了八层阵法。

《绥厌奇书》中的执绥阵,前世蔺含章用了三十年,也才结到四层。

今生第一次结阵,就取得如此成绩,多亏了那人的好天赋。蔺含章冷笑一声——还是结在他自己体内。

阵法缓缓缩小,困住了纠缠的两抹火焰。属于宋昭斐的那缕真灵已经黯淡下来,似乎想要逃离。可四周围困的是阵法,底下纠缠的又是一抹鬼火——那抹黯淡火花似乎以它为引,愈发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活人的真灵是无法如此的……除非,那是蚕食真灵的阴魄。

不知过了多久,散发华光的火焰被烧灼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暗光。蔺含章的真灵已不再是火焰形式,而是像烟雾般无形的魄。它钻入经脉,缓慢地进行修补。

……石阶上横着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次有人路过,也已经是两个时辰前了,那弟子急着赶路,虽然动了为其敛尸的念头,但有心无力,也就错过了这份善缘——未来的福德哪里比得上眼前的利益。

突然,方才散去的灵气又聚集起来。只是不像寻常的团云奔涌,而是一丝一缕,如蛛网密密麻麻,汇入了这具躯壳。

又过了许久,尸体动了。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缓缓站了起来。尸僵还未化解,他机械地朝上迈出了一步。

然后是两步,三步……步伐愈来愈轻快,就如在平地散步般;动作也变得柔和自然。就连方才路过的人,都不一定能认出这是那具尸体。此时他看起来,完全是个风姿不凡的少年修士——而且,他已经筑基了。

蔺含章在黑夜中行走着,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意。即使他此刻俊美的脸蛋,在月光下还微微发青,也只平添几分偶人般的精致。远处的虫鸣声声清脆,近处的草籽沙沙掉落,似乎云间水雾聚集的声音,都在他耳中清明。

他仿佛头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世界,曾经碾压身上的磐石,此刻如尘土般抖落。

他死了,早在真灵烧灼的剧痛中,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多亏宋昭斐那无与伦比的天资,以他的真灵作为燃料,才能让死后的阴魄苟延残喘。

他再不用费心去夺舍。蔺含章挑了挑眉毛,心中毫无自堕鬼蜮的羞愧。

常教火养长生窟,检点明珠不死关——燃尽那天道宠儿的真灵,他顺利把自己炼成了一具尸傀。

不远处,一只灵鹤高低盘旋着,似乎在犹豫怎么禀告这死而复生的怪事。突然一道罡风,将它刮到了石阶上。白鹤挣扎间,翅上羽毛抖落几根。

蔺含章将一粒傀种灌入它神识,加以引导。那灵畜迷茫片刻,便若无其事地飞走了。它越飞越高,玄色羽翼下是不见尽头的云梯。

和方才一样,柔和月色下,石阶闪着湿漉漉的光,从高阔的天空看去,似乎是一架银色天梯。

而这登天的仙道,几乎每一处,都有惨败者苍白的遗骸。

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9章 伏魔钟在线免费阅读_番茄小说官网

三年一度的考核,是各仙门为了广纳人才而设立的,因此选拔条件出奇苛刻。而既然有其指向性,也必然有不需要考核就能进入宗门的弟子。

无翳峰中,一处楼阁内,一个相貌出众的少年在榻上挣扎着。

“好痛啊!我的头……真的好痛啊,好痛!”

一碗汤药被打翻在地,灵气四溢,叫人看了惋惜不已。

“小师弟,你好歹喝一些,”榻边的少年皱眉道,“这些中品灵植……都是师兄弟们一起凑出来的。”

回答他的是宋昭斐一记瞪视。 这把那少年吓得瑟缩了一下,隐隐中,他记得小师弟从前不是这个性子……就算是病中娇纵了些,也不该……

不该什么,他也没想到,脑中突然如雾笼罩。待回过神,一向冰清水冷的首座师兄也出现在房舍。不过他并未踏入,只是站在门口,淡淡道:“何事找我?”

