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龙门卫悲回
可是那少年的眼光变了:不是胜利的喜悦,不是决斗的锐芒。而是像一头狼,知道自己中了暗算时的那种略带悲哀的孤寂,因为九脸龙王在这时出了手。
他可以一举击*雷公电母,也可以带伤重创走鬼婆婆!但九脸龙王——同他师父“血手屠龙”欧阳独齐名的慕容不是——却在这里下了*手!这不是他所能接得下的九脸龙土用的是戟,一柄短戟。
这一戟,刺向那少年的后脑。
少年避不了。
少年只有死!
少年没有死,因为两把剑,一黑一白,交叉在他颈后,挡地一声,星火四溅,戟收了回去,黑白双剑也不见了。
九脸龙王冷冷地道:“你救他?”
方觉闲谈谈地道:“因为你的出手很不公平。”
“好。”九脸龙王忽然转身就走:“冲着你的面子,我这就走!”
他说走就走,带着剩下来的“老婆”、“姐姐”、“弟弟”一起走。
可是当他经过那文士和老僧的石块旁时,像忽然绊了一下。一足踹在石上。
那文士正支颐微笑,看着全场,他的肘在石上。
那老僧正在合十而坐,他的掌沿按在石场旁。
然后三人都停了一下。
九脸龙王忽然笑一笑,笑得有些不自然。
老僧放开手,目如电光道:“走好。”
九脸龙王道:“失陪。”
文士微笑道:“好走。”
“九脸龙王”就此率众,匆匆离去了,他再走的时候,右足有点跛,不过旁人没有看出来。
常人没有看出来的事,还多着呢。
“九脸龙王”、文士与老僧,刚才在长苔的岩石上,静悄悄地展开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惊心动魄的较量。
“九脸龙王”之所以退,不仅是因为怕方觉闲与那少年联手,不好对付——他本就想一口气除去两人——更主要的,他感觉到那一僧一俗的目光,看在他背上,尽管两人微笑温文,但他仍感觉到,如芒刺骨。
这种感觉非常锐利,甚至使他无法专心作战,所以他只有退,谁都不希望在前门有虎、后门有狼下开窗晒太阳的。
但是光是这样退走,他又不甘心。
所以他决心要在退走以前,掂一掂那一僧一俗的分量。
他那一脚踹在石上,至少可以将脚力自两人肘底、掌沿袭入内腑,重创二人。
可是两人没有动。
他的足尖一阵火辣,就像一脚踩在火炭上一般。
他立时退走——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因为,他已想到这两人是谁了。
九脸龙王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的两个“龙王帮”的人——一个是“庙祝”胡行雄,一个是走鬼婆婆。
“顺风千里”胡行雄掌管这座破庙,没龙王的命令,他是不能走的。
他只是苦着脸期盼这一干牛鬼蛇神也似的人物,能放过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走鬼婆婆”的十指断——她仗以成名的“勾魂鬼手”,已然被人废——所以“九脸龙王”也不想带她走少年没有*她,反而松开了手。
“我不*你,你已老了,你走吧!”
走鬼婆婆垂头丧气,终于跺了跺足,叹了一口气,然后瞪了那少年一眼,见鬼也似的走了。
唐甜又甜甜地笑着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看着方觉闲,忽然说道:“谢谢。”
他说这两个字,跟别人最大的不一样,就是有一种重逾千钧的力量。
方觉闲笑了,他第一次笑得一点也不懒散。
“贵姓大名?”
那少年的眼睛变得非常有情,非常好看,说:“卫悲回。”
方觉闲亮着眼睛道:“日后江湖一定会有人给你起绰号。”
那少年禁不住想笑:“什么绰号?”
方觉闲笑道:“我不知道,大概是‘血手屠龙’之类的名字吧,你*起人来,就像龙也可以抽筋剥皮的。”
那少年笑得很开心,在阳光下,他的眼光不再那么孤峭,而显得有情了。
“不可以。‘血手屠龙’恰好就是那些武林人给我师父取的绰号。”他笑着道:“不知日后江湖上还能叫我做什么?”
少年道:“我要走了。”
方觉闲只说了一句:“保重。”
那少年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唐甜:“你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唐甜心头又掠起一线喜悦:那头龙王,已经如她所愿,必定会去她所希望他去的地方,但是她心中仍有一丝怅然,而今这少年返头来问她,仿佛那西垂的夕阳,得赶快把握夕阳的机会。
“‘忘情天书’确在公子襄那儿。”可是她很快地发觉那少年并不关心这点,她心头一沉,可是她还是照她所推测的情形说了。
“唐小姨真的可能被瞒在鼓里。”
那少年果然比较注重这一点。
“公子襄为什么要骗唐方?”
——唐方,又是唐方!连这孤傲的少年,关注的也是唐方!这瞎了眼的东西,知不知道我唐甜就在这里,就在你眼前啊!
——有一天,我叫你后悔!
唐甜心里狠狠地发誓,她甜美的一张脸,稍为有一点沉郁,但她不会因心情而放弃一个她所需要的人。
“因为公子襄不瞒她,唐方一旦知道已经找到萧秋水了,一定会离开他的怀抱,与萧秋水溯然离去的。”
那少年整个人忽然绷紧:“萧大侠还活着?”
