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Subwater 编辑｜哈尔
木村拓哉最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
那就是叫大家赶紧去看《哈尔的移动城堡》！
宫崎骏的直球爱情故事！
为了年轻男人的心脏，老女巫豁出去了！
帅气男青年与恶魔签下契约，化身异物投身于布满火光的战场！
居住在移动城堡，没有血缘关系却建立家庭，遭逢乱世，一群人守护着得来不易的安稳日子。
这些都是对《哈尔的移动城堡》的生动描述。
不久前，2024年第77届戛纳影展宣布，将颁发荣誉金棕榈奖给创立将近四十年的吉卜力工作室，此为该奖项首次颁给组织机构，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可能是主办方考虑到宫崎骏不会来领奖，所以决定把奖给了吉卜力。
顺带一提，本届戛纳影展另外一座荣誉金棕榈奖，授予著名制片人、导演乔治·卢卡斯。
在亚洲、在欧美，吉卜力在最近依旧有着很高的热度，借着这个契机，我们来好好了解，《哈尔的移动城堡》的制作过程，有着怎样的趣闻与秘辛，宫崎骏创作陷入僵局时，铃木敏夫又是如何帮助他的。
“宫崎骏导演作品里最帅的男主角”
宫崎骏的电影中，女性，特别是少女，常常扮演着永恒的主角。
从《龙猫》的小梅和小月，到《天空之城》的希达，再到《风之谷》的娜乌西卡，《幽灵公主》的狼少女桑，再到《千与千寻》的千寻，以及《借东西的小人》的阿莉埃蒂，《猫的报恩》的小春，小魔女琪琪，崖上的波妞等等，每一个故事都围绕着少女主角展开。
虽然男孩们也扮演着重要角色，但往往是作为少女的陪衬。宫崎骏将勇敢、善良、坚持、力量等世间最美好的品质赋予了他笔下的女主角，而且每一个女主角都有着鲜明的个性特点。相比之下，男主角则常常显得模糊。然而，《哈尔的移动城堡》是一个例外（另外两个是《红猪》和《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哈尔是第一个可以和典型宫崎骏女主角苏菲相抗衡的男主角。飘逸的金发、遮住眼眸的刘海儿、碧绿的耳环、时尚的披风，宽肩窄腰，笔直的大长腿，眼睛如一汪可以溺死人的潭水，简直比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还更像王子。
现在回看，哈尔依然是风度翩翩美少年，胆怯又傲娇，苏菲还是那么自卑却又勇敢…
那些名场面仍然令人心动：
城市上空的漫步；
火光废墟之中，苏菲一头扎进哈尔的怀里…
坠入时空缝隙时，苏菲对年幼的哈尔用力喊出：在未来等我…
哈尔带着苏菲漂洋过海！
当初哈尔学习魔法的时候有过承诺，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必须义无反顾地为国家服务。哈尔所在的国家与邻国有战争，国家的所有魔法师都必须听从国王的召唤为国家出力。
战争与黑魔法让哈尔感到困扰，哈尔索性让苏菲假装成自己的老母亲，去向国王和权力魔法师莎莉曼谎称哈尔是个没出息的人，不能迎战出征。
真实的哈尔其实并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像个恶魔，相反他任性又胆小，喜欢自由，是个十足的美少年。
他更愿意让生活处于平常的状态下，平日里不是在家臭美就是是在外面谈恋爱以及对抗敌对的魔法势力，再或者就是躲避那些想急于想找到他的人。变成老婆婆的苏菲更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她对哈尔来说，是那个可以改变他生活和收拾他情绪的人。
哈尔用魔法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可以四处移动的城堡。城堡里有不同颜色指示的门，打开之后能对应不同的外界。
在《哈尔的移动城堡》中，永远有在世间到不了却仿佛闭眼就能到达的美丽地方，有那过程曲折最后幸福美满的故事，天马行空的想象和饱满丰富的人物让人难以忘怀。
宫崎骏导演想用自己的方式唤醒我们，让我们可以有机会走得更远些，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走出舒适区，跟随自己的心去找到真正的热忱所在，绽放出自己被压制而枯槁了的内心花火。
“所以各位，这次请好好地画老太婆”
《哈尔的移动城堡》里苏菲所居住的小镇，取景于法国与德国交界处阿尔萨斯地区的科尔马镇。