“师兄!”宋昭斐见他过来,头部的剧痛似乎都好了些。一年前,他穿进这本修仙小说里,本来满心期待着和各大美男亲密接触。结果这该死的头疼……也不知道是原身的毛病,还是穿越出了岔子。

他又没有系统,只是有点对原著的记忆,根本不知道这副作用哪来的——真是烦死了。

好在,美男还是有的。现在在他房门前的,就是他最喜欢的美男之一,实力强悍的冰山大师兄。

“师兄,你来了。”

宋昭斐说着,迅速检查自己一身装扮:轻薄的罗衫在挣扎间松散了,露出莹白肌肤。一把细腰被束得紧紧的,勾勒窈窕身线。点点薄汗、淡淡幽香,实在勾人。

虽然他现在年龄还小——不过培养感情嘛。看着成熟男人为他隐忍难耐,也别有一番风味。

梅丛凝闻言也确实进了屋,不过隔着屏风,并未再逾越。他先是看见地上的药,问了句身旁弟子:“这是?”

未等那少年开口,宋昭斐泫然欲泣的声音就从屏风后传来:

“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翻药的,只是那碗太烫了,小七急着喂我,我一下子受不住……呜呜,这些药材都是师兄们为我找的……”

见那煎药的少年满头是汗,梅丛凝眉头轻蹙:

“炼成药丸就是了,煎药做什么?偌大的峰头,难道还找不出一个丹修吗。”

“是。”

“师兄,不要让小七为我煎药了……虽然他替我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在无翳峰待了这么多年……但那也是我的命……”

“帮扶弟子,是修行分内的事。”他这个师弟怎么总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梅丛凝无奈道,“你说的那都是什么。”

宋昭斐沉默了片刻,一截藕臂伸了出来,推倒屏风,露出榻上旖旎之色。

“师兄……”

“……衣冠不正,不成体统。即使在寝室内,也要注意仪容。”

梅丛凝移开视线,轻声训斥。

“师兄,我又痛了——”宋昭斐眼中含泪,又在床榻上扭动起来。

末了,梅丛凝还是向前一步,无奈道:“小七,你先出去吧。”

名唤小七的少年低声应了,退出房间,人却未走远。他放慢脚步,屏去呼吸,在门前听着室内言语声。

梅丛凝深明礼义,自不会关门窗,也未设禁制。他二人交谈的内容就隐隐传出。

“……你的心性……需磨砺……”

“我不要去攀云梯……”宋昭斐说话毫不避讳,“我去年已经在内门大比中拿了名次……直接去秘境就好了……”

“……这已是不合规矩。”

“……本来我是该在宗门长大的……就像你和师兄一样……”

“这与他有何关系?”

梅丛凝语调高了些,下一秒,一阵威压袭来,将门口那人按得扑倒在地。梅丛凝清冷的声线从神识中响起。

字字句句,犹如冰锥凿刻,令听者透骨生寒。

“将《虚空破碎图》抄写千遍,贴在藏经阁外。”他言语中不见情绪,“我说出的话,没有什么不可公开的;以后,莫再让我发现宗中有谁,敢做这种窃听打探之事。”

……

燃香接近最后一刻,石阶已经许久未有人通过。

几位长老或驭剑,或乘法器,都在山门外打量着下方弟子。能通过攀云梯的测试,就已经有了入门资格。具体到哪一院哪一门,就是弟子和带教长老之间的双选。

每年入围弟子众多,不可能各个都得真传。大多数也只是根据各自擅长的领域选一门修行,宗门中定时有传道课程,能不能听懂,懂得了多少,各凭造化。普通的学生,和有师生传承、能得到指点的学生之间,差别是极大的。

待那根香燃至末端,一名身着青衣,举止清雅的年轻修士走到台前,对着山门躬身道:

“弟子翁衡,主持攀云梯测试已……”

“等等,”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他。发话的是另一名坐在罗盘法器上,身着蓝衣的修士。

“怎么朱戎教出来的徒弟,永远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没看到还有人吗?”

