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消失的老行当》之十八：劁匠
劁：即骟，割去牲畜的睾丸或卵巢：劁猪、劁羊、劁鸡。劁匠就是专门负责割去牲畜睾丸或卵巢的手艺人。以前乡间常会听到劁匠骑着脚踏车喊：“阿要顿鸡割卵子。”我们这里把骟叫作“顿”，就是顿鸡卵子、顿猪卵子。以前有的男孩子皮，大人就会恫吓：“把你的卵子顿掉，看你还皮不皮。”我们小时候还会学劁匠叫喊，但故意将“顿鸡割卵子”叫歪了，喊作“XX割卵子（XX两字不宜写出来，是指用刀剜雌性生殖器的意思）”。
去除雄性生殖能力，就叫去势。将公的去势的字有许多，如鏾鸡、宦牛、阉猪、骟马、劁鸡，但我们这里叫顿，这个只是个音，我不知道该写哪个字，暂且借用这个“顿”吧。但想想用这个顿可能也有点道理，将公的去势了，它的雄性不就顿住了吗。
公鸡去势后，长得就快，也不会整天冲着母鸡*情。而猪则必须去势的，据说不去势的公猪瘦，就是人们所说的*公猪，*公猪肉也会有股*臭味，不能吃。当然，也有专门用来配种的*公猪，我们那里叫“猪郎”，猪郎长得十分高大，吃得也比一般的猪都好。我小时候有时会到兽医站去玩，其实就是看牛和猪的配种。那猪郎后腿间那两颗硕大的蛋蛋像一只成熟的大香橼，走路时一甩一甩的，好像沉重得有点令人担心随时会掉落。
公畜去势的方法有很多，但农村里劁匠的方法有点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十分野蛮。血淋淋的残忍，兽医站的兽医在为猪去势时，也文明不到哪里去，只是多了一道往猪身上要下刀的地方擦一擦碘酒的动作。
小时候看到骑个脚踏车，车后挂个脏兮兮的布袋子，外面别着一块木板，板上有个竹子做的弓，就知道那是顿鸡卵子的，那块带弓的板就是用来绑鸡的，那些几个月大的公鸡力气还不是很大，被抓来往那木板上一压，弓弦就是绑住它的绳子，然后劁匠伸出二根手指往它肋下摸索着一下，认准了部位后，就把那里的鸡毛拔掉，然后从简陋的布袋子里找出一把黑乎乎的不到筷子长的小刀，刀口倒是雪亮的，这就是他的手术刀。一刀下去，再一挤，两颗鸡卵子就被挤了出来，这就是小公鸡的睾丸，如果放到今天的饭店里，那就叫鸡腰子。小公鸡的卵子还不大，劁匠一般会随手将它扔掉，跟在一旁大概也是看热闹的其他鸡，见有东西扔来，便会蜂拥抢食。
挤掉鸡卵子后，劁匠又会在鸡屁股下拔一把较细密的绒毛，往刀口处揉一揉，算是伤口处理了，随后便一把将小公鸡放了。小公鸡先会奔跑一阵，往鸡堆里钻，过一会儿它就安静了，发呆一天，也不吃食。过两天便又活蹦乱跳地追逐打闹了，但这时它追逐的不再是小母鸡了，而就是一般的游戏而已，因为它已不再是公鸡了，已没有了“性趣”，它长大后的羽毛也不再像大公鸡那么金光灿烂威武漂亮了。当然它也就不会有女孩子追着拔它的尾羽毛做毽子。
劁匠也有失误的，有的鸡出血过多会死了，有的鸡则去势不尽，长大后还有雄性趋向，但不是很明显，比如它也会打鸣，但又不像完全的公鸡那么喔喔喔的叫得雄壮响亮，它只能叫出第一声，便嘎然而止，像是漏了气一般。人们把这种鸡叫作“顿僵鸡”。男人中有的天生不长胡子，有的则说话声音天生尖细，有的则有点娘娘腔，我们那里的人把这类男人也叫“顿僵鸡”。这叫法不太好，至少是不免尊重人，人本身就有各种各样的，人家只不过就是天生如此罢了。现在的人都文明了，已没了这样的叫法。
劁匠本身一般都是农民，只是到冬天农闲时出来赚点小钱，我认识一位这样的劁鸡匠，他就因为劁鸡，结识了供销社领导，将他招进了供销社，先是做农药仓库保管员，这是个不累但对人身体有害的岗位，供销社正式职工没有愿意*。劁匠是个勤快人，他见农药仓库活轻松，还主动帮着农资商店扫场地、搬东西，供销社职工家要劁鸡，只要把鸡送来他就免费帮着顿，大家都夸他好。后来遇到转正机会，他就转为了正式职工。再后来，他的身体出现了状况，就只能转岗做其他了，而他的劁鸡手艺也早荒废了。
已几十年没听到“顿鸡割卵子”的叫声了，这个行当应该早没了吧。先是城里不许养鸡，后来城镇不许养了，现在农村也都不养了，这也好，再也不会有那血淋淋残酷的“顿鸡割卵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