由于历史上的纷争，阿尔萨斯的管治权在德法两国之间易转，因此，这个地区融合着两国的文化，居民也会说法语及德语。
科尔马保留着幸免于法国大革命的古建筑，这些建筑物主要由砂岩和木材构成，后者随着岁月的洗礼，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宫崎骏十分喜欢那里的建筑。
2002年1月，《千与千寻》在法国发行，宫崎骏和铃木敏夫等五人，受邀到巴黎参加各种宣传活动，借着这趟行程，宫崎骏要到科尔马看看。
吃过了当地的高级美食（宫崎先生并不喜欢吃鹅肝，他吐槽老是吃鹅肝，自己都快要变成鹅肝了），结束巴黎之旅回到日本后，老爷子叫美术组的制作人员也去科尔马镇取材。
2002年9月，美术组一行人前往阿尔萨斯，除了对着建筑物作画，他们还参观了铁匠铺和手工帽子店，这些都在后来的电影中被呈现出来。
回到最初，《哈尔的移动城堡》这一企划之所以会被提出来，是有一天，宫崎骏拿着英国作家黛安娜·温恩·琼斯（1934 - 2011）的原著小说来找铃木敏夫，老爷子说，会移动的城堡，这不是很厉害吗？
宫崎先生虽然愿意担任企划，但这次他不想当导演，正当铃木敏夫考虑导演的人选时，有朋友带细田守到吉卜力工作室玩。
细田守因为执导了《数码宝贝大冒险》的剧场版系列，成为受到业界瞩目的新锐导演，铃木敏夫把企划案给他看，细田守自告奋勇地答应，那个时候他刚好想跳脱东映动画制作剧场版的框架，尝试新东西。
能够与宫崎骏顺利合作的新人或者后辈有两种，一种是会耐心听取宫崎先生提出的各种建议和要求，而且还乐在其中的。
比如说《猫的报恩》的导演森田宏幸，他不单认真听宫崎先生的指教，反过来还喜欢向老爷子提问，最后被问烦了，宫崎骏就没有再多管森田宏幸。
再比如说《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的编剧丹羽圭子，她则是抱持着近距离观察天才是如何思考的想法，与宫崎先生共事，反复修改剧本的原稿。
另一种是敢于在专业的事情上面，直接和宫崎骏对峙的，比如说知名原画师安藤雅司、负责美术的男鹿和雄。他们会为了怎么画才更好而辩论起来，安藤先生和男鹿先生不会轻易被宫崎先生说服。
以上两种人，细田守都不是，他太尊敬宫崎骏了，在听取宫崎骏意见时，他的态度也相当诚恳，不过老爷子是个经常改变想法的人，细田守才刚按照建议进行创作，可能隔天就被宫崎骏推翻，因为他有新想法，久而久之，细田守对宫崎先生的建议怀有很大的压力。
根据铃木敏夫事后的说法，苦恼的细田守有找他谈过，但仍难以从泥淖中走出来，结果大家都知道的，导演换回到宫崎骏。
宫崎先生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设计城堡。
连续画了几张西式城堡的设计图后，宫崎先生还是不满意，创意卡壳的他向铃木先生求救。
到了开会讨论的时候，已经习惯边发表意见边在纸上涂鸦的宫崎先生，听其他人说话的过程中，画完城堡的大炮，然后是屋顶和烟囱，逐渐地，他竟然就这般将整座移动城堡的设计完成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宫崎骏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真的像城堡吗？
解决了城堡的外观，接着是脚的样式，宫崎先生想出两种，他拿不定主意，跑到铃木先生办公室，后者其实也不是很肯定要选哪种，但为了这个此前已经耽搁一段时间的项目能够继续推进，故而选择了——鸡脚造型。
顺带一提，宫崎先生这次设计城堡的方法与以往不同，之前采取的方法是，先逐一将建筑物的内部画完，再来才是外观的部分，《哈尔的移动城堡》则是先外观再内部，城堡要几层楼，各个房间的装潢具体是怎样，这些花费了宫崎先生不少的时间及精力。
数码技术被吉卜力应用的典型案例之一就是移动城堡。
在吉卜力工作室中，处理3DCG等过程被称为“数码作画”。CG主要是为了补充传统绘画无法表现的部分，城堡在电影一开始就出现，各部分都被描绘得非常生动，它们汇聚成一个整体的角色，展现出类似生物般独特的动态，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这里运用了将传统手绘和CGI融合的技术。
首先，通过Harmony处理（简单来说，这一工序使得作画线条和背景美术协调融合，专门负责此部分的是高屋法子）的城堡赛璐珞画，经过数码后期摄影，然后，数码绘图人员将数据导入到Adobe Photoshop中分割成不同部分，调整为分散的状态，接着将其贴到由SOFTIMAGE｜3D创建的板状多边形上，在那里，逐一设置各个部分的动作，比如移动、摇晃、向上等。最终，就可以在不损失手绘质感的要求下，表现出栩栩如生、生动活泼的立体城堡。