随着他话落,石阶尽头果然正走来一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倒是很好。他迎着众人目光,也不见慌乱,神情淡然地将一只手按上界碑。

“此子心性不错。”见他气度雍容,举止合度,一名驭剑老者抚须赞道,“致虚极,守静笃,是个好苗子。”

一旁蓝衣修士却道:“怕是累得做不了表情了吧。”

他叫停的弟子,被训斥后也不见恼怒,而是略带歉意地一颔首,含笑看着燃香处。这次他不着急开口,一直等到香燃尽。在此期间,还真又有人通过。

这次上来的人,比方才的少年要狼狈许多。浑身衣衫凌乱,露出的肌肤甚至有不少血口。他手脚并用地攀上了石阶,用尽力气拍了一下界碑,然后就坐倒在地,呼吸急促,咧着嘴无声笑了起来。

翁衡温和地看着最后这两人,朗声道:

“弟子翁衡,主持攀云梯测试已毕,请各位真人鉴证。”

他的声音一落,似有形般,沿着高台铺了开来。周遭站得近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话语中挟带的灵力激荡。同时一道金光升起,高至半空,发出三声庄重古朴的钟响:

“铛——铛——铛——”

本来在平台上的人中,竟又有十几位,被这钟声震出了崖边,让等待已久的白鹤接走。

早听闻太乙宗极重教义,没想到还未入门,招待他们的就是这三声伏魔钟。蔺含章重活一次,早有准备,抽空写了几张清心符巩固真魂。站在崖边,咬紧牙膛抵御。

他的身体借了宋昭斐的真灵,倒是觉得这声音极其悦耳,让人浑身通透。只是体内的阴魄,着实被震得不轻。

他身边最后爬上来的少年,有缘正是途中遇见的褚梁。这人倒是心思纯净之士,面对钟声,满脸毫无掩饰的迷茫。

有些认得伏魔钟的人,第一声响时还十分惊慌,发现自己没事后,反而装出一副沐浴恩泽的圣洁模样,以证自身清正。

蔺含章却不认为这钟真能伏魔——区区六品法器,识得功法而已,难道还识得人心。

否则赵兰庭怎还能好好立在人群中。感应到他视线,对方脸色白了白。却不是因为钟声,而是看见了蔺含章死水无波般的眼神。

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10章 点到为止在线免费阅读_番茄小说官网

钟响过后,山门前还剩下几十人。几位长老满意地看了看,先后落到地面。他们既然能出现在这,也是着急收徒,很快便卖菜似的各自吆喝起来:

“炼器招收学生十三名、内门五名,宁缺毋滥……”

“丹修招收学生三十名、内门十八名,广纳贤士……”

“符隶招收学生二十八名……”

同时,方才通过的众人,也开始在伏魔钟下进行资质测试。藏剑峰没有让人排着队给围观的习性——据说去年无翳峰就是那么弄,还搞了个排行榜,每位弟子的测试结果,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些许排名靠后的,当场都臊得要跑路了。

藏剑峰向来低调,只是一人发了一块玉牌,和一本无字书。

玉牌是用来测试灵根,蔺含章没有启动,而是先拿起无字书。

此举引来不少人注目。无字书没有开头结尾,也没有具体内容。翻不开书者,领悟为下下;翻到三分之一,则为中上。能翻开一半以上者,为上上。

他既然决心出头,自然要出得够漂亮。领悟力向来是年轻修士的弱点,不像修为可以靠勤奋弥补,悟力,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前世蔺含章翻到一半,就直接被调进了藏书阁。这一世不知又如何。

在他思索时,那本微微泛黄的书页开始扇动。初时一页、两页,在蔺含章的眼中,空白页面上出现了不少内容,竟都是他看过的功法。这在前世是未曾有过的,或许说他那时见到书中浮现秘文,却还不能看懂。

蔺含章从前不能修炼,却硬是把功法啃了个遍。能看到哪里,就背到哪里,看不懂的,也试图记住。久而久之,那些复杂难懂的符号,也刻在他脑海中。

书页哗啦直响,本该是微小声音,却引得众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也包括在远处观望的几位长老。他们虽不想过来凑人热闹,耳目却都是极通明,凝神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哗啦啦的翻页声还在继续,这本书似乎比看上去要厚——或者说内容要多得多。蔺含章甚至在其中看见了《绥厌奇书》。书页早已过半,还在向后翻动。

《绥厌奇书》《内密神功》《坛经》……蔺含章目不转睛,飞快地扫过那些书籍,直到书页上开始出现他也看不懂的文字。

无字书终于停了下来——逐渐接近末尾,要翻不翻的样子,书页在风中招摇。众人心都提了起来,无字书象征世间所有智慧,书页尽,则智慧尽。

有道说:然物有恒姿,而思无定检。这无穷大智,总不能掌握在一个小孩手中吧?

