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对简的人生忠告:追求你想要的东西,同时拥有一技之长

父母对简的人生忠告:追求你想要的东西,同时拥有一技之长

首页冒险解谜团契传奇更新时间:2024-05-09

守卫生活:简•雅各布斯传

第三章 “女性的猫头鹰巢”,以及简·巴茨纳小姐教育过程中的其他里程碑

1933年1月26日,简高中毕业。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在3月4日宣誓就任总统,美国紧接着进入所有人记忆中最惨淡的经济萧条时期。1 200万人失业,失业率高达24%。当时受苦的并不只是长期贫困的人,中产阶级也遭到沉重打击,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曾经在生气蓬勃的20世纪20年代欣欣向荣,如今却失业,饱尝痛苦并恐惧着。简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提笔描绘经济大萧条受害者为了获得一份工作、隔夜面包,而长时间站着排队,构成“一列列消瘦的面容”的画面。1

简的父母早先灌输给她和兄弟姊妹一项难忘的训诫:追求你人生中想要的东西,并且习得实际的技能或手艺;不是两者择一,而是两者兼具。对简而言,此时此刻不适合迷失在诗的迷雾中,或以其实不存在的支薪记者工作为目标;现今,梦想屈居在实际之下,而她得很刻意才能让自己面对现实。

简就读中央高中的整个时期里,对校刊《印象》的投入程度超过为了用功所投注的一切努力,而这本校刊一直刊登着鲍威尔商业学校(Powell School of Business)的大幅满版广告。鲍威尔位于从中央高中走几步路就能抵达的华盛顿大道上较为次要的城区里一栋建筑物的三楼,它不常出现在高等教育或者商务教育、也几乎不在任何教育名录中。2这所学校是在创办人兼校长的鲍威尔(Charles R. Powell)支持之下,于20世纪20年代创立;他的儿子艾尔伍德(Ellwood)担任副校长。这所学校后来在20世纪50年代左右关闭,但是在这个中间时期,特别是经济大萧条期间,当斯克兰顿的年轻女性和一些年轻男性苦苦寻觅稀少的工作机会时,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选择去鲍威尔注册。

1931年,简三年级了。那一年11月出刊的《印象》上,一则广告保证让学生有机会“在你的高中基础上打造成功”。高中让人拥有“优秀的背景”,不过该篇广告里罕见的一大段冗长、说明性文字主张,是时的工作要求人们必须受专精的训练。如果毕业生想从商,他们必须修“密集商业课程”,这会提供“一条成功的捷径”。透过鲍威尔清楚聚焦的课程,并且剔除所有的“非必要科目”,你绝对能够“准备好担任速记员、私人秘书、记账员、会计师或者副经理的职位”。

速记员是固定出现在来自那个时期的老电影和爱德华·霍珀(Edward Hopper)画作中的人物,年轻貌美的小姐被叫到上司办公室里去做听打(或者暧昧地不做听打工作),这样的画面如今在我们脑中的偏僻角落里存在着,并包含手动打字机、复写纸以及拨号电话的画面。虽然如今在我们印象中是这样,但在当时许多人的眼中,这是一项好工作,意味着有晋升的机会。相较于那些在工厂、制造厂或者仓库工作的人,这份工作带有礼仪和端庄的色彩。工作场所很干净,对技能的要求很实在。其时最通用的速记系统供货商皮特曼(Pitman)和格雷格(Gregg),夸耀他们的使用者足以达到非比寻常的听打速度:一位能*格雷格速记员每分钟能够听打150个字,速度之快足以把一场公开演讲立刻转成文字;某些类型的素材听打速度纪录可高达每分钟250个字以上。格雷格系统是流动的曲线和点所构成的一套复杂字汇,最细微的曲线、每一行的长度变化,以及线和点的位置都有不同的意义。对于未受训练的人来说,“玩”(play)、“盘”(plate)、“请求”(plea)还有“辩护”(plead)这些字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商业”(business)状似一只飞翔的鸟;“掠夺”(ransack)看起来像中文字。必须熟记和精通长串的形体和符号才能成为称职的速记员,而只要努力,你就能驾驭自如并使自己行情看涨。

其他人正步上成功之路

在过去的十三年里,已经有许多高中毕业生就读我校。他们之中有许多如今都位居要职,领着高薪。他们透过商业训练而善加发挥自己高中打下的基础,创造极大价值。

鲍威尔的确大抵达到了他们保证的成果。在整个20世纪80和90年代的退休通知和讣闻中,...