，时长19:38
《哈尔的移动城堡》在法国上映时，观众的评价比较两极，持负面看法的人更想要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中看到“日本”，而不是欧洲。持正面看法的人惊叹于城堡的设计，有媒体甚至将宫崎骏比作“现代毕加索”。
城堡定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设计老太婆，宫崎先生对此已经驾轻就熟，90岁的苏菲与荒野女巫跃然纸上。
《哈尔的移动城堡》定位明确，是部奇幻爱情电影，不过在制作的初期，宫崎骏不太清楚爱情故事该怎么写，铃木敏夫觉得被打败了，只好一步步提示老爷子。
于是在作品说明会上，宫先生当着全体员工做出以下的说明：
“我这辈子做了各种各样的作品，作品中一定会有男女主角，这次想从正面切入，拍一部真正的爱情电影。”
把话说得这么满是没问题啦，问题在于他说到“所谓的爱情电影……”突然停下来问我：
“要怎么做啊？铃木先生。”
所有人都差点跌倒。真拿他没办法，我赶紧伸出援手：
“基本上要先邂逅嘛。”
“没错没错，要先邂逅。”
“然后感情慢慢加温。”
“嗯，慢慢加温。”
“假设这是起承转合的‘承’，基本上都会在‘转’的部分阴错阳差地错过。”
“苏菲变成老太婆就是造成他们错过的起因，所以各位，这次请好好地画老太婆。”
——《天才的思考：高畑勳與宮崎駿》
角色设计图
wuhu动画人空间
，赞480
幕后原画
绘制分镜图期间，铃木敏夫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照往常来说，宫崎骏每个镜头的时间大概是四到五秒，而经由工作人员的计算后，这次每个镜头平均是八秒，镜头时间拉长，势必会让电影时长增加不少，铃木先生要把时长控制在两个小时内，宫崎先生现在的做法，可能使得电影有四小时那么长。
铃木先生去提醒宫崎先生，老爷子反过来说，因为主角是老太婆嘛，所以镜头时间就延长了。
不过，宫崎先生还是作出了调整，从中间开始，每个镜头的时间缩短到三秒左右，这导致电影前半段与后半段节奏不一致。
创作剧本和分镜的过程中，宫崎先生面临的另一个挑战是，因为故事有不少旁枝末节，分镜图画到一小时左右的地方，仍然有新状况发生，这样下去的话恐怕难以收尾。
老爷子先是向铃木先生保证，自己是专业人士，能够搞定的，铃木先生则从他的表情看出，其实宫崎先生也没有头绪，等到宫崎先生再次兴冲冲跑到铃木先生办公室求救时，铃木敏夫急中生智，他对宫崎骏说：
“我最近看了一部叫《真爱同心》的电影，描写摄影师（茱莉亚·罗勃兹饰）爱上律师（艾德·哈里斯饰），两人开始同居的故事。律师与前妻（苏珊·莎兰登饰）有两个小孩，茱莉亚·罗勃兹便与苏珊·莎兰登轮流照顾小孩，可是茱莉亚·罗勃兹大错小错不断，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去找苏珊·莎兰登商量，两个女人因此变成好朋友。这时发现苏珊·莎兰登得了癌症，来日无多，于是律师决定把前妻也接来家里，大家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
宫崎先生一听，马上就懂了。这是铃木先生总结出来的，当创作者为了角色支线开太多、故事该如何收尾而一筹莫展时的解决方法，简而言之，就是在故事的最后，将角色都放到一起，再来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分镜图
《哈尔的移动城堡》留下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场面。
苏菲代替哈尔到皇宫，遇上荒野女巫，两位老人一同登上长长的阶梯，比谁先走完，荒野女巫因为体型硕大，累得满头大汗，苏菲也走得相当不容易，年迈的身子还拖着一条老狗。
起初，宫崎先生的设想是，苏菲先走到阶梯上面，她停下来，向荒野女巫伸出手，后来，这段是由功力深厚的原画师大冢伸治操刀，宫崎先生表示，既然大冢先生来作画，就不需要这种说明性的设计。
于是乎，两人爬阶梯的场面，时长增加，细节满满。
《圣安东尼的诱惑》是宫崎骏钟爱的名画，除了主角圣安东尼，画中还有各式各样长相奇异的怪物，为了细细观赏真迹，宫崎先生不惜拉上铃木先生直奔葡萄牙里斯本的国立古美术馆。