唐甜知道,又一只蛟龙,落在她网中了,她撒下了网,向来都没有空回的,江湖人还不知道,唐甜的暗器,是一张无形的网,要是知道:只怕在暗器榜中,必然会在前三名之内——也许不在唐老奶奶、老太爷之下吧,或许之上,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这种暗器,不是能让满江湖上的人有所风闻的,一旦得知了,就失去效用了。
“活着;”她用力地点头,“只是受了重伤,便敌不过公子襄,人被他俘虏了,‘忘情天书’也给他夺取了……”讲到这里,她忽然发觉,“忘情天书”的这一段,她根本不必多说,因为那少年根本没有兴趣。
那少年听到这里,眼中发出剑一般的厉芒来,静静地问道:“你所说的都是真话?”
唐甜蓦然觉得一寒,也个知怎的,她感觉到那少年有一股迫人的气息,这使得她本有一大串的谎话,从心里,到了喉咙,却说不出来。这时候她知道不能有稍微迟疑,可是她仍是不自然了起来,原来她的谎己撤不下去,可是自她有生以来,她已经扯谎惯了,就是她此刻心乱如麻的刹那,她说不出来,但是她却及时点了头。
那少年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唐甜这时已恢复镇定了,她很快地检讨了适才她自己的心乱,很快便答:“因为唐方是我的小姨,萧太侠就是我的姨父——我不帮他们,帮谁?”
那少年望了她好久,这时夕阳已西斜,他发觉这女子本来娇媚,却有一阵了,这女子又有些忧愁,前一刹那,这女子又有些慌张——他都很喜欢看。他有时候常常想:长大后,他要得到一些女子,然后,深爱一个女子,生要能尽欢,死才能够无憾恨。这女子,虽然不是他深爱的人,但可能是他偶然的留情……他的思路很快就被自己的愤怒打断了,他听过公子襄的名声,素来尊重,但他更钦慕萧秋水,如果公子襄作出这等事,他就不能不去惹公子襄!
——他自知在武功上,尚不及公子襄,但他可以去告诉他那被江湖上传为煞星,其实却是急人之难的师父!
于是他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血河派’便与‘梁王府’的人没交情了。”
一说完,他就回身走出去。
他的背影那么孤独。但身影又那么傲岸。
他一开始走,就不停步,甚至没有踞方觉闲多说一声再见。
所以他没及时看见唐甜的眼。
因为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唐甜毕竟也是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禁不住在眼色里,表达了她的喜悦。
如果那少年看见,如果那少年看见的话。
——一切就会有很大的不一样了。
夕阳如演,残叶旋舞。
在这破落的庙前,日薄西山,更令人心田里有一股抑郁难舒,似暮色般难以拒抗。
方觉闲遥望那少年孤傲的背影,心中发出一阵叹息:也不知是对自己的一向闲淡生命,还是对少年那坚忍的志愿。
只是对茬临的暮色苍茫来说,生命都是一样,如夕阳沉去一般,有星,或无星的夜晚,还是要来的。
方觉闲低低地叹了一声,他的叹息无人听到。可是他的问话虽然低沉,仍是可以叫人听到的:“你,为什么要骗他?”
唐甜这里正像一个女孩子在收到她情人衷慕的信时,脸红心跳皆是为了欢喜,但是她即刻要自己不要笑出来。不能笑出来,她对一无所好、一诺千金的方觉闲,还没有把握。
——这人的一双怪剑,武功当在少年卫悲回之上,也绝不在九脸龙王的银戟之下。
唐甜想起那架在卫悲回后颈上的一双剑:一黑一白,黑白分明——唐甜当然不希望这一对剑也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所以她的脸容很快地幽怨了起来,她知道骗不过方觉闲,在这种人的面前,讲真话才是最聪明的。
“因为我要‘龙王帮’、‘血河派’的人:都要去找公子襄的麻烦。”
方觉闲知道她说真话,他的手指本已紧握住剑了,只要这女子说谎!只要这女子再对他说谎后,他就有理由立即*了她……虽然*了她之后他仍得去应诺与公子襄决一死战,但他毕竟除去了要他*公子襄的人……可是她没有对他说谎话。
方觉闲没有办法,也个忍心下手,*一个甜美的妙龄女子。
他只有再问:“你为什么要非*公子襄才甘心?”
——因为唐方。
——萧秋水本已经死了或者完了,唐方的靠山已经没有了,人间轮到她唐甜了,可是偏生出来一个公子襄!
公子襄的威名、公了襄的才华……而公子襄维护唐方!
想到这些,唐甜就不禁根得牙丝丝的、几乎要冲口而出,谁叫公子襄对唐方好!可是话到嘴里,变成了:“公子襄表面与世无争。但他暗收七十一门生及‘正气歌’三大高手,为的是独霸武林,独步天下,公子襄不除,咱们‘刚极柔至盟’,永无抬头之一日。何况……”“公子襄对唐方,确有非分之念,否则谁会劳心劳力,不惜一切,甚至茶饭不思地找萧秋水?而且公子襄对‘忘情天书’也有野心,试问:武林中人,有谁对这本书不想得之而甘心的,就算不想占为已有,好奇一观之心总有吧?”
