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伍、师兄(上)
白禁拉开一扇门:“还是用你们自己的工作间,这几天,你们就在这里炼制钥匙。”
洛渡注意到房间四周各昂然卓立着一个顶盔贯甲的士兵,目光顿时一阴。白禁也注意到洛渡的警觉,假惺惺地表示歉意:“抱歉,安全起见,希望二位理解。”
退出来,走几步,转过门廊,白禁又推开一扇门:“这是你以前的寝卧间,洛渡公子,你依然住在这里。”
洛渡道:“工作间没问题,寝卧间不用,我在师妹房里休息。”
白禁好笑:“朝夕阁的房间够住一百个洛渡了,你还撵你师妹去柴房?”
洛渡看了看身侧一路沉默的纸染:“她和我一起。”
白禁明白过来,人就被点着了,脑门上青烟乱冒狂蹿,把想暴揍洛渡的拳头握得泛透青白,他是克制住不对他动手,但克制不住愤怒,凶神恶煞地吼:“不行!”
纸染终于说话了,轻轻柔柔地提醒白禁:“景王,洛渡师兄能给你金翼之门的钥匙。”
白禁示意随行部下推攘他们,把他们推到工作间门口:“那就别磨蹭,赶紧给我!”
洛渡直视白禁,紫眸冰凉:“我们会如期如你所愿,景王阁下。”
白禁发怒:“五天!”
纸染也发怒:“白禁,这可是十天期限的第二天,我们还有八天时间!”
白禁不怒了,*气腾腾地向纸染迫近,只无声地狠笑:“我说几天就几天!朝夕阁我说了算!五天!”
洛渡立刻把纸染拉到身后,横身隔开白禁的*气,声音也透着锋利的森寒:“多谢景王厚待,五天绰绰有余。“
砰——门被拉紧。
七窍生烟地瞪了瞪紧合的门扇,白禁怒犹未息地转身,脚步重重地走到通道里,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面隐藏在兜帽里的男子自暗处跟上来,低声:“景王,凤九先生到了。”
白禁平静了:“北晋国消息如何?”
“一如景王所料,洛渡果然是锦瑟女王的亲信,所图之物也是金翼,千紫万红楼的姑娘的确是训练有素的间谍。”
“好,去请林将军派人接管千紫万红楼,然后用我原话警告他,下次再让我看见他那匹宝贝小黑马在街上乱跑撞人,我*马又*人!”
“是。”刻意着隐藏面容的男子推开通道尽头的门,欠身让白禁进门后,又让自己在瞬间隐没进廊柱间的暗影深处。
门内,厅堂里,银发披垂的男子很无礼,他当然知道来者是大夏国尊贵的一字王景王,大夏国唯一的一字王。然而他依然头也不抬,他的修美的两手,青春洋溢,热情勃发,在空无一物的黑漆长案上,变幻着离奇的掌形指态,若蝶翩跹,若鹤起舞,似在施展着诡秘法术。
房间四角监视着洛渡和纸染的士兵已经被洛渡施以昏睡术,正瘫在地上呼呼大睡。
“白禁也想得到金翼?”
纸染把条案上多余的杯盏器皿移动到木架上,并没有留心洛渡话语里怪异的“也”字,只是应一声:“嗯。”
洛渡并不怎么动手整理条案,甚至有点故意不想动:“那小子拿金翼做什么,金翼如今残缺不全,早就失去了最初真能大显神威护持朝夕阁的功能,如今除了金子溶了确实值点钱外,也没啥用了。他堂堂一方亲王,缺钱花?”
