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往事，第五十一章

我永远忘不了进中队的第一天，于老四请我吃的那一碗面。于老四虽然是个笑里藏刀的人，但这不妨碍他确确实实请我吃过那碗记忆尤深的面，在我特别无助，提心吊胆来到监狱，那碗面让我感觉到温暖。我也曾经发誓，无论将来我跟于老四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我都不会跟他起冲突，

但是现在呢！疯子既然知道了，说明于老四跟吴凯利取得了魏鸿的默许，甚至支持。目的当然是雪糕生意，炎热的夏天，雪糕大卖，让人眼红了。

抛开个人恩怨，先不说我退让不退让，雪糕生意是兄弟们辛辛苦苦支撑起来的，我只是牵个头而已。我相信就算魏鸿亲自出面，甚至队长出面，兄弟们也不会退让的。

刚刚摆平疯子，结果迎来了更大的麻烦。

我跟于老四之间的事情，仅仅是这件里面最微不足道的细枝末叶，也很容易解决，难的是我解决不了我们没有能力守护的事业。我甚至可以预见兄弟们悲惨的结局，然后我突然有种玩游戏想删号的感觉。

”唉！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我感慨道。

”大不了干一场！“狼崽子咬牙切齿地说道。狼崽子一如既往。

”你那是拿鸡蛋碰石头！“老郭说道。老郭依旧老成。

”就算拿鸡蛋碰石头，也要溅石头一身血！“吐尔逊说道，我觉得这家伙有当烈士的潜质。

”不行就让给他们了，大不了继续吃劳改菜，卷烟叶！“老胡认命道。老胡已经快改造好了。

勇子沉默，昨天的阴影还未散去。

”可以找魏老大谈谈！“小孩最后发言。”我觉得他们能得到魏老大的支持，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呢？无非是利益分配的事情，魏老大才不会在乎谁卖雪糕，他只在乎能拿多少！“

除了我跟勇子，众瓜一致点头。

勇子是一直活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神人，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于老四和吴凯利是合作的，说明他们一定有绕开李队长，建立新进货渠道的办法，同时拿货价格一定比我们跟李队长手里拿 的低，价格上我们完败，上交魏鸿的好处肯定比不过于老四和吴凯利，这样的话魏鸿是不会支持我们的，所以这条路走不通。

很多时候感觉似乎前方有很多条路，其实最后才发现，路只有最初的那一条，要么老老实实的交出去，要么被毒打一顿，再老老实实的交出去。结局总是个死，区别无非是死的姿势好看点，还是难看点。

“没有用！”我挨个看了一圈兄弟们，说道：“认怂吧！看看昨天疯子的表现，有错就认，挨打立正。我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也不好受，但不好受也得拿着，不但拿着，还得面带微笑感恩戴德。当然，感恩戴德的事情，我去做！”

“我们做错什么了？凭什么呀！”狼崽子第一个不服，一副谁拿我的糖，我跟谁玩命的架势。

“拥有超出你自身能力的东西，就是最大的错误，王国荃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平静地看着狼崽子说道。

王国荃有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王国荃本人老实巴交，本来是幸福美好的一家人。结果他老婆就被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恶霸霸占了，每次跟恶霸他如花似玉的老婆在屋里办事的时候，王国荃都乖乖地在门口等着。

有一次下大雨，王国荃守在外面实在是淋得受不了了，拍着门哀求进去避雨，恶霸不耐烦了，开门一脚把他踹出老远。王国荃终于爆发了，他跑到外面的饭店里，抢过一把剁骨头的刀，冲进家把恶霸剁成碎块，然后扔进猪圈喂猪了。

王国荃被捕之后，当地老百姓联名为他请愿，因为他为当地除了一害，加上恶霸罪有应得，王国荃*人情有可原，最终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王国荃就是当初跟狼崽子打架，被狼崽子扔进菜桶里的那哥们，中队外号“亡国奴”。因为进了监狱，王国荃就破胆了，好不容易激起的血性，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特别是我们中队，哪一个犯人都比当初的恶霸凶残十倍，王国荃原本就是老实巴交的人，如今活得更加卑微，属于中队谁都能踢两脚，他还会赔笑的主。

“认怂是肯定认了！”老郭不甘心的吧嗒一下嘴巴，“但是认怂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干一场！”

“走个形式？”我问道。

老郭看了看兄弟们，”放点血吧，不然哥几个得憋出内伤来！毕竟我们不是王国荃！“老郭有些无奈地说道。

现在还有时间，我准备找于老四谈谈心，交流一下感情。

晚上回到监舍，我找到于老四，”四哥，最近身体安康！“

于老四看着我没说话。

我坐到他身边，给他发了一支烟，替他点着后。我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于老四回答道。

”疯子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我惆怅地问道。

”哦，这样呀！“于老四叼着烟，一改往日的从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厌倦和疲惫，靠在原本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上，被子被压成一团面团。

”这样呀！“于老四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我说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呢？“

于老四和我都知道，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的。很多人都曾经问过我：罪犯们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去劳动，而去偷抢呢。难道我告诉你们，在罪犯的眼里，偷抢同样是劳动，劳动都是光荣的，你们不应该有职业歧视。

史书中满篇都是欺骗，背叛和阴谋诡计，我们称之为：智慧！可这不是另一种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吗？然而，这些也不是错误的呀！所以，没有答案，生活不是数学题，并非每一件事情都有明确的对错。

”那就这样吧！“我轻轻说道。

”那就这样！“于老四厌倦和疲惫的神情更加明显了，”希望你理解！“于老四最后说道。

”我理解，也可以原谅。但不赞同，更不会忘记！“说完我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