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炳凌
编辑 | 乔娜坤
最近，#清华首个AI虚拟学生正面亮相#登上微博热搜，在相关视频中，一个名为“华智冰”的女孩儿盘坐着弹唱梁博的《男孩》，黑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其真实程度令人咋舌，让网友惊呼“连头顶那一点秃都那么真实”。
但很快网友就发现，华智冰的弹唱视频有原型，主要是经授权取材于B站Up主“鱼子酱酱”今年2月发布的一则视频，两个视频只有女孩儿的长相、声音、弹吉他的方向有所不同。也就是说，这个视频中只有人脸和人声是由AI技术合成。
虚拟人物相关技术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最近美国Fox电视台推出的一档虚拟偶像选秀综艺或许能够试图回答这个问题。
《Alter Ego》是美国Fox电视台近日推出的一档虚拟偶像选秀综艺，号称是全球第一档虚拟人物唱歌竞赛综艺。评委包括荣获7座格莱美的摇滚女声Alanis Morissette、Grimes、前人气偶像团体98 Degree成员Nick Lachey、黑眼豆豆主唱Will.iam。
节目中，每位参赛选手都将在后台完成表演，而他们的虚拟形象将会站在舞台上面对评委和现场观众。除非被淘汰出局，评委和现场观众都不会看到真人选手的样貌。
对于有明星梦但又害怕舞台的人来说，这档节目可谓社恐福音。
在评委的角度来说，评委旨在寻找下一代虚拟明星。节目中，我们会看到，评委在决定选手去留时，不仅在乎选手的歌艺，也看重声音的表达、特质，以及声音与形象的一致性。
最终的胜者将获得10万美元奖金，以及其中一位评委的指导。导演Rob Wade还强调，参赛者是有机会将这些虚拟形象带去参加表演、接受采访等活动的。
上周，节目已经开播。网友可在Fox官方网站上或YouTube上免费观看已播出的两集。
但这档新颖节目的首秀并未获得足够的关注，只赢得293万观众，收视率为0.65，而Fox同天播放的《蒙面歌王》第6季首秀收视率达到1.11。
不仅如此，《Alter Ego》的评价还一边倒的差，在IMDb上，《Alter Ego》评分仅为4分（满分为10分）。
IMDb最高票评论是这样的——“每隔一段时间，互联网高管就会决定尝试一些新的竞赛形式。通常，你会看到一些可以持续几季的好看节目。而有些时候，你看到一些节目，会让你不禁想问，这些高管到底磕了多少药……”
烂番茄上尚未开分，虽然只有两条评论，但都是差评。媒体对于此也极尽讽刺之能事。
《Variety》评价，“鼓舞人心的参赛选手展示了他们的内心，尽管他们显然并不想这样。这个节目实在令人想到早些时候的《美国偶像》，并且在此基础上没有带来任何新鲜的东西。”
《卫报》评价更加辛辣：如果说《美国偶像》宗旨是“我们来告诉你，你是否是个好歌手”，那么《好声音》宗旨就是，“我们来告诉你，你是否是个好歌手，但我们不看脸”，而到了《蒙面歌手》，宗旨就变成了“我们不在乎你是否是个好歌手，因为你有点名气，且穿得怪里怪气。”
但显然，进步并非都是好事。现在唱歌比赛演变成了《Alter Ego》的形式。这个节目不论是概念还是执行上都是绝对的噩梦，它应该被埋在混凝土里，然后藏到马里亚纳海沟的最底处。我保证在之后的几十年内人们还会谈及这个节目，因为这节目应该在半个世纪以内都是全人类的悲剧，人们都会一直疑问——这坨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本该尽受瞩目的节目，为何收获了如此多的差评呢？
技术不够“真”
据《Rolling Stone》介绍，为了完成这档史无前例的节目，《Alter Ego》制作团队是花了很多心思，也需要克服很多困难。
首先，现场的观众和评委显然是无法直接看到虚拟人物的。为了呈现出他们仿佛看见舞台中表演的效果，制作团队将放在摄影棚四周的监视器放在了与观众和评委视线齐平的高度。
在摄影棚顶部，则是成千上万的红外线标记（IR markers），每个红外线标记仅有一英寸之隔。
节目拍摄使用了共14台摄像机，其中有八台使用摄像追踪技术。虚拟人物的数据（如身高、瞳色，人物特效等）、动捕数据以及光照数据都会被传输到舞台后方的一个小舞台旁的处理器中。