1933年1月,大约在简获得高中文凭那一阵子,3她注册就读了鲍威尔学校的一项课程,那是一套特别速成的秘书课程。她获益良多。写商业信函必须记下主管说的重点,然后用你的文字表达。要加快打字速度,必须学着不去了解自己正在打的东西;简为了分心,有时候会在打字之际哼哼唱唱。此外,当然还必须学速记,还要撑过随之而来永无止境的训练。简认真地学习这一切,想要尽可能成为最佳打字员和速记员。根据简晚年岁月里的知音、熟知她早年生涯故事的长子吉姆所言,就读鲍威尔的那几个月并没有使简愤愤不平,她反而觉得那些工作“很有趣、具挑战性、必要又重要”。

鲍威尔堪称是斯克兰顿当地一大特色,当地报纸于是把对该校毕业生的报道和对中央高中毕业生的报道并列。1933年6月23日,《斯克兰顿时报》(The Scranton Times)刊登了关于贝比(1)在那一季第16支全垒打的报道,被以*人罪通缉的走私酒商的报道,以及114位刚从鲍威尔毕业的学生聚集在中央高中礼堂,欣赏乐队游行、萨克斯和长号的演奏,唱着《美国》(America),聆听鲍威尔校长致词,然后接受他儿子颁发文凭的情形。毕业证书十分精美,简终其一生都保存着它。它采用别致的大纸,上头印着一幅学校的版画,当中呈现20世纪20年代汽车和公车川流而过的场景,而这张纸是毕业生的“学术成就”证明。

我们不能将鲍威尔斥为简的人生故事里某个不可思议或无关紧要的星号注记,认为它以某种方式将简这位卓越的人物降格成只具有硬学来的单调办公室技能。其实这段学习,反而证明了简的脾性且对她日后追求智识之路有所帮助。我们不知道就读鲍威尔的决定有多少是由于她顺着自己积极务实的本性,又有多少是来自父母的极力规劝。我们确实知道的是:在那些年岁里,还有在那个家庭中,她以合理甚至明智的方式行动,而这必然会带给她报偿。她后来写道:“我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速记员,而且我现在很高兴当时自己这么做,毕竟,我靠它维生了好几年,而且因此在某个意义上能够保持独立。”

但是赚钱维生是之后的事。大约在次年,简为一家报社做不支薪的工作。就像今日的许多实习,这份工作是无价的,不仅增进了她的技能、让她具有一份工作资历,而且即使只是略微涉入,这份工作也培养出了她对写作和出版的兴趣。在整个高中时期,支持她的就是写作——诗、短文,尝试写小说、纸上文字。她以作家为楷模,以当作家为梦想。简知道自己想当个作家,而她在整个漫长生涯中所说的一切全都意味着这样的志愿。“她的抱负是当一个作家。首先是当报纸记者,之后则从事其他类型的写作。”4这段自传性的描述出现在1932年一本收录了她一首诗的书中。

简从1933年的夏末开始,在《斯克兰顿共和报》(The Scranton Republican)这家很快会突如其来被另一家地方报纸《斯克兰顿时报》并购的报社工作。510月中旬的某天,也许是简在那里开始工作一个月后,《斯克兰顿共和报》头版刊登了一则包含七栏文字的新闻:“希特勒的演说挑起战争的恐惧”。接下来的报道是关于罗斯福总统正在斡旋,以“解冻”滞留在关闭和陷入危机的国内银行里的资金;一场龙卷风袭击了俄克拉何马,造成三人死亡;美国联邦调查局成立了特勤小组,去追查一个百货公司老板被绑架的儿子。读到第三页的时候,读者深入了地方新闻:跳伞者误入当地一座飞机场,旁边则是关于葬仪社、毛呢大衣,还有10.75美金的弹簧床垫的广告。最后,在第四页,这份报纸再度展开某种第二个头版——以一个横幅标题横贯全页,并用社交场合中的女性侧面轮廓来装饰版面,作为“女性协会暨倶乐部新闻”(Women's Society and Club News)的开场。