这点连方觉闲心中也默认,自己对“忘情天书”,虽无抢占之心,但好奇总有一些的,想着看这称绝江湖,令武林色变的天下第一奇书——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里一旦同意了部分,店甜当然看得出来,别的就好说了。
“所以我猜测的未必是错的,公子襄本就是这样的人。”
方觉闲心中一阵痛苦,他外表当然仍是那么不经意:“你为什么要那么多人去对付公子襄?”
唐甜笑了。这个问题很好答。
“因为那些人都该死,‘血河派’*人,血流成河,‘十方霸主’本就惟我独尊,无法无天;‘九脸龙王’更是黑白两吃,估恶不俊;十六门派中,也有自私自利,明争暗斗……让他们跟公子襄去斗,岂不更好,而且……”唐甜呢声温柔地道:“我是要你为我去*公子襄,不是去送死……”唐甜柔美如花:“让他们先消耗公子襄的战力,你岂不是一击必*!”
方觉闲冷笑。他的笑容有说不出、道不尽的讥笑孤傲,仿佛与那少年卫悲回,是同一类型的孤寞。
“我要*公子襄,天际出现第一颗黄昏星,而夕阳还残留在青山外:而且我如果要*公子襄,也是为了履行我的诺言,绝不是为你。”他一字一句地道:“绝不是为你。”
他说完了这句话,萧七就站了出来,面对他而立。
容肇祖也立刻站了出来,站在他们两人中间。
他不希望看见朋友中任何一人受伤、倒下,甚至死亡。
虽然他心里也觉得方觉闲太过分些了——那话锋大伤害唐甜了。
大概暗地里为方觉闲那番话鼓掌的人,只有一个——至少铁恨秋他自己是这么想。
不过他可不想真的拍起手掌来,因为他不想让唐三千又狠狠地瞪他几眼。
可是他听到掌声,他居然听到掌声。
“这位小姑娘,心地太毒了,这位哥儿的志气倒好。”
说话的人,语气平和,像在做衷心持平的事一般,丝毫没有一点火气。
第十一章:梁思王的身份
萧七抬起头来。
他的身躯随时都是站得笔直的,就算坐,也坐得笔直,他的白贝一般的牙齿在暮色间虽然不会显现出来,但他高宽的额,峻峭的棱角,在淡暮中依然令人一眼望去,印象深刻。
他笔直地走过去。
他不想对方觉闲出手。
这倒不是因为他自知不是方觉闲的对手,而是他真的不想对他的朋友出于——除非他自己有适当而充足的理由时,不管这理由是不是一种必须的解释,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当他作敌人一般地,消灭他的朋友。
可是他现在当然不想消灭方觉闲,或让方觉闲消灭。
那掌声和说话的声音,正好使他可以走过方觉闲——而迎向那两人。
那两人正舒适闲但地拂袖站起来,付了茶钱,如所有赶城路客一般,拍拍衣衫,哎,又要在晚上来临前,赶一座城了。
那两人当然就是:
僧人和文士。
萧七走到两人的身前。
那文士青衫白袜,脸带微笑,样貌平和。
那僧人白眉低垂,他的眼睛又一直往下看,就像闭目走路一样。
萧七就拦在两人面前。
唐甜也悄悄地掠过萧七身后。
方觉闲问她,她只答了部分实话,尽管实话只有部分,但这些话,绝不能传出去,这两人,绝不能留活口。
那文士三络长须,随风微动,平静地笑道:“你挡着我们的路了。”
萧七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拍手呢?”
那文士回答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因为我们都有手。”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听了那小哥儿的话,有手的人都应该拍手的。”
萧七脸色一沉,道:“我也有手,可是我没有拍掌。”
文士笑道:“随你的便。”
萧七却径自道:“因为我的手,是用来*人的,而不是拍掌。”
那文士毫不动气,微笑,那僧人却说话了。
他虽是出家人,但一说起话来,火气却非那文士所能比:“你的手能*得人吗?”这句话已问得够绝,他居然还要加多一句:“我看它连只鸡都捏不死。”
就在他讲完那句话的刹那,萧七已出手。
他的手中本来无剑,在瞬间已有剑在手。
他手中剑本来无招,但刹那间已刺了七剑。
那老僧蓦然出指——他的头依然没有抬——食指弯曲,勾了七勾,每一勾,都勾佐一剑。
萧七的七剑疾刺,都让他以指勾消去了。
萧七大为错愕,那老僧这时才抬头,张目……腾,腾,腾,萧七一接触到那僧人的目光,如受重击,连退三步。
但老僧也松开了手指,任由他带剑而退。
但就在这时,唐甜出手了。
她决定不让这两人活着走出去。
她射出的是“子母离魂嫖”,这是唐门非常有名的暗器,其中一镖还可迂回攻击敌人的背部,一前一后,两面夹击,防不胜防——这“子母离魂镖”在神州奇侠故事中的《剑气长江》、《跃马黄河》以及《两广豪杰》中,都——再由唐门子弟施用过,应付过几番大战。
唐甜是唐门子弟中,女子是最出色的人之一,她当然会使“子母离魂缥”。
而她的子母双镖,是几乎贴着萧七双胁下射出去的——只要不伤着萧七,无论敌人功力怎样高,发觉时已迟,早已跃过那短短的距离,而命中目标了。
她本意是要先除去老僧——她的计划绝不能被自命正道、多管闲事而又实力雄厚的少林派知晓——然后再集中人力去对付那个看来比较难对付的中年文士。
她的镖贴萧七身体而出,使得她的出手了无痕迹。
可惜她也因此,被萧六那雄岸的伟躯,掩住视线,未能看见那老僧抬头的目光。
要是她看见那双眼睛……她就会想起武林中的一人,就不至于这样贸贸然地胡乱出手了。
那老僧以七指破七剑,再以双目一瞪,吓退萧七三步,可是他毕竟也是一个人,唐甜的暗器当然还比不上当年唐宋、唐绝、唐君伤这等唐门翘楚,但她借萧七的身躯作为屏障,待老僧发觉有暗器时,他双指一拈,夹住前面一枚钢梭!