摄像机的画面会通过实时3D创作平台“虚幻引擎”（Unreal Engine）进行实时渲染。该节目的虚拟人物设计由Silver Spoon提前完成，舞台布局则由AR公司Lulu帮助完成。
主持人Rocsi Diaz作为唯一一位需要站在虚拟人物旁边，并和其互动的人，必须全程进行无实物表演。对她而言，这份工作变得非常需要有想象力：“你得回到你5岁时候的样子，幻想有个朋友，并且假装在和ta聊天。”
创意制作人Michael Zinman表示，要是换在5年前，就无法做出这样的节目。“一年前或许可以，但可能没这么好”。
Michael Zinman还补充道，这个节目本来要求在3周内拍完，但最后拍摄流程花了6个月。而Fox这边技术研发更是花了超过1年的时间。“现在能够上映，我们都感觉很不真实。”
Fox制作团队不仅要快速研究图像技术，还要学会如何组合运用各类最新技术。最后的结果Fox团队也相当满意：当真人哭泣或害羞的时候，虚拟人物也能落泪或脸红；虚拟人物还能根据光线变化改变外表的光泽程度，甚至真人在摸自己头发的时候，虚拟人物的头发也会有所晃动。
除此之外，这档节目还有很多细微处都充满挑战，主要困难在于虚拟人物总是会出现在所有图像的前面。Michael Zinman解释道，“虚拟人物不会被别的东西挡住。所以，当他们移动到一架钢琴后面时，我们必须得有个机位适时切换画面，以保证那个人与物的位置是精准的。因为即使他后退，他还是会出现在钢琴前面”。
《滚石》为此评价，“尽管虚拟人物的脸部弹性十分有限，以至于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肉毒杆菌打多了，但这档综艺仍遥遥领先于目前所有的综艺。”
虽然这部技术超前的综艺制作得相当不易，但是观众似乎并不买账。
《卫报》评价其为“丑得令人绝望。有个世界里，Alter Ego完全是美丽的、生动且写实的CGI人物，让表演的欣赏性和戏剧性能达到另一个高度。但很可惜的是，就我看到的电视来说，我们并没有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看《Alter Ego》就是在看一排像PlayStation 2里眼神无光，摇摇晃晃的NPC唱着过去15年里最容易被忘掉的歌曲。”
很多媒体都指出，歌手在唱歌的时候，其虚拟形象的嘴型开合不够大，看起来很假。
《卫报》提及了节目中的一个场景作为例子——一个表演者在后台落泪时，她的虚拟形象在舞台上也落泪了，但制作并不够真实的眼泪却“打动”了评委们。“两串数字卡通眼泪从她僵硬又奇怪的脸上那双要死不活的眼睛里喷涌而出。更糟糕的是，这样的景象还令两位评委Nick Lachey和Alanis Morissette哭了起来。”
选手不够“真”
“我需要一个‘alter ego’（拉丁语意为‘另外的自我’），因为我的生命已经渐渐熄灭了，我觉得《Alter Ego》给了我一个一次燃尽的机会。”
说这话的是一个名为Matthew Lord的卡车司机。如今这个光头有纹身的60岁壮汉形象已经很难让人猜到，他曾是一名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登台过大都会歌剧院的歌剧演员，但在911事件之后，他失去了工作，为了养活家人，他才成为了一名卡车司机一直至今。
而站在舞台上，他是唱着《My Heart Will Go On》的纤瘦狼人Wolfgang Champagne，自称自己是500年前被一直吉娃娃咬过变异的狼人。
虚拟偶像Wolfgang Champagne与背后真人Matthew Lord
这一幕感动了不少人。《大西洋月刊》评价：“如今的音乐产业中，麦当娜、Prince这样的‘完美’角色已经逐渐淡出舞台，更多的是像泰勒·斯威夫特这样用音乐记日记和前男友，Billie Eillish这样把我们带进她的卧室的歌手。在狗仔和社交媒体的作用下，我们目睹了一票千禧年明星塌房，娱乐业陷入‘爱管闲事’和‘爱出风头’的旋涡。我们想要看到别人的伤口以此得到共鸣。”
但这或许是目前两集节目中，少数让人感动的表演。其他时候，节目因为冗长而刻意的流程，而显得琐碎又不真诚。