在这间报社,17岁的简初次培养出对新闻报道的热忱,“编写关于婚礼、派对,以及‘麋鹿之女协会’(The Women of the Moose)和‘女性的猫头鹰巢第三分支’(Ladies’ Nest of Owls No.3)聚会的固定单元”。6但必须厘清的是,尽管你或许会认为简在1961年所写的这些内容是她杜撰的,但其实并非虚构。这两者都是那个年代真正存在的女子倶乐部,衍生自兄弟会组织。在登满刚出嫁或即将结婚的新娘照片的页面上,也向读者报道一位男中音签下合约,受聘为“东方之星”(Eastern Star)修会的拉克万纳分部举办的一场音乐会献唱。连载一周的“美国女孩”(The American Girl)专题,最后一天报道了共济会会堂的一场演出,演出内容是基于莎士比亚笔下男性的七个时期,来描绘一个女孩生命中的七个阶段。

某些女性页面上的报道具有较多自由发挥空间,就像一则标题如下的故事:

在斯克兰顿宅邸的月光野餐圆满成功

数百位共和国的男男女女大驾光临

这场活动举行的地点在“‘玛沃斯’(Marworth)——沃辛顿·斯克兰顿(Worthington Scranton)女士的乡间庄园中的宽敞场地”,活动由“联邦共和女性协会”的拉克万纳理事会赞助,并且,当然了,它出乎意料地成功。活动内容包含了野餐、音乐、占卜、专卖国家特色菜的摊位,而且,“尽管现场有许多想上台致词的人”,然而令人欣喜地,活动中没有安排任何致词时间。就在此时,“像气象预报员说的那样,月光准时洒落”。

《斯克兰顿共和报》的文章很少注明作者的名字,因此我们无法得知这份报纸有哪些报道出自简之手。关于她在那里工作的时期大都充满传说。例如,人们知道她会在报纸上编写食谱,比方说绝对做不出来的“诺曼底苹果蛋糕”;根据一位家族成员的描述,简在食谱上注明需要半杯泡打粉,而不是半茶匙泡打粉,“那错得很离谱,而且引发了读者大肆抨击”。7这位女亲戚接着说,原因当然是因为,“简从不烹饪”。简有时也负责女性页面以外的部分。她报道公民集会,并撰写电影、书籍和剧场的评论。但这些都不重要,真的。因为不论所写的主题是什么,她都能从中学到新闻报道的基础。突然之间,写的是不是事实变得很重要,拼字对不对也变得很重要。就在预计于清晨推出的报纸即将送印之前几个小时,沃辛顿·斯克兰顿太太的盛会开始了——对新闻记者来说,截稿时间也是至关重要。

有一次,编辑部请简将读者投书的单元做得更生动些,她于是开始自己写信,内容涉及政治和地方事务。最初几次的努力都未能奏效,于是她转而向父亲求救,问他:“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于是他建议她写一封对狗不利的信,那必定会激怒读者。她照做,而这封信也成功地激怒了读者,引发众人关注这个专栏。简再也不需要写假的读者来信了。

她是如何得到这份工作的呢?根据她后来的说法,这家报纸的编辑当时需要一名记者,但是没有雇用的经费。“我可以不领薪水。”简说。8这位编辑先是吃了一惊,后来便接纳她的提议:“我们可以试试看,看这方法适不适合彼此需求。”后来简在应征其他工作时,在薪资栏写下希望待遇是每周18美金,9不过她从来没有真正拿到过——这在经济大萧条期间并非罕见。简回忆道,虽然这家报社有加入工会,但“没有人反对我的这种不支薪替代协议”。10这家报社指派其中一名记者给简:“由他带我并且指导我。我写一些东西,然后他们登在报纸上。后来这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11她还说过《斯克兰顿共和报》是“我的‘新闻学校’,我认为它是一间好学校”。12