萧七一面退,一面大喝:“般若指!住手!是……”话未说完,另一枚“子镖”,已无声无息地打向老僧背心。
就在这时,那青衫文士的手,忽然动了一动。
他的人平凡,但就在那一刹那,完全不同了,就像一个高大无铸的神!
刀光一闪!
刀光是谈青色的。
“子镖”就在一刹那碎,被一刀斩为两截,嵌入岩石之中。
然后倏然间,刀光又不见了。
文士还是文士。
他随随便便地、脸含笑地站在那里。
唐门是武林第一暗器世家,唐甜自晓得使“子母离魂镖”以来,从未见过,甚至也向未听过,有今日这番事情!
“母镖”似被人夹住一枚靖蜒般钳住;“子镖”则让人一刀两段,就似两只被拍死的蚊子一般嵌入石上。
她面对那青衫文士,只觉那文士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和蔼,她忽然觉得全身被琳了一盆冷水似的,几乎被冷汗湿透。
因为她蓦然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时萧七正在大呼下去:“……不能*,不能*!他是地眼大师,他就是南少林仅存的寺监地眼!”
那老僧目中的神光,渐渐收敛起来,目光从锐利转向澹和,微笑合十:“阿弥陀佛,老袖是地眼,那位檀越……”他还未说完,唐甜就拜伏下去,道:“小女子唐家唐甜,拜见地眼大师,梁大侠……”那文士微笑反问:“你怎知道我就是梁斗?”
唐甜声音微颤道:“就算有人像梁前辈一样的刀法,也不会有人像梁大侠的风度。”
那文士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前辈,好一个大侠!”他笑笑又说:“可惜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大侠梁斗的故事,在神州奇侠故事的《江山如画》、《英雄好汉》里,已有详述。
自从“剑王”屈寒山在峨媚浴血后,两广一带的武林,大侠梁斗可说是翘楚。
但是他生性淡泊,对名利一概不取,行迹不定,这些年来,也很少人知他云游何处。
而今他又出现了。
大侠梁斗。
地眼的目光已十分慈祥,他看得出萧七虽是一个好*的青年,但并不是无恶不作的人,一个青年见着前辈会害怕,至少他还畏天惧地,不曾完全无法无天。
他道:“不完全是‘般若指’,勾住你七剑的。是‘多罗叶指’。”
萧七一时不知说什么话是好,也许地眼、梁斗的武功,不是高到了不得、无可敌的地步,只是在初出江湖的侠义少年来说,这些年传说中的前辈人物,不是武功可以去限量的。
这时铁恨秋、唐三千、容肇祖,以及方觉闲,也上前来拜见这两位钦慕已久的前辈名人。
梁斗向方觉闲道:“你的身手,已不在当年萧易人、南宫无伤之下,为何不在江湖上好好闯下一番基业,作些有意义的事?”
方觉闲摇首道:“晚辈对于站在别人尸首上的名,浸在别人血泊中的利,都不感兴趣。”
梁斗点点了头,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只可惜了太好身手……只是,位又因何要*了公子襄?难道……你跟他有什么夙怨?”
方觉闲惨笑,道:“无怨无仇。”
梁斗背负双手,背后一弯新月,已上柳梢头。
“哦?”
方觉闲道:“我*公子襄,只因我答应了我的一个恩人,要为他做一件事。”他苦笑了一下:“而他要我做的就是这件事。”
梁斗长叹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一位武林前辈,早已说过的,这也怪不得你,只不知你的恩人是谁,何以要你这般做?”
方觉闲没有回答,他望向容肇祖。
容肇祖恨不得张开雨伞,来遮往他这张挟恩以报的脸,他只好苦着脸道:“我也是不想*公子襄的,只是欠了人的恩情,答应人家的事,自己做不来,只得托以能人了。”
梁斗颔首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已诺必诚,了无后悔,是大丈夫所为,本无可厚非……却不知又是谁,叫你这般作呢?”