其中一名参赛选手，17岁的Erny Nunez在舞台上发言是“因为我非常年轻，有张娃娃脸，人们通常都不会给我机会”。然而实际上，Erny Nunez在TikTok已经拥有11万粉丝，110万赞，虽然他今年才入驻TikTok，但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网红了。另有报道，他还参加了《美国达人秀》的选拔。
作为一名观众，音乐财经编辑部也对节目的人物刻画感到困惑。
一些选手在舞台上说自己对人群有恐惧，如果没有虚拟形象，很难在人群面前表演。而事实是，尽管他们是在后台表演，由于技术原因，他们也不得不在一群摄像师和摄像头面前表演，并且还是穿着紧身的特殊服装，全身贴着彩色的球。
并且最令人社恐的还在于，他们或早或晚都得以真人在舞台上进行最后的演出。相比他们五彩斑斓的虚拟形象，全身贴着球的真人则显得有些滑稽和尴尬。
虽然节目中并没有让虚拟形象完美呈现，但《卫报》作者Stuart Heritage已经不太接受这种“完美偶像”的反人性。在他看来，“完美”与“人性”是对立的。当这些选手通过虚拟形象来克服自身因为不完美而承受的压力，他们也失去了人性的表达。
Stuart Heritage还提出了一个问题，当最后选出赢家之后，到底是谁会因此成名呢？是在额前带着摄像头、置身后台表演的那个易害羞、会犯错的人声名大振，还是他们完美的虚拟形象呢？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是前者。唱歌比赛对于参赛选手而言，总是带有一丝剥削的意味。如果再试想一下，你还得成为一个卡通精灵的苦力。这简直是不敢想的。”
有趣的是，受到二次元文化影响的东亚现代文化中，似乎并没有这种担忧。据2021年《中国虚拟偶像用户洞察》，超过60%的受访者喜欢虚拟偶像的原因正是在于“虚拟偶像不会有负面新闻，永远完美”。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去年爱奇艺推出的虚拟人物才艺竞演节目《跨次元新星》和江苏即将推出的国产原创动漫形象舞台竞演节目都选择了动漫形象作为虚拟人物的风格方向。
另外，在《Alter Ego》流程的安排方面，也值得改进。
一开始介绍每位参赛选手时，我们会看到一段类似《好声音》的选手自白，这样还不够，虚拟人物上台后也得先讲讲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节目，虚拟人物节目对他们而言意义是如何重大，然后才开始演唱。
演唱结束后，本场节目的第一位参赛选手的虚拟形象自动被移到一颗钻石台上，每次有新选手表演结束后，评委都需要决定新选手是否能代替已经站在钻石台上的选手，直到所有选手表演完毕，最后站在钻石台上的选手可直接晋级。剩下的人当中，将经过现场观众投票，票数最少的两位选手又将经过4位评委投票，票数较少的选手将离开舞台。
《Daily Beast》认为，评委在选择钻石台上的人时，必须要重新再阐述一遍对已经在钻石台上选手的评价，这使得过程显得繁琐无聊。
尽管《Alter Ego》声称在节目结束时，赢家将会得到评委不同程度的帮助。但当《滚石》寻求更多细节时，执行制作人Matilda Zoltowski表示：Fox也还不完全确定。这个想法事实上来自于评委们，“他们相信，虚拟偶像的机会是无穷的，但这件事是史无前例的，我们还在看应该怎么做”。
但是随着元宇宙概念的回暖，资本的关注，相信虚拟偶像相关的探索也会以不同的形式和程度展开，社交媒体、流媒体、虚拟演唱会、游戏等场景等都可以成为虚拟偶像们大展拳脚的空间。
参考：
‘Legitimately nightmarish’: is Alter Ego the worst TV show of 2021?
On the Set of Fox’s Trippy New Reality TV Show, Which Turns Singers Into… Aliens?
Alter Ego is a dud: Fox fails again to replicate The Masked Singer’s magic
虚拟偶像是资本的下一棵摇钱树吗？
靠Z时代出圈的虚拟艺人热潮背后也有挑战。
虚拟偶像成韩娱新宠，AI能为偶像产业解绑吗？
虚拟偶像的本质是内容产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