寂静中,蔺含章啪得一声合上书页。没翻开的部分,大概只有半毫厚。他稚嫩的脸上,逐渐露出迷茫表情,恰到好处地回应着八方试探。

“你是谁家子弟,”先前夸赞他的那位蓄须老者一马当先,闪身而来,和颜悦色道,“我乃剑院长老志用真人,你现在没有师承,可愿拜我为师?”

听他说这话,周围人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除了那些渴望青睐的弟子,几个长老也是目瞪口呆——这老头怎出手这般快,他们可都看见了,这小孩还没测试过灵根呢。

不管哪种灵根,就凭这等领悟力,只怕学什么都是天才。一时间,各位长老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他们不认识蔺含章,蔺含章却认得他们。现在朝他抛枝的志用真人,就是前世拨他去藏书阁的。他行了礼,神色却不如预想中欣喜。平静道:

“麓陵蔺家,蔺含章。承蒙长老厚爱,可惜在下资质不足,难以回报;剑道至纯,而我天生灵根杂乱,无法进入剑院。”

“你是双灵根?”长老问,“还是三灵根?”

蔺含章默然无语,一道灵力催入玉牌中。牌头亮起,颜色倒是华彩清透,一看就天资不俗。随即,代表灵根的颜色也一一亮起。

火灵根——这个好,剑院最出色的大弟子就是火灵根。

水灵根——水火相克了,啧,不过也说不准有奇遇……

木灵根——……

金灵根……

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八种颜色依次亮起。志用的脸色也随之变化——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什么他都要啊!

他略感失望,也不再劝说。多灵根本就难以修炼,何况是追求纯粹的剑修。

蓝衣修士嗤笑一声,众人的热情,也冷却了许多。那少年脸上有几分哀伤,看得志用真人一阵唏嘘——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刚想劝诫他坚强行事,蔺含章却主动道:“小子不才,无缘投入长老座下……却有一事相求。”

还没入门,就提起了要求。这般不客气的学生,他也是头回见。真人奇道:“你所言何时事?”

蔺含章利落撩袍,单膝跪下,抬高声量道:“攀云梯之测,可是为考察弟子心性?”

“自然。”志用答。

“心性,可包括包容心?”

“难不成有人在路上欺负你么?”志用问完,自己先笑了起来,“道途艰难,难免挫折;若有不公之处,天道自会做主。”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来的路上有什么小摩擦,我们藏剑峰是做不了主的——云梯只有这么宽,哪届没有挤死过人,如何管得过来?

“长老误会了,我是想说,‘知常容,容乃公’。”蔺含章依然跪着,“我初入道,不求顺遂,却想求个公正!否则心有不甘,道心蒙尘,恐怕无法再入任何一院修习。”

志用真人捋了捋胡须,淡淡道:“此言在理……你要如何?”

“我试炼途中,遇上一名筑基修士。我二人修为并不相当,他却出手偷袭。此行实在称不上公正。”蔺含章顿了顿,抬头露出那张精美面孔,语气铿锵,“若非我拼死进阶,早就是尸体一具——现在我二人同为筑基,我……”

“我向你道歉。”言语未毕,赵兰庭便匆匆打断道,“方才是我心急赶路,不慎伤了堂兄!你我血脉情亲,我并无害你性命的想法。”

再让他说下去,赵兰庭的脸都要被他丢完了。不如早些服个软,就此揭过——既然蔺含章不打算进入剑院,他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际。

蔺含章神情比方才更加冷漠:“藉由诸位长老鉴证,我愿在此,与袭击我的赵兰庭做个了断!”

众长老未应答,面色都不大明了。反而是主持测试的那名弟子问道:“你是在云梯上晋升了筑基?”