这下轮到萧七愧无自容,恨不得打下洞把脸藏到地下去。
因为别的人可以说出主使者是谁来,但他却没有理由说出是唐甜怂恿他作的,为了唐甜,他心甘情愿。
梁斗看了看萧七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唐甜,眼里露出了解的神情。
“唐姑娘年纪轻轻,跟公子襄应了无过节,又何苦如此劳师动众,使公子襄退无死地呢?”
从梁斗询及方觉闲因何要对付公了襄时,唐甜已打从心里拟好了一份说词,所以她稍微挺了一挺胸脯,甜甜一笑,道:“公子襄存心不良,对萧大侠的瑰宝,意图染指,系对唐小姨的貌美——这些不只是小女子妄加猜测,江湖中大半的人,都这样以为。”唐甜又很认真地反问回去:“梁大侠在武林中,一向是好打抱不平,济世为怀,而当日萧大侠与前辈更是相交莫逆……”她的眼睛居然直视梁斗,问:“而今萧大侠、唐小姨可能都落在公子襄手里,却不知梁大侠因何坐视不理,反而来问小女子何故要对公子襄不利呢?”
她的语音极其挫脆旖旎,但语锋迫人,梁斗却笑了,谈谈地道:“因为,公子襄他不是这样的人。”
唐甜倒抽了一口凉气,但她仍未气馁,晏晏一笑道:“人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前辈跟公子襄有交谊,也未必能看到他肠胆里面去啊?”
粱斗说:“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笑笑又温和他说:“我跟他不止是有交谊,我是他父亲,他是我儿子。”他又说:“我儿子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一下,连诡计多端的唐甜,从容镇定的方觉闲,全都愣住了。
容肇祖期期艾艾他说了半天:“您……您老……您老就是梁思王……”梁斗很好笑地反问道:“我并不太老,是不是?”
唐甜忽然觉得很荒谬。
她自度聪明绝顶,见机行事,却不料今天居然在一父亲面前,说了他儿子老半天的坏话!
人这是旁的还好,却刚好是名动江湖的大侠粱斗!
——他是梁斗也还罢了,而梁斗也正是梁思王!
原来梁思王是梁王一线嫡传下来的世族,至北宋时尚在朝握有兵权,但到了南宋,梁系子弟式微,徒具名声富贵,在朝已无力量,至梁思王时,已十数代。
梁思王本身当然有期世侯的影响力,但在武林中,梁思王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甚至没有人想到这一向行踪无定的贵族世胃,居然会武,而且便是最广交结友,游戏人间的大侠梁斗!
而公子襄——梁襄——便是他的儿子!
唐甜这下可没话说了。
梁斗向她道:“你也不必难过,你要害襄儿的原因,我可以猜测一二,唐姑娘……唐方的成就,不是妒忌就可以换取的……唐女侠是人间绝色,她在古城一战,不借弃家而赴结义神州,不辍不舍寻觅萧秋水……都不是普通人所能力的,嫉妒,只会害了你……”唐甜听着,双颊发烧,挂下两行珠泪来。
梁斗轻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在旁的地眼,却忍不住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学叹道:“女施主,你今番坠人烦恼妄心之劫中矣;还不快快回头。”忽然睁目,目中神光暴射,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唐甜被这一喝,震得一震,眼泪簌簌而下。
接着人也不由自主,对地眼大师跪了下来。
地眼大师与天目神僧,原为南少林寺两大寺监之一,他两师兄弟的武功,仅在掌教和尚大师之下,两人的指法指功,更是一时无铸。
只是在浣花溪畔,跟“权力帮”第三号人物柳随风一役中,天目、地眼勇奋力战,虽与和尚大师等先后戮力击倒柳五,但天目也在是投捐躯,该役中,和尚、方丈、天目神僧惧殁,南少林寺中,便以地眼大师马首是瞻。
但是武林中在那一阵子的变动,十分动荡,地眼在当时雄心勃勃,立志要复兴少林派,而且借自己在江湖上的威名,来统领各大门派,成为抗金及打击黑道人物的主力,所以堕入武林纷争之中,以致跟武当派大永老人祭无朋主办当阳擂台,结果一死一受辱。
旋又因勘不破武林中的“武无第二”之心,在燕狂徒、萧秋水闯篙山时再度受挫。
惟那次燕狂徒、萧秋水一老一少离篙山后,地眼大师亦心灰意懒,离开北少林,既未返福建,却云游各处,在苦行中悟佛道,他在一路上端视人民疾苦,顿生慈悲心,跟以前尚武好*的性情,已大是不一。
恰好他在路上逢着“一生好与名山游”的大侠梁斗。梁斗一生,喜与市井豪杰相交,放着个“梁思王爷”名位富贵不当,而常存常心,游历人间,而又在这段时间内,凭了他伟大的人格,创悟出比“剑王”齐名时更神妙的刀法。
梁斗本就是通懦学、悟佛道的人,与大彻大悟的地眼一见如故,两人结伴而行,一路上,在武功上互相切磋,在学问上互相洁摩,相交莫逆,这些日子来,也不知为民间作了多少行侠济世的善事。
而地眼大师原有的戾气,亦因佛光普照而除荆再加上大侠梁斗那博大的宽宏,温和谦冲的胸怀,更使地眼除了作为一个一个难得的武林高手外,更是一个得道高僧。
所谓“一理通,百理明”,地眼心情递变,一心不乱,反而能领悟了天目大师所学的指功,以及少林派的几种绝学。所以地眼大师竟成了少林现存高僧中,唯一谙“多罗叶指”、“般若指”、“阿难陀指”、“金刚指”法的人。
当然,一代奇僧天正大师的“拈花指”,地眼尚不能同时妙悟。
地眼见唐甜跪下,两鬃秀发卷垂,神情凄伤,楚楚动人,心里起慈悲念,便柔声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今日堕入苦海,全国不晓戒字,而生妄心,而生嗔念,只要能‘戒’,必定可以恢复宁定之心;法性空寂,法相如幻,女施主一定要以金刚之志,破除痴念。”
唐甜抬起泪眼,惶然问:“我敢问大师,我如何戒始?”