在这家报社工作期间,她经常工作到很晚,然后下班时顺道去看父亲;13他在经济大萧条的大部分时期,晚上都有看诊。大约在1930年,他已经从市中心一角的储蓄银行大楼的旧办公室迁到新办公室,后者是依照他的详细规划而设计的,位于新的医技大楼(Medical Arts Building),14这栋大楼以砖和石头砌成,面对华盛顿大道,对街就是《斯克兰顿共和报》报社。电梯服务员会带着简上到九楼。位于一条铺瓷砖的廊道尽头的909室内有一间狭长的等候室,转角是巴茨纳医生的诊室,还有两间小治疗室。

简抵达的时候,偶尔还有病人在候诊,这时候她会和其他人一样,在那里等到巴茨纳医生有空。如果她觉得烦躁,可以走到窗边观览北侧和东侧的斯克兰顿景观;这座城市坐落在盆地里,周围是隆起的山陵。她人生最近几年的生活竟然是在这么小的舞台上展开,真是太诡异了。从九楼窗台往下俯视华盛顿大道,可以看到往北几条街区,母校中央高中的女生专用入口从建筑主体延伸了出来;对面则是高耸、极为倾斜的屋顶,以及她喜爱的埃尔布莱特图书馆带天窗的山形墙;对街就是鲍威尔学校以及《斯克兰顿共和报》报社的办公室。

一旦她父亲得空,简就会进诊疗室找他,他会搁下可能正在阅读的医学期刊和她聊天。他们有时候会谈及沉重甚至哲学性的题目,不过更常聊的是关于病人,或是她正在写的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是否有一路从她早年的报道成果,延伸到她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事业目标、了不起的未来计划?若是如此,他们不久后就会发现一切皆枉然。因为在1934年春季尾声,简结束了《斯克兰顿共和报》为期一年的工作,斯克兰顿被她远远抛在身后,而她沿着阿巴拉契亚山区主山脉往北方向,在距离家乡700英里之处的北卡罗来纳州,展开了她高中教育之后的再教育时期。

20世纪头几年,一个名叫贺雷斯·凯普哈特(Horace Kephart)、时而外出探险的退休图书馆员,将妻子和六个小孩往北送到纽约州的伊萨卡(Ithaca)居住,自己则行遍大烟山,过程中偶然遇到当地居民,然后在那里住了下来。后来,他写了一本关于这些山间居民的书——《我们的南方高地人》(Our Southern Highlanders),书中谈论猎熊和私酿烈酒,当地人从不适时修补的通风良好的木板条小屋,外来人也即“外地人”(furriner)几乎永远都听不懂的浓厚地方口音,以及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独自生活的人们。简在1934年春天置身的地方——北卡罗来纳州的希金斯,与北方坑坑洞洞的毗斯迦山区和东边的阿什维尔(Asheville)的距离,约与凯普哈特往西探险行经的路程相当。但这里的当地人并不是苏格兰与爱尔兰的混血,大都是英格兰裔;15这座村子在18世纪初期由三位希金斯兄弟和其家族建立。面貌各异的希金斯人,其中包括杜威、伊迪丝、莉兹、维奥拉、胡佛还有凯莉,至今依然住在这里,而几乎所有希金斯居民都会把他们的族谱上溯到那三位兄弟。

米切尔峰是密西西比州东部最高的山峰,高达五六千英尺。邻近希金斯、距离米切尔峰不远处的山景美得难以言喻,一排又一排的山峰在远方层层叠叠,笼罩在雾中,使大烟山显得雾蒙蒙,衬得蓝脊山多么湛蓝。像是蜂木(Bee Log)、秃山(Bald Mountain)以及曲河(Crooked Creek)这样的地名密布在地图上。这一带的道路是如此低度开发,或者根本就没有开发,以至于简到这来之后遇到的许多人从未踏上过仅仅位在12英里之外、有866人口的伯恩斯维尔(Burnsville)。她后来写道,这里的人们如此穷困,“干草叉断掉或者犁生锈都会造成严重的金融危机”。16简是怎么解释自己在这里落脚的原因呢?她写道:“我的父母认为,我该好好去寻找、体验截然不同而有趣的生活。”17不过也有家族成员说,可能是因为简惹她可怜的母亲不高兴了。“那么现在,简,”我们仿佛可以听到巴茨纳夫人说,“你何不干脆动身去拜访你的玛莎阿姨算了……”18