蔺含章点头,人群中又是一阵抽气声。翁衡看着手中玉牒,反复确认后,朗声道:“准许蔺含章与赵兰庭一战。”

他说着,境界已展开,平台上浮出一圆形高台。翁衡心中不安,却还是神情自若,朝他二人道:

“你们就在此比试,分出胜负即可。同门和睦为先,莫要伤及性命。”

蔺含章应了一声,后问:“不伤性命,可是门规?”

翁衡点头:“同门相残者,敕出外门。”

“我与他都还未入门,想来也不必遵守了。”

他话音刚落,对面赵兰庭脸色巨变,一语不发地祭出法宝。

翁衡面上一沉:“点到为止。”

蔺含章朝他拱手,表面温顺,心里却想:这人都快进阶金丹了,怎么还听不懂人话——早说过,他要的是了断!

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11章 临兵斗者在线免费阅读_番茄小说官网

翁衡的心思,他多少能够猜到。蔺含章已经拒绝了剑修,赵兰庭却是要加入剑院,做翁衡的师弟的。他资质上佳,又是少见的风灵根,被哪位仙师看上,收为内门的可能性极大。

起码前世就如此,赵兰庭最后拜入了元陵真人门下;那女修不大出名,为人倒宽厚,弟子刚入门就被打成了废人,她也未找过蔺含章麻烦。

那他也合该做回好事,免得这等货色,占了她教导名额。

赵兰庭面色阴沉,已经穿戴好法宝。他家到底是修真世家,一件黑金铠甲护住要害。此物虽然不及法袍轻便,却可抵御低阶修士的全力一击。

蔺含章也在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根……树枝。

台下发出窃窃议论,还有人甚至笑出了声。蔺含章也有几分无奈,他哪里会有法宝!如今的身体还是个小孩,重生前也没有什么谋生本事。家中库房里别说灵器,就是普通的刀剑,也早被换成口粮了。

不过这几根树杈子也是不差的——都是他上山时顺道折的。挑选的都是面朝谷底,最顶端的树枝,在他法囊中存着,还带着些露水。

灵植比普通树木坚固不少,可和剑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翁衡见他拿这东西做武器,心里有些不忍。但到底没说什么,只管投香在场内。此香燃着速度极快,是专门用作引信。

火星一灭,蓝烟还未散,就被剑气冲散。两个少年瞬间战作一团——只不过任谁看,都是场单方面碾压。

赵兰庭是风灵根,同辈中少有几个敏捷性胜过他。纵使他此时心念凌乱,胡劈乱砍一通,也让人难以招架。

蔺含章闪避时倒淡定,时不时扔出几张符隶——多亏他多灵根的属性。金木水火土,他身上都带着——早知道他在云梯上就能进阶,他就把纸笔一同带上了。

以前他体内的灵力微乎其微,写两张符就要歇上半天,手头这些都攒了很久。初级符咒威力也小,索性全丢出来用了。赵兰庭身上一时着火、一时刮风的,又被两道雷符炸得脸都黑了半边,姿态更是狂怒。

修士们都小声议论,几位长老也互相看了看,眼神颇带惋惜。他符隶再多,却都是低级的,还能把一个筑基修士热死、浇死么?等符纸用完了,他又靠什么拖着?

志用真人又捋了捋胡须,他是打算保这个弟子——虽然这人脑子没他想象中好使,但也有他的去处——藏书阁那些工作枯燥晦涩,向来是缺人的。

只是凭他长老身份,也无权干预比试,除非打个岔子叫停。他这边正绞尽脑汁,一旁的蓝衣修士却腾空而起,直飞至平台上方,盘旋了好会。

此时,场内情景也发生了变化。蔺含章被削得不轻,身体外侧都是剑风绞起的破口,手中树枝也没了,身形已经被逼至平台边缘。赵兰庭同样力竭,不过他没受什么真伤害。

此时他才得空思考,蔺含章进阶不假,肯定有几分真本事。可他迟迟不出手,难不成留有后招——必须尽快*了他!