地眼道:“一切佛法无不是戒,戒是学佛之根。要常思己过,要心存诚厚,然后要定。
定是正定,世人病根,在终日动乱,必须以定来对治,故佛说一切法,无不以慧为导。”说罢合十又道:“戒’如防贼,‘定’如缠贼,‘慧’如*贼,到未了不防不缠不*,阿弥陀佛,始成正果。”
说完之后,这老僧合起凌厉的双目,在暮色里,宛如一座森峭的大山。
第十二章:初晚向北郊道上的新月
唐甜茫然,不知何适。
梁斗在旁,轻轻叹息一声,一手搭她的肩膀,道:“明悟自心,彻见本性,是一切之元。心是幻生幻灭终日随缘的,它暗钝为无明,能障覆自性为业障,重习缠缚为习气,动扰不安为烦恼,固执自是为执见,贪恋不舍为情爱,总是生灭的妄心而已。”
他在暮色里轻轻说着,为怕唐甜一时间尽破尽灭,年轻脆弱的心将抵受不住,便暗运纯阳内力,缓缓地自唐甜“肩井穴”里输了进去。
他这一股真力,在武林中可谓至纯至阳的,而且也是不可求得的,梁斗心存仁厚,不借自己内力,输入唐甜体内,来解唐甜破灭伤心、真气逆走之险。
他却不知唐甜没有伤心。
而且在偷偷把这一股纯阳内力,纳入丹田之中。
唐甜依然惘然楞立暮色之中。梁斗放开了手,叹了一口气,轻轻道:“我也不想逼你改变意思,不找襄儿时麻烦,反正各人有各人的因,各人有各人的果,该有的,总有,应无的,会无,你自己好好想想。”他说完之后,很有点萧索之意,向地眼道:“大师,这次我俩连抉南来,看来,武林又多起事端,我们也到了不能不分手的时候了。”
地眼合十应道:“是。这一路来,老袖与阁下相识,可谓有缘,致使者袖能明心见性,证悟理法。”
梁斗道:“在下跟大师,也是修密教理,得益匪浅。”
地眼道:“阁下又何必客气,当日之地眼,已非今日之地眼,皆仗阁下行果悟化之故。”
梁斗道:“今日之地眼,又何异昔日之地眼……”说着,梁斗、地眼二人均微微一笑,又惧觉笑意将尺,皆有些萧索,地眼长叹道:“各派联盟,加上‘十方霸主’,‘九脸龙工’,以及‘血河派’,犬梁王府’,夺天书神令,这等大,老袖还是要赶返篙山,禀告五大长老为宜。”
在浣花剑派之役以及峨嵋金顶的血战中,少林北系的高手诸如:天正、木叶、木蝶、龙虎、豹象等高僧俱已丧生,但是少林五大长老,抱残抱风抱花抱雪抱月,却居然仍健存着,在燕狂徒闯少林一役中,施出了骇人听闻的武功,使北少林的声名不坠。
梁斗道:“大师北上之际,在下正好南下;襄儿武功,年来益进,对门下调训,亦颇有法度,但以螳臂之力挡车,各门各派的异士,尽是不少……我这个做爹爹的,自也该回去调解调解。”
地眼默然一叹,道:“若然当别,终须别了。”言毕地眼合十,梁斗长揖,两人在暮色中,一朝南,一北向,各自飘然行去,再不多言。
梁斗最后还留下了一句话:“襄儿的武功,非我所授,他自小是武当俗家第一高手‘剑若游龙’卓非凡真传,又在少年之际,得一异人传艺,武功高出我甚多……你若跟我儿决战,我自不想我儿遭败,但亦不想你在送性命。请自保重。”
他的话是对方觉闲而说的。
方觉闲心里一阵激动:他几乎是不为什么原因的,要*他的儿子,而梁斗还是告诉他应注意提防的事。
梁斗已飘然而去。
这时候,也许是夜晚将临了,西边的一角艳阳,令人残艳丽不安。那几位江湖上的青年子弟,也不知为了落暮寒鸦,还是目睹两个前辈高人的分手,心里像有一块铅,喉咙有一股郁闷,都难以舒泄。
所以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唐甜是颓然呆在暮色里,其实她的眼珠在转动着,向南,那远去飘然出尘但亲切的背影,向北,那巍然高大但孤寂的身影。
唐甜忽然用力咬了咬唇,抛下一句话:“你们等我一阵子,我去去就来。”
她似乎决定了什么事,如风而去。
他们都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
在初晚,向南的郊道上,一弯新月如钩。
唐甜稍微踌躇了一下——只稍稍那么一跺足——她立即决定了她的方向。
向北追去。
北方是地眼。
唐甜很快就追及了地眼。
她追近了这位年高时再次悟佛明性的高僧背后,已气喘吁吁。
地眼转过身子来,等她。
所以他看见一弯新月,就在那奔来的女子头上。
而唐甜抬头也看见,那新月的光芒,照在地眼大师的脸上,那么慈祥,那么露样,一点也不象昔日江湖上所传闻的钢指铁腕、*手无情的南少林寺监。
唐甜哭了。
地眼惊异地发觉这气喘不已的女子:满眼是泪,便问:“女施主有什么事?”