一份地方报纸上刊载了简的来访,来到这座山间小村庄的外来访客几乎都曾被这样报道过。19

希金斯,5月17日(特报)。宾州斯克兰顿的简·巴茨纳已经来到此地度夏。巴茨纳小姐是J. D.巴茨纳医师和夫人的女儿。简从斯克兰顿高中和鲍威尔商学院毕业之后,一直担任《斯克兰顿共和报》的记者。她期望在本地期间能够继续写作,并且参与为夏天初步规划的各种社群活动。她是罗宾逊小姐的侄女,也是“阳光小屋之家”(Sunshine Cottage family)的一员。

这一则短篇新闻不必说明罗宾逊小姐是谁。20她就是简的玛莎阿姨、简母亲的姐姐,59岁的她身材壮硕、脸圆圆的,经历丰富且贡献良多,而在许多重大面向上她就代表了希金斯这个地方。她和贝丝在埃斯皮及布卢姆斯堡一起长大,并就读当地的师范学校。年长五岁的玛莎是姊妹俩中行动力比较强的。她2岁的时候就看得懂字母,3岁就会写字,6岁就识字了。玛莎是一位影响深远的传教士;她的那种聪明和个人能量,如果是在世纪末的背景里,将会造就一个世代里举足轻重的女性律师或经理人。1930年,当户口普查人员来到她在希金斯的屋子并询问她的职业时,她的答复简单明了:就是传教士。

“研读圣经、一位虔信神的主日学校老师以及其他的影响,”她后来写道,“这一切引领我在18岁那年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主,全职侍奉。”离开布卢姆斯堡后,她在奥本神学院(Auburn Theological Seminary)修短期宗教课程,在主日学校协会工作了十五年,最后在1920年来到长老会的“国家传道会”(Board of National Missions)。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任何其他工作”,而简于1934年抵达希金斯之际,玛莎已经带领和指引当地的传道中心十二年了。

玛莎在1928年的一次北方旅行中,向教会的公众谈论她如何展开她的大冒险。那是在1922年“1月一个潮湿、阴郁、沉闷的日子”,21当时她已经沿着泥泞的道路行驶了12英里,终于抵达希金斯。她被指派的任务是运用微薄经费,在三个月里建一栋房子以供长期传道工作者使用,然后离开此地;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还留在当地十七年,直到她临终之际。在地图上代表希金斯的圆点标示(尽管根本很少地图会标示出这个地方)往北边和南边延伸一两英里的山谷里,以及在邻近的山侧上,她发现了脏乱又很少开课的当地学校,一所一年之中顶多开课一次的主日学校,以及一位自夸说直到学布道之前都不识字的当地传教士——而且他还不相信地球是圆的。

据说,玛莎早期偶然发现了一些比周遭其他东西都干净的机械设备——可以想见,这和阿巴拉契亚山区私酒酿造传说的一贯主题有关。22不过她后来发现自己胸中的成见不再。1928年,她告诉她的北方听众,“把极端的情况视作典型”并且针对山上居民“下一概而论且不加区分的断言”,这是“最为不公的”。她发现,虽然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深陷于过去,然而其他人却是向前看的;有一些人很聪明,其他人则“不仅不识字,而且心胸封闭,拒绝会带来成长和扩展生命的一切”。

有一天,玛莎听到当地人之间一场极度无知的宗教辩论,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可遏抑的信念”,23激发她想留在当地试着提升这个社区的想法。她着手建立主日学校,开始教授读经课,在教会执导戏剧,设法维持教会的财务状况。在早期,会有大约四五十个小孩挤进她空间有限的屋子里,就为了上圣经课。她在低度的资助之下奋力挣扎了七年。