只是他手中剑变得愈发沉重,脚步也似被什么牵绊,甚至双眼开始看不清事物。抬手劈砍,风灵根修士的一剑,居然被手无寸铁的蔺含章轻易躲过了。他心中大骇,又听一道厉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破!”

身上铠甲应声破裂,分为几片,簌簌落在地上。他的头脑,也似乎被这一声敕令炸开,传来尖锐刺痛。他再次朝着蔺含章挥剑,这次他的剑尖有了落处——蔺含章双指并起,夹住了剑锋。

莫说那些看热闹的修士,除了天上飞着的那位,几个长老都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一位丹院长老喃喃道:“难道是用毒?”

另位炼器的嗤之以鼻:“我可没见他给那剑修吃过什么——说不定他身怀法宝,只是不愿显露罢了。”

赵兰庭站在平台正中央,脸上青筋暴起,脸也涨得通红。他的身体还维持着挥剑的姿态,双脚踩住地面,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他紧抓的手掌中,那柄长剑却被蔺含章轻易抽了出来,握在了自己手上。

“蔺堂……兄……”

他似乎有话要说,可在他开口之前,蔺含章就已调转剑尖,精准地刺入他下腹。

他存留灵力,就是为了这一击——他从一开始,就只打算挥出这一击,能够震碎筑基修士丹田的一击。

鲜血喷溅,蔺含章侧身躲过。他倒提长剑,负手而立。一道深色液体沿着血槽蜿蜒,又滴落在地。

赵兰庭惊诧地看着,眼中竟流出泪来。丹田破碎,他以后就只是个普通人。心念俱灰,这个曾经天资出众的年轻修士,登时软倒在地。

“*……*了我!”赵兰庭盯着蔺含章,口眼含血,净是滔天的怨恨与绝望。

蔺含章却随手将滴血的飞剑扔在地上。他并不会为敌人的悲惨而开心,但不得不说,赵兰庭此时失魂落魄的状态,正中其下怀。

他心念微动,借着搀扶对方的姿势,悄然拂过前额,趁着赵兰庭神念脆弱,将一道傀种植入。此前他只炼过尸体和畜类,活的人还是头一回。普通人尚有思维,修士的神识更加坚固,难度要大上不少。

何况这么多金丹在现场,又有大能幕后监测。他只能简单行事,几道傀丝牵扯得极为粗糙。好歹是植入了,见赵兰庭眉心黑光一闪,他嘴唇微张,无声调令,对方也确实照做——

只是神情十分呆滞,双眸也黯淡无光,不见丝毫灵动。

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他把这傀儡弄成傻子了。

“啪、啪、啪。”头顶传来掌声。蔺含章心头一紧,难道有人发觉?他如临大敌,一边谴责自己不够谨慎,一边迅速思考对策,掩在袖中的双手都握成了拳,几枚土遁符蓄势待发。

“精彩,确实精彩。”

那蓝衣修士这才翩然落下。他乘着法器,悬停在离地面两丈高的地方。脸上带了三分笑意,直盯着蔺含章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12章 大道不孤在线免费阅读_番茄小说官网

敌不动我不动。蔺含章攥着手心,指尖触感分外细嫩,提醒他此时还是少年身体——明明也一把年纪了,还要做这般样子。蔺含章叹口气,眼神中带上几分无辜。配合他模样俊雅,颇有楚楚怜意:

“这位长老,我是麓陵蔺家……”

“谁问你名字了。”蓝衣修士跃下法器,缓步走到台正中。地上还有赵兰庭的一滩血迹,他皱了皱眉,脚尖一点。登时浮土飞扬,露出底下暗含金光的纹路——

是法阵。

蔺含章也放下心来,再望见那修士试探眼神,也只是回以一笑。

“你师承何处?”

“在下并无师承,只是看过几本古籍。”

“哦?”对方也笑,语气淡然,“这可是捆仙大阵,你从哪本古籍中看到的?”