“不知道。”
“你没问过。”
纸染示意洛渡站到已经清空杂物的条案前,淡淡道:“不想跟他多说话。”
洛渡慢慢站过来,慢慢伸出左手食指,距离条案一寸,指尖指着条案案面,不过眨眼,那枝有血有肉的食指竟化为森森白骨。噗—白骨嶙峋的指尖生长出一簇辉煌的火焰,指法迅疾地比划着什么,火焰滴落到条案案面,条案案面也起了变化,化成了一汪柔水,温柔地浮漾着点点火花,火花点点,连接成线,横竖撇捺折,似要连接成什么字符。而这字符来自条案之下,来自楼层之下,来自朝夕阁的地基之下,来自九幽深处的血色炼狱中心。它已经迫不及待,饥渴难耐,狅嘶冲奔,渴望着以最狰狞之姿,做最怖人显现。
面色都越来越苍白了,洛渡居然还能分神,还能继续表达自己对纸染的不满:“是么,还是根本就是怕说多了确认一些惊人的事?比如为什么他能让你受伤,你却不能施术护持自己更不能施术自愈。比如为什么他出现之后,你作为巫师的力量似乎就消失了。”
纸染又沉默不言。
洛渡停手,指尖火焰消散,白骨的食指也在瞬间血肉长好,那个似乎是跟九幽恶魔签定了什么契约方得到强大字符被压抑在某处,条案兀自簌簌发抖。洛渡温柔地说:“如果不是自身的巫术之力消失了,你怎会低头求我,让我结这献祭之印。这可是你最拿手的技能。”
纸染变色:“洛渡,你!”
“纸染,你仔细看,你的洛渡师兄其实结的是另一个印。一个召唤之印。”
洛渡又探出左手食指,指尖骤然间变得无比尖锐锋利,直直刺进条案,一路下行,指骨疯长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忽然似乎触到一物,接着响亮的耳光声传来,然后是婴儿的撕心裂肺的嚎泣声。
纸染素来清寂自持,这刻竟在瞬间失控,人瑟瑟发抖,声音也瑟瑟发抖:“血婴之哭。你、你召唤了魔狱血婴。”
洛渡目光温润,温温柔柔地凝视着纸染:“阿染,我现在只是扇血婴耳光,它还只会哭。等会儿我用点力,扇掉它的脑袋,那么,它就会发狂,它会来毁了朝夕阁,所有所有,瞬间倾覆,朝夕阁会成为一片壮观的废墟,这才是你根本不能承受的吧。你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可选择了。我们的锦瑟女王给我的命令是让我得到金翼,她会恢复在我那个叛贼父亲手里失去的我们千氏的一切,然而我决定抗命了,我更渴望得到你。白禁怎么能是你的那个人。”
纸染又不说话了,就看着洛渡。洛渡也看着她,他还不知道她,从小就有的臭毛病,如果不说话,就会盯着人看,眼睛里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清冷得过分,最后总能把人看得发毛最后认输,洛渡可没闲心跟她浪费时间你看我我看你,目光开始下移,牢牢地锁定纸染的右手拇指,轻声细语:“把阁主的指环摘下来,放弃朝夕阁,跟我走。做一个女人在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做一个男人的妻子。共我儿女绕膝,共我白头到老。”
纸染一动不动。
“阿染,你别固执了。我也好,你也好,我们都得认清自己的能力在哪里,你没有能力守护朝夕阁,我也没有能力夺回我们家族的一切,我们更没有能在权斗漩涡里生存下去的力量,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是是非非,平淡地相濡以沫。”洛渡的右手捂住刺入条案震颤不休的左手食指,“喏,你看,你觉得我还能忍耐多久不去扇掉血婴的脑袋。它的哭声很是让人心烦意乱啊。”
白禁静静地长身玉立了许久,方欠身一礼:“白禁见过九先生。”
凤九依然眸子半垂,专注在自己双掌的奇异翻动里:“禁大将,凤某欠你的,此事之后,两不相欠。”
白禁依然谦恭:“九先生,抱歉,让你做违背师门之事。我可能只是凑巧能制住纸染,但实在是不能制住洛渡的。所以,”
“不必抱歉亦不必多言,若不是禁大将,也没有今天的凤九。”凤九这才抬头,看了白禁一眼,“还请禁大将手下留情,我要带他走。”
凤九颜容怪异,不知是家族遗传还是修习的术法所致。他已然发如雪白,是八、九十岁老人的苍老的雪白,眼神却是四旬年纪的中年人的眼神,四面八方都在汇聚压力,却要故作举重若轻,而整张脸却岁月无痕,永远停留在他二十出头时,年轻俊美得惊人,加之嗓音沉闷,更让人难以推测他的具体年岁。
白禁已经过了初见凤九时的震惊了,这刻只是沉静地点头:“白禁遵嘱。”
凤九收手,额上细汗密密:“他们已经受制,禁大将。”
黑漆条案之上,一枚金色星纹,浮漾闪烁,照彻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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