后来,在1929年11月,也就是股票市场崩盘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她接到表亲约翰·马克尔(John Markle)的一封信;24他是一位富裕的宾州煤矿大亨。马克尔知道她在希金斯的作为,表达了对此的关切,且愿意资助她。几天后,玛莎以兼具感谢、惊喜及脚踏实地的现实感的语气回信给他,扼要地补充说明她已经在希金斯完成的一些事,并概述了她的需求:一所学校、设有工艺空间的一间楼房,以及一间医务室——最近有个小女孩在被送抵距离40英里的阿什维尔就医前险些丧命。需求清单上还列举了一些其他事项。“你知道,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得以支撑我们工作的,但是我从来不敢妄想它们会实现,”她补充,“我认为天父一定在你的心中注入了协助实现这些梦想的想法。”25次年年初,马克尔承诺将25 000美金挹注在玛莎的职事上,26这笔金额在今日,价值超过50万美金。

这笔钱很快就被送往南方兴建了一栋大楼,具有孟莎式屋顶及精致的石制烟囱,就像一栋从法国乡间完整移植过来的豪华别墅,一楼设有一间社区图书馆、一间保健室和聚会所;二楼区隔成三个空间,分别用于木工、编织以及陶艺。马克尔从1931年一封来自长老会“国家传道会”的信中得知,这栋建筑的“空间宽敞,让人感到亲切,且带有民俗风味”。27很可能大约在同时拍摄的一卷胶卷影片,拍到了马克尔大楼和隔壁的神职人员住宅前面的一小块平坦区域,还有几辆汽车;28在山陵峰峰相连到天边的这一带,这样的风貌绝无仅有。这里熙攘中带点活跃,工作的人们身穿工作服、吊带装,戴着帽子;这是自成一格的现代化小区,赋予这个原本孤立的山间社区大城市的优雅感。

当地人开始制作被褥、椅子,还有用一簇簇稻草紧紧捆成的扫帚,29学会了操作放在二楼的三台纺织机。不久后,外地人来参观玛莎(以及表亲约翰)努力的成果。路旁一面告示上以巧妙题写的字宣告,“欢迎”来到

希金斯邻里中心

长老会教堂

马克尔手工艺大楼

地方产品织造

木工艺与篮子编织等等

这个“等等”包括了野生蜂蜜和高粱糖浆。1934年7月3日,简在当地,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前来参访,30在当地为偶尔经过的观光客搭设的小路边摊买了几个“山地水壶”。

简在1934年5月来到希金斯的时候,被某一篇记述誉为希金斯“创发天才”的玛莎阿姨已经将当地逐步带进20世纪,并在改善当地人社会及必然包括宗教的生活上有了长足的进展。简和玛莎以及她收养的孩子们一块待在“阳光小屋”,它坐落在一座圆丘的陡坡上,山坡的开端是一条溪流;在这个小宅院周遭,可以听到树叶的沙沙声和汩汩的流水声。马克尔大楼宏伟气派,镇住了整座村落。但是对街的高耸山陵则让它相形见绌,这样的方位仿佛恰是为了凸显男性和女性在神的至尊面前的微不足道。

简的姐姐贝蒂曾经在1932年夏天前来造访,但是只待了一个星期左右。31简则在山上住了大约六个月,而且至少有一段时期被派去从事当地工作。7月,中心主办了假期读经课程。“女生团契工作将由简·巴茨纳小姐带领”,一份地方报纸加以报道32,而提及的以下这段叙述显然是她的主要资历:她在斯克兰顿的女童子军时期,曾经是最高阶的“小金鹰”。7月29日,希金斯短暂地变成某种乡下都会,“这个街坊未曾见过的最大型聚会带来了人潮”,当地的荷兰纪念教堂(Holland Memorial Church)举办了一场大型的家族聚会33,来自各地的250位民众——其中有几十个希金斯人——齐聚在马克尔大楼前面的草坪上。

初秋之时,正当秋季色彩染遍周围山峦,简的父亲和弟弟吉姆来到这里接她,一并带走了扫把、椅子以及她之前收集的其他希金斯工艺纪念品,然后返回斯克兰顿。在她的离去的几个小时中,很难说希金斯在她的内心占据了何种位置。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这个地方显然深深地触动了她。五十年后,她将在自己的一本著作中,用颇长的篇幅将一切书写出来。