唐甜抬起眼,她没有唐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而且是单眼皮,可是仍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在笑的时候,而现在是一种令人抚然的凄楚,在泪光中。
她惶惑地看着地眼。
地眼皱了皱眉,心中默念卢一声佛号,再次问:“什么事啊?”
唐甜用手抚理乱鬓,隐然有汗。
“大师,我心依然妄息不止,则请教如何解脱?”
地眼笑了。他的双目,闪耀新月的清辉。
“……四祖道信,十四岁时,到三祖僧熠处求情,说:‘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三祖说:‘谁缚汝?’他说:‘无人缚。’三祖说:‘何更求解脱乎?’他便于言下大悟。”
唐甜仔细聆听着,也不知怎地,或许是因为一阵晚凉的风吹过吧,也或许这才奔得太急促,她“哩睁”一声,竟然绊倒了下去,跌向地眼大师的身上来。
地眼忙双手扶起,唐甜却依在这高僧的身上。
地眼心里一阵乱,唐甜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全身就似糖做的。晚风吹送来的气息,和她奔走流过微微的汗息,都令一个君子无法不动心,何况唐甜很恰当地把脸埋在胸襟里,而胸脯的柔软也微触地眼的臂膀。
地眼急长吸一口气,偏偏吸入的是唐甜身上的微香,他猛张目,只见一弯新月,清明莹亮,他却轻轻扶稳了唐甜。
他毕竟是一位君子,而且是有道的高僧。
地眼的双眼,望向月亮,同时间扶稳了唐甜,也推开了她。
“女施主站好!”
可是他也因此没有看到唐甜的脸。
在地眼推开她的时候,她脸上猝然有一种极其奇异的变化,这种变化,本是在她这么一个生有一张甜美的圆脸女孩子不该有的。
这肌肉和神情的牵动与影响,使得她那张甜脸,全部都成了狠毒、残忍、阴诡的形容。
她知道她第一步计划失败了。
所以她只好进行第二步。
她的手紧抓住地眼的双臂,唉声说:“我头晕……”地眼十分无法,他用力搀扶着唐甜;一面想着:在这荒郊上,既不能置这女子不理地不能孤男寡女如此共处——自己还是少林僧人,传出去可糟透了。他决定先将这女子搀回去交给那一干青年武土一同照料……就在这时,他忽觉双臂一痛。
就在他感觉到的同时,疼感己消,只剩下了麻痒。
他大吃一惊,唐甜已放了手,倒窜而出!
地眼若在感觉到一阵痛之后的一刹那,打出他的“般若指”,唐甜只怕便避不了。可是地眼昔时好勇斗狠,现在又太宅心仁厚:他在那一刹那,虽然大致上知晓了怎么一回事,但仍迟疑了一下,不欲出手误伤了人。
他现在想要出手,显然已太迟了。
正如夕阳已西沉了,要等太阳,那是明天的事。
唐甜已到丈外,哧哧地笑着。
她笑得像一只偷吃了小鸡的红狐狸,正在得意地望着那只气急败坏的老母鸡。地眼大师嘎声道:“你……”唐甜甜甜地笑了。那月光的微芒只铺到她发后和侧面上,那微银的屏芒,使她的笑容看来十分诡异:“我这暗器叫‘倒刺’。在唐门里,是三等的暗器,高手都不屑用。它的形状就像‘倒刺’,长在指甲肉旁,我把它改良了,不是把它发出去,而是把它接触时刺进去……这三流的暗器,却取了少林一流高手的性命。大师,你说好不好玩?”