铃木先生想着，既然宫崎先生如此喜欢这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名画，他就提议可不可以像画中烈火熊熊，恶魔飞向天空的场景那样，最终城堡冒着大火跑来跑去。
宫崎骏反倒拒绝这么做，如同观众所见，城堡由于失去魔力，只剩下了木板和脚，这样的设计其实也有受到来自现实的影响，铃木敏夫办公室里有一个装饰用的玩具，宫崎先生是拿它来作参考的。
宫崎骏注重身体触碰，这一点在《哈尔的移动城堡》当中有明显的体现。苏菲被士兵纠缠*扰时，哈尔用手接触她的肩膀，而后橡胶人追逐她和他，哈尔先搂着苏菲的腰，紧接着哈尔拉着苏菲的双手，一起在空中漂浮。
最后，荒野女巫先是不想将哈尔的心脏交出去，苏菲以恳求的眼神看着她，拥抱她，并在其脸颊轻轻一吻，荒野女巫继而放弃了心脏。
《风之谷》、《天空之城》、《魔女宅急便》、《崖上的波妞》等宫崎骏的作品，在结尾处都有热情的身体接触，或牵手、或拥抱、或亲吻，这样的创作习惯延续到《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哈尔的移动城堡》当初在日本的首映时间预定在夏季，却延期至十一月，宫崎骏就趁着这个机会，亲自重画了年轻的苏菲与火之恶魔卡西法的场景。
虽然已经迈入六十岁，那个时候的宫崎先生很喜欢和年轻的制作人员较劲，他将担任作画监督之一的山下明彦看作假想敌，有些原画经过山下先生的修正后，仍然没有令宫崎先生满意时，他会表现得非常得意且斗志昂然，因为轮到他出马了。
在《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中，宫崎骏相当重视的部分，他还是坚持自己去画，比如说久子做果酱面包给真人吃的那段。宫崎骏对工作有一份不同寻常的执念，年纪越大，就意味着他越来越不能够像以前那样进行重画的工作，铃木敏夫透露，这也是宫崎先生想退休的原因之一。
但努力工作是他证明自身价值的方式，宫崎先生通过身为导演所掌握的话语权以及控制权，力图告诉年轻人他还宝刀未老。
导演换人、制作一度陷入停滞的困境、设计城堡、剧本创作卡壳、亲自上场重画，也难怪铃木敏夫称《哈尔的移动城堡》是宫崎骏最辛苦的作品。
“宫崎骏对人的态度比我要宽厚得多”
原作者黛安娜·温恩·琼斯在2005年的一次受访时表示，与小说相比，宫崎骏将荒野女巫改编得没有那么邪恶，电影当中真正更应该被谴责的是那些疯狂发动无意义战争的人，她赞同宫崎先生为荒野女巫“洗去罪名”，同时，她说道，人变坏都是有原因的，有些人的变坏确实是无药可救，宫崎骏对人的态度比她要宽厚得多。
的确，宫崎骏处理自己笔下的反派角色，很多时候没有鲜明的恶有恶报立场，像是同样以战争为背景的《风之谷》和《幽灵公主》，那些好战分子、偏执者、狡诈老狐狸，到了结尾反而有点被轻轻放过（当然，《天空之城》是个例外），观众从宫崎骏的作品中，能感到愉悦、感动、温馨、积极向上，但很难会解气，或许原因就在这里，制造简单的二元对立，宫崎先生不做这种事。
宫崎骏曾经说过，他其实是个悲观的人，但是当吉卜力的员工生了小孩，他还是会忍不住为新生儿祈祷能有个美好的未来，宫崎先生不想说“你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他觉得世界在往糟糕的方向走，作为动画创作者，他一边面对着这种矛盾心理，一边思考要做出怎样的电影。
有这样一幕令我十分感动：
有一天，他的工作室门口来了个可爱的小女孩，宫崎骏让她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
女孩奶声奶气地对他说：谢谢你画了《哈尔的移动城堡》。
他面带微笑，温柔回答：不客气。
那一刻，我们所有观众都是那个天真的小孩。
参考资料：
1. 新經典︱《天才的思考：高畑勳與宮崎駿》
2. 行人文化實驗室︱《讓全世界認識宮崎駿：一個外國人在吉卜力工作室的回憶》
3. Adobe︱「ハウルの動く城」デジタル制作の舞台裏
4. ジブリの風景
5. 宫崎骏映画馆︱[对谈]《哈尔的移动城堡》原书作者安娜·温妮·琼斯与Nick Bradshaw的谈话（2005.9.23）︱totoroclub.net/t_comments/1020.html
6. 宫崎骏映画馆︱[访谈]动画之神－－英国《卫报》2005.09.14︱totoroclub.net/t_comments/1016.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