虽然没太成形,也能捆住一个筑基初阶的修士了,他可不信这是看看书就能做到的。

当然是那本《洞玄罗天法阵大义》,但此时,这秘文还未现世——蔺含章忆起前尘,三十年后大义出世,还是宋昭斐的一桩功劳;后又被太乙宗一修士破解了部分,才逐渐流传开——那人似乎是叫仓蠡。

“原来叫这个名么……我也只见过一页残卷,是高堂周游小秘境时,意外所得的。”

蔺含章流露悲色:“他们不是阵法师,也没有交好盟派,索性留在家中研究,多年钻营下来,也解读了些;后来才又到了我手中,算是个傍身之法。”

修士显然激动起来:“你父母如今何在?”

“已经……亡故了。”

仓蠡眼中失落一闪而过,略微颔首,绕着平台打量起这处阵法。初看拙陋,越看却越有古朴之意。他居然能想到用树枝做旗,一边与人拆招,一边布下这阵……真是——

他猛然抬头,惊诧道:“你哪来的灵气,可以支撑这样的法阵?”

若是灵宝阵旗,布下阵法自然灵通。可这几根树枝,顶多是有些灵蕴,哪里来的灵气。

蔺含章敛目低眉,温顺答道:“我自知修为不足,只好多借外力——在这捆仙阵上,还设了一道聚灵阵。”

说罢,他还补充道:“双层阵法,我也是头回尝试……”

仓蠡哪还听得进他说话,低头又盯着那阵看了起来——的确是双层阵法,聚灵阵压在捆仙阵之上,首尾相接,互为供给。

聚灵阵是最为基本的阵法,他所绘的,也不过在基础上改良了些许——七堵一进,这是个聚风阵。吸纳的,正是赵兰庭挥剑时迸发出的精纯风灵。

不仅绘制精妙,想法也这么……毒辣。仓蠡太阳穴突突直跳,又看了好一会才道:

“不错……吾名仓蠡,在阵法学院任职。你如今灵力低微,确实可以借些手段——但切忌依赖外力!只有磨砺自身,才是寻求大道的唯一法门。”

蔺含章点头应下。

见他态度恭谦,仓蠡又道:“你方才不是问能不能*了他么,怎么又不*了?”

难道只是做个样子,吓吓对方?赢人先赢阵,人小鬼大,心思恁多。

“这……”

蔺含章还真没想到他会提问。也是,从前他不受重视,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关注;现在出了些风头,一举一动就叫人思量上了。

“此人与我有些亲缘,他家族中人与我也相识;长辈并未做错什么,我不忍让其承受丧子之痛。”

都是场面话,众人一听也明白——打了小的又来老的,还这么沾亲带故,怕是不时就要找到家里去了。

“那为何又碎他丹田?”仓蠡说话向来直接,“你一介孤子,既然有这层亲缘,不想着与世家搞好关系么?”

蔺含章神色庄肃,垂眸而立,一身破损道袍,倒被他穿了出几分出尘气质。

他淡然道:“大道不孤。”

“好!”仓蠡以回光打量他,想从中看出一丝虚假。但这少年面色坦荡,双眼也澄明如镜。“既入法门,当断六亲,你有此觉悟、甚好。”

他这话出口,台下人神色各异。仓蠡是宗门捡来的孤儿,当然没什么六亲,可以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大部分修士,乃至各派势力,可都是家族传承。法门兴起后,仙家与俗世,早就密不可分了。

也有人面露赞许——天下苦裙带关系久矣。

仓蠡说得畅快,走得也潇洒。留下蔺含章带着个痴傻傀儡,一边应付突然凑上来的其他几位长老,一边还要分神操控赵兰庭。

不过他思虑过度了。宗中几个主持事务的弟子,见赵兰庭魂不守舍,也根本没打算深究,只是派了灵鹤将他送下山。至于他是吓傻了还是被打傻了,都与他们无关。

因果纠缠是大忌,做修士的,还是无情些好。

各院长老讲得口干,都被蔺含章打太极似的推了回去。不由得在心里叫骂:好个仓蠡,半天也不说收徒,却把他们看上的好苗子抢了。

其中又属丹院的赤霞真人最为激动:

“你修什么不是修,我们丹院可是大有钱途的——看你身上一件灵器都没有,若入我门下,每个弟子都可获赠三品丹炉一尊,三品法袍一件!”

