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六天中,我们一起完成了《城堡》的精读,现在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整本书的内容。
城堡,作为一种古建筑形式在西方国家并不罕见,它总是与至高无上的权利相联系。
位于捷克的布拉格城堡,曾是捷克王室的居住地,现今则是总统与政府部门的办公地点。
作家卡夫卡的故居就在这城堡建筑群的一处低矮民房里,卡夫卡生前常在这周围散步,他将自己眼中的城堡写进了小说中,取名为《城堡》。
《城堡》所讲述的故事并不复杂,可以用一句话来概述:土地测量员K先生想法设法力图进入城堡,却始终未能如愿。
人没办法走进城堡?按照我们的生活经验来说,这听上去似乎不可思议,既然城堡就在一个明确的地理坐标上,走过去不行,那就飞过去试试;没有直接抵达的路,也该另有他路,总有一种方法能到城堡那儿去。
然而读了《城堡》后,我们发现有个地方可望而不可即,即便用尽力气,却也是无能为力。
土地测量员K来到城堡当局管辖下的村里求职,他所面临的首要目标是进城堡为自己争取一份生存许可,在此工作居住、生活中的一切都必须获得城堡里的官老爷点头认可。
因为是外乡人,K原本不知道这是无解的难题。要许可得进城堡,进城堡得经过官老爷批准,要获得批准得见到官老爷,而官老爷身份高贵,不是平民想见就能见到的。显然,这是一个封闭的死循环。
费劲力气,K才看清自己竭力走出每一步都不算数。向城堡直行前进,此路不通。拐个弯,走曲线呢?
村里贵宾楼里住着下乡巡查的官员,可K最多只能透过门上的小孔窥探睡着的官员,想要与之面对面交谈却是异想天开。
即便最后K误打误撞,终于闯进了一个官方秘书的房间,也已是精疲力尽,更何况此秘书非彼秘书,压根管不着也不想掺和K的事。
《城堡》是个悲剧,尽管卡夫卡没有写出尾声,我们也已对K的命运心知肚明,他终究不能如愿以偿,城堡永远不会对K这样的外来客、局外人敞开大门。
《城堡》写于1922年,彼时距离卡夫卡生命的终曲只剩最后两年。如果说之前的《审判》奠定了“卡夫卡式”小说的风格基础,那么作为最后的遗作,《城堡》则是卡夫卡式风格的成熟与顶峰之作。
卡夫卡本人大概料想不到在他去世后,世界上刮起了“卡夫卡热”。
研究卡夫卡作品的专业学者们成立了“卡学”研究会,产生的相关论著的数量比卡夫卡的原作还多;世界各地不断有读者成为卡夫卡迷,痴迷于他所描绘的既扑朔迷离又隐喻深邃的内容中。
是什么吸引人们去研究卡夫卡的作品,或者说卡夫卡作品的魅力何在?我想除了文学表现形式的异彩创新,更是因为卡夫卡抓住了人类的共同困境,人的异化与孤独。
《城堡》中的K先生面临生存之战,他必须想尽办法到达城堡,而前进之路无人相助,尤为“孤独”。
从一开始,K便是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第一晚就险些被“驱逐出境”,接下来遇到的人不是避之不及就是冷眼相待,仿佛K身上带着某种不祥征兆。
K怎么就不讨喜呢?一位村民直言,这里没有热情好客的习俗,因为他们不需要客人。按照规章制度生活,听令于城堡当局发号施令才是行为准则,而K种种不合规矩的言行举止在村民眼中无疑是危险的。
大桥饭店的老板娘就把K视为麻烦制造者,她甚至后来成了K的“敌对面”。她非自愿地“劝解”过K,不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坏了规矩,可K不听劝,她就跑去村秘书那告发K,以此维护官老爷克拉姆的利益。
一个女人,在被抛弃二十年后守护的恐怕不是往日情分,老板娘守的是一朝为克拉姆的情妇,终身披荣耀的认知,更是对城堡当局统治的认同。
回望老板娘的经历,失去克拉姆的恩宠令她痛苦不已,即便已另嫁他人,仍把熟睡的丈夫叫醒讨论不再被克拉姆约见的原因,这些分明不正常的事反而成了生活中的日常。
而当人把非正常认做理所应当时,人就已经被“异化”变得不正常。老板娘是大多数被异化的代表,而K在村里注定孤立无援。
看上去没有人强行撵走K,他们只是出于趋利避害的目的与K保持距离。
就如当初巴纳巴斯家发生“侮辱信件”事件后,人们选择与这一家划清界限,投以鄙视、冷漠的态度。一个原本有威望的家庭“坏了规矩”后迅速下沉为被排挤的对象,K作为一个外来者又怎能期待被人理解呢?
K的身边没有志同道合的人,冷漠是活在人群中所感受到的最深层孤独。即便K突然拥有了未婚妻弗丽达,离婚姻很近,可那样突然的激情一夜终究拴不住幸福。
K看似从克拉姆那抢来了弗丽达,可他没有迎来以理解和信任为基础的爱情,K想通过弗丽达见到克拉姆,而弗丽达没忘记克拉姆,这样两个各怀心事的人,果然好的突然散的突然。
或许不需老板娘从中“挑拨”,也不需助手引诱,弗丽达迟早要和K分道扬镳。她与K本不是一路人,同床异梦,她与老板娘相似,既不能理解K为自己争取一席生存之地的抗争,也无法在情感上真正和K结合。
至于巴纳巴斯家和女招待佩碧,他们主动“亲近”K,或多或少都带着自己的目的,而内在诉求终与K有别,K是一个按照自己想法行动的人,而他们只是渴望在城堡当局允许的范围内活得舒服点。
卡夫卡在《城堡》里没有直白地写过“寂寞冷”,可我们能读出K所面临的困窘,一个坚持特立独行的个体,体验四面八方来风,只好与孤独同伴。
《城堡》的叙事没有明显的线性结构,现代主义鼻祖卡夫卡的笔力也不在于以热闹起伏的情节推动故事发展,书中的很多章节都是由大篇幅的人物对话构成,而这些对话又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把逻辑遮在字面之后,等着读者品读深思。
作品的整个气氛犹如梦魇一般,我们顺着K的视线,望见城堡的轮廓,可又看不真切,我们听着K与别人谈话,如K自述,每见一个人都只能增加疲惫感。
这一本好书,却不是一本容易读的书,但经过过去六天的精读,我们已逐渐走进卡夫卡创造的非现实氛围,被K的命运深深牵动,而后联想到自己。
在人生旅程的某些时候,我们不也正如土地测量员K一样吗?每天醒来想着自己要到达一个地方,达成一个目标,我们为此花了力气,却困在原地。于是我们想,余生很长,此路不通,走另一条路,可惜这第二条路也并非通路,好在生命尚有余额,还有力气去走第三条试试……
或许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幽暗时光,且无人能伴,如何在想法与现实中寻找一条平衡的通路需要反复练习。最终究竟能不能抵达目的地,只好交给时间验证。
K到达的当晚,积雪已深,读到最末,春天还远不知何时才能来临。结束了这本书的精读,离开本周寓言式的虚镜,愿我们都能抵达愿望。
下次的一本书,我将陪伴大家精读的是——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述》。
马尔克斯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于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活着为了讲述》是马尔克斯唯一的传记。他说:“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我们为了讲述而在记忆中重现的日子。”
明天,在虚实之间,我们将共同倾听他讲述自己的故事。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