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没出门,闷在家读书和写这个春节怀旧系列,偶然看到一些资料说,别看当代许多中国人已经习惯了在除夕晚看春节联欢晚会,其实古代人的春节文化生活也很丰富,甚至也有了春节联欢晚会。
比如,春节期间大街上会出现游行的队伍,且各朝代各地区都不一样,有的会演社戏,有的会舞狮子、耍龙灯,演社火,游花市,逛庙会。这期间,花灯满城,游人满街,热闹非凡,盛况空前,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春节才算真正结束。而元宵佳节,都城不夜,各地春宵赏灯之会,猜灯谜、百戏杂陈,普天同庆。
后来,当戏曲出现后,春节看戏就成了类似如今看“春晚”的享受。有钱的人家,就不用出去看戏了,他们会在自己家里搭戏台、邀请戏班子开锣,在自家宅院举办“私家春晚”。
在我的故乡雅安,我们儿时过年的文化娱乐活动,除了小孩放鞭炮和烟花,大人打扑克和四川长牌、麻将之外,也还有其它很多颇具民俗特色的形式。
比如“说春”,就是从腊月开始到春天来临的这段时间,离开家门到外地走村入户,以说唱的形式向人们传播农时节气和报送吉祥祝福,最终获得人们回赠财物米面的一项民间习俗。
说春的人叫“春官”。春官大都是朴实厚道而又能说会道的乡民,平时在家种地,冬天出门说一回春,挣一些微薄的收入来维持生计。“春官”相貌平常,但脸上比财神爷多了几许生动可掬的笑容,嘴里滔滔不绝流淌着自编自唱的吉词:“想财神,盼财神,财神今天送上门。请财神,送财神,财神来了请开门……”
这个时候,主人家通常是不会拒绝的。开门迎进来坐下以后,“春官”又接着唱道:“新年好,祝福到,财神送喜全家笑。……”
倘若看见主人家有小孩,春官便又往下唱:“主人家,好心肠,儿子儿孙绕高堂。主人家,福气好,儿子儿孙志气高,大儿子,当干部,小儿子,当富豪……”
末了,双手奉上一张春帖,说声:“打扰了!”主人家接过春帖,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两张角票,塞进“春官”手里。“春官”接过后,再双手一拱,道谢后便转身出门去了,边走边唱着上第二家去了。而孩童的我们,就会追逐在“春官”的身后,跟着跑去下一家,继续围观这种古老的“乡间Rap”。
在我们雅安,当年还有一种独特的民间曲艺——“马马灯”。据说,“马马灯”于上世纪30年代诞生于名山的各乡村,以“演唱”和“破阵”两种形式表演,表演形式一般为四人:两个幺妹、两个马牌,四人且歌且舞,一唱众和。这种形式,在那个文化生活枯燥的年代,非常受老百姓欢迎。
这些演员也是平时种地或忙其它生计,一到春节,“马马灯”班子就会再次聚集,手持以竹扎彩布糊成的马头,辅以彩杆灯笼,上书“五谷丰登”、“恭贺新喜”等吉祥用语,开始走村串户,沿街拜年,即兴演唱吉祥、祝福唱词,道贺新年。
主人家看了过后,总会给个红包作为谢礼钱,钱多钱少没有规定,早年间有的用红纸包几盒香烟、几包米花糖作为酬谢也可以。正月里巡演一圈下来,收入也是不菲。
在我们小时候,每年春节前后是“马马灯”最活跃的时刻。虽然对我们孩子来说,“马马灯”并不是多么精彩,其唱词也听不太懂,但我们喜欢这种锣钵齐鸣、众人围观的喜庆热闹氛围。
除了听“说春”和看“马马灯”,儿时新年的文化娱乐还有看灯会和逛庙会。不过,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人们的文化生活也越来越发达,娱乐方式越来越多,“说春”和“马马灯”因为较为单调,再由于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屑于大过年的逐家逐户登门挣取如此微弱的报酬,所以,这些传统的艺术形式,近些年来已经与我们渐行渐远,难觅踪迹。
而广受群众欢迎的灯会和庙会,本来应该随着经济社会与科技水平的提高而更红火,却因一些地区主政者的其他考虑,而被缩小了规模,甚至被取消。
比如,我曾经任职的某地,早些年间每年正月的庙会和灯会特别热闹,在周边地区也很有影响,不仅是过年时老百姓拖家带口娱乐休闲的好去处,也是一些生意人借机摆摊设点挣一份收入的好机会。
我刚去第一年的春节前夕,当地要开一次关于举办庙会和灯会的论证会。本来,只是要我们单位派一名普通干部或职工去的,但我觉得这件事事关当地年俗文化传承和100多万群众的节日文化生活,不是小事,于是亲自前往。
谁料,这次论证会的目的,其实就是为取缔以往一年一度的庙会和灯会做铺垫,理由是集会人多拥挤,安保和安全压力大,一旦发生践踏或火灾等事故,没人负得起这个责任。
会上发言时,我不赞成取缔。我认为,当地春节庙会和灯会已经延续了很多年,不仅深受广大群众期待,而且已经成为本地传统民俗文化的一张“名片”。广大群众既然有需求,就应该顺应民意,继续发扬好这个好的民俗传统。至于安全隐患,可以通过周密筹划和严格组织来提高安全系数,同时加大现场和外围的安保力量,来防止和避免事故的发生。
然而,最终结果,当地的灯会和庙会还是从那一年开始被取缔。如今,一些地区又开始在春节期间发布禁令,不论城市和乡村,一律不许燃放鞭炮烟火,有的地方甚至为了保持街道整洁,竟然禁止沿街住户和商家过年贴春联,这些对传统年俗一味禁堵的做法,实在让人感到无语。
这么多年,一说到过年,我们往往就会引用“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这句古诗,甚至还被写入春联。可是如今,爆竹都被禁“熄火”了,传统的年俗还有多少存活?最高领导多次强调要“留住乡愁”,对于这些赓续多年、深受群众欢迎的传统年俗,如果一些地区一味禁止或取消,那么,我们的年味在哪里,我们的传统在哪里,我们的乡愁又能安放在何处?
对于过年禁放鞭炮和禁贴春联的做法,有人留言解嘲说,春节吃团年饭容易助长大吃大喝铺张浪费行为,亲戚朋友相互拜年送礼有可能助长不正之风,回家过年人流太多拥堵交通,干脆一并把“春节”也禁了吧。
我知道这是玩笑话,不过,我在想,关于一些传统习俗的废与留问题,实际上涉及到当地领导的从政能力和工作水平。打个比方,就如一个母亲要给孩子洗澡,如何做到既把孩子洗干净,又不把孩子洗感冒,既倒掉洗澡水,又不把孩子一起倒掉?
可是,偏偏有的人,就因为担心孩子着凉感冒,就不给孩子洗澡,或者为了倒掉洗澡水,把孩子也一起倒掉。秉持这种思维和做法的人,如果带孩子,是不合格的母亲,如果从政为官,则是不称职的官员。
如何让那些久违了的年俗文化活动重新呈现在百姓面前,又要确保安全稳定和不出问题,这不仅考验着当地主政者的格局和智商,也检验着他们从政为官的理念——究竟是一心只为个人的仕途发展负责,只求任期稳妥少惹麻烦,还是真正“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能够积极倾听民声,顺应民意,勇于抛开个人得失,切实为党的事业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