丹院财大气粗,每年卖驻颜丹、回春丹、补阳丹这类大众商品,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可他这么直接说出来,立马就被其余几位长老围着谴责了一顿。而围观的众修士中,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却默默更改了志愿。

有钱不赚是傻子;本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道成仙,能学门赚钱手艺再好不过了。

蔺含章也想赚钱,赚很多钱。不过他表面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拒绝了自己前世的老师,又在玉牌上画下记号——阵法学院。

至此,那几个极力游说的长老纷纷撂下教导,去搜刮其余好苗子。半天下来,蔺含章成功被阵法学院选为入门弟子。

阵法是峰中人数最少的一门,执教也只来了仓蠡一人。他走后,留下一男一女两名修士主持收徒事宜。

男修名唤林竹笙,负责带领外门弟子。他话不多,简单介绍两句,就用卷轴型的法器,卷着那五位弟子走了。

女修名唤廖清,负责内门。一张娃娃脸,说话很和气:“恭喜各位师弟、师妹。内门弟子请随我来,登记后好分配洞府、领取用度。”

阵法学院本打算招收三名内门,最后却只招到二人,是蔺含章和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孩。修士面貌大多年轻,但和他一同入门的这位师妹,却是实打实的总角稚子。廖清看她的眼神都充满怜爱,声音也放柔了几分。

蔺含章见她攀过云梯,周身却一丝伤痕也没有,略感讶异。他不记得前世有这号人物,许是还未出名,又或许是……

蔺含章领悟心强大,后期几乎到了能知天命的地步。他的猜测,不会是胡思乱想。山语荷这样的天资少年,若是几十年后还不出名,多半是在修行途中早夭了。

见他望着自己,山语荷也抬头看了这师兄一眼。她年纪虽小,眼神却似古井平静,两厢对视,不一会就转了回去。

廖清没想到今年招了俩闷罐,心下叹息着,从法宝囊中取出一颗桃核。仔细看,上面雕着一叶扁舟。桃核抛出,并不落地,而是在半人高的空中变大,直成了可以载人的大小。

她牵了山语荷上去,又示意蔺含章也跟上。本来一跃的事,蔺含章双腿却灌铅似的沉重,手指也略微颤抖,竟一时不能动弹。

不必绷紧神经应对那些高阶修士,他身上零碎伤痕,内外交织,这才细细密密地痛了起来。

廖清发觉异样,也不过多言语,大方地抛出一枚固灵丹。她给的这一粒丹药,胜过赵兰庭吃的那一大把,品质算十分好。这是藏剑峰分发给内门弟子的东西,可依然含有一定杂质。

是药三分毒,丹毒对修士来说难以避免,最好的修行方法,还是不借助外力的苦修。

不过蔺含章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跟自己过不去,他拱手道了谢,把丹药送到嘴边吞服。灵丹入喉便化开,滋养着周身经脉,一股清蕴之气,甚至让他身上所受的剑伤都开始愈合。

见他有力气上船了,廖清才笑道:“有什么事情,多和师兄师姐们说就是了。你现在是有师门撑腰的人,遇事不必自己忍着。”

“多谢师姐关怀。”

耳边是风声,夹杂廖清和山语荷曼声谈笑。蔺含章在船尾打坐,眼前是云缠雾绕的藏剑峰。他们所乘飞舟投下影子,不时出现在青翠的草甸之上,或隐于飞瀑白练中。直到这一刻,蔺含章才对此世种种有了实感。

前尘如梦,可岂知梦非梦?他带着三世回忆,又看过那一部荒唐话本,真是如梦中蝶,如蝶之梦。

如今事态已经改变,但不想受制于人,还需做得更多。

蔺含章一边分心思考,双眼还在山川中探寻。藏剑峰以东有一条火灵脉,虽然位置偏僻了些,却很适合让火灵根修士涵养功体。

前世拏离就幽居于此,而他则被分了更加偏僻的一处住宅,和他也算做了邻居。

看见那栋青灰色的小楼后,蔺含章心中蓦然涌出熟悉之感,甚至比他在蔺宅更甚。再看他那处小院……怎么已经住了人了!

蔺含章一时激动,差点从船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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