在这些书写中,成年的简·雅各布斯并没有透过怀旧的纱幕来看希金斯,或者任凭尽管或许贫穷、然而更为崇高的希金斯其较为单纯的昔日农村光景扭曲她对这个地方的记忆。“往日饶富趣味的维生方式式微和习俗的消失,令人哀痛。”她后来写道。34但是,她的意思几乎是说:自己并未耽溺在那种思想之中。简也并未频频提及贺雷斯·凯普哈特,那位大烟山的编年记述者,引述他对山间居民的爱和对他们风俗的着迷。我们可以想象,在希金斯的时期或许激起了她的一番想望,想回归、恢复旧有的关系,沉浸在她在1934年认识的当地生活中。但是她似乎未再造访希金斯,35也没有再和当地认识的任何人有太多通信。阿什维尔区以工匠、工艺师以及乐师而闻名,也成为受观光客和退休人士欢迎的地点(这些人包括了简的弟弟吉姆和他的太太凯,而简确实也在1988年拜访过他们),此外还吸引了对其山间迷雾百拍不厌的摄影师。这里拥有丰富的山间资源,有熊宝宝和高大、跳跃的羚羊,秋季光辉中的闪亮瀑布及橡树。简并非视而不见这些迷人之处;她后来的确忆起这个区域的“雄伟的层叠山陵、阔叶森林,以及水声响亮、翻涌着的小溪”,36但是让简印象最为深刻的并不是这些。

不,在后来的年岁里,萦绕在简脑中的是某种更黑暗凄凉之物:希金斯的贫穷、它令人痛心的逐代衰颓、其古老技术的悲剧性失传。简会写到在玛莎阿姨到来之前,人们如何已经不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蜡烛,以及被迫“以火光凑合着照明”的家庭;37一间残留的古老高粱工厂,“由一只绕着圈子、踩着缓慢沉重步伐的骡子运作”;纺织机并未妥善修复,以至于织出来的布品质不佳,“在某些点上太脆弱,在其他点上太厚,布边凹凸不平而且脱线”。简后来告诉儿子奈德(Ned):在希金斯,咖啡是指一壶重复使用的渣滓,热水一次次流过它,永无止境地流淌;她亲自品尝之后,“觉得咖啡就像死了一样”。不论我们如何想用某种更温暖的色调来描绘这个偏僻的世界,对她而言,如此地失去人类工艺、独创性以及经济活力似乎是一场惨剧。

阅读玛莎·罗宾逊的(公开或者私人的)记述、阅读关于希金斯的文章,很难忽略她的山间小村事实上是仰赖慈善捐助的事实。《长老会进展》(Presbyterian Advance)的一位撰文者描述玛莎1932年9月在当地的工作,将之誉为“希金斯邻里中心撼动人心的故事及其积极进取的总管——玛莎·罗宾逊”。而如果你的心态正面且沉浸其中,这的确就是一个撼动人心的故事。38但是这篇描述的结论是求助:要一台收音机,以及“一台附带很多好唱片的留声机”,以及一台德科牌(Delco)发电机。这篇文章笃定地告诉读者:任何写给罗宾逊小姐、“提出要赠送礼品”的信,都“保证立即能够得到回应”。然而,在希金斯,远在经济大萧条之前的这些艰苦岁月,并非致命的飓风、春天的水灾或者种族压迫下的产物。这个地区的人民有和最初殖民美国的人一样的刻苦的英格兰血统,他们勤奋地工作,“有才华且充满好奇心,和我们之中的任何人一样聪明”。简后来忆及:“他们和连环漫画里窝囊而粗野的山地人有着天壤之别。”39然而,不知怎么的,希金斯却已然沦落到这般惨淡的境地,必须仰赖陌生人的慈悲。

简并未漠视或者轻看玛莎阿姨的努力成果。相反,她曾经亲眼目睹玛莎阿姨完成的一切,并且能够将它和1922年1月那个潮湿的日子里的希金斯相对照,当时玛莎·罗宾逊初抵这座小镇。在经济大萧条的谷底,希金斯的情况正逐渐好转——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使简忧心的是,这个地方当初如何衰退至此?希金斯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以至于玛莎阿姨全部的精力和决心,以及约翰·马克尔所有的钱对它来说是如此不可或缺?一个问题确实浮现了出来,尽管她也许还无法以言语精确地完整描述: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1)全名为贝比·鲁斯(Babe Ruth),美国职业棒球史上的传奇球员。——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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