地眼咬牙切齿,猛一聚力,想发出濒死的一击,忽觉麻痒已至心脏,然后心口一痛,眼前尽黑:只听唐甜声音仍笑着道:“暖,我忘了告诉您,中了这暗器,不发力还好,一旦聚力,它就随内力刺穿丹田,随血气戳人心田……你是中了两枚,这就叫‘龙凤会’……”地眼自是气得全身发抖,偏又运不起真力,就在这时,唐甜忽然接近,双手闪电般击出,她的出手也决不致于使地眼也招架不了,但是这时地眼也真的无法招架——砰砰两掌,都拍在地服胸膛上。
地眼着了两掌,忽吨声嘶道:“这是梁斗大侠的掌力……”话未说完,声嘶力竭。他突然明白了唐甜因何要*他了。
唐甜笑嘻嘻地道:“正是。我引他输我一点内力,又偷偷地蓄存于气海,然后正在嘛……都打到你身上去了!”
就在这时,在夜晚忽现两点厉芒,凌厉得什么似的,唐甜猛晃,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寒噤,瘫痪当堂。
但厉芒很快又暗淡下去,直至什么光芒也没有了。
原来地眼大师受到心房;丹田两处惨戳,痛苦万分,聚半生目力,向唐甜瞪视,地眼天目,本就是少林一脉。两个目力天赋,异于常人,这一睁目怒瞪,令唐甜惊立当堂,地眼欲运“诃摩指力”歼除此妖孽,无奈力稍聚合,如万针逆刺,地眼终于惨死。
地眼倒地而段,唐甜独兀自呆立在当堂。此时若有任何人施于一击,唐甜必无法闪躲。
好一会,唐甜才回过神来。
她只觉全身遍体,大汗淋漓,几乎全身湿透。
她又过了半晌,一手捂住心胸,细细轻吁,才敢缓缓走过去,审察地眼死了没有。
地眼目眺尽裂,又目已无神。
地眼已死了。
唐门的暗器,非同小可,“倒刺”虽属三流,但肩甜以她的狡诈,变成了一流的暗器用出来,而且涂上了一流的毒药。
这身经百战、历劫磨难的奇僧,也只得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女子的手里。
唐甜自己当然知道,适才的抉择:她要向南去追梁斗还是北去赶上地眼,便是决定她要*地眼还是梁斗,显然地眼、梁斗之间,她只能来得及(用计)*死一个。
——地眼上少林!绝不能让多事而且自居正义的少林和尚,管上这门事!
——梁斗毕竟是返去“梁王府”,那儿正有一批仇敌等着他,够他应付的了。
就在他们父子应付这批强敌时,唐甜相信自己已有足够的时间,把握住线索,找到萧秋水手中的天书与神令。
——就算没有天书与神令,至少可以毁了唐方,断送了公子襄!
所以她决定*地眼。
而且在*地眼的同时,她也等于完成了一些事。
她现在自怀里摸出一把精光烟烟、柄上镶有七颗宝石的匕首。
她一刀插进地眼的心口。
——地眼已死,她为何要加这一刀?她没有把刀拔出来,却在脸上露出满意又诡异的微笑;拍拍手,返身就走了。
这时北郊道上的一弯新月,正当头清冷地照着。
唐甜回来了。
她的双颊,泛着喜悦的红潮。
大家还是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事来。——当然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了当代南少林第一高僧地眼大师。
萧七、容肇祖、唐三千都有种感觉,看唐甜匆匆地跑来,眼睛洋溢着喜悦的光芒,仍佛刨作了一件什么得意的事儿一般,三人都有些代她高兴,而且希望她永远如此快乐着,又怕她太累了。
可是唐甜只是兴奋,一点也没有美观感。她说:“我们现在可以起程了。”
容肇祖、唐三千等以为唐甜在这“龙王庙”前,遇着了大侠梁斗和少林地眼,算是栽了个筋斗:听了这些道理,也该醒醒了——没料却更是野心勃勃。
“去哪里?”还是萧七先问。
“到蜀中唐门。”唐甜的甜展现出一种一世枭雄才有的坚决冷酷之色来:“我们先到‘莲藕小筑’,扎驻下来,再寻遍蜀中唐门。”唐甜道:“不管有没有神令天书,萧秋水是死是活,总之若要让人找到,就得先让我们找到。我察过公子襄这些日子来搜索得最频,又最仔细的地方,还是蜀中唐家旧堡!”
“公子襄不是傻人,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们应该先去旧堡去搜个一清二楚。”唐甜骄傲地笑道:“我是在那儿长大的,对那的一草一木都熟悉,无论公子襄再怎么强,都强不过我,而且在这个要紧关头……”唐甜得意地笑:“他正在被一群跟他要书讨令的人缠得透不过气来,而我们才是真正搜索天书神令、寻觅萧秋水的人!”
唐甜说着,有点踌躇满志,觉得自己有点像君临天下、号令江湖的不世巾帼,最后她说:“我们先到‘莲藕小筑’,那儿是唐家堡以前入口的关塞,还没被毁去,可以住人,离唐家堡方才九里,很是方便,而且一定安全,没有人会到那儿去找我们,我们正可以放心地搜寻。”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她是说对了,此刻,公子襄正与各路英雄豪杰应战,忙得不可开交;翌日地眼大师的遗体被发现,更掀起涛然巨波。但是她也错了。
“莲藕小筑”的确是很平静的小屋。温暖、柔和、宁谧。正如昔日萧秋水冒死来找唐方时一样。但是唐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他们)会在那儿遇着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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